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断亲后打猎和妹妹囤肉过冬》 第一章 救妹妹 “小贱人!我们家让你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你还敢偷东西!” “喂不熟的白狼眼,怎么不早点跟你爸妈一起死了?” 恶毒的话语充斥耳膜,也吵醒了江春。 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几块透着光的土瓦片,墙壁是熏黑的木头,身下是烂泥糊成的炕! 他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外面一阵哭喊。 “我没有偷东西!大娘,不是我!” 循声望去,下着雪的外面跪了个女孩,七八岁的模样,瘦瘦小小,乱成鸡窝的头发挡住了脸。 此时,她正被面前的女人用竹篾抽打。 “不是你还能有谁?这个家就你最馋?喂不饱的赔钱货!你爸妈那两个短命鬼也是,死了就死了,还留下两个累赘来拖累我们家,真是晦气!” 她边打边骂,唾沫星子横飞。 这一幕,意外的熟悉! 江春起身,直到看到那女孩的脸时,心底猛地一抽。 那是他的妹妹,江夏! 可,她不是五十年前就死了吗?怎么会… 难道他,重生了? 江春和江夏是亲兄妹。 上一世,爸妈离世后,两人都跟着大伯生活。 大伯本就有个儿子,70年代,家家户户都吃不起饭,平添了两张嘴,大伯一家很不乐意。 尤其是大伯母,每天明里暗里的辱骂,殴打他们。 江春还好,虽然时常遭受白眼,但到底是个十九岁的成年人了,大伯母张桂芬没有做的太过分! 而妹妹江夏就不同了,她年纪小,又是个女孩,更加被欺负的体无完肤! 年仅九岁,每天不仅要劈柴烧火,洗衣做饭,还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没饭吃! 可江春是个混蛋! 他啥都不会,知道如果得罪了大伯一家,被赶出去只有饿死的份。 所以,明知江夏的遭遇,江春选择无视。 而就在上一世的这天,家里少了一个鸡蛋,本是大伯的儿子江建财吃的,可他硬要赖在江夏的身上。 江夏百口莫辩,一遍遍解释喊冤,却无人相信。 那一天,她被打的浑身是伤! 回到柴房,在询问江春是否相信自己时,江春却还在埋怨江夏的不懂事。 “咱们现在住在人家的房子里,就得识相点!要是被赶出去了都得饿死!” 这是他给她的回答! 也就是这句话后,心灰意冷的江夏跑出了家门。 第二天,村民们在父母的坟前找到了她被冻僵的尸体! 她死了!江春才如梦初醒! 意识到是自己的不信任逼死了世上最亲的人,江春百般悔恨,跟大伯一家断绝关系,毅然离家。 恰好赶上部队招兵,江春被看重,入了伍,不仅学了一身本事,还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学会了打猎,捕鱼。 他再也不会被饿死! 可,那个可怜的小姑娘,也不会再回来! 本以为会抱着悔恨遗憾而终,没想到,上天竟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 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的护住妹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门外,张桂芬还在骂。 “小贱人!偷了鸡蛋还不承认,今天我必须打你一顿让你涨涨教训!” 话罢,那两指宽的竹篾又朝着江夏挥了去。 眼看就要打在她瘦弱的身上,江春再也坐不住。 “住手!”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 转头,看向张桂芬,怒目圆睁。 “你那鸡蛋不是我妹妹吃的,是你儿子吃的!” 他突然出现,倒把张桂芬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骂的更凶了。 “你放屁!” “我儿子最听话懂事,怎么可能偷吃鸡蛋?就是你妹妹这个赔钱货吃的!” “喂不饱的狗东西!平时啥都不做,就知道吃!” 江春眉头一皱,声音冷了下来。 “鸡蛋就是你儿子吃的,那蛋壳现在还在他口袋里,你一翻就知道!还有,我妹妹每天洗衣做饭,啥都在干,她一点都不懒!” 此话一出,江夏一惊。 她抬起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瘦的凹陷进去的大眼睛里带着不确定。 哥哥这是在,帮她说话? 张桂芬也有些惊讶! 以前不管她怎么打骂这小赔钱货,江春都当做没看到一样,今天是怎么了? 收敛心神,张桂芬再次开口。 “就算不是她偷的又咋了,我还不能骂她了吗?她整天那点活够个啥?要不是我们好心,看你们两个可怜收留你们,你两早就饿死了!” “江春,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有本事带着你这赔钱货妹妹滚出我家啊!” 江春不会打鱼,也没力气干活。 离开这个家只有饿死的份! 张桂芬每次都用这个来威胁,屡试不爽! 她本以为这次也一样,江春一会儿就会像条哈巴狗一样来跟自己道歉,然后把这赔钱货丢给自己任她撒气。 可没想到,江春却一把牵起江夏的手。 “行,那就分家!” 他目光坚定。 “你们现在住这房子,西边两间是我爸妈留下的,既然要分家,就必须把这房子还给我们!” “你,你说什么?” 张桂芬听罢,先是一怔,半晌后,反应过来,尖声刺耳。 “分家?还想要房子?” “江春,你脑子被门夹了?” “就你个屁事不会的废物,分了家不得饿死?”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江春目光冷淡,拉着江夏走进西屋,把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 锅碗瓢盆,衣物被褥… 他一个劲儿的扔,张桂芬看的人都懵了,边阻止边骂。 “江春!你是不是疯了?敢扔我东西,赶紧住手?” 可她又哪挡得住正值年少的江春? 直到两间屋子都变成了空屋,江春才停下手中动作。 看向张桂芬,眼神像冰。 “以前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从今天开始,我和我妹跟你们家没有半点关系!” “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妹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罢,拉着江夏进了屋。 门外,东西散落一地! 张桂芬气的快炸了! “江春!你个小杂种兔崽子!你真是反了天了敢这么对我!” “分家就分家,记住你现在的硬气!等你饿的快死了,就算跪着回来求我我都不会施舍你一口吃的!” “砰!” 空气安静,回应她的只有响亮的关门声! 第二章 你快饿死得了 张桂芬的叫骂声在院子里回荡,尖利刻薄好像要戳破这漫天的大雪。 屋里江夏瘦小的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 她怯生生地看着江春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一向对她不闻不问的哥哥,会突然像变了个人。 江春没有多解释。 上一世的亏欠说再多也苍白无力。 他脱下自己身上还算厚实的棉袄直接披在了江夏的身上,然后用手搓着她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 “哥……”江夏的声音细弱得好像猫叫。 “别怕有哥在。”江春的声音不高,看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四面漏风,家徒四壁这个词用在这里都算是夸奖了。 他们没有被褥,没有锅碗更没有一粒米。 张桂芬那句“等你饿得快死了”并不是一句单纯的诅咒,而是即将发生的现实。 “哥,我们会饿死吗?”江夏小声地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会。”江春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跟你保证不仅不会饿死,我还会让你天天吃上肉。” 天天吃肉? 江夏呆住了。 对她来说那就像天方夜谭。 别说肉了能每天吃上一口热乎的玉米糊糊,不挨打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看着妹妹不敢相信的眼神,江春心里一阵刺痛。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开始在屋里翻找起来。 这是他父母留下的老屋,总该有点东西。 很快他在墙角的一个破木箱里,翻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还有一小捆充当绳子用的细麻线。 足够了! 江春把柴刀在破瓦片上磨了磨,虽然依旧很钝但砍些小树枝不成问题。 他回头对江夏说:“小夏,你在屋里待着把门从里面插好谁叫都别开。哥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江夏紧张地拽住他的衣角:“哥,你去哪?外面雪大,大娘她……” “放心,她不敢再动你了。”江春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张桂芬已经骂累了,正叉着腰喘气。 她那个宝贝儿子江建财,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正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蛋黄的痕迹。 看到江春拿着柴刀出来,张桂芬又来了精神阴阳怪气地喊道:“哟,怎么着?拿把破刀想吓唬谁啊?有本事去山里砍头熊回来没本事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江建财也跟着起哄:“没用的废物还想打猎?别被狼给叼走了!” 江春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对这种人任何回应都是浪费口舌。他径直走向了村后的那片山林。 这片山他上辈子打过无数次交道。 部队转业后,江春一度靠山吃山。 这片养育他也埋葬了他父母的大山,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座予取予求的私人宝库。 哪里有兔子窝,哪里有野鸡常出没,这些只是入门级的技巧。 他真正压箱底的本事是能与这山林里的生灵,用它们的方式“对话”。 大雪封山万物死寂。 他没有像其他猎人一样,咋咋呼呼地满山遍野乱撞,那是蠢人碰运气的搞法。他只是沉默地、坚定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积雪,走向那片在所有人看来都“一穷二白”的背风阳坡。 阳光斜斜地打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睛发酸。 很快,他发现了一串脚印。 很浅,很乱,像是兔子留下的,但又有些不对劲。 江春蹲下身,伸出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捻起一点雪。 雪质疏松,边缘已经开始融化。这是昨晚留下的。 他心里有了底,顺着这串凌乱的脚印跟了过去。 这一跟就是整整一个上午。 太阳从东边的山头慢悠悠地爬到了头顶。 江春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风干的窝窝头像石头一样硌着他的胃。 脚印时断时续好几次都消失在一片被风抚平的雪地里。 换做别的猎人恐怕早就骂娘放弃了。 但江春没有。 他知道这片阳坡背风,积雪下肯定藏着兔子过冬吃的草根和嫩芽。 别的猎人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他们不够耐心,更不够懂行。 他像一头孤狼耐心地勘察着每一寸土地。 风向、雪的厚度、植被的分布无数信息在他脑中交织汇成一张只有他能看懂的活地图。 终于在一棵歪脖子松树后面,他看到了一片被刨得乱七八糟的雪地。 找到了! 这里是兔子的“食堂”! 密密麻麻的脚印,新鲜的陈旧的,交织在一起昭示着这里曾经的“繁荣”。 江春的心猛地一跳一丝火热涌上心头。 然而他把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别说兔子,连根兔毛都没看着。 那些狡猾的小东西吃饱喝足就立刻钻回了各自的藏身洞。 太阳开始西斜金色的光芒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也把江春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希望正在一点点被寒冷和饥饿吞噬。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嘴唇因为干渴而裂开了几道血口子。 难道……今天真的要空手而归? 一想到家里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一想到妹妹那虚弱的身体,江春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不! 绝不能放弃!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轮残月挂上树梢,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一层诡异的白。 气温骤降寒风似乎都变得温顺了几分其实是冷到了极致,连风都仿佛被冻僵了。 江春找了一处避风的岩石凹陷处整个人缩成一团,闭上眼耳朵却像雷达一样微微耸动。 