《天权双星劫》 第1章 第 1 章 引言 如果一个人突然失踪了。 “我知道她去哪了,在那……”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你看到的只有浓浓的迷雾, 不怀好意的笑声在他口中抑制不住地传出来,“咯咯咯……” 可怕的传闻还在耳边,你要不要听他的? 正文 烬土纪元,天道已死,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是人是狗都想在这乱世里猖狂个出路来。 陈季礼和奶奶生活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这里的人可一点都不淳朴。 看人下菜,欺男霸女,恶人上面还有更恶的人。 村子就这么大,往西边一直走才会有人烟密集的地方,很多人都走了,有本事的,没本事的都不愿意待在这么个破地方。除了又破又穷,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的传闻。陈季礼从小听到大,所有的传闻都围绕着村子最东边,那片森林后——“小照拱”。 “那雾常年不散,毒得很,你只要进去了,多半是出不来的,出来了也变痴子。” “我听以前的人说,那雾散过,后面是一片树林,树多粗?你们猜?几个人都抱不过来!你进去?你进去不够树妖吃一口。” “这算什么,我还听过里面传出来声儿呢!一会哭,一会笑的……吓死个人。” …… 这样的话陈听过许多,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也害怕不敢靠近,心里觉得那雾是吃人的妖怪化的。奶奶也反复叮嘱他,不能去,千万不能去。 但是那雾救过陈季礼,这么说也不知道算不算。 边陲之地,资源少得可怜。 村子里没什么好人,东西少,田也少,大家成天为了多占便宜动刀动枪。 这里里才没有什么王法,谁横谁有理,他和奶奶是最没理的,从他记事起,奶奶就总被别人压着做白工,他们当面叫他“小杂种”。 一反抗就得挨拳头,那些人一边打一边让他小心点,回去也不敢说,说了也没用,他气得要死,发誓以后都要还回来。 有什么用,还是挨打,后来陈季礼长大了一些,学聪明了,顶完嘴就跑,拼了命地跑,跑得肺管子都要烧起来,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跑掉。 那次就是。 一路跑,那天陈季礼还嘴还得脏,所有他知道的脏话都一股脑地飚出来,对方像恶狗一样追着,要没处躲了。他两眼一闭甩开胳膊拼命地跑,跑着跑着身后的叫骂声越来越小,后来干脆听不到了。睁开眼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白花花的水汽裹着他,完了! 他心道:完了!我进小照拱了。 他看不清,或者说他压根什么也看不到,除了满眼的白什么都没有,周身湿冷的很,像是有一层水汽包裹着他。 陈季礼转了转身子,甚至看不到他的鞋子,他吓坏了,用手摸摸自己,还行摸得着。 还没死。 太安静了,四周连风声都没有,他像闯进了一个密闭的容器,所以那一声耳语陈季礼肯定没听错。 他耳边有人低语呢喃:“小辫儿真长啊。” 那是没有温度的一句话,它让人通体透凉,鸡皮疙瘩一瞬间爬满了陈季礼头皮。 跑! 怎么出来的,什么路线陈季礼也不记得了,他还是像跑进去的那样,两眼一闭冲出来的,不敢听,总觉得有东西在追他,忽上忽下的,它甚至要攀爬上陈季礼的背了。 那天的事,他一个字没提,不敢说。 但是恶狗那群人倒是躲了陈季礼很多天,他们后来再看他,仿佛在看鬼,一哄而散,尖叫着……他不明白,但是他心里觉得快活,他心想:你们都要怕我才好。 但是这招不会一直管用,所以他还是被堵了,他们压着陈季礼来到土路口。前面就是那团雾,他们逼着陈季礼进去,他不肯。 “你反正进去一次了,你进不进?不进就揍你。” 不进。 那天是鼻青脸肿回的家。 不过没事,因为奶奶年纪大了,她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看不见他的脸。 晚上窝在被窝里,那句尖细的呢喃,如蛆附骨,向天再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谁会住在里面?当然不会!传闻都是对的,那里面肯定都是吃人的怪物,再进去怕是几条命都不够送的。 奶奶不见了,一大早陈季礼向往常一样去已经见底的米缸舀米,今天的瓢不管他怎么划,都捞不上来几两东西,只够煮一个人的稀饭。 于是他扯着嗓子喊:“奶,我不饿,早饭就不吃了。” 喊了半天也没人应, 奶奶耳朵也不行了? 没办法他出门绕了好大一圈,怪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大早的她去哪里?也不太看得见,村里那些狗东西再捉弄她。想到这,陈季礼急急忙忙地就从村头开始找。 一路上遇到几个人打趣他,王小虎他爸问小杂种找谁,他心里着急懒得搭理。可是从天亮找到天黑,嗓子都喊哑了,都找了,没有。 陈季礼没劲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老太婆估计摸回家了,拖到快散架的腿,一到家就看到几条“恶狗”——王小虎站在院子里踢他家的水缸,旁边几个加油助威,为虎作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见陈季礼回来,他们好像等了很久似的, “找你奶奶啊?” “叫声爷爷我告诉你老东西去哪了?” 他拳头握得死紧。 “不叫?不叫就算咯!” 说完就要大摇大摆地走。 …… “爷爷。” “哈哈哈哈哈,大声点!你们听到没啊!” “爷爷。”他低着眉眼,咬碎了牙。 “叫完了,你要是说话不算话……”陈季礼转身进厨房,拎着菜刀就出来了。 他的脸色真是可怖。 王小虎往后退了两步,壮着胆子冲他:“乖孙,我告诉你,老东西进小照拱了,我早上看见的。” 说完他们一溜烟地散了。 陈季礼站在原地,手里的刀有千斤重,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很快浸湿了他的衣服,一阵风吹来,突然的寒意让他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们的话不可信。想骗我进去。我再等等,我再找找。”陈季礼强压着自己的不安。 早上的几两米他又分成了两顿,和着稀水进了肚子。 一晚上心跳个不停,迷迷糊糊地闭了眼。 隔天鸡还没叫,一个寒噤惊醒了陈季礼,脑子一清醒他就冲了出去,还是扯着嗓子喊,还是转着圈,没人。 他瘫在门槛上,天边才露晨光,就这么坐着,不知道在等什么。太阳爬上了正中天幕,晃眼,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无意识地看向那片浓雾方向…… 走了十几米远,他反应过来似的,又折回去,鬼使神差地把昨天的菜刀揣进了怀里…… 王小虎他们居然在,像在等着他似的。 陈季礼脱力地撑着自己:“你把昨天的话再说一次。” “我看着她进去的,你去吧,你进去找她哈哈哈哈哈……” 三三两两的笑声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那天的低语…… 无计可施后,他反而不害怕了,甚至觉得王小虎说得是真的。 他还是进了,身后的笑声慢慢地退却后,反而掺杂了几声惊呼,他们像是没想到似的,哼,陈季礼心里觉得好笑,怎么,发现小杂种比你们有种是不是。 他机械地往雾里走,那种什么东西如影随形的感觉又来了…… 浓雾。 看不透的浓雾。 上次他一腔孤勇误入的后知后觉和此刻清醒的恐惧是不一样的,他看不清路,也就迈不开脚,陈季礼觉得下一步就是万丈悬崖了,他们要是说的是真的,奶奶是不是…… 陈季礼小心地探着脚,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甚至在刻意地走直线,一切改变方向的行为他都不敢轻易尝试。雾根本不见少,他好像闻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还有些熟悉。 只是这味道一会浓,一会淡,仿佛什么东西一会在他的鼻尖上一会又走远了似的。走了好一会,这味道越发规律,像是上……下……上……下……渐渐地,他的注意力被这奇异的香味吸引了,陈季礼开始细数它。心思一开始二用,脚下就疏忽了,一个踉跄没站稳,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哎呀。” 他还没有稳住身形,就冻住了。 