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他的那几年》 第1章 梦里 “许生州，你到底要怎样？”应欢双手撑着面前的课桌，脸硬生生怼到许生州面前，说那句话的时候，身子都忍不住颤抖。 她真的很气，白皙的小脸涨的通红，撑在课桌上的手，手背可以明显看到有几根青筋暴起。 而许生州右手搭在椅背上，食指和中指间捏着一支黑色的笔，笔在他指尖转的飞快。他垂着眼，盯着眼前写了大半的数学试卷，连头都没抬。 看着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应欢心里更来气。她伸手按住了他手肘压住的草稿纸，听到刺啦一声。 而眼前的男人，准确来说是男孩，手里的动作停住，突然抬头看向她，脸上面无表情，看向她。 许生州就那样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她的耐心渐渐耗尽，扬起手正要一巴掌扇下去，手还没挨到那张冷漠至极的脸。 哐当一声，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右脸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许生州，你竟然打我。”应欢闭着眼抬起手一巴掌，挥空了，手掌硬生生拍在床沿边。 她猛然清醒，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应欢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些不过是一场梦，而自己能感受到那么真实的痛感，是因为从床上滚下来了。 她愣了会，那个梦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结束后，她撑着身子站起，借着窗外钻进来的一丝光亮，走到床头开了灯。 应欢检查了一下身上，膝盖处有一块淤青。她又到镜子前照了一下，右边整张脸已经肿了，明显比左半边脸大了一圈。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许生州几句，心里舒服点了，才起身去冰箱翻出冰糕敷在脸上。 脸上的红肿消退了点，她躺回床上，一边揉着脸一边捞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漫长的夜，注定难熬。 这周，已经是应欢第二次梦到许生州了，第一次梦到他是在昨天。 也是同样的场景，高中的教室里，梦到的内容和今天有点不一样。她清晰的记得，昨天梦里的许生州眉眼带笑，虽然也不说话，但是两人之间气氛很愉快，和今天梦里的他截然不同。 她每次梦到许生州，后半夜绝对失眠。 她呆呆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曾经的画面再次侵占她整个大脑。 许生州笑着叫她名字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盘旋，她欣喜的侧头看去，耳边的声音减弱，然后消失。她突然觉得是不是太安静了，导致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打开手机，点开备忘录，盯着一串数字看了许久。 …… “真晦气。”应欢咬着吸管喝了口豆浆，将昨晚的梦还有滚下床的事一点一点讲给温婉听，临了还补了一句：“真的要命。” 要是今天晚上继续梦到他，她真的要抓狂。 温婉作为应欢十几年的闺蜜，两人小学相识，初中同校，高中同班，大学在一个城市，离得不远。应欢的许多事温婉都知道，关于许生州这个人，温婉再熟悉不过。 温婉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应欢因为梦，开始不停的怀念起过往。 “你呀。”温婉叹气：“有啥好想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 温婉继续说道：“你没看到郑煜祁发的朋友圈吗？他们还一起出去玩了，那谁搂着一个女生。” 应欢没说话，退出通话界面，通话界面变成了一个悬浮小窗。她搜了郑煜祁的名字，点开他的朋友圈。郑煜祁朋友圈的第一条，是风景照，根本没有温婉说的照片。 应欢心下一沉。 明明上次联系，他刚分手。 过了两秒，应欢干笑了两声：“那也挺好。” 应欢还想继续追问，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打断了她的话。 助理站在门口，没进来：“姐，人都到了。” “开会了，先不说了。”应欢急匆匆挂了电话，将还没喝完的豆浆放到一旁。 到了会议室坐下，助理给她倒茶，她又想起温婉刚才说的那句话。 速度可真够快的，三个月不到，他又谈恋爱了。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十二点。 助理跟在身后，按例问道：“姐，今天还是和昨天一样？”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往外走，回头说了一句：“我出去吃。” 中午到了休息时间，公司的人大部分都下楼去吃饭了。电梯里人多，她进去之后低头看着手机，再次翻开了备忘录，盯着那串数字看了许久。 到了一楼，电梯门开。她跟着人流走出去，走到门口，人群各自散开。她在门口站了会，转身又上了楼。 不出所料，晚上，她再次梦到了许生州。 梦里，许生州坐在他面前。她抹着眼泪，声泪俱下，像极了八十年代琼瑶阿姨小说里的白莲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生州，我这几天一直梦到你，梦到我们之前的很多事。” 男人一脸冷漠，倒着茶：“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当初是你提的分手。” 她仍旧不死心，一手拉着他的衣袖，泪眼汪汪的望着他，好可怜：“生州，我后悔了。” 男人嗤笑一声，靠着椅背。他阖上眼，像是在追忆过去。随后，缓缓睁开，眼里没有沾染一分别的情绪，冷漠到极致：“应欢，我曾经觉得爱情是可以从恋爱到结婚的。是你，告诉我这都是虚妄。” “生州。”她哭的声嘶力竭。 眼前的人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场景一转。她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熟悉的教室，坐满了熟悉的面孔。她站在教室门口，看到趴在课桌上的许生州。 许生州缓缓抬起头，刚睡醒，整个人都有点懵。在看到应欢的时候，眼睛募地睁大，眼里迸射出一束光，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 他撑着脑袋，朝她招手，脸上的笑容扩散到眉眼，笑得她心花怒放。 那个时候，她们刚在一起，他满眼都是她。 她笑着跑过去，脸上全是泪。 理智侵占着意识，提醒她不过是一场梦。 应欢醒来，眼角的泪痕未干，枕头处湿了一大片。 她打开床头的小灯，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她坐起，点开通讯录，拨打了排在第一个的号码。 响了很久才接通。 接通的那一刻，应欢能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心跳的非常快，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也跟着心跳的节奏忍不住的发抖，眼泪不自觉的往下落，滴在手机屏幕上。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已经看不清屏幕上她存的那个名字。 “你是？”许久没听到声音，许生州先出了声，继续询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应欢有些许恍惚，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是我。”她缓缓出声。 话音刚落，许生州又问道：“什么事？” 说话的语气和刚才相差甚远，多了一丝不耐。 她闭上眼，调整呼吸，平复着杂乱的情绪。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在心里迅速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高墙。 “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轰的一声，那道高墙瞬间坍塌。眼泪再次决堤，比江城落下的雨还要密集。 “还有事吗？”许生州打了个哈欠，明显不想再说话了。 伤心难过的情绪侵占了全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她再次为她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应欢忽然就笑了一下，寂静的夜里，笑声听得格外清晰。 “没事了。”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她以为，过去这么久，不会再难过了。 一上午，她的状态都不太对，总是盯着桌上的相框发呆。助理叫了她许久，她才回过神。 助理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放在她桌上：“姐，应总明天就回来了，要安排人去接吗？” 应欢看了一眼日历，才想起应淮明天回来。 “不用，他助理会安排的。”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助理轻咳了一声，断断续续说道：“可……，应总现在没有助理。” 应欢猛然想起，她来公司，应淮将自己的助理给了她。应淮的助理还没招到，应淮去了北京盯项目。她这几天，把招助理这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我搞忘了。”应欢干干笑了两声，缓解尴尬：“不用，我明天亲自去接。” 助理退出去，她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刚闭上眼，许生州那个是一直环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越想越烦躁，应欢坐不住，给温婉发了微信，让她把那张照片发过来看看。 一分钟不到，温婉微信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加载成功后，她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郑煜祁独独这条朋友圈屏蔽了自己。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她删掉了那张照片。 应淮的飞机是早上十点落地，应欢是十点十分到的。她跑到接机口，看见应淮一脸幽怨坐在行李箱上打电话。 她从停车场一路跑过来，满头大汗，气都没喘一口，听到应淮说：“我有个饭局，你把我行李拿回去，我先去你那住几天。” 应淮买的房子这两天在重新装修。 不等应欢反应过来，顺手就将行李箱扔给了她。 应欢拎着行李箱直接回了公司，将行李箱扔在了他的办公室。 她趴在应淮的办公桌上，手指抚摸着他办公桌上的一个男款的陶瓷娃娃。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陶瓷娃娃是应淮高考后一个女生送的生日礼物，那个女生结婚的时候还邀请他去参加了婚礼，应淮那天亲自去了，还随了礼金。 晚上回来的时候，应欢还打趣他：“我还以为你会去抢婚呢。” 应欢看了他一眼，松了松领带进了房间。那是应欢第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应淮，周围气场冰冷的让人感到害怕。 微信响了一下，拉回她的思绪。她看了一眼，是郑煜祁发来的微信。 第2章 初恋 应欢看着那句话，回了一个嗯过去。 很快，郑煜祁回道：“我在你公司楼下，一起吃个饭吧。” 应欢没有拒绝，交代了助理两句，下了楼。 这几日，江城的气温回升，不算太冷。 应欢今日穿的是一件紫色的毛衣，下身搭配的黑色的针织长裙，头发披散，额前的几缕碎发别在耳后。 她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郑煜祁。他个子高，格外显眼。简约的黑色休闲套装，头发收拾的干净利落，手里还抱着一捧紫色的玫瑰。 是来负荆请罪的。 应欢的注意力却不在花上，而在那双手上，郑煜祁的那双手很好看。许生州也有那样一双好看的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指甲个个圆润饱满。