他整个人仿佛与这片死寂的雪林融为一体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江春的四肢都快要冻得失去知觉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簌簌”声钻入了他的耳朵。 来了! 江春的眼睛豁然睁开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一个危险的尖。 他看到,不远处的几丛荆棘下,有几团灰白色的影子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足足五只雪兔! 饿了一天的它们,终于熬不住,出来觅食了! 江春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瞬间沸腾!但他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他知道,但凡有一点异动,这些比鬼还精的家伙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章 弄到兔子 五只兔子!个个膘肥体壮,在月光下像一个个滚动的雪球。 如果能全部拿下……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压下。他没带弓箭,更没带套索,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把弹弓和路边捡来的石子。 贪心,是猎人最大的忌讳。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其中最大、最肥硕的那一只。它离得最近,也是最放松警惕的一个,正低头啃食着雪下的一截草根。 就是它了! 江春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摸出一块鸡蛋大小、边缘锋利的石子。 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是他一路走来,精挑细选出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了右臂之上。 就在那只肥兔抬头的瞬间,江春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音! 手臂猛地一挥,发出“呜”的一声厉啸! “噗!” 一声闷响! 那只肥硕的雪兔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整个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一击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另外四只兔子吓得魂飞魄散,它们“噌”地一下炸开,化作四道白色的闪电,瞬间就没入了远处的黑暗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江春没有丝毫惋惜,他的身体瞬间弹射而出,几步就冲到那只死透的兔子旁,一把将其拎了起来。 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七八斤重! 温热的血液顺着兔子的鼻孔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砸开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今晚,总算有交代了。” 江春心里燃起一股欣喜,转身正想往家走。 忽然又想起家里没了柴火,转身又钻进树林里砍了些柴回去。 寒冬腊月,不能把妹妹冻着了! 而此时,西屋。 下雪的天看不见星星,寒风像刀子一样透过墙上的缝隙,把门窗吹得吱呀作响。 像是鬼哭狼嚎! 江夏缩在角落里,小手紧紧的抱着膝盖。 她赤着脚,一双小脚早已被冻的没有知觉,牙齿打颤,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没见人影。 哥哥已经出去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缩了缩脖子,也就在这时,端着玉米糊糊的张桂芬踹开了门。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又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江夏,张桂芬咧嘴一笑。 “老娘就说,那逞能的废物不知天高地厚,还学别人打猎,现在估计都被狼吃了!” 江夏抬起头,玉米糊糊的香味儿钻入鼻腔,她眼神却很坚定。 “不会的,我哥哥不会死!” “呵!” 张桂芬一声冷笑。 “没死?那就是不要你了!毕竟你一个赔钱货,带着你也是拖油瓶!” 刺耳的声音像是一把刀一样,狠狠地扎进了江夏的心里。 江夏鼻子一酸。 拖油瓶吗? 她低着头,眼泪无声落下。 瞧着效果达到,张桂芬得逞的大笑一声,端着碗转身。 正欲回屋,刚好撞上了回来的江夏。 还没死? 张桂芬眯了眯眼,在他身上打量一圈,最终落在他身后的柴火上。 紧接着开口。 “我当是多大能耐呢,搞了半天就弄了点破柴火回来?怎么,今晚就打算喝西北风啃柴火过冬?” 江春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懒得理。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跟妹妹吃上美味的烤兔子! 径直绕过张桂芬,江春直接进了西屋。 屋里,江夏抬起头。 一见进来的是江春,她连忙迎上来。 “哥!你终于回来了!” 她小脸上还挂着泪水,一看就是刚哭过! “冷不冷?”江春把柴火放下,在屋子中央用几块石头简单垒了个灶。 “不冷。”江夏摇摇头,小声问,“哥,找到吃的了吗?” “找到了,别急。” 江春用火镰和火石,费了点劲升起一堆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动起来,总算给这间冰冷的屋子带来了一丝暖意和光明。 江夏烤了烤冻僵的脚,刚想问江春吃的在哪儿时,就见自家哥哥像变戏法似的从柴火堆下面掏出个东西来。 那是只,兔子! 江夏眼睛猛地瞪大! “哥,你这是在哪里弄到的?” “在山上,下午运气好逮了一只!” 江春将捉野兔时候的辛苦全部省略,言简意赅道。 “你先烤会儿火,一会儿就有肉吃了!” 他说罢,掏出匕首,开始熟练的给兔子剥皮剃肉。 另一边,大伯江大军干完活从外面回来了。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张桂芬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添油加醋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江春如何“大逆不道”,如何“忘恩负义”。 “他就是个白眼狼!咱们养了他这么多年,现在翅膀硬了,居然敢跟我们分家! 还把我的东西全扔了出来!大军,这事你可得管管,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大军听完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抽着旱烟。 他比张桂芬要想得多。 江春那小子今天确实有点邪门。 分家?他拿什么活? “行了先吃饭。”江大军掐灭了烟袋,“饿死他几天他自己就老实了。到时候还不是得跪着回来求我们?” 张桂芬这才解了点气端上了晚饭。 晚饭很简单玉米饼子配咸菜疙瘩,外加一锅清汤寡水的野菜汤。 即便如此江建财还是吃得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他忽然吸了吸鼻子。 “妈,你闻到没?什么味儿这么香?” 张桂芬也闻到了。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正顺着门缝和墙缝丝丝缕缕地飘进来,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 这香味,光是闻着就让人直咽口水。 “哪来的肉味?”张桂芬也奇怪。 江大军放下筷子,那股香味好像有钩子,把他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 他家的晚饭,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香味的来源,正是隔壁的西屋。 此刻西屋的火堆上,正用一根削尖的木棍穿着只肥硕的野兔。 兔子已经被处理干净在火焰的炙烤下,油脂滋滋作响滴落在火堆里激起一阵更浓郁的香气。 第四章 废物也能弄到肉 江夏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只由白变黄,再由黄变得焦香流油的兔子,口水已经快要流下来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兔子,更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肉味。 “哥,这……这是哪来的?” “下午运气好逮住了两只。”江春撕下一条冒着热气的兔腿,吹了吹递给江夏,“快吃尝尝哥的手艺。” 江夏小心翼翼地接过烫得左右手来回倒腾。 她先是小小的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 太香了! 外焦里嫩的兔肉纤维在齿间撕裂,丰腴的肉汁混合着淡淡的柴火香气在口腔里爆开。 江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的小脸因为激动和满足涨得通红,吃得满嘴是油,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那股子香是霸道到了骨子里的香。 不同于寻常人家煮野菜糊糊的寡淡,这味道带着野性带着油脂被烈火舔舐后“滋滋”作响的生命力更带着一股子能把人魂儿都勾走的焦香。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先是蛮横地挤开西屋的门缝,随即在小小的农家院里盘旋、肆虐最后竟顺着晚风,大摇大摆地朝着左邻右舍飘荡而去,沿路播撒着罪恶的诱惑。 东屋江家的饭桌上,死寂一片。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水,把每个人都牢牢地钉在原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江建财手里那块硬邦邦的玉米饼子此刻像是烙铁一样烫手。 他先是茫然地嗅了嗅,小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那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的肉香彻底击溃了他幼小的心灵。 “哇——!” 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嚎炸响在寂静的屋里。 江建财把饼子狠狠往桌上一掼两条小短腿使劲蹬着地,“妈!香!有香的!我也要吃肉!” 这一嗓子如将火星子丢进了火药桶。 “啪!” 张桂芬脸色铁青一双筷子被她生生拍断在桌上。她那张平日里就显得刻薄的脸,此刻更是涨成了猪肝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肉?肉?咱们家哪来的肉味?”她先是厉声呵斥,随即自己也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敢置信。 这味道错不了是肉!而且是烤肉! 可这年头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谁家能有这等奢侈的吃食? “哪来的味儿?建财你别是闻岔了……” 话音未落她自己也闭上了嘴。 那股霸道的香味,仿佛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又一波更浓烈的攻势席卷而来。 “是西屋!”一直闷头抽烟的江大军,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院子的西边,那双被烟油熏得焦黄的手指,捏着旱烟杆,微微发颤。 “西屋?”张桂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一声,霍然起身,“那个小兔崽子?他哪来的钱买肉?!” 她再也按捺不住,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一头扎出了东屋的门。 江大军没有阻拦,只是把烟锅在鞋底上“梆梆”地磕了两下,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烦躁,混合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贪婪,让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张桂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西屋门口,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凑到那扇破旧木窗的缝隙前,把眼睛死死贴了上去。 只一眼,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窗内,一小堆炭火烧得正旺。 