他是绊了一下,但是他没出声…… 这声音就在他跟前,贴着他,几乎是贴着他…… 香味也不变了,没有一下子浓,一下子淡了,而是萦绕着。 他下意识地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喉咙像是坠着一把铜锁,开不了嗓,只能僵直在原地,甚至哭不出来。 他想要“故技重施”像上次那样拔腿就跑,但是双腿像是被人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他吓傻了,甚至挪不动自己的腿了。他麻木得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尿裤子了,只是自己没有感觉而已。恍惚了没几秒,他有知觉了,可是这知觉让他想要即刻再次失去知觉。 有双手,抱住了他的腿。 一双纤细的小手…… 陈季礼哆嗦着,不知道该不该用手去“摸索”一下,到底是什么。他想:我碰到的是不是手还不一定呢…… 他拼命吸气,感受灵魂从躯体中脱离,有那么一秒陈季礼想着“也行吧,也算殊途同归了,在下面和奶奶见面一样的。” 四周死寂。 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呢喃,香味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你小辫儿真长。” 他死了,陈季礼希望他现在就去世,他选择猝死,他真的不反抗了。 人在无欲无求之后反而会变得豁达。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他僵直着手,慢慢地伸进了衣兜里,菜刀冰凉的触感将他拉回了现实。 “你小辫儿真长,卷卷的,好漂亮,我什么时候也留这么长,姐姐。” 姐姐? 姐姐! 我头发卷那是天生的,我铁骨铮铮男子汉!你什么玩意儿?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都算个眼瞎的。 “首先,我是哥哥,其次你是什么……人?”他硬着头皮,隐约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可怕。 好一会都没有回音,腿上的手却还箍着他,刚刚的声音听起来,这玩意儿也就到他的膝盖,小孩? “好的,姐姐,我要多久才能留到这么长?” 在耳边!那东西突然就跟他齐平高!手却还箍着他的腿,它……能拉长,两眼一黑,陈季礼连最后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第2章 第 2 章 潮湿的雾气像冰冷的蛇,钻进陈季礼的衣领,不知过了多久,陈季礼被后脑勺的刺痛惊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截木桩上,木桩大的吓人,这是树吗?我天。周围的浓雾倒是消散了不少,这会他勉强能看清周身的景象了—— 参天古木的树皮开裂着,露出里面灰绿色的肌理,像发霉了似的,地上的枯枝败叶间,隐约有什么东西还散落着。 陈季礼头晕得很,聚焦好一会才勉强分辨出,好像是几枚生锈的小铃铛,风一吹,发出 “叮铃”的声响,却没有半分清脆,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脑袋像被裹在棉花里,陈季礼刚想撑着木桩想坐起来,一转头猝不及防瞧见了一幅骇人的景象。身旁不远处,一棵树的树干扭曲成乱七八糟的弧度,树枝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却挂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女孩看着只有七八岁大,乌黑的头发垂到肩膀,可她的姿势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生存的直觉告诉陈季礼,别凑近…… 她不是被绳子吊着,而是被一双苍白、细长的胳膊紧紧箍在树枝上,那胳膊像是从树干里长出来的,皮肤却不同树皮那样粗糙,手指细得像枯骨,死死扣着女孩的腰。 陈季礼手脚都麻了,果然,村子里的人说得没错,他晕倒之前的怪物一定就是这林子里吃人的鬼怪! 鬼怪将走进林子的人都杀死,这个小女孩,恐怕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呼吸都快停滞了。余光里只能瞥见女孩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可她的嘴巴却张得大大的,粉红色的舌头伸出来,足足有十几厘米长,随着树枝的晃动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像是在舔舐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不能再看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他的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想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膝盖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本想硬撑一把,却不想难受得出声,“呃”。 一声闷哼打破了这死寂的林子。 下一秒,变故突生,那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没有眼白,全是漆黑的瞳孔,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紧接着,箍着她的那双怪异胳膊突然松开,像是灵巧的游蛇缩了回去。小女孩像一片羽毛似的飘落在地,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伸得老长的舌头也缩了回去,脸上只剩下一种孩童般的娇嗔…… 小女孩迈着小碎步走到木桩前,仰起头看着陈季礼,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却又软又糯:“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呀?我都等得无聊了。” 陈季礼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她的手指冰凉,像一块冰贴在皮肤上。随即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顶着那双漆黑的,踮起脚尖,凑近陈季礼的耳边,用带着稚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调戏道:“姐姐真漂亮,来的人里,没有比姐姐更漂亮的了。” 陈季礼的大脑 “嗡” 的一声,彻底炸开了。荒诞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过去。而女孩还在笑着,那笑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像是那本该清脆的铜铃。 片刻后…… 女孩蹲在木桩旁,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头发,小手已经缠上了他耳后的一缕卷发 “你的头发好软呀,” 她的手指轻轻捻着那缕卷发,反复绕着圈“你进来做什么呀?这里不好玩的,不好玩的。”” 陈季礼背过身子,偷偷给了自己两耳光,“清醒点!”他暗自嘱咐自己,随后将呼吸放轻了几分。 “我…… 我迷路了,不小心走进来的。” 他看着女孩指尖的动作,那缕卷发被她绕得越来越紧,勒得头皮微微发疼。 女孩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脸,嘴角微微上扬,“迷路呀?那你可要小心哦,小心哦。你的头发真好看,比我以前见过的都好看,都好看。” 她说着,又低下头,手指继续把玩着那缕卷发,就这么重复把玩这着。 陈季礼壮起胆子,轻声问道:“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歪着头看他,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我是阿雾呀,阿雾,”她说着,又伸出手,开始绕另一缕卷发,“我在这里等呀,等人。” 