许生州把自己那双手照顾的很好，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 应欢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很喜欢抓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放在面前细细打量，然后和自己那双手进行对比。临了，感叹一句：“这么好看的手，可惜了。” “什么可惜？”许生州抽出手摸着她的头发，也没抬头，在草稿纸上写着应欢看不太懂的数学公式。 应欢看着草稿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不忍直视：“写的字太丑了。” 在应欢的认知里，这么好看的手应该配上一手好看的字。应欢说完就跑，惹他生气应欢可谓是一把好手。被他拉进怀里，弹了几下脑门。 她低着头，不知不觉笑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出神之际，郑煜祁已经走到了身前。 她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淡淡的回道：“想起以前的事。” 郑煜祁看着她的神情，心里猜到几分，将手里的那捧花塞她手里，主动问她：“想吃什么？” 她抱着那捧花，想了想：“火锅吧。”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火锅店，因为不是周末，人没有那么多。 坐下，郑煜祁就开始点菜了。两人认识了快四年，虽说吃饭的次数不多，但是应欢爱吃的，郑煜祁基本都知道。 点完菜，郑煜祁将手机的菜单给应欢看，应欢滑动着手机屏幕，加了一个茼蒿。 下单后，郑煜祁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问她：“过年回老家吗？” “回吧。”她漫不经心的回答。 郑煜祁笑着：“老家这几年变化挺大，好多地方都变了。我前几天听生州说，你们初中同学年后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 “嗯。”听到许生州的名字，应欢心里没有太大波动。 应欢知道郑煜祁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许生州的，她十分淡定的开口问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星雨？” 服务员端来锅底，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开了火，没一会，火锅的香味往外冒，鲜亮的红油在锅里翻腾。 郑煜祁往里倒应欢爱吃的肥牛卷，想了想：“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应欢拿起筷子在里面扒拉了两下，她怎么不知道，他那么痴情。 关于许生州和应欢，还有应欢口中的那个女孩，三个人的纠葛郑煜祁不是很清楚。他和许生州是大学认识，和应欢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而应欢对他一点映像都没有。 他第一次见应欢，便知道应欢是许生州的初恋。 郑煜祁继续说道：“去年过年回老家，我和生州去打球，在球场碰到了。她主动和生州打招呼，加了微信。” 应欢捞了一卷煮熟的肥牛卷蘸了蘸油碟，放进嘴里，带着香味的肥牛卷，此刻在嘴里也不香了。 她也主动过，主动提出加他的微信，被他拒绝了。 她低着头，筷子在油碟里搅了搅，自嘲的笑了。 原来，是没有爱过啊。 一顿饭吃的并不热络，应欢心情不好，没吃几口。 郑煜祁送应欢到公司门口，应欢抱着花上楼。 之后一周，应欢忙的晕头转向。趁着她周末休息，温婉拉着她去逛街。温婉买了一大堆东西，应欢一样没买，手里拎的全是温婉的。 逛了一会，温婉脚走得有点痛了。俩人在附近找了家甜品店，点了两份杨枝甘露，边吃边聊。 温婉舀了一大块芒果放嘴里，芒果不是很甜，有点酸，混着牛乳，味道还不错。 “今年回去过年？”温婉问。 “嗯。”应欢拿起勺子在碗里搅动，把芒果全挑出来放温婉碗里。 “那初中同学聚会你去吗？”温婉继续问。 “什么聚会？”应欢问完，想起郑煜祁那天说的话，反应过来：“群都退了。” “微信群你退了？”温婉抬头，震惊的看向她。 “嗯。”她上次在群里看到许生州的头像和那个女孩的头像挨在一起，虽说不是之前的情头，也很少在群里聊天，但是她看着心里不爽，眼不见为净。 温婉不相信，拿过她的手机解锁，在微信里搜索群聊名称，没有搜到任何内容。 “这是真打算放下了？”温婉看向她。 应欢没有说话，静静的看向门外。 两人从商场出来，各自回家。应欢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躺下了。头枕在枕头上，毫无睡意。她翻来覆去，给温婉发了微信。 “他的那张合照你再发给我看看。” 温婉回了两个问号，立即又回了一句：“你删了？删了还找我要，你是找虐吗？” 她看着微信消息，没有回，平躺在床上，看着挂在天花板上的那盏灯，心里闷着一口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许生州愿意和那个人复合，也不愿意和她复合。 思来想去，也是怪自己，当初那么狠心，现在追悔莫及。 几乎一晚上没睡，天蒙蒙亮，身体撑不住困意，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她伸手在枕头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了。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她去浴室洗脸，冷水拍在脸上，瞬间清醒。 洗漱完毕，应欢坐在沙发上，在手机上看着外卖，郑煜祁的电话打过来。 连着几天，郑煜祁约她吃饭，她都拒绝了。 这次，郑煜祁提前订好了位置，来到了她小区楼下，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诚心来道歉，应欢也不忍心冷着他。 这顿饭吃的勉勉强强，两人都不自在。郑煜祁心里藏着事，应欢也一样。 吃完饭，郑煜祁送她回家。一路上，两人沉默寡言。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应欢解开安全带，被郑煜祁叫住：“应欢。” 应欢转头看向他，不明所以。 郑煜祁抓住她的手腕，眼神直直的盯着她看，周围静悄悄的。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他放开手，轻叹：“我明天去南沪出差，下周一回来。” 应欢在心里算着时间，下周一刚好跨年。 “嗯，祝你顺利。”应欢打开了车门，头也没回。 接下来一周，应欢每天都能收到郑煜祁的微信消息，分享的生活日常，每日准时准点的问候。 应淮回了公司，她没有之前那么忙，大半的事情都移交到了应淮那里。 她在办公司坐着，翻着新项目的数据，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温婉。 “宝贝，中午一起吃饭？” 她合上文件，拿手机回微信：“行，那可以带家属吗？” 温婉发了个满脸问号的表情包过来，又发了条语音。 她点开，听到温婉那震惊的语气，笑得合不拢嘴。 “你想多了，我说的是我哥，他不算家属吗？” “勉强。” 她看着勉强那俩字，表示认同，确实勉强。 结束和温婉的对话，她点开应淮的对话框，输入：“中午请你吃饭。” 应该是在忙，没有得到回复。 她将手机放一边，再次翻开了桌面上的文件。 应淮的消息是十一点准时回的，一句话。 “你会这么好心？” 她看着备注下面显示的正在输入中，飞快的发了一个吃饭的地址过去，打断了施法。 一下没了动静。 办公室门被推开，应淮进来，将车钥匙扔给她：“路上注意安全。” 应欢笑嘻嘻的接过：“好勒。” 还没到下班时间，应欢交代了助理几句，让她将没处理完的文件拿到应淮办公室去。 助理搬着一摞文件，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姐，这不好吧。” 她拿着车钥匙，穿上大衣往外走：“妹妹的烂摊子哥哥收，没什么不好的。” 开车绕道去了温婉公司，接到人后，一起去了商场。 吃饭的地方在商场四楼，停好车，两人直奔楼上。温婉挽着应欢的胳膊，问道：“你最近和郑煜祁怎么了？不会因为朋友圈那事吵架了吧。” 应欢心里有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气自己，还是气郑煜祁。 “没有，他出差了。”应欢不想提起这个人，想找个话题盖过去。 她看了一眼温婉，看她最近满面桃花的样子，问道：“你和那个弟弟怎么样？” “好得很。”温婉捂着嘴笑。 两人都笑起来。 到了四楼，不是午饭时间，店门口的等候区坐了一半人，应欢去拿号，回来和温婉坐一起。 “还要等多久？”温婉凑过来。 “半个小时吧。”应欢将号码放进大衣口袋，掏出手机。 抬头，温婉的手机屏幕怼在眼前，屏幕上面是温婉和郑煜祁的聊天记录，聊天内容不多，就那么几句，每一句都是在问她。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温婉收回手机，第一次语重心长的劝道：“我觉得郑煜祁挺好的，心甘情愿在你和那谁中间周旋，没人能做到这点，反正我做不到这样。”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别人，还努力的想要缓和应欢和许生州的关系。 “如果我可以不在乎许生州，我能和他在一起。不然，太渣了。” 她不是傻子，郑煜祁在她身边四年，对她的好，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温婉握住她的手，抿着唇，想了一会：“许生州是过去式了，你不能总活在过去。” 应欢低着头，没说话。 手机响了一下，她点开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第3章 奢望 吃完饭，应欢回到公司，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下。 她揉揉眉心，合上文件打开手机。 郑煜祁发来的微信，一张截图。 应欢点开看，是一家湘菜馆的主页截图，菜单都截出了大半。 接下来，他又发来一条。 “我朋友说，这家味道不错，下次我们一起去试试。” 应欢本想拒绝，想起温婉最后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回了个好。 晚上下班，应欢回家，刚进家门，手机响了，是温婉，她按了接听。 “出来唱歌。” 应欢扶着鞋柜，脱下高跟鞋。看了一下午的文件，她现在头昏脑胀，只想快点泡个澡躺床上。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太累了，不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温婉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比刚才小了很多，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许生州在这。” 语速很快，一秒带过，应欢却听清了。 那一瞬间，沉寂许久的心像是活过来一般猛然跳动了几下，她愣怔的看着手机屏幕。 “你来吗？”温婉继续问道。 她回过神来，对着手机里说道：“我换身衣服，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她进房间换了套紫色的套装，拿出压箱底的羊毛大衣。将披散在肩后的头发用皮筋随手抓了一个丸子头，涂上口红，对着镜子整理额前的碎发，觉得满意了才出门。 在电梯里，看到温婉发来的定位，离她这里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到了地方，应欢停好车，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温婉。 她拉开车门下去，温婉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头稍稍往她身边靠，小声的说道：“大概十个人，有几个你见过的。还有一个是我的高中同学，许生州是那个高中同学带过来的。等会你进去了，看见他装不认识，里面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俩之前的关系。” 应欢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往里走。 怕她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温婉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我好不容易攒的局，你别给我搞砸了。” 