火上,架着一只被烤得通体金黄、油光发亮的兔子! 那肥美的兔腿上,油脂正“滋滋”地往下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小簇火苗,也升腾起一股更勾魂夺魄的香气。 而那个她口中的“小兔崽子”江春,正盘腿坐在火边,神情专注地转动着木棍,手里还拿着一把破刷子,慢条斯理地往兔肉上刷着什么酱料。 他的旁边,小丫头江夏正捧着一小块已经烤好的肉,小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吃得嘴角流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全是崇拜。 这幅画面,对张桂芬来说比拿刀子剜她的心还难受!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两个没人要的拖油瓶能在这里吃香喝辣,她的宝贝儿子却只能啃玉米饼子? 那兔子是山上的野物!山上的东西就该是大家伙的! “砰!砰!砰!” 理智彻底被嫉妒烧毁,张桂芬用拳头狠狠砸着那扇薄薄的木门,发出的声响仿佛要把它拆碎。 “江春!你个烂了心肝的白眼狼!开门!”她的嗓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老娘就知道是你!偷了东西自己躲起来吃独食!你给我滚出来!那兔子是我们老江家的你敢一个人吞了?!” 屋里江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兔腿差点掉进火里。 江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沉稳地撕下那只烤得外焦里嫩、最肥美的兔后腿,吹了吹递到妹妹手里声音平静得可怕。 “别怕,吃你的。天塌下来有哥给你扛着。”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瞬间抚平了江夏的恐惧。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把小脸埋进香喷喷的兔腿里,继续大口啃起来。 门外张桂芬的叫骂越来越不堪入耳。 就在她叫骂得快要喘不上气准备找块石头砸锁时——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张桂芬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但旋即被更大的怒火覆盖,她双手往腰上一叉摆出撒泼的架势:“你还敢开门?小王八羔子肉呢?赶紧给我拿……” “来”字还卡在喉咙里。 江春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当着她的面,缓缓举起手里那只剩下的、同样油光发亮的兔前腿,送到嘴边,然后“咔嚓”一声。 他狠狠咬下了一大口,清脆的声响,是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他慢慢地咀嚼着,喉结滚动,将满口肉香咽下。 然后,他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张桂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野狼般的弧度。 “我的猎物,你凭什么拿走?”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张桂芬的心上,“你也配?” “凭什么?就凭我们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张桂芬理直气壮,“没有我们你们兄妹俩早饿死在外面了!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弄到点好东西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养我们?”江春忽然笑了,那笑意却冷得像外面的冰雪,“你说的是让我妹妹天天劈柴烧火洗一家人的衣服,还动不动就挨打挨骂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那种养吗?” 第五章 大伯一家的丑陋面目 他每说一句张桂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江春上前一步,逼视着她:“还是说,你指的是我爹妈留下的抚恤金,还有每个月十五斤的供应粮,全都被你拿去喂了你家宝贝儿子的那种养?” 这话一出,张桂芬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褪。 这件事,是她和江大军做得最隐秘的事,他们一直以为江春这个闷葫芦什么都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声音都开始发颤,色厉内荏地嚷嚷,“我什么时候拿你家钱了!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江春不再跟她废话,“想吃肉?可以。拿钱来买。一只兔子五块钱,一分不能少。不然,就给我滚远点。” 说完,他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张桂芬,“砰”地一声,再次把门重重关上。 张桂芬站在门外,脑子里嗡嗡作响。 抚恤金……供应粮…… 这个秘密被戳破的恐慌,远比吃不到肉的愤怒要强烈得多。她失魂落魄地走回东屋。 “怎么样?那小杂种把肉给你了?”江建财还眼巴巴地等着。 江大军也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婆娘。 张桂芬嘴唇哆嗦着,把江春的话学了一遍。 “他……他都知道了……大军,他知道抚恤金和供应粮的事了!” 江大军捏着烟杆的手猛地一紧,旱烟锅里滚烫的烟灰洒了出来,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毫无察觉。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笔钱是江春父亲在矿上出事后矿上给的一大笔补偿。 当年江大军两口子跟村里人说的是这钱都给孩子父亲办后事。 还有还债用光了。 实际上他们偷偷藏了起来。 这是他们家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们敢肆无忌惮磋磨江春兄妹的底气。 可现在这个秘密被江春一口叫破。 “不可能……”江大军沙哑地开口,“他那时候还小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可他就是说出来了!”张桂芬快哭了,“大军这可怎么办?要是这事传出去我们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江大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终于意识到。 今天的江春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闷葫芦了。 他好像一头睡醒的狼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西屋里火光映着兄妹俩的脸,江夏已经吃饱了小肚子撑得圆鼓鼓的满足地打着嗝。 这是她记事以来吃得最饱最香的一顿。 她靠在江春身边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和安全感眼皮渐渐发沉。 江春把剩下的半只兔子用干净的树叶包好,又把另一只完整的兔子挂在屋梁上。 这是明天的口粮也是换取其他生活物资的本钱。 他们现在什么都缺,盐,油,粮食,被子…… 打猎能解决肉但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他凝视着火光下熟睡的妹妹,自己那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裹在她瘦小的身上,像一团被小心翼翼护着的火种。 即便在梦里她的眉头依旧紧锁,那是一种被贫穷和不安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江春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得生怕惊醒一只蝶,将妹妹抱起稳稳地放在铺了厚厚干草的土炕上。 他又把灶里的柴火拨旺了几分让这间破屋能再暖和一点。 上一世亏欠她的这一世他要连本带利加倍偿还。 天色刚透出鱼肚白江春便睁开了眼。 雪停了院里院外一片死寂的白。 他将那只肥硕的野兔用麻绳捆扎结实,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本钱是妹妹的药也是家里的粮。 他准备去镇上的供销社无论换钱还是换票都得试试。 “哥,你去哪?”江夏不知何时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 “哥去趟镇上换点白面和盐巴回来。”江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定,“你在家锁好门谁敲门都别开听见没?” 他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单衣拎着兔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静得可怕东屋那边毫无声息。 江春懒得理会径直走向院门。 可就在他手刚要碰到门栓时脚步却骤然钉在了原地。 院门口堵着两个人。 一个是村长赵老四另一个是民兵队长李卫国。 李卫国壮得像头熊腰间别着的驳壳枪枪套,即便空着也比插着把真枪更让人心里发怵。 两人的脸色比这化雪的天还冷。 尤其是李卫国,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同村的后生更像在审一个已经定了罪的贼。 “江春天没亮透呢这是急着上哪儿去啊?”村长赵老四率先开口语气像是淬了冰碴子。 “去镇上。”江春回答得波澜不惊可心却咯噔一下,直直沉了下去。 这么大早村长和民兵队长一起堵门来者不善。 李卫国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野兔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拎着兔子去镇上?你胆子不小啊。” 他冷笑一声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私自倒卖猎物搞投机倒把!跟我们走一趟吧!” 投机倒把! 这四个字在七十年代无异于一顶能把人压垮的大帽子,轻则批斗游街重则劳改坐牢。 江春拎着兔子的手稳如磐石他知道这是大伯一家的报复来了。 昨晚吃了瘪今天就想用这种毒计把他往死里整。 东屋的门帘一掀张桂芬和江大军走了出来,江建财跟在后面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坏笑。 张桂芬喊道:“赵村长,李队长,你们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小子昨天刚跟我们分家今天就想走歪门邪道!我们好心劝他,他还不听非要去干这投机倒把的勾当这不是给我们村子抹黑吗?” 她这一嚷嚷左邻右舍不少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民兵队长李卫国往前一站那身板跟堵墙似的一脸正气地呵斥道:“江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老实交代!” 李卫国是村里有名的猎户可惜技术不精,时常空手而归。 他早就看江春这个不声不响的“废物”不顺眼现在抓到他的把柄,自然要往死里踩。 周围的议论声也响了起来。 “这江家大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可不是嘛刚分家就敢干这个这是想钱想疯了?” “要我说还是江大军两口子,心善这种白眼狼就该早点赶出去。” 所有矛头瞬间都指向了江春。 第六章 谁才是白眼狼 西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江夏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惊恐,她死死地抓着门框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哥哥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江春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示意。 然后他才转向李卫国,不卑不亢地开口:“李队长,你说我投机倒把我倒想问问我把东西卖给谁了?钱又在哪?” 李卫国一愣随即冷哼:“你这正要去镇上卖,被我们抓了个正着!还想狡辩?” “去镇上就一定是去黑市卖吗?”江春掂了掂手里的兔子,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国家的供销社难道不收山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啊,供销社是国营的猎户把猎物卖给供销社,那是正当合法的。 