她的回答奇奇怪怪,可还是告诉了陈季礼她的名字。 他心里一动,趁机问道:“阿雾阿,你有没有见过除了我以外的人,比如老人家之类的。” 听到“老人家”,阿雾突然笑了起来:“活人,活人进来是出不去的,出不去的,”她说着,眼神变得有些气愤起来,“在这里没有活人,没有活人哦。”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陈季礼的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活人出不去?没有活人?那他现在算什么?他是不是早就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恐惧瞬间挤满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本想继续追问,可就在这时,阿雾突然停下了绕头发的动作,双手合十,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口气,就像在吹一个不存在的泡泡。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下一秒毫无征兆地把脖子伸得好长好长…… 陈季礼还没能适应这种“极端”的画面,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起来了!在他吓晕之前,那个!那个身影,还有之前那次攀附在他耳边的怪物,原来阿雾就是那个怪物!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想要逃跑,可双腿还是软得像面条,根本站不起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雾停下动作,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找到新朋友啦!新朋友!”阿雾拉着陈季礼的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一个人,他会很开心的!” 陈季礼被她拉着,身不由己地跟着她往前走。他看着阿雾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绝望,他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阿雾的手都没他的心凉了,陈季礼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穿过密林。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枯枝讨人厌地勾住他的衣角,腐叶下的烂泥下仿佛藏着咬人的邪物。 陈季礼一路上满脑子都是自己惨死的画面。 可奇怪的是,每次前方明明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挡住,只要阿雾牵着他往前走,那些雾气就像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自动向两边散开,露出一条刚好能容纳两人同行的小路。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陈季礼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在这既看不到太阳,也听不到除去他俩以外的声音。阿雾偶尔哼起的不成调的歌在耳边循环:“阿妈,阿妈,点灯了,阿妈,阿妈点灯了……”听得他脑袋发昏。直到前方隐约出现了几座低矮的建筑轮廓,阿雾才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兴奋地说:“漂亮姐姐,到啦,到啦!” 陈季礼无心再为自己性别辩解一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座荒芜的村子出现在眼前。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土坯墙,屋顶覆盖着破旧的茅草,奇怪的是,这些建筑看起来并不怎么破败,墙壁上甚至还能看到模糊的对联痕迹,可整个村子却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没有炊烟,没有犬吠,连一丝风穿过巷道的声音都没有。 阿雾拉着他径直走向村子中间的一座两层小楼。 这座小楼和周围的房屋截然不同,它的墙体是用深褐色的石头砌成的,屋顶呈尖顶状,边缘雕刻着许多扭曲的花纹,看起来既像是什么打开门做生意的客栈,又像供奉神明的庙宇。小楼的大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门环上两个兽首早已生锈,嘴巴大张着,露出尖锐的牙齿。 其中一颗已经脱落,显得有些滑稽。 阿雾用力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村子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走进小楼,他才发现里面空旷得吓人,一楼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把缺了腿的木椅,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家具。屋顶的屋梁上悬挂着一颗硕大的球状物,那东西通体漆黑,表面泛着一层说不出什么触感的光泽,正兀自缓慢地转动着,没有任何绳索牵引,却稳稳地悬在半空,看得人心里发毛。 “阿雾!阿雾!” 阿雾一进屋子就扯着喉咙大喊,阵阵回音在小楼里乱窜。陈季礼听得一头雾水,因为阿雾喊的明明是“阿雾”…… 喊了半天,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应。阿雾的脸上露出了丧气的表情,嘴角也挂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往下撇:“他怎么不在呀……” 她小声嘀咕着,又重复喊了几遍 “阿雾”,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你在这里等我哦,我出去找他,找他!”阿雾转过身,眼神坚定地对陈季礼说,不等人回应,就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小楼,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陈季礼站在原地,现在的情况复杂和离谱到心底倒是生出来了一丝镇定。 现在发生什么,他大概都能“习以为常”了。这会就剩他一个人了,陈季礼四下走动起来,观察起这座小楼。 小楼处处透着怪异,屋梁上转动的球状物、空旷的房间、死寂的氛围,都让他浑身不自在。可走了这么久,他早就累得不行,加上之前受到的惊吓,身体早已超出了极限,没过多久,浓重的睡意就涌了上来。 他看着那张破旧的木板床,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躺在了床上。床板很硬,铺在上面的稻草硌得他不舒服,可他实在太困了,很快就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季礼被一阵轻微的呼吸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人就躺在他身边,侧脸的轮廓精致得不像话,比之前村子里神庙上供着的什么“娘娘”都……神性。