快到包房门口，她却停住了，隔着一扇门，里面的歌声缓缓流淌。那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许生州，唱的是周杰伦的说好的幸福呢。 突然一句话从脑海里冒出来。 “应欢，我曾经觉得爱情是可以从恋爱到结婚的。是你，告诉我这都是虚妄。” 她突然害怕了，抓着门把的手不自觉攥紧。她垂下头，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转过了身：“算了，我回去了。” 来之前，她气势汹汹。到了这，她却没有勇气拉开那扇门。 温婉二话不说，直接替她做了选择，拉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内昏暗，七彩的灯光随意的打在座椅上。歌曲还在继续，大家都沉浸在歌声里。 温婉推的很轻，还是引起几个人的注意。应欢大致扫了一眼，有几个之前在温婉的生日宴上见过。那几个人站起身，挪了两个人的位置出来，十分热情招呼她们过去坐。 应欢刚坐下，就有一个男孩凑过来，笑着跟应欢打招呼。 应欢点头回应，视线却落在别处。她进门就看见了坐在另一侧角落的许生州，翘着二郎腿，手里握着话筒，聚精会神的唱歌。 光线太暗，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她听着歌，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动作。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许生州唱歌，许生州嗓音细腻，声音很温柔，唱起情歌来，很能牵动人心。 包厢里的女孩不多，就那么几个，都直直的盯着他看，爱慕之情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他还是和读书那会一样，在哪都那么受欢迎。 旁边的男孩递过来一杯鸡尾酒，里面太吵，他说话声音有点大：“还记得我吗？” 应欢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许生州身上，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温婉轻轻撞了撞应欢的胳膊，应欢才回过神来。 她接过那杯鸡尾酒放在一旁，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对他有点映像。 她努力想了一会，记起来，之前温婉过生日，一起吃过饭。 应欢笑了笑：“记得，好久不见啊。” 高硕没想到应欢还会记得自己，顿时喜笑颜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碍于是温婉的朋友，应欢没有拒绝。 加完微信，应欢又看向那个角落。 温婉看了高硕一眼，猜到了高硕的心思，好心提醒道：“她，你惹不起。” 温婉太清楚了，应欢的那点真心，只会放在许生州身上。 高硕没理会温婉，眼睛盯着应欢，想凑过去和应欢说话。 温婉往前挪了一下，身子挡住了高硕的视线，她一个眼神过去，警告道：“我的人，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高硕瞬间收回了目光，坐的端正。 不是惹不起应欢，是惹不起温婉。温婉在台里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十分护短。况且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虽然私底下都是一口一个姐叫的亲热，但是心里对于温婉业务能力的认可促使他心生敬畏。 温婉收回尖锐的目光，转头换了张笑脸，偏头问应欢：“你要唱什么？” 许生州的那首歌还有两句就唱完了，后续也没人点歌了。 她抬起头，随口说了一首歌。 温婉走到点歌台，找到那首歌。回来的时候，许生州的那首歌刚好唱完。 应欢看着角落的人影动了动，举着话筒的手垂下，上半身往前倾，拿起桌上的一瓶鸡尾酒，仰头喝了一口，半张脸映在灯光里。 那张脸与记忆里的一点点重合，清晰无比，浮现在眼前。 有人拿着酒瓶过去，坐在他旁边，手搭上他的肩膀，举止很是亲密。他手里的酒瓶与那人碰了一下，低头交谈，应欢看到他嘴角渐渐有了弧度。 温婉点的歌，前奏缓缓流出。迟迟不见有人唱，有人问了一句：“谁点的？” 温婉举起手，拉着应欢站起来：“我俩的。” 那人递过手里的话筒，还有一只话筒在许生州面前。 那人朝着许生州叫道：“生哥，话筒。” 正说话的许生州这才转过头，往应欢这边看过来，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的瞬间，似乎是认出了她，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秒。 四目相对，许生州率先移开了目光。他低下头，整张脸重新隐匿在昏暗中。他伸出手将面前的话筒往前推了一小段距离，正好到了桌子边沿，应欢走过去就能拿到。 而应欢此刻像丢了魂的木偶，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前奏都要放完了，温婉掐了下应欢的腰，催促她：“快去拿。” 应欢缓步走过去弯腰，手触到话筒，心砰砰直跳。她紧张的看向许生州，发现至始至终许生州没看她一眼。 温婉点的那首歌不算难，也是应欢每次去ktv必点曲目。尽管应欢全程都唱的心不在焉，整体完成度还不错。 一首唱完，有人欢呼起哄：“再来一首。” 温婉连忙摆手，笑着说道：“不唱了，再唱明天采访都做不了。” 坐下后，其他的人继续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的很嗨。 “你别盯着他看了，再盯着看，人都要跑了。”温婉凑过去，拉着应欢的胳膊。 应欢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鸡尾酒，仰头灌了半瓶。 “姑奶奶，你别这样呀。”婉婉见势头不对，头一次见她喝酒这么凶，一下慌了神，夺下她手里的酒瓶：“喝醉了可没人管你，我明天一早还有个采访。” 应欢垂着脑袋，一个人在那喃喃自语：“是你自己亲手放弃的，现在还在奢求什么。” 温婉知道她又在想过去的事，抚上她的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伤感和追忆你们之间的过去。是想告诉你，过去的都过去了，他都不在意了，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 是的，许生州早已淡然了，只有自己固步自封，走不出来。可是她不甘心，为什么记得的只有自己？为什么他总是要出现在梦里提醒她还有一段那样的过去，为什么分手之后他那么快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也那么开心。 她还记得去年，一周里面，连续三天梦到他。在梦里，在那间教室里，之前的美好一幕幕重现。梦醒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对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一遍又一遍回忆，一遍又一遍的哭。 那段时间，应欢像着魔了一样，在扣扣空间里翻找他留下的痕迹，试探性问了好多高中同学，关于他的消息。 其中，有一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告诉她。 “许生州高考考的挺不错，就在江城念大学。” 她又隐晦的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单身？” 那同学表示不清楚，给了她许生州微信号。 她握着手机，看着那串陌生的数字坐了大半夜，最后也没勇气加。 “生哥，不玩了？”角落传来声音。 应欢看过去，许生州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低头看着手机往门外走去。 “出去抽根烟。”他笑着，拉开门走出去。 看着门关上，应欢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她跑到ktv门口，一眼就找到了许生州。他站在路灯下，里面的毛衣被风吹的鼓起一块。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咬住，又掏出打火机，将烟拢在手心点燃。 火星在指尖燃烧，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缭绕。 她走过去，在他身旁停下。 许生州偏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吸了一口，故意在她面前吐出一大口烟。 烟味顺着风灌入鼻腔，应欢被呛了一下，连咳了几声。她往旁边挪开一小步，身边的烟味小了点，她开口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许生州没理。 等了一分钟，应欢又问：“你怎么在这？” 许生州还是没理。 “许生州。”她仰起头，今天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情绪还算淡定：“我在问你话。” 许生州这才有了反应，平静的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仅存的一点耐心耗完，应欢抬起脚，毫不犹豫的朝着他的脚背踩下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双带跟的小皮鞋，那一脚下去，也没收力度，痛感可想而知。 许生州疼的龇牙咧嘴，几乎是吼的：“应欢，你有病啊。” 应欢转过身，骂了一句：“去他妈的初恋。” 第4章 犯贱 应欢气冲冲的回到包间拎起包就走，温婉还没搞清楚情况，唱歌唱到一半，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一身烟味不说还一身的火气。 应欢走到门口，温婉追出来刚好赶上。 坐上车，温婉便问道：“咋了？” 应欢看向车窗外，没回答。 温婉见她不理自己，也没再问：“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眼里只看的到许生州？” 应欢白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指纹解锁拉开门，应欢发现客厅的灯还开着。应淮正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电脑，手指飞快的敲击着电脑键盘。 应欢放下包，扶着鞋柜，边换鞋边问道：“怎么还没睡？” 应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应淮身上的西装褪去，换上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梳到脑后的头发此时乖巧的耷拉在额前。黑色的边框眼睛，削减了白日里的锐气，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虽然应欢一直都知道，白日里西装革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过是应淮装出来的。 见应淮不理自己，她进了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应淮还是盯着电脑。 她去冰箱拿了两瓶酸奶，走到沙发旁坐下。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问道：“哥，你和你初恋为什么分手？” 应淮的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合上了面前的电脑，侧头看了她一眼。 应欢一只胳膊搁在沙发靠背上，脑袋枕在上面，无精打采的咬着酸奶吸管。 “当时觉得不喜欢了就提了分手。”应淮垂下眼。 应欢有些意外，她之前问过好多次，他从来都不回答，还会骂她。 她继续问：“那你说，明明当时都不喜欢了，怎么后来还是会想起他，还是想见他。” 她说着说着，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眼泪忍不住下落。 一旁的应淮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一下子就慌了，扯过身边的卫生纸给她擦眼泪。 “因为人都喜欢犯贱。”应淮狠狠的说了一句。 应欢怔住了，望着应淮笑出声来，刚喝进嘴里的酸奶全喷在了应淮脸上。 