李卫国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强辩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去供销社!我看你贼眉鼠眼就是想去投机倒把!” “我是不是去投机倒把你说了不算。”江春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无可辩驳的力量,“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从张桂芬和江大军那两张错愕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村长赵老四的身上。 “赵村长,这只兔子我不卖了。” “我把它上交给村集体给我记上工分就行!” 这句话就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上交集体?记工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油水,谁打到点野味不是藏着掖着自己吃或者想办法换点钱票?主动上交集体的简直闻所未闻! 这一下性质全变了。 人家江春不是要去投机倒把而是要为集体做贡献! 那你李卫国拦着不让成什么了? 你张桂芬跑去举报又安的什么心?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看向张桂芬一家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探究和鄙夷。 张桂芬的脸瞬间憋成了紫红色她怎么也想不到江春会来这么一手。 这不等于当众打了她的脸吗? 她急了口不择言地叫道:“他就是装的!他就是怕了才故意这么说的!” “哦?”江春扭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大娘我为集体做贡献你不高兴?还是说你就盼着我被抓走你好安心霸占我爹妈留下的房子?” “你血口喷人!”张桂芬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都少说两句!” 村长赵老四终于发话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春这个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年轻人今天让他刮目相看。 这脑子这胆识可不是一般后生能有的。 赵老四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道:“江春同志有这个觉悟是好事嘛!是我们全村学习的榜样!卫国啊你也是事情没搞清楚怎么能随便给人扣帽子呢?” 李卫国被说得面红耳赤他狠狠地瞪了江春一眼,那表情里除了难堪更多了几分怨毒。 今天自己成了江春垫脚的石头这个脸是丢定了。 “赵村长我这就把兔子送到村委会去。”江春说着就拎着兔子往村委会走。 “哎,好!好样的!”赵老四一拍大腿,声音洪亮,看江春的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记分员!记分员听着!给江春,记上十个工分!按咱们队的最高标准记!” 十个工分! 嘶—— 人群瞬间炸了锅,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可是壮劳力顶着毒太阳,从天亮干到天黑,累断了腰才能挣回来的数! 江春呢?就凭山上捡的一只兔子,转手就到账了。 一瞬间,射向江春的目光就变了味儿。 从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变成了赤裸裸的羡慕,甚至是嫉妒得发红的眼! 张桂芬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掐着江大军的胳膊,指甲陷进肉里都毫无知觉。 江大军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像开了染坊。 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想看他笑话,结果自己一家子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这脸,丢得比裤衩子都干净! 江春迎着那一道道复杂的目光,平静地走出村委会。 手里空了,心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一只兔子,换来十个工分,更换来了在全村人面前的一次扬眉吐气。 值了!太他/娘的值了! 经此一事大伯一家短时间内不敢再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而他在村里的形象也彻底扭转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身又一次走向了村后的那片大山。 工分只能换粮食可他和妹妹还需要盐,需要油需要一床能御寒的被子。 这一切都得靠山里的“宝藏”。 这一次他没有再选择打兔子。 兔子目标小换不了多少东西。 他要玩点大的。 江春径直往深山里走雪地里只留下他一串坚定的脚印。 他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很快找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处陡峭的石壁下几棵老松树的根系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雪地上有些杂乱的爪印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 江春笑了他找对地方了。 这里是野猪下山喝水歇脚的必经之路。 对付这种皮糙肉厚性情凶猛的大家伙,光靠一把柴刀是不行的必须用陷阱。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绕着这片区域转了一大圈把地形风向都摸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才选定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开始忙活起来。 他用柴刀砍下几根柔韧性极好的小树削尖一头,做成简易的木矛。 又找来坚韧的藤条,在记忆中那个最巧妙的位置布下了一个结构复杂却极为致命的套索陷阱。 这个陷阱是他在部队里跟一位老侦察兵学的专门用来对付大型野兽一旦触发藤条会瞬间收紧倒悬的木矛会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江春拍了拍手上的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区域。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他回到家时江夏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 看到他平安回来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扑进他怀里。 “哥,你可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没事了。”江春摸了摸她的头,“以后都不会有事了。哥今天挣了工分明天就能换回玉米面了我们饿不着了。” 兄妹俩烧了火烤着早上剩下的半只兔子。 即便没有盐那肉香依旧让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第七章 这世间的所有寒冷和恶意 夜死寂。 土屋里篝火噼啪作响,明灭不定像个随时会断气的老人。 江夏蜷在干草堆里嘴角残留的油光是今天唯一的甜。 她睡得很沉小小的身子无意识地向着火光挪动,贪婪地汲取着那份摇摇欲坠的温暖。 江春没睡。 他像一尊石雕背靠着那扇四处漏风的破门,用身体堵住呼啸的北风。 妹妹均匀的呼吸是他两辈子听过最安心的声音。 他死死盯着那张熟睡的小脸前世她冻毙在雪地里,身体僵硬如铁的画面和眼前这张红扑扑的脸蛋重叠,像一把烧红的刀在他心口反复搅动。 不会了。 这辈子谁也别想再动她一根汗毛! 他将身上唯一的棉袄脱下轻轻盖在江夏身上。 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衣任凭那如刀子般的寒风透过门缝,一下下刮在他的后背上。 疼但清醒。 他用自己的体温,为妹妹隔绝了这世间所有的寒冷与恶意。 …… 天蒙蒙亮江春是被活活冻醒的。 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妹妹还在香甜地睡着。 他悄无声息地拉开门东屋那边静悄悄的,但江春知道张桂芬那条毒蛇,正在积攒着毒液随时准备咬人。 他没惊动任何人径直去了村委会。 会计刘建国正戴着老花镜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 “刘叔。” 刘建国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江春啊,有事?” “换粮食。”江春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 “哦,村长交代了给你记了十个工分。”刘建国从账本里抽出一个翻了翻,“一工分一斤玉米面或者八两白面,换哪个?” “十斤玉米面。” 白面精贵,眼下能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根本。 刘建国点头刚要开条子,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梳着两条乌黑麻花辫的姑娘端着热水道了进来,一身干净的蓝色布褂子衬得她皮肤雪白在这灰扑扑的村子里,像一朵出水的芙蓉。 是刘建国的女儿在村小学当老师的刘青青。 上一世,江春跟他交集不多,只记得在同龄娃都在上学时,小夏因为交不上学费,只能天天上山打猪草,而她下学路上遇见,市场会逮着她教识字。 想到这里,江春的心头浮现出几分感激。 这边,刘建国已经开好了条子,他递过来。 “十斤玉米面,去领吧。” “谢刘叔。” 江春接过条子,转身就走。 “江春!” 刘青青忽然喊住他。 江春回头。 “有啥事吗?” 刘青青上前,贴近后,一股好闻的香胰子味儿传来。 她走至江春身边,低声道。 “你小心李队长,他那人心眼小,昨天的事他肯定记仇,你别再犯浑了!” 江春心头一软。 这年头一句善意的提醒比粮食金贵。 “多谢。” 他由衷道谢后,这才离开。 …… 村口老槐树下,张桂芬尖酸的嗓门跟破锣似的传出老远。 “呸!就他那窝囊废还打猎?那兔子八成是瞎了眼,一头撞死在他脚下的!” 旁边吊梢眼的女人立马接茬:“可不是!骗了队里十个工分今儿就敢在家睡懒觉,烂泥扶不上墙!” “就该让他把那十个工分吐出来!” 唾沫星子横飞间,一抬头就看见她们嘴里那个“窝囊废”正扛着一袋粮食,一步步走近了。 午后的阳光刺眼给他满是补丁的衣衫镶上金边,反差得骇人。 他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咚、咚、咚,仿佛踩在她们的心尖上。 那刺耳的哄笑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咯”的一声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张桂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江春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们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辱骂都更让人难堪! 张桂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拦在了江春面前双手叉腰摆出吵架的架势吊着嗓子尖叫: “哟,这不是我们江家的大能人吗?靠捡死兔子换来的粮食吃着不亏心啊?” 江春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向她。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我肩膀扛粮磨破了皮心里踏实。” “总比某些人嘴皮子磨破了只能嚼舌根喷粪星子强。” 话音刚落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张桂芬做梦都没想到,那个平日里任她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回嘴的闷葫芦今天敢当众如此羞辱她!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江春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个小畜生!你骂谁?!” “谁应就骂谁。” 江春说完再不看她一眼迈开长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你给我站住!”张桂芬彻底疯了转身就要去抓江春的胳膊。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江春就听到一声冰冷刺骨。 “我这双手昨天刚给兔子剥了皮。你要是想试试我不介意。” 张桂芬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她对上江春回头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 她毫不怀疑这小子真的敢! 