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垂在眼下,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恰到好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衬得整张脸都……陈季礼心想,阿雾得来看看,什么才叫“漂亮姐姐”…… 陈季礼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可刚一动,就感觉到头皮传来一阵剧痛——他那长长的卷发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嘶——” 这一动静也惊动了身边的人,那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刚睡醒的疲惫,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他撑起身子,目光落在陈季礼脸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说了一句让他彻底愣住的话:“醒了?昨晚你可不是这么乖的。” 第3章 第 3 章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陈季礼耳中,却像一道惊雷炸开。他身一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明显在状况之外,眼前这张脸,漂亮的不像人,怎么说话这么……口出狂言的…… “你……你说什么?”他明明是昨天才被困在这座小楼里,怎么会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还被批评“昨晚不乖” 这种话? 对方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反应如此剧烈。 昨夜阿雾跑出去找人后,小楼里只剩下陈季礼一人。实在扛不住了,原本只是打算在床上眯一会,谁知却陷入了深深的梦魇。梦里依旧是那片浓雾弥漫的密林,无数双漆黑的眼睛在雾中盯着他,枯瘦的手从地底伸出来,死死抓住他的脚踝,耳边还回荡着孩童诡异的笑声。他在梦里挣扎、嘶吼,身体也跟着剧烈扭动。 小楼的门被轻轻推开,来人走了进来。 他沉默地站在床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唔……要……救我……”床上的人阵阵呓语。 他就这么静静地听了好一会,而后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拂过陈季礼的额头。 陈季礼在梦魇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 对方身体一僵,想要挣脱,可看着睡梦中的人脸上痛苦的表情,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叹了一口气,顺势坐在床边,另一只手轻轻按住陈季礼的肩膀,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梦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只是依旧紧紧抓着别人的手腕,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在寂静的小楼里睡了一晚。 回到此刻,对方从床边拿起一个水囊,递了过去:“先喝点水吧。” 陈季礼犹豫了一下,接过水囊。水囊是用兽皮做的,摸起来有些粗糙,他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仰头喝了几口,甘甜的水流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他的干渴,连之前因恐惧和疲惫带来的不适感都消散了不少。 “谢谢你。”。 将水囊递还给别人,可对方却没有接水囊,而是不可察觉地盯着陈季礼,脸上露出瞬间的迷茫。陈季礼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正想开口询问,却看他突然伸出手,有些不甚确定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陈季礼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对方死死按住。冰凉的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片刻后,“活人?” 他又一次攥紧了陈季礼的手腕,像是要反复确认些什么。 陈季礼完全状况外,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这算什么,算账? 小楼的门突然被推开,阿雾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阿雾!我找到…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床上的两人。一双双漆黑的眼睛在他俩之间转了一圈,下一秒,脸上的疑惑就被狂喜取代。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床边,一把抓住陈季礼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兴奋地大喊:“阿雾!你看!这是我新找到的朋友!他不一样的,他是活的!真的是活的!”她边说着,还特意伸手拍了拍陈季礼的手背,像是在展示什么稀世珍宝,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 对方却似乎不太买账,伸手拍开了阿雾放在陈季礼手腕上的手,眼神复杂:“他不应该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阿雾的兴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很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呀?他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陈季礼坐在床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头都大了。他看了看阿雾,又看了看另一个阿雾,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 你俩为啥共用一个名字啊?是什么代号吗?” “阿戊。”他说。 “阿戊!”阿雾立刻接过话茬,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她又拉着陈季礼的手,“所以我们是大戊和小雾!他是大戊,我是小雾!” 什么的大的小的…… 大的那个又沉声补充了一句:“陆昭戊。” 陈季礼点了点头,这才分清了一些,转头对那个小的问道:“那你昨天为什么没回来找我啊?我在小楼里等了你好久。” 阿雾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嘴里小声嘀咕着:“我没回来吗?” 那模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像是突然断了线的木偶,动作和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陈季礼看着她这副样子,彻底放弃和他们沟通了。 片刻后,阿雾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又或者是彻底忘了刚才的疑问,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一把拉住陈季礼的手,就要往门外拖:“哎呀,不管啦!我们出去玩吧!这里待着太无聊了!”陆昭戊见状,脸色更沉了,他起身想去阻止:“不行,雾林里太危险,他不能……”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雾已经拉着他跑出了小楼。陆昭戊无奈,只能快步跟了上去,他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小楼里传出声声嗡鸣,像是什么庞然大物转动了起来…… 陈季礼被阿雾拉着,再次冲进了那片他不是很想“熟悉”的密林。浓重的雾气瞬间将两人包裹,能见度伸手够呛,周围的树木在雾中化作模糊的黑影,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诡异。