下一秒，她看着应淮的脸色黑如锅底。 躺到床上，已经凌晨一点。应欢关上灯，窝在被子里玩了几局消消乐。一直心不在焉，几局之后，她退出游戏界面，点开备忘录，看着那一串数字发呆。 许生州的联系方式，两年前应欢找温婉要的。 那段时间，应欢频繁梦到许生州，整个人状态不好。她跟温婉吐槽这件事，才知道，温婉有个要好的高中同学和许生州在一个大学。 当天晚上，温婉找那个同学要了许生州的联系方式。应欢也是盯着那串陌生的数字看了大半个晚上，一直没有勇气发送申请。 后来，又连续三天梦到，应欢实在受不了。第一次，他没有同意。应欢申请第二次，他同意了。 那次的谈话，最后的结果便是不欢而散。 近一个月，应欢和郑煜祁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温婉周末约应欢去爬山。 周五晚上，应欢缠着应淮陪自己逛街。 她挽着应淮的胳膊走进一家运动品牌的店，在里面看了一圈，拿起一双男款鞋子问他：“好看不？” 应淮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丑。” 应欢脸色瞬变，白了他一眼，拿着鞋走到了柜台：“这双，包起来。” 她又给自己挑了双运动鞋，付钱的时候，她转过身笑脸盈盈的看着应淮，捧着双手伸到他面前，拖腔带调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应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要走。 “哥哥，还没给钱呢。”应欢还在身后叫着他。 他咬着牙折返回来，手机扫码付款。 回家后，应欢心满意足拎着自己那双鞋进了房间。 搭配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应欢洗完澡去厨房拿了瓶橙汁。折返回房间的时候，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应淮。 “我明天晚上不回来。” “你明天去干嘛？”应淮看向她。 “爬山，和婉婉。我俩在山上睡一晚，看个日出再回来。”应欢喝了口橙汁。 “爬山？”应淮不敢置信，双手交叠放在沙发靠背上，上半身靠着沙发靠背，一下笑出声来：“你明早能起的来吗？”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这个点睡觉，明早她绝对爬不起来。 当然，应欢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一记冰冷的眼光杀过去，想起自己那个英明的决定，愉悦的笑了：“所以，下午去。” “行。”应淮没再多问，对于应欢，他的关心一直都是点到为止。不过多的追问，却又给足应欢安全感。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应欢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了一套舒适的运动服，还穿上了昨晚应淮给她买的那双鞋。 温婉到的时候，应欢刚好准备出门。 两人开车前往，到了山脚下将车停好。应欢背上包，看到乌泱泱一片人从山上下来。 这个点上山的只有一对情侣和她俩，那对情侣走在她俩前面，牵着手爬的很快，几分钟就没了人影。 龟山海拔不算高，对于不怎么喜欢运动的应欢来说，爬的还是比较吃力。到了半山腰，应欢满头大汗，脸色有些泛白。她撑着腰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温婉从背包里拿出水拧开递到她面前，在她旁边坐下。 应欢喝了口水，气色红润了点，坐了几分钟，手撑着石块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天色渐晚，天边染上一层红色，山间起了一层薄雾。太阳收敛了刺眼的光芒，隐匿在云雾之间。四周静谧，花香四溢。 爬到山顶，那一轮落日柔和缓缓沉入山间。四周的薄雾中乍现一束金光，穿过云层洒落在山林间，仿佛渡上了一层佛光。 山上有间小庙独自矗立山头。夕阳余晖落下，笼罩整个寺庙。 檀香冉冉，应欢踏入。天已经黑了，只有寺庙灯火通明。 白日前来的人早已下山，庙里没几个人。应欢走到佛堂门前，再次见到了那对小情侣。看穿着打扮像大学生，两人都是青涩的模样，女孩依偎在男孩怀里，站在佛堂外那棵老槐树下。 槐树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顺着风飞舞。她看着男孩走到树底下将手里的红丝带系在树干上。男孩低头在女孩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想，那句话应该很美好。 温婉已经进了佛堂，有个小僧迎上来。温婉对那小僧说了句什么，回过头时，看见应欢站在门口发呆。 “看啥呢？”婉婉走过去，看了一圈周围，也没发现什么有趣的，拉着她往佛堂里去：“我叫寺里的小师父去拿香了，我们先去上香。” 温婉取了香，分了三支香给应欢。应欢双膝跪下，手握着三根香，闭上了眼，小声祷告：“佛祖在上，信女应欢愿请佛祖庇佑。愿家人身体健康，岁岁年年。愿他事事如愿，幸福美满。” 上完香，两人在寺庙里转了一圈，到处看了看。 “最近看了一部剧，里面有句话觉得挺不错的，刚好适合。” “什么？” 温婉站在山顶的空地上，整个山间风光尽收眼底。她呼吸了口新鲜空气，舒服的喟叹一声。 随后，她一只手指着佛堂，一只手指向远处，缓缓开口：“可得解脱处，唯神佛前，与山水间。” 神佛是信仰，山水是寄托。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在于能容纳世间万物。 两人在山顶找了块空地搭建帐篷，两人坐在帐篷外看星星。 周围十分安静，头顶繁星密布。 应欢想起很多事，想起高中的那间教室，想起那个人，想起第一次见他。 第一次踏进那个班，大半都是陌生的人。老师将她安排在第一排，右边坐的就是许生州。 应欢不敢看他，全程只跟左手边的认识的一个男生说话。许生州也是全程低着头，不停的做题。 那时候，应欢对他唯一的映像就是他是班级第一，理科成绩很好。 应欢双手抱着膝盖，盯着头顶的璀璨星河看了一会，低下头说道：“他说过，高中不谈恋爱。是我，打破了他的规则，又毫不留情的将他抛弃了。是我，对不起他。” 这几年，应欢每次提起那段感情，总是有意避开。 所以，温婉听到后面那句对不起，略感惊讶。 “啊？” “说分手的是我，突然不爱的那个也是我。”她看向温婉，眼泪不自觉往外冒，嗓音沙哑：“婉婉，梦到他的这段时间，我总会想起很多事。想起和他的那些画面，应该是我的，那个人应该是我的。” 如果她没提出分手，没有分的那么决绝，班级群的列表里和他一起并排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她。 大学四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也应该是她。 婉婉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别想太多，都过去了。你并没有对不起他，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说那样的话，只是因为他当时不喜欢那个女生，所以才会说那种话。” 当时的情况，应欢记得一清二楚。应欢当时住校，宿舍里，总有个女生无意提起许生州。有天下晚自习，那个女生主动靠近应欢，拉着应欢闲聊。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许生州身上，应欢对许生州这个人不了解，比较陌生。那个女生拉着应欢说了许多关于许生州的事，当中还包括那句。 “我问他的时候，他说高中不谈恋爱。” 那女生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许生州的喜欢，应欢不傻，她没说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夏天悄悄过去，迎来满树金黄，枯叶落了满地。 应欢和许生州的关系在半个月中持续升温，应欢发现许生州这人很有趣，忍不住想靠近。 关于两人的关系在班里传的沸沸扬扬，别人问的时候，应欢也不否认，许生州也没有因为班里那些流言蜚语而疏离她，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关系，暧昧却界限分明。 连应欢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或许是他每次去小卖部都会给她买水和零食，或许是他每次总会耐心的教她解题，或许是在那一声声叫他哥的过程中，或许是每次上完体育课，他主动将外套递到她手里。 好像在无形之中，这些都养成了习惯，成为了理所当然。 那个时候，应欢真的很爱他。 在后来的那几年，应欢不愿爱他。 第5章 无心 “宝贝，你是执念太深了。你其实已经不爱他了。只是因为你最近一直梦到，牵出了以前的回忆而已。”这是温婉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她说感情的事：“你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你还记得这些，他却不记得，他早已经放下了。在他心里，他根本不在意你们那段过去。你在他心里，早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你记得那段感情，那段感情就存在。不记得那段感情，那段感情就不存在。 “是你死拽着不放。”温婉抚着她的背，扎心的话可谓一句不少：“许生州早已经不爱你了。” 温婉知道，只有这样，应欢才能从那段虚妄的感情中脱离出来。 搅的应欢不得安宁的不是梦，而是她自己。 “许生州早已经不爱你了。”应欢重复这一句话，忽地笑出声。 一句话，直接击溃了应欢的心底防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落。 她趴在温婉怀里，哭出声来。 她和许生州，如果不是应欢一直打扰，她和他之间应该早没了任何感情牵扯。 初恋对于应欢来说，是美好，也是她不愿意再提起的过去。而对于许生州，是心痛的开始，是对感情幻想的终结。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去年圣诞节，她和温婉一起去喝酒。两人喝的都有点醉了，温婉嫌吧台无聊往人堆里去了。她趴在吧台上，头疼欲裂，完全不想动。身旁的手机屏幕不停的闪着光，刺的她眼睛疼。她捞过手机，屏幕又灭了。 指纹解锁，她不知怎么地拨通了温婉高中同学的电话。对着手机里大吼：“许生州，你混蛋。” 她自顾自的说着醉话：“你说了只爱我一个的，你骗人。” 说着说着，她开始嚎啕大哭。 她不记得最后是谁送她和温婉回的家，只是那天在梦里好像听到了许生州的声音。 从头到尾重复着一句话。 “应欢，我早该知道的，你没有心。” 在晨光的照拂中醒来，应欢拉起毯子盖上了脑袋，手在枕边摸到了手机。打开一看，微信上郑钰祁发来的微信消息。 “在干嘛？” 她躲在被子里回消息，回到一半，毯子被掀起一只角，温婉钻了进来，看到了郑钰祁的消息。 一眼就看到了聊天记录：“你俩偷偷聊啥呢。” 应欢把聊天记录给温婉看。 “我真心觉得郑煜祁挺好。”温婉伸出手在她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 “还好吧。”应欢放下手机，掀开毯子。 温婉跪坐在应欢面前，双手扶着膝盖，八卦的小心思昭然若揭：“那你呢？真一点想法没有？” 没有想法是假的，四年时间，一块冰也捂化了，只不过她对郑钰祁的那点好感在一次又一次梦到许生州之后都消失殆尽了。 “有点吧。”应欢实话实说：“我俩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温婉疑惑。 应欢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她第一眼见到郑钰祁就觉得这个男孩太干净了，长相干净。后来相处了解，性格干净，圈子干净，生活干净。 郑煜祁像立在水池中的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应欢笑道：“我不能伤害他。” 她和郑煜祁遇见，相识，后来知道郑煜祁和许生州的关系。她想过，和郑煜祁谈恋爱。可她没有办法在许生州面前和别的男孩子亲密，她心里还有许生州，她没办法劝自己爱别的男人。 两人下山是坐的缆车，开车回到家。应欢洗了澡换了衣服去了菜市场，买了蔬菜和虾。 一下午，应欢都呆在厨房。到了晚上，应欢做好四菜一汤，切了点水果。 她将菜全部端上桌之后，给应淮发了消息。应淮没回，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找了部电影看。 电影播放过半，应淮拎着两个大袋子进门。 应欢听到动静，看向门口。应淮将袋子放在鞋柜上，俯身换鞋。 