江春冷哼一声扛着粮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家的破旧泥屋。 “反了天了!”张桂芬咬牙切齿,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江春的背影,“你个小杂种给我等着!” 破旧的土坯房里冷风跟不要钱似的从窗户纸的破洞里钻进来,卷起一股子霉味和穷酸气。 江夏小脸冻得发白正费力地叠着那床又薄又硬、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被。 被子里的棉絮早就结成了疙瘩叠起来都硌手。 她刚醒饿得头昏眼花,却还是习惯性地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 这是她和哥哥唯一的家了。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夏眼睛一亮是哥哥回来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就跑了出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怯懦和关心:“哥,你没事吧?” 村里那些长舌妇的话她躲在家里都听见了几句,说哥哥走了狗屎运捡了只死兔子,早晚得饿死。 她生怕哥哥在外面受了欺负。 江春看着妹妹单薄的身影心中一暖,前世的滔天戾气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绕指柔。 他侧过身露出了身后扛着的那个沉甸甸的麻袋。 “砰!” 麻袋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袋口没扎紧金黄色的玉米面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在昏暗的屋子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江夏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摊金黄,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玉……玉米面?”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带着哭腔。 那不是掺了糠的杂合面是纯纯的能救命的细玉米面! 她已经快忘了这东西是什么味儿了。 “哥……”江夏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她猛地扑上去不是扑向江春,而是扑向那个麻袋小手颤抖着。 “饿了吧?哥给你弄点吃的。” 灶房里很快就飘出了久违的粮食香气。 江春没舍得多放只舀了两瓢,兑上水搅成一锅稠乎乎的玉米糊糊。 即便如此那浓郁的香气也足以让饿了几天的人馋涎欲滴。 兄妹俩一人一碗,蹲在灶台前呼啦呼啦地喝着。 滚烫的玉米糊糊滑过喉咙暖意瞬间驱散了五脏六腑的寒气和饥饿。 江夏吃得小脸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双大眼睛幸福得眯成了月牙。 “真香!”她满足地舔了舔碗边意犹未尽。 “以后会更香。”江春给她擦了擦嘴眸光深邃,“哥给你弄肉吃!” 这话他之前就说过,但此刻在温暖的玉米糊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有力量。 江夏重重地点了点头大眼睛里全是崇拜和信任:“嗯!我相信哥!” 他站起身从墙角抄起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在磨刀石上“唰唰”蹭了几下尽管刀刃依旧布满豁口但至少多了几分寒光。 “哥,天快黑了你还要上山?”江夏洗完碗出来,看到哥哥的架势,小脸瞬间又白了。 第八章 觉得自己能耐上天了 “是的,你就安心的休息吧!” 江夏点头,没过多久安顿好妹妹江春抄起柴刀,再度进山。 一夜过去了他布下的杀局,该有结果了。 他脚步飞快,这一次不再是绝望下的豪赌而是胜券在握的收取! 离着陷阱还有几十米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成了! 江春心脏猛地一跳拨开最后一片灌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一头小牛犊子般大小的黑色野猪,被碗口粗的藤蔓陷阱倒吊在两棵巨树之间,庞大的身躯像一口来自地狱的摆钟在山风中微微晃动。 两根削尖的硬木长矛一根从它眼窝贯入,一根从它脖颈刺穿早已死得透透的。 那狰狞的獠牙在日光下闪着森森白光,即便死了那股凶悍暴戾之气依旧扑面而来,让人头皮发麻。 三百斤!这头猪王少说也有三百斤重! 完美的猎杀! 巨大的狂喜过后江春迅速冷静下来。 这么个大家伙,他一个人弄不下去。 唯一的办法回村叫人。 但他很清楚,一旦叫人这头猪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可那又如何? 吃独食是要用命来换的。 这个道理他上辈子死之前才想明白。 没有丝毫犹豫江春挥起柴刀,干净利落地砍下野猪一只蒲扇大的耳朵揣进怀里转身就往山下狂奔! 江春像一头猎豹冲进了村委会大院。 “赵村长!” 这一嗓子吼得屋里正在开会的几个村干部全都一哆嗦。 “江春?你小子奔丧呢?”村长赵老四眉头一皱很是不满。 江春大口喘着粗气,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那只血淋淋的猪耳朵,“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桌子上! “山里!野猪!” 简短的四个字,却像一道炸雷在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只比人脸还大的猪耳朵死死钉住,眼神从震惊,到狂热再到不敢置信! “野……野猪?”赵老四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抓起猪耳朵声音都在发颤,“我的乖乖!光这耳朵就这么大,这猪得有多重?” “三百斤只多不少!我绝对不会骗你们!”江春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三百斤! “你小子,没蒙我?”赵老四猛地抬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春言简意赅:“猪,吊在后山,我一个人弄不回来多找点人过来帮忙吧!” “走!” 赵老四一拍桌子声若洪钟:“李卫国!带上民兵队,扛上杠子,上山!” 李卫国冲进来一眼瞥见桌上血淋淋的猪耳,昨天还挂在嘴边的“狗屎运”三个字,此刻化作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脸瞬间绿了。 “江春干了头三百斤的猪王!” 一嗓子半个村子都炸了! “走,上后山瞅瞅!” 人群扛着锄头扁担黑压压地涌向后山。 张桂芬混在人群里脸黑如锅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不可能!就凭他?” 山涧。 当那头倒吊在老树上身躯堪比牛犊的庞然大物撞入视野—— 全场死寂!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娘嘞……这是猪妖下山了吧?” “江家祖坟这是冒青烟了!” 而李卫国已经不敢再与他对视,眼神里只剩下惊恐和一丝颤抖。 “都别愣着了!抬!” 赵老四大手一挥十几个壮劳力喊着号子,才勉强将这头巨兽抬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山下挪。 野猪进村万人空巷。 村委会大院里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赵老四:“按照村里规矩猎物村集体收一半猎手得一半!” 他看向江春。 江春:“这猪太大没有各位叔伯兄弟帮忙我一个人也抬不回来。我那一半里再拿出一半分给今天上山帮忙的兄弟们!”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那些帮忙的汉子们个个喜上眉梢,看江春的眼神瞬间就变了那是由衷的感激和佩服! 赵老四更是赞许地猛点头。 这小子不贪懂事是个人物! 张桂芬夫妇俩挤在人群里听到这话心疼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几十斤肉啊!这个败家子就这么送出去了! 接下来,分猪肉! 王屠夫手起刀落,很快将整头猪分解。 村集体的一半,每家分了两斤,剩下的入库。帮忙的民兵们,也都分到了五六斤肉,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最后,最大最好的那块,足有七八十斤,连着猪头和下水,全都堆在了江春面前。 但哪怕是这样,乡亲们已经很满足了。 在这只有临近年根才能吃到肉的时代,能平白捡上几斤,那跟天上掉馅饼没啥区别。 一个提着肉,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江娃子真是厉害,能把这么大头野猪整着!” “那是,我活了六十多年,也见过不少猎手,还没见过谁有江娃子这本事呢!” “这有的人还觉得咱江娃子跟他们分家了会过不下去,简直就是狗眼看人低,看看人家,这一百来斤肉堆面前,他和他妹妹一个冬天都不用愁了,有的人啊,那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议论声不绝于耳,江春听着,只是笑了笑。 有一点他们说对了,这一百来斤,他和妹妹确实可以吃上好久了。 不过,这野猪也确实死的稀奇。 他那套子,套个野鸡野兔还成,这三百多斤的野猪,就算套着了稍微用点力,也一下子就挣脱开了。 但这玩意竟然直接套死了! 除非是,这野猪之前就受了伤! 江春这想着,那头负责分肉的王屠夫突然大喊了一声。 “你们看这是个啥?” 第九章 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王屠夫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分到肉的喜悦里拽了出来。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他那边瞧。 只见王屠夫满手猪油和血水,正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猪下水中捏出了几个黄澄澄、硬邦邦的东西。 “这是啥玩意儿?”离得近的一个汉子凑过去满脸好奇,“看着咋像铜疙瘩?” 王屠夫把那几个东西在旁边水盆里涮了涮摊在手心。 是几粒已经变形的弹壳上面还沾着些没消化干净的草料。 “弹壳子!”有人眼尖一下子认了出来。 院子里顿时又热闹起来议论声四起。 “野猪咋会吃这玩意儿?这东西又不能填肚子!” “八成是哪个猎人打枪没打中,弹壳掉草里被这猪当成啥好东西给误吞了吧?” “有可能这畜生饿急了啥都吃!”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给这件事定了性,当成了一桩稀罕事在聊。 只有江春在看到那几粒弹壳的瞬间,眉头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对。 这不是普通猎枪的子弹。 村里猎户用的都是土枪打的是铅弹,弹壳也是纸的或是铁的绝不是这种黄铜材质。 这种子弹,圆头,底火完整更像是手枪用的。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怪不得。 他布下的陷阱最多只能对付一百斤左右的野物,靠的是巧劲和突袭。 三百多斤的猪王即便受了伤光凭蛮力也能轻易挣脱。 原来这头猪早就吞了这些要命的东西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把它折磨得去了半条命一身力气使不出七八成,这才慌不择路地撞上了他的套索被活活吊死。 这哪里是他的本事分明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没兴趣去深究这子弹的来历。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些能让妹妹过上好日子的肉,赶紧弄回家。 他找来一根扁担将分到的猪头,还有另外七八十斤猪肉和下水用麻绳捆扎结实,一头猪头一头猪身沉甸甸地往肩上一压,跟看热闹的乡亲们打了声招呼,便迈开步子往家走。 …… 西屋的院门虚掩着。 江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他堂弟江建财那尖细又惹人厌的嗓音。 “赔钱货你看这是啥?” 江春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他推开院门只见江夏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小手绞着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 在她面前江建财正得意洋洋地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 碗里装着两斤不到的猪肉,肥瘦相间是刚才从村委会分来的。 江建财压根不知道这猪是江春打的,他只当是村里走了大运,人人有份。 