陈季礼想让阿雾慢一点,耳边却传来她轻轻的说话声,声音被压得很低,:“我们玩捉迷藏吧。你负责躲起来,我来抓你。” 话音刚落,不等他回应,阿雾就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双手捂住眼睛,开始大声数数:“一、二、三……” 那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密林中回荡,陈季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站在原地,看着阿雾的背影,下一秒浓雾变翻滚起来,连阿雾也不见了踪影。 数数声还在密林中忽远忽近地回荡,“四、五、六……” 每一个数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陈季礼的心上。他不敢再犹豫,攥紧了衣角,借着浓雾的掩护,跌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挪去。脚下发出 “沙沙” 的轻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陈季礼连忙放轻脚步,躲到一棵粗壮的树木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他总能感觉到阵阵冷风从身后掠过,带着淡淡的腥气。 浓雾里什么都看不清,可那股 “有东西在旁边窜来窜去” 的直觉却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雾气盯着他,让他后颈的汗毛直竖。他想起奶奶曾经说过的话:“森林里碰到野兽,别跑,别叫,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它就不会注意你。”陈季礼紧紧贴着冰冷的树干,将自己缩成一团,连手指都不敢多动一下。 就在这时,左侧的灌木丛突然 “哗啦” 一声响,一个黑影飞快地窜了过去。陈季礼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只见浓雾中隐约浮现出一只形似狐狸的生物,可它又和普通狐狸截然不同,浑身的毛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底下灰绿色的皮肤,尾巴却不是一条,而是像麦穗一样,分出了七八条细长的尾巴,每条尾巴尖上都缀着一点幽蓝的光,在雾里忽明忽暗。 那生物窜过灌木丛后,突然停了下来,脑袋微微抬起,像是在嗅闻什么,半透明的耳朵轻轻颤动着,陈季礼甚至能看到它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朝着自己的方向 “看” 来。 手心全是冷汗,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还好那生物只是停顿了几秒,就又带着一串幽蓝的光点,飞快地窜进了更深的浓雾里,消失不见了。 还没等他松口气,头顶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轻响。他僵硬地抬起头,只见树杈上蹲坐着一个奇怪的生物,它的身体像猴子,四肢却细得像枯树枝,皮肤是深褐色的,和树皮几乎融为一体。最诡异的是它的脸,没有鼻子和嘴巴,只有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瞳孔是竖着的,像猫一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它蹲在树杈上,一动不动,只有偶尔晃动一下的耳朵,证明它是 “活” 的。 陈季礼要疯了,这是什么鬼地方,都什么鬼东西…… 那只 “树猴” 盯了他足足有一分钟,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随后纵身一跃,消失在浓雾笼罩的树冠里,只留下几片枯叶。 “九、十!我要开始找你啦!”阿雾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带着孩童般的兴奋,陈季礼心想:真的要了命了。 他刚想换个地方躲起来,脚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只见浓雾里,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趴在他脚边,眼睛是血红色的,正仰着头看着他。变异兔子带着腥风扑来的瞬间,陈季礼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可后背刚贴上树干,脚下就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像是像踩进了一团湿润的、带着黏性的东西里…… 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裤脚钻了进来,死死缠住了他的小腿。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往上,马上就要“直捣黄龙”! 我的裆! 地面上不知何时鼓出了一个个黑褐色的土包,几缕枯瘦的藤蔓正从土里窜出来,像活物一样缠绕着他的脚踝,随着他的挣扎发出 “叮铃” 的细碎声响。 “什么东西?!”陈季礼鬼叫连连,藤蔓越缠越紧,甚至有细小的尖刺透过布料扎进皮肤里,带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感。 头好晕…… 摇了摇头,下一秒自己怎么在老家的柴房里了? 柴房里一片漆黑,只有漏进来的几缕光线,他冲过去猛的拍门,可没人回应,只有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爬动。那种被黑暗吞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此刻正清晰地笼罩着他,陈季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这不是他小时候,被小虎那帮王八蛋关起来那次? “不…… 不要……”陈季礼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真的,意识在现实与幻觉之间不断拉扯。藤蔓好似还在不断往上爬,已经缠到了他的腰腹,他大概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浓雾里,有人来了。 陆昭戊找到陈季礼的时候,人已经没什么气了,手指飞快地抚过他的脖颈,探到脉搏的瞬间,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缠上了……” 目光扫过,陆昭戊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抓住陈季礼的领口,猛地用力一扯 ——“刺啦” 一声,撕开了外衣,露出昏迷之人纤细的肩膀和后背。 藤蔓已经和衣物融在一起,撕裂的布料上还挂着细小的藤蔓残丝,嗜血一般,正试图往他的手指上缠。陆昭戊咬牙,干脆俯身,双手分别抓住陈季礼的两侧衣袖,几下就将那件已经被怨骸侵蚀的衣物彻底扒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被扔在地上的衣物瞬间被涌上来的藤蔓包裹,眨眼间就化作一团灰黑色的粘液,消失在土里。陈季礼裸露的皮肤上,那几缕缠上来的藤蔓失去了衣物的依托,顿时变得松动萎靡起来。 怀里的人毫无反应,双目紧闭,眉头紧紧皱着,嘴唇泛着青紫色,显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找到你啦!”雀跃的声音姗姗而来…… 第4章 第 4 章 意识回笼时,陈季礼先感受到的不是预想中的疼痛,而是浑身火烧火燎的灼热,就好像被扔进了炭盆,血管都在发烫,连呼吸都带着热气。他费力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出现的是两双眼睛,陆昭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阿雾则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还时不时眨一下,两人就这么围着他站在床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活像两尊盯着猎物的雕像。 