应欢噔噔跑到鞋柜旁，解开袋子一看，一袋子水果，一袋子新鲜的蔬菜和肉。 “你买这么多干嘛？”应欢拎起一袋子，进了厨房。 应淮换好鞋，也拎了一袋子跟在身后。 “妈早上打电话让我买的，她们明天回来，让你带郑煜祁回家吃饭。”应淮说的淡定从容。 应欢不淡定了，像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又不熟，请人家吃什么饭。”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的性格，她最喜欢搞这些了。”应淮解开袖口，撸起袖子，从碗橱里拿出碗筷在水池里冲洗。 “而且妈说了，你这次不带人回家吃饭，等着过年相亲。” 应欢不解，扶着厨房推拉门：“带他回家吃饭和我相亲有什么关系？” 应淮看向她：“自己好好想想。” 应欢这才猛然想起，前段时间为了逃避相亲给母亲大人说的那段话。此刻，她只想撞死在她亲哥面前。 董月怡的性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郑煜祁周一落地江城，给应欢发了微信消息，约晚上一起吃饭。 应欢本想拒绝，想到昨天在山顶和温婉那番谈话，她答应了。 到了下班时间，应欢到了地下停车场，在自己车旁看见了郑煜祁的车。 郑煜祁站在车旁打电话，她走过去，郑煜祁抬头，皱着眉：“应欢，生州车坏了，要借车用一下。” 应欢心咯噔一下，不知道郑煜祁为什么要突然跟她说这一句。而且放在耳边的手机屏幕亮着，她看见了许生州三个字，电话并没有挂。 她明白了。 “你的朋友你决定。” 她不知道电话那边的许生州听到没有，也不知道许生州说了什么。她看见郑煜祁挂了电话，手机揣进兜里，对她说：“我们先去吃饭的地方，他去吃饭的地方取。” “好。”她淡淡点头。 吃饭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开车十几分钟便到了。 郑煜祁停好车，应欢拉开车门，抬眼看到许生州，明知道会遇见，见到的时候心还是会怦怦乱跳。 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每往前走一步，心便往下沉一分。她怎么会有种被男朋友当场抓住和别的男人私会的心虚感。 后背一股凉气飕飕往上冒，一抬眼，那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身上穿的还是那天在ktv穿的那件大衣，戴了个黑色的毛线帽子，双手揣在大衣兜里，嘴角似乎挂着一抹笑。 应欢走到郑钰祁身旁，离许生州的距离目测只有两步。 许生州显然看见了她，目光在他俩身上游离一番，似乎在问，你俩怎么在一块了？ 郑钰祁快步走到许生州面前，将车钥匙给了许生州，没有解释一句，叮嘱许生州路上慢点开车。 两人进门，郑煜祁提前预定了包间，两人坐在小包间里。 “怕你饿，菜我已经提前点了。”他将菜单递到她面前：“你看看，有想吃的再加。” 应欢看了看桌上的菜，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郑煜祁对她是上心的。 她没接过：“不用了，这些都是我爱的。” 郑煜祁收回手，拆开面前的餐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应欢今天又完全不在状态，有好几次郑煜祁问她问题，她都没搭话。全程像个毫无感情的吃饭机器。机械的张嘴，嚼烂，然后咽下去。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来商场的路上，郑煜祁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一路上几次想开口问，没问出口。 应欢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细细啃着，她没有跟郑煜祁说最近一直梦到许生州，心里烦躁。她啃完那块排骨才缓缓说道：“没有，最近太累了，吃啥都没胃口。” 郑煜祁给她舀了一勺陈皮红豆沙：“不想吃就别吃了，喝点这个。” 应欢接过：“谢谢。” 她放下碗，勺子在碗里搅动，叫了郑煜祁：“郑煜祁，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她低着头，舀起一勺红豆沙放嘴里。 “应欢。”郑煜祁看向她，沉默了一秒，苦笑道：“我可以等，等你忘了他，愿意看我一眼。” 应欢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开心，全是苦涩：“四年前，我和你想的一模一样，看着他身边换来换去，就是不是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吗？” “知道。” 郑煜祁在收到那条微信好友申请，他知道，他也没有办法，他对她一见钟情。 在酒吧，见到应欢对着许生州耍酒疯，看着应欢抱着许生州，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郑煜祁觉得，她好可爱。 “我等你。” 话音一落，应欢的眼泪唰的一下掉落，掉进了那碗红豆沙里，郑煜祁一句话没说，又给她盛了碗新的，放在一边。 菜没吃多少，剩下的菜郑煜祁全打包。郑煜祁送应欢到路边打车，应欢上车，两人全程无话。 手机响一下，应欢打开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她一下认出来，是许生州。 她点了同意，许生州发来一句，我们聊聊。 隔着一条街，超大的落地窗前。许生州靠着沙发椅背，散漫的坐在桌前，对面的空位前放着一杯咖啡。 应欢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和他分手两个月后，他和她的好朋友谈恋爱。 应欢也像这样远远站在班级的走廊上，透过窗户偷偷看他，那是睡午觉的间隙，窗外蝉鸣聒噪。他低着头解题，那个女孩枕着他的胳膊，睡得很熟。 她和他在一起时，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应欢不免失笑，或许那个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她。 在街道上站了快半个小时，手心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她才抬脚向咖啡店里走去。 推开那扇门，径直往许生州所坐的那桌走去。脚步没有一刻停留，目标明确又决绝。 今天，应欢想要一个答案，让她彻底死心。 她直接在他面前坐下，将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 低着头看手机的许生州掀了掀眼皮，懒得看她一眼，收了手机，坐姿没什么改变，一如既往的散漫。 许生州身子稍稍坐直了点，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主动开口问道：“你和郑煜祁在谈恋爱？” 应欢看向他。 许生州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在她面前始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也不会主动去关心她的情绪。到后来，她去求他复合的时候，他心硬的像石头一样。尽管她在他面前放下身段，放下最后的自尊，他都毫不动容。 果然书上说的没错，不要招惹摩羯座的男人。 温婉问过她，像她这种喜欢浪漫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许生州。 她也不知道，明明知道和他在一起，她得不到想要的浪漫，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他。 可能在爱情里，除了爱，其他的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 第6章 玩玩 应欢手撑着下巴，嘴角不自觉勾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你呢？谈过恋爱吗？” 许生州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说，有没有你不知道吗？ 应欢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对，换了一种问法问他：“我说的是除了我知道的那个，之后还谈过吗？” 许生州看了她一眼，眼里对她的厌恶一览无遗：“这和你有关系吗？” 应欢对于许生州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在意，她放下手，拿起勺子搅了搅杯里的咖啡。脸上的笑意未减，带着点挑衅的意味：“那我和谁谈恋爱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生州咬牙叫了她一声：“应欢。” “嗯？”应欢歪头。 看到他不高兴，她心里莫名高兴。 许生州喝了口水，平复心情。 应欢听到他说：“郑煜棋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骗。如果你是真心的，我无话可说。如果你只是想玩玩，应欢，你不应该找他。” 应欢气笑了，为什么每次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很了解她。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猛然将脸凑到许生州面前，舌尖在嘴巴里绕了一圈，玩味的看着他，像是恶魔得逞后的低笑：“那只是玩玩的话，是不是能找你？” 应欢直直盯着他，看着他的脸色慢慢阴沉下去。 她心里应该高兴的，可是怎么感觉不到开心，反而被一种失落侵占着。 眼前的这张脸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熟悉的轮廓，好看的眉眼，还有她好久没再见过的笑。 受情绪驱使，她鬼使神差的伸手，指尖在快触到他眉心的时候，手腕被许生州握住。 “应欢，我们俩早就分手了。”许生州瞥开眼，不敢看她。 应欢怔住，垂眸苦笑。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她抽回手笑的没心没肺：“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她拎起包，朝许生州摆摆手：“谢谢你的咖啡，再见。” 她的这些小把戏，再也骗不了许生州。 走到咖啡厅门口，手心触到冰冷的门把手，还未推开门。应欢猛地转过身，加快脚步小跑到了许生州面前。 她望着那张冷漠的脸，鼓起勇气，扯出一张不太好看的笑容，时隔多年，第一次轻声细语叫他的名字：“许生州，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无数次的梦，醒来后的失落。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结果，是他的一句回答。 被回忆折磨的是她，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偶尔会记起那段美好而暗自神伤。 许生州直视她的眼，这次没有躲闪。他站起身，反问她：“你后悔吗？” 双眼一瞬间湿润，应欢保留着最后的自尊，咬着唇沉默不语。 “应欢，你有什么资格后悔。”许生州垂眸冷笑。 那脸上虽挂着一丝笑，但那笑里仿佛含了一层冰霜，冷到骨子里。 应欢输的一败涂地。 应欢回到家，应淮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和谁在打电话。 她换了鞋，进了房间。包随意的扔在床上，她坐在床边，一遍一遍回想许生州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确实没有资格后悔。 房门被敲响，应欢回过神，起身打开。 应淮站在门口：“爸妈明天上午的飞机，我上午有个饭局，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好。”应欢啪的一声关上门。 吓了一跳的应淮，一脸莫名其妙。 因为应欢要去机场接应行和董月怡，应淮便把车留给了她。 应欢到了机场，在接机口等了十分钟，看到应行推着两个行李箱顺着人流出来，董月怡拎着包走在前面。 应欢走过去，伸手要去接应行手里的行李箱，被董月怡拉开。董月怡拉着她往前走：“晚上，你带小郑回家吃饭。” “他不在，而且我们一家人吃饭，他来多尴尬啊。”应欢一想到董月怡到时候拉着人问东问西，想到那个画面，都替郑煜祁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又不会把他怎样。难道你觉得你爸和你哥会给你丢人？” 额…… 她可太知道董月怡了，要是真叫郑煜祁来了，那能好好吃饭嘛。 