在他看来江春兄妹俩已经分了出去,算是外人村里分肉肯定没他们的份。 他特地端着自家的肉跑过来就是为了显摆,为了看江夏那副想吃又吃不着的馋样。 “香不香?”江建财故意把碗凑到江夏鼻子底下晃了晃满脸的恶意,“我娘说了这可是野猪肉香得很!晚上就给我炖了吃!你呢?你今天晚上吃什么?还是喝那能照出人影的玉米糊糊?” 江夏咬着嘴唇把头埋得更低了,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她不说话也不看。 可那股浓郁的肉香味却好像长了手,霸道地往她鼻孔里钻。 “咋不说话?馋傻了?”江建财见她不理人更来劲了,“我告诉你这肉你们家可没有!谁让你们跟我家分家了?活该我爹说了,就你哥那废物离了我们家早晚得带着你一块饿死!” “你哥呢?又死哪去了?是不是看家里没吃的自己一个人跑了,不要你这个拖油瓶了?” 恶毒的话一句句像针一样扎在江夏心上。 小姑娘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江建财身后响起。 “你说谁是废物?” 江建财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江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正冷冷地看着他。 “春……春哥?”江建财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可当他看到江春两手空空,身上还是那件破旧单衣时胆子又壮了起来。 “我没说你!我就是让我妹妹看看肉!”他挺了挺小胸脯梗着脖子嘴硬。 “是吗?” 江春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在江建财和江夏震惊的注视下,将肩上那副沉甸甸的担子重重地放了下来。 “咚!” 一声巨响,地面似乎都震了一下。 半扇还滴着血的猪肉连着一个硕大狰狞的猪头,还有一大堆下水内脏,乱糟糟地滚了出来瞬间在院子当中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肉山! 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肉香几乎让人窒息! 江建财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粗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死死地盯着那座肉山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春,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彻底傻了。 “这……”他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夏也惊呆了。 她的小嘴张成了“O”型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猪肉,又看看自己的哥哥,眼里充满了无尽的崇拜和激动。 江春没理会石化的江建财,他走到妹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小夏,哥回来了。以后,咱们天天吃肉。” 说完,他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江建财脚边那两斤可怜兮兮的猪肉,语气冷得像冰。 “拿着你那点东西,滚。” “别弄脏了我家的地。” “滚”字出口,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捅进了江建财的耳朵里。 他一个哆嗦,魂都快吓飞了。 也顾不上去捡地上那几块沾了泥的猪肉,连滚带爬地就往院子外跑,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那狼狈的样子,和他刚才耀武扬威的姿态,形成了天壤之别。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江夏看着那堆肉山小脸上满是激动和不可思议。 她绕着那堆肉转了一圈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那块肥厚的猪皮,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好像怕把这美好的梦给戳破了。 “哥……这都是我们的?”她仰起头。 “嗯,都是我们的。”江春笑着点头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快进屋外面冷。哥给你做好吃的。” 第十章 肉香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兄妹俩把肉一趟趟地搬进屋里。 七八十斤的肉把屋里唯一一张破桌子堆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江春先是挑了一块最好的五花肉,切下来足有七八斤,肥瘦相间,层次分明,是整头猪的精华。 剩下的肉得想办法保存起来。 这个天肉放在外面虽然不会坏,但时间长了水分流失,口感就会变差。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肉用盐腌了做成腊肉。 可他们现在连一粒盐都没有。 江春又割下一大块肥得流油的猪板油,足有十来斤重准备熬成猪油。 猪油不仅能让饭菜更香还能保存很长时间,是这个年代最金贵的调味品。 他把猪板油切成小块扔进屋里那口唯一没被张桂芬搬走的破铁锅里。 锅下柴火烧得正旺。 很快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油脂香气,就从锅里升腾起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滋啦……滋啦……” 白色的猪油块在高温下迅速融化,变成一锅金黄透亮的液体在锅里欢快地翻滚着冒着一个个诱人的泡泡。 江夏搬了个小板凳乖乖地坐在灶台前,托着下巴,看着锅里的变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江春拿起锅铲,不停地在锅里搅动防止粘锅。 等到锅里的油块都变成了焦黄酥脆的油渣,他才用漏勺把油渣一一捞了出来沥干油放在一个破碗里。 “哥,这是什么?”江夏好奇地问。 “油渣好东西。”江春夹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油渣,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尝尝。” 江夏小心地咬了一口。 “咔嚓!” 一声脆响满口酥香! 那油渣外焦里嫩咬一口,香浓的油脂瞬间在嘴里爆开,那滋味比她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妙! “好吃!”她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块油渣吃了下去,小嘴吃得油汪汪的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江春笑了笑把剩下的油渣都装好,这东西不管是直接吃还是包包子、炒菜,都是一绝。 熬好的猪油清澈透亮,还带着一股独特的肉香。 江春找来一个洗干净的陶罐把滚烫的猪油小心地倒了进去。 等猪油冷却后就会凝固成雪白色的膏状,可以放上大半年都不会坏。 做完这一切屋子里的肉香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江春又把那块五花肉切成大块连带着几根筒子骨,一起扔进锅里加上水又从院子角落里挖了几颗野菜扔进去,盖上锅盖开始炖肉汤。 随着时间的推移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股比刚才熬猪油还要霸道的肉香味,开始从西屋的门缝、窗缝里肆无忌惮地飘了出去。 这股味道好像长了脚,很快就在整个江家院子里弥漫开来。 …… 东屋。 张桂芬正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刚从外面跑回来的江建财,满屋子地打。 “你个小兔崽子!我让你去显摆让你去丢人!咱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江建财抱着头哭喊着求饶。 他把刚才在西屋看到的那座“肉山”添油加醋地跟张桂芬说了一遍。 张桂芬听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气晕过去。 七八十斤肉!那得是多少钱啊! 她光是想想心就跟被刀子剜一样疼。 正在这时那股浓郁的肉汤香味不偏不倚地钻进了她的鼻孔。 张桂芬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那股味道错不了就是从西屋飘过来的! “这个挨千刀的小杂种!”她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鸡毛掸子都快被她捏断了,“他这是故意在馋我们啊!” 江大军坐在炕上闷着头抽旱烟一口接一口屋子里烟雾缭绕。 那股肉香味同样折磨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手里的玉米饼子吃在嘴里好像在嚼蜡。 “砰!” 他猛地把烟杆在桌上磕了磕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 “当家的你干啥去?”张桂芬连忙问。 江大军没回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去看看!” 他就不信了那小子真能翻了天! 然而当他走到西屋门口,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闻着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肉香时所有的勇气又都泄了气。 他又能怎么样呢?冲进去抢吗? 那小子的眼神他现在想起来都心里发怵。 最终江大军也只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狠狠地啐了一口又灰溜溜地回了东屋。 ……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春就起来了。 他从那堆肉里挑了三十斤成色最好的后腿肉,用麻绳捆好准备扛到镇上去卖。 家里的东西实在太缺了。 “哥,你要去镇上?”江夏也醒了懂事地帮他收拾东西。 “去换点东西回来。”江春摸了摸她的头,“你在家把门锁好今天哪也别去等哥回来。” 他把昨天剩下的肉汤热了热兄妹俩,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早饭,江春才扛着三十斤猪肉迎着晨曦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从村子到镇上有十几里山路不好走。 到了后,江春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把猪肉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扯开嗓子开始叫卖。 “卖野猪肉咯!刚从山里打的野猪肉一块钱一斤!” 一块钱一斤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天价了。 供销社的猪肉也才七毛多一斤还得要肉票。 石板上的野猪肉肥瘦相间,在日光下泛着油润的光。 可两个钟头了别说卖问价的都嫌贵。 “一块钱一斤?小伙子你想钱想疯了吧!” “就是供销社的肉才七毛八还得要肉票呢!你这黑市肉比金子都精贵!” 周围人指指点点吐沫星子都快溅到肉上了。 江春心里稳如老狗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焦色。 这帮人就是来看热闹的买不起嘴上还刻薄。 就在他准备收摊换个地方时人群忽然静了静,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装的国字脸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脚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 江春眼皮一跳。 林国栋!镇派出所的所长! 上辈子这位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可惜太正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被一撸到底下场凄凉。 江春心里瞬间有了计较这是个大人物更是个能拉一把的贵人! 第十一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林国栋的目光在石板的猪肉上扫过,声音低沉:“怎么卖?” 周围人看好戏的表情更浓了等着江春被当成投机倒把的典型给抓起来。 江春却不慌不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林所长,尝尝?正宗山货,香得很!” 他没报价反而直接点破了对方的身份。 林国栋浓眉倏地一挑锐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认识我?” “咱红旗镇谁不认识您这位为民做主的好所长?”