吓死人了。 一张死人脸,一双黑眼睛,不知道以为自己直通地狱了,什么牛鬼蛇神…… “你们……”陈季礼刚想开口,喉咙干得发疼,他下意识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手一撑到床单,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 身上凉飕飕的,没有一点布料包裹的触感。 他猛地低头,视线扫过自己光溜溜的胸口,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 他居然不着寸缕! 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忙脚乱地扯过身边的破被子往身上盖,动作太急,被子太小, 遮住了上身,就露出了双腿。 陆昭戊还在思考着什么,眼下看他慌手慌脚的,不知道在忙什么,只当是真的吓到了,便想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碰到他皮肤时,皱了下眉:“很烫。” 阿雾随机“嗯”了一声,补充道,“还很白。” “不是烫不烫的问题!”陈季礼的声音都在发颤,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转,脑子里乱糟糟的,他都不知道先问什么好,是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是先捍卫一下自己无人关心的清白。 无人看出他的纠结。陆昭戊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 “今天天气不好”:“林子里缠你的是瘴中影,流民怨念所化,饿了很多年,活人气息对它们是致命吸引。” 陈季礼愣住了,烧得发昏的脑子勉强抓住重点:“瘴中影?不是幻觉?” 他之前还暗自庆幸,觉得那些怪东西是浓雾催生的错觉,只要撑到雾散就能出去,结果你跟我说这鬼东西是真的? “真的。”陆昭戊点头,就两个字,多一个解释都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压下心里的恐慌,指着自己盖着被子的身体,声音放低了些:“那……我衣服呢?我为什么光溜溜的?”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不知所以地对视了一眼,阿雾先往后退了半步,双手背在身后,仰着下巴说:“我来的时候,你就光溜溜在阿戊怀里呀!跟我没关系!” 那语气理直气壮,摆明了“我只是个无辜的围观者”。 陈季礼的目光立刻转向陆昭戊,眼神里满是你是不是给我个解释的憧憬。 陆昭戊迎着他的目光,依旧没什么表情,坦然得让陈季礼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我脱的。” 就三个字,干净利落,没有“为了救你”的铺垫,也没有“当时情况紧急”的解释,陈季礼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一堆追问突然堵在喉咙里,连尴尬都被这股 “理所当然” 冲得没了踪影,他转头想了一下:是不是我娘们唧唧了? 陈季礼赶紧转移话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我身上好烫,要烧起来了,特别难受,这是怎么回事?” “你中了瘴中影的流民煞呀!”阿雾抢着回答,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胳膊,碰到皮肤时又飞快缩回去,“好烫!” 陈季礼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追问:“那是什么东西?” 陆昭戊:“后续可能会有其他反应,具体会怎么样不一定。” 陈季礼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明显对雾林很熟悉的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么?总该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后遗症吧?有没有办法治?”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阿雾还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里又没来过活人,我们不知道呀!” 陆昭戊也跟着点头,算是默认了阿雾的话。 陈季礼僵直着脖子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还真是从容啊。 就在他盯着床顶发呆时,阿雾突然跺了跺脚,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怒气,双手叉腰说道:“那些坏东西太过分了!居然敢欺负我的朋友!我一定要给它们点教训!”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倒让陈季礼心里的绝望淡了几分。 陈季礼撑着发烫的身子坐起来,扯过旁边搭着的一件粗布衣服胡乱套上,“光躺着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去瘴中影出没的地方,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陆昭戊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三人收拾了一下,便再次走进了密林。 刚踏入林子,陈季礼就皱起了眉——今天的雾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已经不是 “雾” 的概念了,更像是一团团厚重的棉花,裹在身上沉甸甸的,连眼前一米外的树木都看不清轮廓,呼吸时都能吸进带着湿冷气息的雾粒,呛得喉咙发痒。 “这雾不对劲。”陈季礼暗忖。 陆昭戊的脸色也沉了沉,他转头看向阿雾,轻声唤了一句:“阿雾。” 像是被点名的士兵,阿雾立刻停下脚步,奇怪的是,原本浓稠得化不开的雾气竟慢慢开始消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片刻后,周围的能见度就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能看清十米内的景象。 陈季礼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这雾……还听你们的话?” 阿雾熟门熟路地朝着之前瘴中影出现的方向走去。没走多久,陈季礼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叫声,是之前在树杈上看到的那只 “树猴”,叫声里却没了之前的尖锐,多了几分怯生生的意味,像是在害怕什么。 阿雾停下脚步,对着密林深处喊了几声:“出来!” 可回应她的只有树猴断断续续的叫声,之前的藤蔓连一点影子都没有。陈季礼皱了皱眉,下一秒阿雾身形一晃,原本站在原地的她,竟像一片羽毛般飘了起来,脚不沾地地在树林间穿梭,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陈季礼脆弱的心脏雪上加霜,她这个动不动就变身的情况,到底自己要看几次才能适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听起来是树猴的声音!那叫声里满是痛苦和恐惧,听得人头皮发麻。 阿雾飘了回来,手里捏着那只树猴。陈季礼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树猴的身体已经被捏得变形,深褐色的皮肤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渗出墨绿色的汁液,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长长的指甲无力地耷拉着,之前那股 “盯着人看” 的诡异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濒死的绝望。 “叫大点声!让它们听见!”阿雾的语气冷了下来,手指微微用力。 树猴惨叫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弱。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开始震动,泥土不断鼓出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不耐烦地蠕动。阿雾见状,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树猴的骨骼发出 “咯吱” 的声响,像是随时都会被捏断,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哗啦!” 一声脆响,几道藤蔓突然从土里窜了出来,直朝着阿雾的方向扑去。 瘴中影! 随着藤蔓的出现,周围的雾气瞬间散尽,陈季礼总算在清醒状态下看清了这东西的模样:那些藤蔓细细软软的,颜色是病态的浅粉色,粗细和婴儿的手臂差不多,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粘液,看起来诡异又恶心。 藤蔓窜出来的瞬间,还发出了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那声音尖锐又凄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像是无数个婴儿在同时哭泣。传到耳朵里时,竟带着一种摄魂夺魄的力量。陈季礼只觉得胸口一闷,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泪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和绝望,像是被这哭声勾起痛苦。 什么东西这么邪门!给人叫吐了要。 另外的两人却置若罔闻,却阿雾更是反手将树猴扔在地上,对着藤蔓嚷嚷:“终于肯出来了?” 阿雾话音刚落,地上的藤蔓突然动了,不过不是朝着人扑来,而是顺着泥土,慢悠悠往奄奄一息的树猴爬去,像是想把它拖回土里。 阿雾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最粗的那根藤蔓,“想跑?” 手里的藤蔓瞬间扭动起来,像活蛇似的往回缩,表面的粘液溅得满地都是。阿雾像闹脾气的孩子,攥着藤蔓来回扯:“让你欺负我朋友!让你缠他!” 藤蔓没了之前缠陈季礼时的凶劲,被扯得不停发抖,还发出无力的悲鸣,比刚才的婴儿哭声更显凄惨。陈季礼听得头皮发麻,身上的灼热还在烧,可这哭声实在刺耳,他忍不住喊:“阿雾别扯了!” 陆昭戊也上前一步,“松手。” 阿雾噘着嘴松开手,藤蔓立刻缩回土里,只留下地面上一滩粘液。陈季礼捂着发烫的胸口,喘着气问:“这瘴中影……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要热死了。” 陆昭戊:“一时说不清。” 陈季礼苦着脸:“我快热死了。” 话音刚落,脚边突然窜过一道白影,陈季礼一眼就认出来是只兔子,浑身雪白,就是之前扑他的那只! 他还没有喊出来,陆昭戊反应极快,随手抽起身边一根枯藤条,就要往兔子身上抽。 可还没等藤条落下,土里突然窜出几道藤蔓,飞快地把兔子围在中间。藤蔓扭动着收紧,表面的粘液溅了陈季礼一腿,黏糊糊的,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 “呸!”陈季礼刚想擦,突然愣了,身上的灼热感,好像减轻了不少?刚才还像揣着火炉,现在居然能正常喘气了。 陆昭戊和阿雾也注意到了,都盯着他的脸。阿雾率先叫起来:“你的脸不红了!” 陈季礼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不烫了,他看着那团裹着兔子的藤蔓,又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粘液:“难道……这粘液有用?” 阿雾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旁边的藤蔓,对着陈季礼喊:“快!你赶紧过来!” 陈季礼没动,一脸茫然:“干什么?” 阿雾急得跺脚,转头冲陆昭戊大喊:“阿戊!把他扒光扔进来啊!” 陆昭戊手里的藤条顿了顿,看向陈季礼。陈季礼吓得往后退:“什么?扒光?还要扔进去?那兔子还在里面呢!” “怕什么!藤蔓不缠我,也不会伤你了!”阿雾拽着藤蔓一个劲儿的晃,陈季礼看着自己腿上渐渐变干的粘液,又摸了摸胸口,确实,刚才的凉爽感在慢慢消失,灼热感又开始往上冒。他咬了咬牙,看向陆昭戊:“真要扒?” 陆昭戊没说话,只是伸手,这熟练的动作,吓得陈季礼赶紧按住:“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第5章 第 5 章 陈季礼一个瞌睡,呛了一口水,头一抬,自己在浴桶里,身上恶心的粘液已经不见。灼热感也不见踪影,意识跟上后,眼睛一聚焦——又是他俩,又是这个场景,陆昭戊像块木板似的,挺直着身子,阿雾那黑漆漆的眼眶,他就是再看上八百回,也适应不了。这两人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窥视欲是不是。 陈季礼这会也不遮遮掩掩了,还挡啥,一个木头,一个“智障”。 他没好气地瞪过去,“两位,你们这儿就没个‘个人**’的说法吗?你俩没有别的事情吗?你们俩这么盯着,合适吗?” 意料之内,毫无反应,别人说话当放屁,没有礼貌。 陆昭戊转过视线,阿雾挠了挠下巴,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比直勾勾的注视更让人心慌。 陈季礼看两人一副有鬼的样子,不甚放心地追问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这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阿雾扭捏了片刻,开口:“原来瘴中影的后遗症,是这样的啊……” “什么后遗症?我除了晕,没别的感觉。” 陆昭戊作为全程的见证者,幽幽转头看向窗外…… 陈季礼盯着两人紧绷的侧脸,混乱的记忆慢慢袭来。 密林那潮湿的泥土味,率先出现在记忆中。 阿雾让自己钻进那团恶心的东西里,开什么玩笑。之前那种被藤蔓缠绕到窒息的触感,还历历在目。他是真迈不开那条腿,偏偏阿雾在那跟他拍着胸脯一个劲儿地保证。 “真的不会再缠我了?”他反复问,声音都在发颤。 “肯定不会!”像是怕他不信,阿雾反手又抓起地上奄奄一息的树猴,捏在手里晃了晃,“我盯着它们,敢动就捏碎它!” 陆昭戊也蹲下身,顺手把白兔子拽了出来,捏在手心。兔子在他手里挣扎,却挣不开。陈季礼看着两人手里的东西,直嘀咕:抓这俩玩意儿干嘛?给他晚点补身子啊? “别怕。”陆昭戊突然朝他走近两步,声音沉得像定心丸,“我帮你。” 陈季礼看他的样子,竟然真的定下心神…… 下一秒,陆昭戊的手就在他后背猛的一推,来不及惊呼,他整个人都摔进了藤蔓丛中,“噗呲”一声,粘液溅得到处都是。 你还真是乐于助人啊。 那些东西又兴奋起来,顺着他的细胳膊细腿,慢慢缠绕上来,那种穿透皮肤的刺痛感重新袭上心头,藤蔓开始蠢蠢欲动…… “别乱动!”陆昭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树猴的惨叫和兔子的惨叫同时响起。 阿雾捏紧了手里的猴子,陆昭戊也按住了兔子的脑袋。神奇的是缠在身上的藤蔓竟然真的放缓了动作,尖刺没再扎进皮肤,只是轻轻攀附在他身上,粘稠的粘液蹭得他满身都是,滑溜溜的。胸口的灼热感,却在一点点消退,从火烧火燎变得清凉…… “想起来了?”阿雾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些,让他打了个寒颤。 陈季礼看着两人依旧紧绷的表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到底是什么后遗症?你们倒是说啊!别憋着!” 陆昭戊头撇的更偏了。 陈季礼都开始心急,撑着浴桶哗啦一下就站了起来,大有今天不说清,谁都别走的架势。陆昭戊拿过手边的衣物递给他,转身出了屋子。 