知道董月怡不会轻易放弃，找了个借口，说谎脸不红心不跳：“他出差了。” 董月怡这才放弃，没再追问。 晚上吃饭，郑煜祁打来电话，她正在吃饭，拿着手机放下筷子起身去了阳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墨色的夜空里依稀看的到几颗星星挂在上面。 接通后，她听着声音有些嘈杂，一分钟后，恢复安静。 “应欢。”郑煜祁的声音徐徐的传过来，声音轻柔。 叫了一声后，就没声了。 她应了一声，坐在阳台的吊椅上。 “吃饭了吗？”那边问道。 “在吃。” 郑煜祁笑了两声：“原本想请你吃饭。” “那太可惜了。”她伸手摆弄旁边小圆桌上的摆件，转了话题：“怎么样？公司项目还顺利吗？” “没什么大问题。”郑煜祁回答。 “那就好。” “叔叔和阿姨回来了？” “嗯。” 等到挂电话，餐厅的三人已经收拾好桌子，一口饭没给她留。 她气呼呼的跑去厨房，董月怡正在洗碗，头也没回：“不要玩太晚。” 这是以为她今晚要出去约会呢。 她没理，拉开冰箱门就找吃的，刚才的饭没吃几口，饿的慌。 “你找啥呢？”董月怡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碗，看过去。 冰箱里，除了新鲜的蔬菜，只剩应淮今早辛辛苦苦拎来的水果。 应欢拿了一个苹果出来，走到旁边削皮，放嘴里啃。 “你不出去吃饭？”董月怡跟在她身后出来。 “嗯？”她一脸茫然。 董月怡的脸一下就黑了，白了她一眼，进了卧室。 她在客厅坐了一会，等到应淮从书房出来。两人一起下楼，开车回应欢那间小房子。 出门前，应淮接了个重大任务。一坐上车，应淮就开始执行。 “妈让小姨帮忙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 “啊？”应欢没想到董月怡动作会这么快，直接找人介绍上了。 应淮仰靠着座椅靠背，一本正经起来：“感情的事情还是遵从你自己的内心，不要听妈说好，你就觉得好。” 应欢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应淮会突然跟她说这个。 “哥，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的人，没有人能逼得了我。” 应欢踩了一脚油门，加速超上了前面的车。 之后的一周，应欢和郑煜祁一起吃了两顿饭，两人吃完饭又去看电影。 那天从电影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郑煜祁送应欢回家，在小区门口，正好碰上了应淮。 应淮穿的很休闲，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正好路过郑煜祁的车，看见应欢从车上下来。 应欢下车后，看到站在门口的应淮，她小跑过去，挽住应淮的胳膊，伸手扒他手里的塑料袋子。 应淮任由她翻，抬眼看向门口，那辆车已经不在了。 “都送到这了，你不请人去家里喝杯茶？”应淮故意说道。 应欢埋头在袋子里翻找，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想吃的，便拿了个吸吸冻出来。 她拧开，吸了一口：“家里没茶。” 十二月初，应淮公司接了个大项目。应欢整天跟着应淮参加各种应酬，早上出去考察，下午回来开会。 郑煜祁下午给她打电话时，她在和部门经理开会，根本没接到。 结束会议之后，她看了眼手机，才给他回电话过去。 一接通，还没说话，迎面看见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郑煜祁。 “你怎么来了？”应欢挂断了电话，将手里的资料扔给旁边的助理，快速走过去。 郑煜祁拎起手里的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表明来意：“怕你又不好好吃饭。” 这是第一次，郑煜祁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直接上楼来了她办公室。 这一周，应欢有大量的工作要处理 。有时，早上开完会，中午饭都来不及吃，整理好方案后，下午继续和应淮一起开会。 她看了一眼郑煜祁手里的袋子，是自己一直说想去吃的一家店，离公司有点远，开车要四十分钟。 “只是最近比较忙，一忙起来就忘了。”她笑着挠挠头，拉开办公室的门。 进去后，应欢关上门，并吩咐助理泡了壶茶进来。郑煜祁坐在一张较小的红木茶几前拆了一个袋子，还有另一个袋子放在茶几边。 “淮哥吃了吗？这还有一份，我给淮哥送过去吧。”郑煜祁拿出餐具。 “他出去见客户了。”应欢走过去，盘腿坐在地上，满心欢喜的拿起另一个袋子拆开，拿出里面的打包盒。 不出所料，里面的几个菜是之前应欢跟他提起过，想要去吃的那几个菜。 应欢仰头偷偷看了他一眼，郑煜祁坐在沙发上俯着身子，手里拿着纸巾认真的擦着装菜的外带盒。 这段日子，郑煜祁为她做的那些，和她相处的方式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将来也会是一个尊重她，爱护她的好丈夫。 或许温婉说的没错，她应该给郑煜祁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可她每次想要说出那句话，脑海里总会冒出许生州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如果只是玩玩，不应该找他。 上次在咖啡厅见过许生州之后，应欢本来以为许生州会跟郑煜祁说什么。 她埋下头一心一意吃饭。 吃到一半，应淮打来电话，应欢急匆匆出了办公室。 又是一下午的会，方案敲定后，应欢回到办公室，瘫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她迷迷糊糊中听到有开门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看到是应淮，安心的闭上眼。 应淮在她身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妈说，让你加一下那个人的微信。” 第7章 相亲 元旦前一天，恰逢周末。 应淮在公司附近那套房子装修完毕，应欢拉着温婉出去给他挑家具。两人在商场里卖家居用品那一层，逛了几家店之后，应欢看中了一套沙发。 她付钱后，给了店家地址，让店家后天送过去。 两人乘坐扶梯下楼，到了四楼，餐饮区。 温婉许久没吃烤肉了，拉着应欢到了一家烤肉店。人不算很多，取号之后等了一会，服务员领着两人进去。 点好菜，应欢低头看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输入一串后又删掉。她撑着下巴，始终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温婉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她最近又梦到许生州了：“又梦到许生州了？” 应欢听到许生州这三个字先是愣了片刻，后又摇摇头，声音很轻的回了一个字：“没。” 那天过后，许生州再也没有给她发过微信，她也没再梦到过他。 和许生州的聊天框安安静静的躺在列表里，她没点开过，也没有删掉。 “那是因为什么？”温婉愈发好奇。 “我小姨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约了明天一起吃饭。” “啊？这么突然。”温婉惊呼。 董月怡恨不得明天见面，年后应欢能结婚。 应欢加那个人的微信到现在，过去一周，两人都没怎么聊过天。 “我妈，她直接让人去家里吃饭。”应欢欲哭无泪。 温婉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奶茶，不以为然：“一顿饭而已，你就当一个朋友无家可归，阿姨可怜他，让他来家里吃顿饭。” 可是，那个人的家就在江城啊。 元旦当天，应欢早上收到郑煜祁的微信，问她有什么安排，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应欢洗漱完，还在纠结怎么回复。听到门铃响了，她打开房门，离得近的应淮已经抢先一步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应欢脑子一整个懵了。 他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找自己的，是因为她那天说的话刺激到他了？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在听到应淮的一句生州，那些疑问便烟消风散。 “喝什么？”应欢走过去，直直的盯着他，过了许久才问出一句。 应淮进了房间拿东西，房门紧闭着，听不到客厅里两人说话的声音。 “不用，我拿完东西就走了。”许生州低着头，回应着。 应欢在一旁坐了下来，心不在焉的扣着指甲，刚才打开门，看到许生州，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神色，明白了什么。 她抬眼看过去，许生州在看手机，那双手和应欢印象中的手没什么两样，白皙细长，包裹住手机，边角露出点粉色。 她记得，许生州很讨厌粉色。 许生州站在玄关，应淮拿着东西从房间出来，是一个文件袋。 许生州接过，叫了声应总后离开。 下午，应欢和应淮提前回去了。应欢拎着大闸蟹进了厨房，应行在厨房里洗菜，她撸起袖子过去帮忙。 才洗了两片菜叶子，人被董月怡拎了出去，乖乖坐在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盘刚洗干净的水果。 应欢伸手拿了一颗葡萄放嘴里，聚精会神看着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最近爆火的电视剧《清君侧》。 应淮打完电话从阳台出来，在右侧的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伸手就从应欢手里抢过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 应欢瞪了他一眼，又拿了一颗。 徐承是十一点到的，应欢开的门。 徐承今天穿的特别正式，一身黑色的西装。之前搭在额前的刘海也全部都梳上去了，没戴眼镜，看上去特别成熟稳重。 董月怡见到徐承，十分热情的拉着徐承进屋，拉着他在客厅坐下，叫应欢去泡了壶新茶出来。 “之前就想叫你来家里吃饭，欢欢说你工作忙没时间。” 徐承看了眼应欢，想起刚在楼下，微信上应欢说的那番话，点点头：“前段时间，公司开发了一个新项目，确实有点忙。” 徐承说完，看着应欢递过来的茶杯，接过。 董月怡对徐承很满意，拉着他不停的说话。应欢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悠然嗑着瓜子，看电视剧。 不用她应付，她高兴还来不及。 电视里放到最精彩的部分，应欢仰着头看的入迷，渐渐的从端坐着的坐姿变成半躺着，到后面不知不觉脚脱离了地面搁在了茶几上。 她手里抱着抱枕，看得咯咯笑。 她太过放松，没注意到董月怡此刻的眼神。 董月怡脸上仍然带着慈祥，温柔的笑容，轻轻咳了两声，在提醒应欢。 应欢以为她是吃东西呛着了，顺手递了茶水过去。 董月怡忍无可忍，站起身，一巴掌拍在她的脚上：“没规矩。” “妈。”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应欢魂都快丢了。 董月怡重新坐下，慈眉善目的看向郑煜祁：“从小被惯坏了。” 徐承双手捂着茶杯，笑了笑：“挺可爱的。” 应欢愣愣的看了他一眼，重新坐好。 中午那顿饭是应行和应淮做的，应欢好久没吃应淮做的菜，埋着头一个劲的吃菜。吃饱后，她窝在沙发继续躺尸。应淮拉着徐承去了阳台抽烟。 董月怡走过来：“你带他下去走走，说说话，聊聊天。” 应欢不是很愿意，她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没什么好聊的，工作领域都不一样。” 董月怡脸色骤变：“那你哥怎么和人家聊那么好。” 董月怡动手去拉应欢，应欢实在是受不了，起身去了阳台。 她双手扒拉着阳台门，脑袋凑进去，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带笑朝着徐承询问道：“我下去拿个快递，你陪我一起去呗。” 徐承摁灭了烟，和应淮说了两句，从阳台出来。 在电梯里，应欢盯着液晶屏上变幻的数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啊，我妈就是这样，没吓着你吧。” 徐承摇摇头，没说话。 出了电梯，应欢带着他在小区里面转。 入秋了，小区里栽种的几棵银杏叶子全都黄了。风一吹，叶片簌簌的往下落。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走了两步，应欢问道。 “你说。” “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来相亲？”应欢可太好奇了。 徐承的条件，算是她相亲的人里面的天花板了。26岁，在江城中心区买了套房，自己开了公司，长相端正，说话风趣幽默，她想不明白，徐承为什么会相亲。 徐承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的那个问题，反而问她：“你呢？为什么要相亲？” “我妈，她希望我早点结婚。”应欢解释道。 “应欢。”徐承突然叫住她，沉默了一会，抬眼看向她，眼神温柔起来：“那我希望能入你的眼。”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太过柔情，应欢心神恍惚。 徐承没留在应家吃晚饭，应欢也回了自己的小窝。 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她刷着小视频，微信消息不断，发的都是跨年快乐，只有郑煜祁，是不同的四个字。 喜欢？好多人也对她说过喜欢。许生州也说过喜欢她，到后来，他也喜欢上了别人。 她垂眼，情绪忽然低落，想起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输入：“有人跟我说，如果只是玩玩，不应该找你。” 郑煜祁在感情里，太干净了。 她无法想象，像上次在KTV，遇到许生州。她还能不能保持理智，不去靠近他。 她也不知道，郑煜祁在许生州心里的份量。 如果她辜负了郑煜祁，许生州一定会恨死她。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到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还是放不下。 对话框没了回音。 那天之后，郑煜祁很少给她发消息，也不会约她出去吃饭。 年前，应欢和温婉一起逛街买衣服。 吃饭的时候，话题不知道怎么聊到了郑煜祁，而后又引出了许生州。 这段时间，应欢倒是没有再梦到过许生州。 小年夜，公司年会。年会结束，应淮叫了车，两人连夜回老家。 上了车，应欢踢掉高跟鞋，从应淮背包里掏出棉质拖鞋和毛毯，窝在座椅上开始睡觉。 她晚上喝了点酒，现在晕晕乎乎的。 两个小时后到了老家，董月怡提前准备了排骨藕汤。应欢喝了半碗之后，洗澡上楼睡觉。 老家的房子前两年重新装修过，房间里的家具全部都换了。 她太累了，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一早，应欢还没睡够，被楼下说话的声音吵醒。她烦躁的用被子蒙上头，重新调整状态，正要进入梦乡，耳边应淮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下一秒，头上蒙着的被子被掀开。 应欢要气炸了。 罪魁祸首像没事人一样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大片的阳光瞬间铺满的整个房间，应欢刚睁开的眼因不适应突然闯入的阳光又闭上。缓了一会儿，睁开。 应淮站在床头，双手环抱看向她，说道：“我要出去打球，你去不去。” 应欢拉着身上的被子，重新盖住了脑袋，她昨晚追剧到凌晨两点，现在晕晕乎乎的，只想睡觉，自然是起不了床。 “不去。”说话声音闷闷的。 “行。”应淮笑了下：“等下你别后悔。” 应欢酝酿睡意，人都快飘到天上去了，伸手刚抓到如棉花一样柔软的云朵，突然的一声打破了那个美妙的梦。 董月怡说话的声音不大，也吵醒了她。 “妈，让我再睡会。”她眼睛都没睁开，鼓着腮帮，哼哼唧唧。 “是我。”徐承站在房门口，笑得大声。 她听到声音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看清人后，真想一头撞死。 第8章 情深 应欢穿着睡衣下楼，徐承坐在堂屋陪应行说话，不知道聊到什么，应行笑着。气氛融洽，他们倒像是一家人了。 董月怡在厨房忙活，应欢去厨房，脚刚踏入，被董月怡赶了出来，让她去堂屋陪徐承说话。 应欢委屈巴巴的站门口：“我爸不是在陪他嘛。” 董月怡懒得说她，睡到现在才起，穿着身睡衣，一点正形没有。 “人家来又不是来陪你爸的，是来找你玩的。” 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听，满屋找救兵，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应淮。 她端着一盘水果经过堂屋里坐着的两个人，当没看到，只想走到主卧，躺下躲起来。 应行看到她，叫她：“欢欢，过来坐。” 她只好端着水果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坐在应行旁边，拿着盘子里的小番茄吃了起来。 她心思没在应行和徐承的聊天内容上，给应淮发微信，求他回来拯救自己，她实在是不想听董月怡反反复复说那种令他头疼的话。 刚发过去，卧室的门开了，应淮拿着手机出来，对着她，很欠揍的说道：“找你哥干嘛？” 她看到应淮，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问他：“你没出门打球吗？” “正准备走。”应淮手里转着车钥匙，朝她使了使眼色，问她：“一起去？” 应欢收到信号，喜笑颜开：“我上楼换身衣服。” 她快速跑上楼，换了身休闲服，她怕冷，在柜子里随便拿了件外套，跑下楼，发现应淮等在楼下。 她挽住应淮的胳膊，站在楼梯旁，头往堂屋里看了眼，发现堂屋里没了人，松了口气，人终于走了。 应淮猜到她在想什么，问她：“你还去吗？” 应欢也是不想去，想着衣服都换了，出去转转也好。她也不愿意在家里和董月怡聊徐承。她想不明白，徐承是有什么魔力，能让董月怡见第一眼，就觉得是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应欢坐进了副驾驶，拿出手机看，有郑煜祁的一条微信消息。 郑煜祁：“我回老家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应欢退出聊天框，没回复。 上车后，便很沉默，她靠着椅背，望向窗外。这两年，老家变化很大，以前的水泥路全部成了柏油路，路也拓宽了。 去年，应淮提前接了爷爷奶奶去江城，一家人都在那边过年，她也没有理由回来。 车开出村口，拐进主路，应欢问了句：“你去哪打球？” 应淮转着方向盘，回她：“中学。” 是应淮的母校，也是应欢的。初中毕业后，算算有十年，应欢没回去看过了，在家听应行说，中学重新装修了，外墙都刷上了粉色，之前老旧的电风扇全换了，教室里都装了空调。 想想，都过去十年了。 她和许生州也认识十年了。 车开到了学校门口停下来，虽然学校放假，但是大门仍然紧闭着，值班室里，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坐在椅子上， 应淮降下副驾驶车窗，冷空气快速进入，冷风吹在脸上，带着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应欢侧过脸，没看到走到值班室门口的人。 值班室的窗户开了，应欢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浑厚气足，很正宗的老家口音，亲切的拉家常：“应淮啊，回来了啊，又来打球啊。” 门口拦着的杆抬起，应淮笑着点头：“打完再来和您聊。” 车窗升起，冷空气被隔绝在外，空调的暖风风对着人吹，应欢撑着下巴，好奇的问：“你经常回来打球吗？” 应淮脚踩油门，转动方向盘，往左转：“是的。” “应总挺闲啊，开两个小时车从江城跑回来打球。”应欢故意这样说。 应淮为什么这样做，大家心知肚明。 这个话题结束，应欢坐在副驾驶，望向车窗外。已到冬天，香樟树的叶子还是绿色，枝叶簇拥着抱在一起。 车穿过教师宿舍楼，停下了。 应欢看着应淮将车熄火，解开安全带，兜头脱下身上的毛衣，里面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球衣，裤子也脱掉了。 大冬天，短袖短裤，应欢惊呆了。 “不冷？” 应淮将脱下的衣服扔到后座：“跑起来热得厉害。” 应欢一开始不信，直到看到一群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在零下几度，都穿着短袖短裤在室外的篮球场里跑来跑去，满头大汗。 她才信。 “你呢？是自己出去转转，还是在这里等我结束？”应淮问她。 她对篮球本来没兴趣，记忆里，她还没见过应淮打球，不知道打球的应淮是什么样的，突然来了兴趣。 “等你结束。”应欢笑脸相迎。 应欢下车，应淮到后备箱搬了一箱水。应欢已经不记得篮球场在哪了，只能跟在应淮身后，绕到教师住宿楼后面，应欢看到四个篮球场地拼凑出的一个大的篮球场。 场地中站着四五个和应淮穿着同样颜色队服的男人，都是陌生面孔，没见过。 场地中的几人在聊天，其中有一个人伸手指向应淮这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秒没到，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小跑着过来，跑到应淮面前，应淮主动将手里纸箱的水递过去。 那人接过，上下打量应欢一番，应欢微笑着打招呼：“你好。” 那人憨憨的笑着：“你好。” 三人往球场走，应欢凑近应淮，在应淮耳边说话，手不由自主的挽住了应淮的胳膊。 “这看着也不像你的同学啊。”应欢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四处看。 应淮没理会她，白了她一眼。 “真的不冷吗？”应欢手摸上应淮的胳膊，捏着他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心想还不错呢。 应淮侧过脸看她，她捏的起劲，望着应淮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那场面，不知道他俩关系的，还以为是热恋中打闹的小情侣。 应淮任由她闹，也不说什么。 应欢捏了一路，到了篮球场中心手才放下去，发现站着的那几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 那一双双八卦的眼睛，恨不得要把应欢扒个干净。 应淮主动向众人介绍：“我妹妹，应欢。” 众人恍然大悟，尴尬的笑笑，连忙问好。 还是搬水过来的小伙子说了一句：“过来领水，淮哥给大家的。” 大家一哄而散，只留了一个人。 应淮看了一圈，没看到一个人，问道：“生州呢？” 听到生州两字，应欢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去接人了。”那人边说边笑。 应淮心里猜到，他向来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便没往下问。而后指向篮球场边的长凳，对应欢说道：“拿一瓶水过去坐着。”说完，解开系在手腕上擦汗的毛巾，给了她。 应欢听话照做，走到长凳边坐下。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太阳挂在头顶，风不大，枯黄的香樟树叶被风吹的刷刷往下落。 她坐在篮球场边沿，面前似乎升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和场地隔开，她看着应淮在场地中投篮，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个人。 她十分笃定，应淮刚说的生州就是许生州。 她和许生州那次见面之后，过去半个月了。 她以为，自己不想方设法去找他，两人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应淮又进了一个三分球，球场上一片欢呼。 她坐在凳子上鼓掌，隔着一整个篮球场，一阵风吹过，在纷纷坠落的树叶里，她看见了她一整个青春。 许生州跨步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她认识，是段星雨。 那群人像迎接她那样围在了许生州身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她离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看着被围起来的两人，视线在一瞬间与许生州看过来的视线相撞，直直的盯着他。 手上的动作不急不慌，掌心的力道逐渐减轻，随后手掌合上，再无其他的动作。她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看着许生州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干净离他很近的那条长凳，看着许生州脱下外套，给了段星雨。段星雨抱着那件有着许生州气息的黑色夹克外套坐下，抬头温柔的朝许生州笑着。 人到齐了，根据球衣的颜色分成两组。