江春这话半点不掺假,语气诚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尤其是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乡下小子,说出这种话更具冲击力。 林国栋脸上的严肃缓和了几分重新看向那肉:“一块钱一斤?” 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议论。 江春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林所长,这肉您拿回去但凡有一个人说不香,您过来找我钱我双倍退!” 这股子自信让林国栋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周围人却在心里嗤笑,这小子是真敢吹还双倍退钱,看他待会儿怎么被抓走。 林国栋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掂量江春的话。 随即他语出惊人。 “行。你这肉我全要了。” 什么?! 全要了?这可是三十多斤肉啊!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刚才还在嘲讽江春的那些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春心中狂喜但脸上依旧稳得住。他手脚麻利地用草绳将猪肉分捆扎好抬头笑道:“林所长是爽快人,我江春也不是小气鬼!您全要我给您算八毛一斤,就当交个朋友!” 降价了! 一下子降了两毛!三十斤那就是十块钱!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来块的年代,十块钱是足以让任何人心头滴血的巨款! 林国栋再次愣住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笑容爽朗的年轻人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意:“你这小子有意思。行,八毛就八毛!” 他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四张崭新的“大团结”递了过去。 四十块! 当那四张十元大钞落入手中时江春的心脏猛地一抽。 这崭新的纸币,带着油墨的清香和独有的硬挺质感仿佛攥住了他新生的未来! 这是他重生以来凭自己本事赚到的第一桶金! “林所长,我给您扛家去?” “不用几步路的事。”林国栋摆摆手,单手就把三十斤肉轻松地扛上了肩迈步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江春将那四十块钱塞进最贴身的口袋,拍了拍腰杆挺得笔直。 周围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此刻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他没理会任何人,转身径直朝着镇上最大的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里人头攒动。 江春无视了那些需要各种票证的柜台目光锁定了一个角落。 卖盐的柜台。 一个打着哈欠的中年妇女售货员,正用指甲剔着牙缝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江春走上前将柜台拍得“啪”一声响。 售货员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抬起头:“干啥!买盐啊?” 江春嘴角一勾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大钞,同样“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他迎着售货员错愕的目光缓缓开口。 “同志买盐。” 售货员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斜着眼瞥他:“要多少?有盐票吗?” “买五斤没有票。” “没票?”售货员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没票买什么盐?后面排队去!” 这个年代盐也是紧俏物资需要凭票供应。 江春也不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在柜台上一拍。 “同志,我买高价盐。” 看到那张十块钱的钞票售货员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哟,原来是买高价盐啊你怎么不早说呢?”她脸上堆起了笑,“高价盐不要票就是贵点,一块钱一斤你要多少?” “先来五斤。” 五块钱就这么花出去了江春眼睛都没眨一下。 有了盐家里的肉就能腌起来了。 接着他又去布料柜台。 江春扛着一个鼓囊囊的大麻袋脚下生风。 刚到村口江春就撞见晚霞里匆匆赶来的刘青青。 她刚下课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衬得脸庞清秀,身子也更显单薄。 “江春?” 江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刘老师。” 刘青青嘴唇一动,快步上前从挎包掏出个尚有余温的油纸包,猛地塞进他手里。 “给小夏的我没舍得吃。” 纸包里是一个沉甸甸的玉米面窝窝头。 在这缸里见底的年头一口粮食就是一份能救命的人情。 江春指尖骤然收紧那份余温像簇火苗直直烫进他心里。 这份善意他江春拿命都得还。 “刘老师,你……” “别说了,你疼妹妹我知道,但钱要掰成八瓣花!日子得勒紧裤腰带过!” 她只当江春这趟进城,是掏空了家底。 江春没解释只笑了笑,反手从贴着心口的兜里掏出个油纸小心裹着的东西。 “撕拉”一声一串红得滴血的糖葫芦赫然出现。 昏黄天光下那抹晶莹的红,刺得人心口一缩。 “这个给你。” 刘青青呼吸一窒一双杏眼死死钉在那串糖葫芦上。 她猛退一步,脸颊涨得通红声音都变了调。 “糖葫芦?!江春你疯了!” “这得一块钱比一斤猪肉还贵!你怎么敢乱花这个钱?” 她是真急了又气又心疼,眼圈泛红,“快拿回去给小夏吃!我不能要!” 江春看她急得快跺脚,一言不发沉着脸上前攥住她手腕,将冰凉甜腻的糖葫芦塞进她温热的手心。 “刘老师拿着。” “不行!我不要……” 第十二章 眼睛瞬间亮了 江春攥得刘青青手腕生疼,骨头都仿佛在呻吟。 他没多说一个字把那串红得刺眼的糖葫芦硬塞进她手里,好像那不是一份笨拙的心意而是一笔必须还清的账。 做完这一切他松开手,转身就走。 高大的背影扛着沉甸甸的麻袋,每一步都踩得结实有力,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刘青青愣在原地手心里的糖葫芦冰凉,脸颊却烫得厉害。 她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心里又酸又涩。 江春回到家,院门虚掩着。 一身的疲惫在看到屋檐下那个瘦小身影时,瞬间烟消云散。 江夏正蹲在空地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小手捏着一截木炭,正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学着写字。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看见是哥哥,那双黯淡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哥!” 她丢下木炭,像只归巢的麻雀飞奔过来。 江春把肩上的麻袋“砰”地一声卸在地上,砸起一圈尘土,他笑着揉了揉妹妹有些枯黄的头发。 他解开袋口一样样地往外掏。 雪白的粗盐,用油纸包得四四方方。 一大块能扯好几身衣裳的蓝色土布,结实又耐脏。 还有一捆厚实蓬松的新棉花,雪白雪白的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股暖意。 江夏的眼睛越瞪越大小嘴也张成了圆形。 她伸出瘦小的手指,先是颤抖着摸了摸那厚实光滑的布料又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那团能陷进去指头的棉花。 “哥,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给你做身新棉袄,再弹一床新被子今年冬天就不会挨冻了。” 江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只有滚烫的眼泪浸湿了哥哥胸前的衣襟。 江春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晚饭江春炖了一大锅猪骨汤,又烙了几个掺了油渣的玉米饼子。 金黄的玉米饼子咬一口满嘴酥香,再喝一口熬得奶白色的肉汤那股暖流能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江春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块肉都挑给了妹妹,看着她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脸上才露出真正的笑意。 吃完饭江春收拾着碗筷忽然问。 “小夏,想不想去读书?” 江夏正在擦桌子的小手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那双干净的大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亮,好像黑夜里被“刺啦”一声点燃的火柴。 “读书?”她声音都在发抖。 “嗯,去村里刘老师的学校读书,学认字学算术。” “想!” 江夏回答得又快又响,好像生怕慢了一秒这个梦就会像泡泡一样碎掉。 她看着村里其他孩子背着书包,早就羡慕得眼眶发红却懂事地从不敢提。 她以为读书这事这辈子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她重重地点着头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滚了下来,“哥,我做梦都想!” “好。” 江春给她擦掉眼泪。 “下个礼拜一,哥就送你去上学。” 安顿好妹妹江春并没有休息。 他从墙角拿起柴刀和剩下的藤条,走到院子里借着朦胧的月光,开始编织新的套索陷阱。 手指翻飞间,一个个致命的活扣在他手中成型。 手里的活计不能停。盐和布花光了这次卖皮子的所有钱,想要让妹妹在学校里挺直腰杆,不被人瞧不起,他必须搞票大的。 江春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头盘踞在黑风岭的野猪王的身影,那家伙,可比上次的狍子难对付多了。 他的动作很熟练,手指翻飞间,一个结构精巧的活扣就初具雏形。 院子里很静,只能听到藤条摩擦的“沙沙”声。 忽然,一道黑影从东屋那边晃了出来,带着一股浓浓的旱烟味,悄无声息地站定在了江春不远处。 是江大軍。 他没出声,就那么站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江春院里那几块用石板压着的,还没来得及腌制的猪肉。 江春好像没看见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过了许久,江大軍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干咳了一声,迈步走了过来。 “春儿,还没睡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温和,听着让人极不舒服。 江春手里的刀,顿了顿。 刀刃上还沾着野猪的油脂,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腻白的光。他没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江大军在他身边蹲下,那身子骨一动,就发出一阵“嘎吱”的声响,像是年久失修的破门。他熟练地从兜里摸出旱烟袋,磕掉里面的烟灰,又慢条斯理地捻上烟丝,凑到煤油灯上点着了,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 劣质烟草的辛辣呛得他一阵猛咳,浑浊的眼珠子里都泛出了泪花。 “你爹……他还在的时候,最疼你了。”江大军吐出一口浓得化不开的烟雾,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那时候你才到我大腿高,天天跟个小尾巴似的,他上山打柴,你就跟到山脚。他说山里有狼,你吓得哇哇哭,非要他背你回来。” 江春依旧没说话,只是刮骨剔肉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江大军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得意,他知道,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只要搬出他那死鬼老爹,没有拿捏不住的。 “你爹妈走得早,留下你们兄妹俩,我这个当大伯的,能怎么办?”他重重叹了口气,把一个长辈的无奈和辛酸演绎得淋漓尽致,“再苦再难,也得把你们拉扯大!