介于陈季礼还是病人,接下来的谈话,几人是在床榻边完成的,再者,屋子里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坐了。 三个人各说各的,会谈倒是称不上,短暂的交流以后,谜团更大了。 小楼上方的黑球看着比上次大了不少,陈季礼生怕那玩意儿掉下来。 谈话的规则是,每个人轮流问一个问题,其他人依次回答。 陈季礼先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业镜台。”陆昭戊回答,阿雾看着陆昭戊耸了耸肩膀,也不知是何意思。 陈季礼:“?” 你再言简意赅点,干脆不用回答了。 轮到陆昭戊,他问陈季礼:“你怎么进来的?” 陈季礼思考了以后,认真地回答到:“跑进来的。” …… 到阿雾,“今天谁想玩捉迷藏?” 行了,散了吧。 不过有一样,陈季礼搞清楚了,陆昭戊告诉他,林子里的“瘴中影”是流民煞。 陈季礼对这个流民有些疑问,是和他知道的那个流民一个意思?他和奶奶住的村子里有很多人受不了贫穷,也会三五成群地外出谋生,只是衣锦还乡的从来没有,听村子里的人,外面更是乱了套,到处打仗,一不小心给人当成流民曝尸荒野那都是常事。 说到这个,阿雾好像格外了解,她像是坐不住似的,在房梁上蹦蹦跳跳:“这个我知道,他们很久前就来了,不过呢,以前是没有这么多的,以前只有一小丛,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他们竟然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陈季礼插了一句,“你意思,这些东西生前是流民?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又是什么?” 阿雾在狭窄的木梁上,稳稳地来了个利落的转身,“尸体太多了,堆得太高了,渐渐地就会腐烂在一起,就分不开了,肉身和意念浑浊不堪入不了轮回,就会进入这里,那些奇怪的动物是他们被一起杀掉的家禽呀,豢养的宠物呀!” 说到这,阿雾一下子蹦了下来,一把抓住陈季礼,“所以被他们缠上除了会浑身发热,和变得异常黏人以外,还有什么症状呀!” 等一下。 什么叫变得异常黏人? “快说嘛!”阿雾不给他开小差的机会,一个劲儿地追问。 陈季礼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有几秒回到了小时候,犹豫地开口:“我被扎的时候,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出现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很真实。” 陆昭戊在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直到小楼的黑球忽然转动,巨大的轰鸣声,震得陈季礼一阵不适。 陆昭戊起身站在黑球下方自言自语:“又长了……” 老实说,虽然陆昭戊救了自己几次,但是他对这个人很是警惕,他常常表现出在这里熟门熟路的感觉,他口中的“业镜台”是什么,也没说清。思及此,陈季礼偷偷抓了一把阿雾,对着陆昭戊的方向抬了抬一下吧,小声问道:“他是什么人?你俩怎么认识的?” 阿雾顺着他视线,看着陆昭戊,天真的眼睛里漆黑的看不到底。 “我忘了。” 陈季礼:“?” 不是,你们这到底有没有诚实守信这种美好品德? 陈季礼转头看向屋外,这儿真的很奇怪 ,也没个白天黑夜的,天空始终昏黄一片,他啥时候吃饭,啥时候睡觉。全凭什么时候出现意外事件,把他吓晕。陆昭戊带着一些果子回来的时候,陈季礼正坐在床边匡算,到底过了多久,他咋又困了。 直到陆昭戊规矩地坐在床边开始脱鞋,陈季礼才回过神,阿雾早就溜没影了,想起自己没从阿雾那得到的答案,他有些不死心,硬是往前挪了挪,也不管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伸手戳了戳陆昭戊:“哎,你和阿雾怎么认识的,你俩怎么会做朋友的?” 陆昭戊睁开眼睛,看着陈季礼,似乎有些不解,“朋友?” “对呀,你们这个忘年之交的组合真的蛮奇怪的。我今天问阿雾和你怎么认识的,小丫头骗人,敷衍我说忘了。” “她没说慌。” “嗯?” 陆昭戊坐起身子,又重申了一遍:“她没有骗人。” “这怎么会忘啊……她看起来也不像那个年纪很大有痴呆和健忘症的……”陈季礼小声嘀咕。 “她是地缚灵。” 陆昭戊又给他更新了一个名称。 “地缚灵?什么东西啊……是鬼吗?”想到阿雾一会变成这样,一会变成那样的,陈季礼犹豫地猜测到。 陆昭戊摇了摇头,“不是,她是密林和业镜台共同孕育出来的,算密林的孩子。” “什么!那鬼地方,还能生孩子?那!那你……她是小女儿,你是大儿子?” 难怪一个是大戊一个小雾,搞了半天是兄妹呀,陈季礼被自己聪明的脑子搞得一阵一阵的。 陆昭戊被他的话问得有些怔愣,依然摇头,否认了,“阿雾是密林的规则。” “你把我说晕了,你等我理理啊,就是说先有的密林,后有的阿雾,密林催生了阿雾,你说阿雾是密林和你那个什么业镜台共同孕育的,也就是阿雾的父母是一片林子和一个什么舞台?”陈季礼噼里啪啦的一通总结后,还不停止,“阿雾是规则的话,就说明她爹或者她娘听她的,所以那天,你一叫她,那雾就散了?” 陆昭戊看着他盘腿坐在床边,一套父母论,让他有些接不上话,只能大概地点点头。 陈季礼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所以阿雾就是密林的主人,那你呢?我看她也听你话的,你不是她朋友的话……你是她爹?”陈季礼凑近了一点,陆昭戊的脸变得更加清晰了,他思索了一番又改了口,“还是娘?” 对面的人,不做反应,“真是娘啊……” 陈季礼已经有些苗头了,这会又凑近了一些,“那你知道这地方怎么出去吗?” 陆昭戊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陈季礼叹了口气,继续,“那你呢?你是谁?你总不能真是阿雾的娘吧。” 还是摇头,只不过这次,陆昭戊的头低了些,像是兴致不高,又像是困了。隔了几秒,陈季礼听到他说,“有些记不清了。” 不是,大哥?你记别人这么清楚,祖宗十八代,来龙去脉的,到自己这就装傻?陈季礼有些生气,“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啊!” 陆昭戊抬起头,陈季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眼睛还挺亮的,他听到陆昭戊缓缓开口,“我不撒谎。” 那晚陈季礼躺在里侧,隔着昏暗的光线,难得开始梳理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一些事情,看旁边这个呆瓜的样子,不像在唬他,按照他说的,阿雾和密林的关系完全是可能成立的,那是不是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关键还是在阿雾身上。还有奶奶,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里不进活人,他是不是被小虎子那帮畜生骗了? 心里的信息太多,揣着一肚子理不清的头绪,陈季礼慢慢昏睡过去。 再醒来,又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小楼里。陆昭戊已然不见踪影。说实话,自己昨晚那架势都有些逼问的意思了,自己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想着下次再看见陆昭戊,得对人家客气点。 桌上的果子被他一扫而尽,填饱了肚子,他又重新打量起小楼,整个楼里可以说屁都没有一个,陈季礼真正想看的是那个黑色的大球。他明明记得这球会转,动静还不小,这会却安安静静的悬挂在正中间。 不行,得靠近一点。 陈季礼把那把破椅子拖到中间,整个人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屏气尽可能地把胳膊伸长,眼看就能够到了…… 黑色的球体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下一秒发出了嗡鸣声,球体开始缓慢地转动,一股巨大的吸力一把将陈季礼吸到半空中,触碰到球体那一秒,头脑一片金光闪过。 画面太快了,但是他看见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