应淮是红方的队长，分配好队员的位置，他站在场地中央朝应欢招手，应欢缓步走过去，应淮将手里的手机，还有车钥匙给她，她拿过往回走。 刚坐下，董月怡的电话来了。董月怡一开口，就是徐承。徐承没留在家里吃饭，董月怡想让应欢今天约徐承出去逛逛，应欢现在哪有心思管徐承。 “我知道了。”随口应付了两句，应欢挂了电话。 球场上，战局已开。应欢看不懂篮球，也不知道许生州打什么位置，目光跟着他的身影，在球场中来回穿梭。 “应欢，好久不见。” 不知何时，段星雨走到她旁边。 应欢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重新落回许生州身上。 段星雨没在意，在旁边的空位坐下，她的性格变了许多，比读书时爱说话：“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应欢不否认也没肯定，她翘着二郎腿，将手里的毛巾缠在手腕上，解开又缠上。她是故意不说话的，看见段星雨，她就想起自己当初傻傻的什么事情都和她说，将她当成推心置腹的朋友。到头来，在背后捅她一刀的也是她。 她没办法原谅。 “其实我看不懂篮球。”段星雨停顿两秒，继续说道：“应欢，你是为了生州来的吗？” 应欢转过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段星雨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球场中央，两队人打得如火如荼。 应欢和段星雨这里的气氛如冷空气，冰冷压抑。 “不是。”应欢回答，她冷着脸，满脸写着不高兴。 段星雨似乎松了一口气，起身绕过球场走到另一边坐下。 段星雨不过坐在这边两分钟，应欢注意到许生州频频看向这边。 还真是情深。 第9章 示弱 上半场结束，中场休息。 应淮的头发几乎湿透了，应欢坐在凳子上，递上水和毛巾。 身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坐在地上，正是刚才帮忙搬水的那个男孩子，他拧开一瓶水，仰头一口，全喝了。 “爽。”他双手后撑，仰着头，闭上了眼。他撸了一把刘海，朝她眨眼：“妹妹，不要太迷恋哥。” 应淮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杨原的后背上，杨原往前倾，双手撑地，差点脸朝地。 应欢被逗笑了，笑得合不拢嘴。 “你还敢调戏淮哥的妹妹，杨原，你胆子大了。” 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应欢止住了笑。 杨原撑着地站起来，拍掉手里的灰尘，一把揽过许生州的肩膀，贱兮兮的笑着：“你怎么过来了，不去陪你的好妹妹。” 许生州拿掉杨原的手，没理杨原，走到应欢坐着的凳子旁，看了看装水的纸箱。 纸箱里的水只有几瓶，最后一瓶，在许生州没来之前，应欢拧开喝了一口。 应淮也看了眼纸箱，里面空了。 “车的后备箱还有一箱水。”应淮看向应欢：“你去拿几瓶过来。” 应欢起身，许生州说道：“我去吧。” “车钥匙在我手里。”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几瓶水而已，没必要争。 应欢往车那边走，许生州意外的跟了过来。在许生州面前，她不由自主的话多：“放心，我没在她面前说什么。” 车停的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应欢拿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又按下后备箱的按键，车的后备箱盖升起，后备箱里没什么东西，一箱饮用纯净水，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应欢俯下身子去纸箱里拿水，拿出两瓶来递给许生州。 应欢的手在纸箱里翻着，想起他和段星雨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犹豫了许久，问出一句：“许生州，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们之间，还有说话的必要吗？”许生州语气冷淡，和刚才面对杨原判若两人。 应欢又拿了几瓶水合上了纸箱，她想不明白，过去这么多年，许生州对她的怨气为什么还这么大。他对别人永远笑脸相迎，除了她。 “许生州，对不起。”这是应欢第一次对他示弱。 许生州低头笑了，语气缓和不少：“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 许生州说完转身往球场走，应欢锁好车拿着两瓶水追上去，走到他身边。 应欢偷偷看他，许生州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冷冰冰的。不知怎么，应欢却觉得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 两人在球场分别，许生州拿着水走向段星雨，应欢重新回到凳子前坐下，看着他拧开瓶盖，将手里的水递给段星雨。 这个画面一下勾起了许多回忆。 应欢和许生州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应欢喜欢跟在许生州身后，坐在篮球场边，担起一个好“妹妹”的责任，抱着他的校服外套，给他守着没喝完的水。一上体育课，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应欢追他，是花了心思的。 高二那年，许生州刚迷上篮球，晚饭过后的休息时间长。许生州和班里几个交好的男生，每天都会约在饭后去打，每次都赶在晚自习铃声响起，踩点走进教室。作为班长，许生州因为这事被班主任批评过。许生州每周一次的值日，是应欢帮着做的。高二一整年，许生州没做过一次值日。 消息提示音响了两下，应欢看了一眼，是温婉发的语音消息， “在家待了两天，就不停在相亲，烦死了。” 应欢能感受到温婉的怨气快要冲破屏幕，她低头打字安慰，顺便说了下今天偶遇许生州的事。 发完没多久，应欢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语音通话，起身走远了才按下接听，酷爱听八卦的温婉激动的问道：“化妆了吗？” 应欢很奇怪，温婉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顶着一张素颜的脸，熬夜过后蜡黄的脸，眼周还有黑眼圈，额头冒了一颗小痘，头发更是三天没洗，手抓的丸子头软塌塌的 ，一点也不硬挺。 去见郑煜祁，应欢也会稍稍打扮一番。今天，那特殊情况，应欢只想着找个由头跑出来，不待在家里听董月怡絮絮叨叨。 “没。” “我去，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化妆？”温婉绝望的嚎道：“输惨了。” 应欢一头雾水，不假思索的问道：“你昨晚去打牌了？” “算了。”温婉用一口蹩脚的粤语腔，无奈的说道：“跟你港不清楚。” “行行行。”应欢也不愿意和她掰扯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转了话题：“你去相亲，你那弟弟没吃醋？” 应欢总是能命中温婉的命门。 提起这个，温婉更加伤感了，她捏着嗓子，装作一副要哭的样子：“分了啊。” 应欢才不信温婉的鬼话：“你舍得？” “有舍才能得。”温婉突然正经：“我和他只适合谈恋爱，青春的荷尔蒙释放，快乐完了就该结束了。结婚的话，不适合。” 应欢不怎么关注温婉的感情生活，不过，她见过一面，三人一起吃过一顿饭，弟弟风趣幽默，很会照顾人。 应欢能看出来，这个弟弟对温婉是真心的。 她低着头，用脚踢着水泥地面的细碎的小石子，扬起一阵灰尘 ，小石子滚出好远，她顺着看过去，想起什么，语重心长道：“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温婉沉默了。 在感情里，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真心，最不能辜负的也是真心。 应欢和温婉大约聊了二十分钟，挂了电话。应欢原路返回往回走，才知道她说着说着竟走出这么远。 回到篮球场，场地空了，没了应淮等一行人的身影。 她准备给应淮打电话，一看手机，看到应淮发来的微信，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连那个沉寂已久的对话框再次弹出来 ，简单的三个字，又在应欢心里掀起不小的涟漪。 她往应淮停车的方向走，边走边回许生州的消息，打下一长串解释又删除，只留下“来了”两字。 再没得到任何的回复。 应欢走到车旁，看见应淮蹲在车尾后面的花坛边上，身边还有同样蹲着的许生州。两人穿着球服，露出大半截胳膊，零下的温度，冻的通红。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应欢，应淮率先站起来，走过来拿了车钥匙，给车解锁，拉开后座的门，拿出一个文件袋。 应欢站在一边，缩着脑袋，静静的听他俩说话。 应淮将文件袋递过去，又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递到许生州面前。 “你好好想一想，要是愿意，随时来。”应淮嘴里夹着烟，拢着打火机，啪一声点燃。 许生州咬着烟头，笑笑。 应淮抽了两口，许生州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忙忙离开。 应淮摁灭了烟，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回到家，应淮上楼洗澡，应欢在应淮房间门口站着，抬起的手又落下，始终没有敲下去。 应欢听到拖鞋踩在楼梯上的啪嗒声，应欢往楼梯口看了眼，看到董月怡。 “叫你哥下楼吃饭。”董月怡走到一半停下了，仰头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 应欢又听到了响亮的啪嗒声，董月怡下楼了。她敲门：“哥，吃饭了。” 里面回应了一声，没多久，房门开了，应欢站在门口，应淮一眼看穿：“有事？” 应欢咬着唇，犹犹豫豫，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摇头：“没事。” 两人下楼吃饭，饭桌上，董月怡又提起徐承。而后的两天，应欢被董月怡逼着出门和徐承约会。 徐承一大早就来了，在楼下坐着陪董月怡聊天。 楼上，应欢生无可恋的往脸上拍粉底，眼里完全没有对自己美貌的欣赏，只有没睡好的疲惫。 拥有同样悲惨遭遇的温婉，对着手机屏幕一顿输出，骂爽了才看向应欢，笑兮兮的：“一个郑煜祁还没解决，又来一个徐承。” 温婉钻进被子里，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从床尾的被子里钻出脑袋，双手撑着下巴，伸长了脖子，一脸好奇：“那个徐承长啥样啊，让你大清早的爬起来化妆。” 应欢拿起眉笔描眉，哈欠连连：“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这么困。” 凌晨接到温婉打来的电话，已经睡着的应欢迷迷瞪瞪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开车去高铁站接。回到家，已经一点半。 温婉洗完澡，两人躺在床上聊天，聊着聊着几个小时过去了。 等睡着已经过了4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被董月怡突突的敲门声吵醒。 应欢拉着被子盖过头顶，试图隔绝掉董月怡的声音，不料董月怡听不到她回应誓不罢休，扯着嗓子叫她的名字。 应欢不为所动，转过身，往温婉怀里钻。温婉早就被董月怡一嗓子嚎醒了，连忙瑶瑶应欢，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许生州来了。” “啊。”应欢猛地睁开眼，人瞬间清醒。 温婉对着董月怡笑，董月怡心满意足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应欢脑袋懵懵的，看着温婉，才发觉是她逗自己的，又躺了下去。 温婉盖上被子：“许生州没来，徐承来了。”温婉第一次听到徐承的名字，心里不免好奇：“他和郑煜祁哪个更好？” 应欢想了想：“徐承吧。” 温婉啧了两声：“那许生州和徐承呢？” 温婉以为应欢会毫不犹豫的说许生州，没想到，应欢选择闭口不答。 后来，某一天，应欢想过这个问题，她望着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其实，那天，她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是无解的，她无法确定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