你大娘那个人,你晓得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对建财啥样,就对你们啥样,有时候话说重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些年,为了你们俩我们两口子是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你看看我这手,”他伸出那双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手几乎要戳到江春的脸上,“天天下地,磨出来的茧子都快赶上石头厚了!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哪次不是先紧着你们?” 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那份沉重如山的恩情,若是换做前世那个懦弱自卑的江春,听到这些话,恐怕早就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跪下给他磕头谢恩了。 第十三章 插在案板上抬起了头 可现在,江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将剔骨刀“哐”地一声插在案板上抬起了头。 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江大军。 “说完了?” 江大军一愣准备好的更多说辞,瞬间被这两个字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这孩子……” “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说了。” 江春打断了他声音平淡,却像是冬日里结在屋檐下的冰凌子又冷又硬。 “我爹妈走后,矿上给的五百块抚恤金,你跟我说全拿去还我爹生前欠下的债了。” 江大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张堆满伪善笑容的老脸,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江春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 “国家每个月补给我们兄妹俩的十五斤供应粮,你也说手续太难办,领不下来。” “你胡说八道!”江大军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捏着烟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你拿着我爹的卖命钱,盖了你家那三间气派的大瓦房!你吃着我们兄妹俩的救命粮,把你儿子江建财喂得白白胖胖!我妹妹呢?” 江春猛地站起身他本就比江大军高出一个头,此刻居高临下那股迫人的气势,压得江大军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妹妹饿得皮包骨头,大冬天连件厚衣裳都没有还得给你家当牛做马,洗衣做饭!” “大伯,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把你当成再生父母给你养老送终?” “还是说,你觉得你那张老脸比这院里的磨盘还厚?!” 他那张被烟熏火燎的老脸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和墙上的石灰一样惨白。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些他以为烂死在肚子里,连他婆娘都只知道一星半点的秘密,会被江春这么赤裸裸地当着他的面全部掀开! 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让他无处遁形! “你,你血口喷人!” 江大军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江春的手哆嗦得好像秋风里的枯叶,“我什么时候拿你家钱了!你这是污蔑!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是不是白眼狼,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江春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化不开的寒冰。 “咱们已经分家了。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家的事也别来烦我。” 他顿了顿视线如同刀锋一般,扫过院里那堆让人眼红的猪肉,语气变得森然无比。 “想打这些肉的主意,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一根猪毛你们也别想拿到!” 彻底撕破脸了! 江大军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张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涨成了猪肝色。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江春这几句毫不留情的话面前,被砸得稀巴烂! 羞辱愤怒,还有一丝被戳穿秘密的极致恐慌在他心里交织成一团烈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好!好你个江春!”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现在是能耐了,走了狗屎运打到一头猪就觉得自己能上天了?” “我告诉你就凭你这点本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到隔壁林家的闺女!” “你个爹死娘没的穷光蛋,拿什么去填他们家那个无底洞!你等着吧你这辈子就该打光棍!” 说完他狠狠地将手里的烟杆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摔成两截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回了东屋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把门重重摔上。 林家闺女? 江大军这句恶毒的诅咒反倒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江春脑海深处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背着一桩父母在世时,给他定下的娃娃亲。 对方是隔壁红星村林家的女儿叫林秀秀。 记忆里那是个很安静的姑娘话不多总是低着头,一双眼睛却像藏着星星,很亮。 前世父母去世后,这桩婚事就成了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 林秀秀那个叫林大强的泼皮哥哥,狮子大开口说要想娶他妹妹,拿出三百块钱的彩礼一分不能少! 三百块!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二三十块的年代,这无异于是一个天文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家庭倾家荡产! 他拿不出来大伯一家更是把他当累赘,怎么可能替他出这个钱。 这桩婚事就这么被活活拖死了。 后来江春离家参军,刻意地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直到多年后,他穿着一身军功章退伍还乡才从村里老人的口中得知,林秀秀因为背着这桩名存实亡的婚事,被她那个混账哥哥耽误了整整一辈子,郁郁而终到死都没有嫁人。 江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疼得他一瞬间都喘不过气来。 愧疚,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欠那个姑娘的太多了。 “林秀秀……” 江春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个决定在他心里悄然成形坚如磐石。 明天他就去红星村看看。 这一世他要还她一个安稳人生! 他收回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手头的活计上。 眼神中的愧疚和温柔瞬间褪。 普通的套索只能对付野鸡兔子,要想弄到真正值钱的大家伙,比如狍子、野鹿,甚至是更凶猛的野兽就必须用上更专业的家伙。 他从屋里翻出一捆油纸包着的细钢丝,这是他父亲生前托人从厂里弄出来的,一直没舍得用宝贝似的藏着。 他将钢丝截成一段段手指翻飞,熟练地拧成一个个致命的活扣,再用坚韧的藤条将这些活扣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结构复杂触发后能瞬间锁死猎物脖颈的连环套。 这还不够。 他走到床底下摸索着拖出一个落满了灰尘,边角都已磨损的沉甸甸木箱。 “吱呀”一声打开箱盖,一股子铁锈与火药混合的森然杀气扑面而来! 箱子里两只黑黝黝沉甸甸的铁兽正静静地蛰伏其中! 老虎夹! 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第十四章 关键时刻绝不会掉链子 两只老虎夹锯齿交错,寒光森森。 一旦合口碗口粗的树都能绞断! 前世他就靠这两只凶器在山里搏杀,才换回了第一桶血淋淋的本钱。 江春用猪油仔细擦拭着机簧指尖滑过锋利的锯齿,眼神冷得像刀。他要确保,这杀器在关键时刻绝不会掉链子。 夜色如墨。 江春将编好的铁丝网和两只老虎夹装进麻袋,抄起柴刀和铁锹,如一头孤狼无声潜入黑夜。 他要去布一个真正的杀局。 山路难行,但江春的脚步又轻又快,前世走了千百遍的路,早已刻进骨子里。他没去昨天猎野猪的地方,好猎人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失手两次。 他凭着记忆,摸进后山一处更险恶的山坳。 三面密林,一面绝壁,中间一条兽道,是野兽去山泉饮水的必经之路。 江春眼神一凝,就是这里! 他选在兽道最窄处,挥动铁锹,肌肉贲张,泥土翻飞。一个半人多深的陷坑很快成型,坑底,是他削好的尖木桩,根根朝上。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两只老虎夹的机簧一一踩开,“咔哒”两声,死亡的獠牙张开。 他小心翼翼地将老虎夹安置在坑边两侧,再用细铁丝连上扳机和伪装用的树枝。最后,巨大的铁丝网覆盖其上,铺上浮土落叶,抹去所有痕迹。 整个陷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完美得像一个天然的地洞。 做完这一切,江春才靠在一棵树后,像石头一样,静静等待。 …… 天刚蒙蒙亮,林中晨雾湿冷。 江春睁开眼,没有惊动熟睡的妹妹,抄起扁担,再次进山。 一夜过去,是时候收网了。 离山坳还有百来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钻入鼻腔。 江春心头一跳,加快了脚步。 拨开最后一丛灌木,他瞳孔骤然一缩。 陷阱,毁了。 伪装被刨得乱七八糟,铁丝网被蛮力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坑里,一只老虎夹死死合着,锯齿上挂着血肉和几撮黑毛。 另一只……不见了! 坑边,一串混乱的蹄印和一道清晰的拖拽痕迹,像一条血路,蜿蜒伸向密林深处。 有大家伙中招了,而且,它硬生生拖着一只老虎夹跑了! 江春的脸瞬间沉了下去。那不只是个夹子,是他爹留下的念想,是他吃饭的家伙!丢一个,等于断他一条臂膀! 他顺着血迹,一头扎进密林。 那头畜生受了重伤,跑不远! 追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在一片石壁下,江春找到了那只老虎夹。 它被死死卡在石缝里上面沾满了暗红的血,扳机被彻底挣断夹子也变了形。 野兽跑了。 夹子,废了。 江春一拳砸在石头上骨节生疼。 忙活一夜血本无归! 一股郁气堵在胸口让他几欲发狂。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夹子撬出来,正准备下山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 江春眼神一厉悄悄摸了过去。 草丛里是他随手布下的两个小套索。 一个套着只肥硕的野兔,另一个竟套着只灰毛的獾子,正龇着牙冲他低吼。 意外之喜! 野兔能果腹獾子更值钱,皮毛和獾子油在镇上都是抢手货。 江春胸口的郁气总算散了些许。 他利索地处理好猎物,没再耽搁挑着担子下了山。 回到家江春看都没看那只废掉的夹子,直接从昨天剩下的猪肉里砍了条十来斤的后腿连同野兔和獾子,一担子挑起大步流星直奔隔壁红星村。 …… 红星村林家。 林秀秀蹲在院里正搓着一大盆衣服。 冰冷的井水将她的手冻得通红,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眼神麻木。 “奔丧呢?给谁看!”一个尖刻的女声炸响。 李翠花林秀秀的嫂子,扭着肥硕的腰身端着一把瓜子走了出来。 “呸!”她一口瓜子皮吐在林秀秀脚边斜着眼骂道:“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让你干点活就跟要了你的命!要不是看你还能换三百块彩礼我早把你这丧门星赶出去了!” 林秀秀浑身一颤,死死咬着嘴唇眼圈瞬间红了。 “还有你那死鬼男人江春,就他那个穷鬼废物,别说三百块三十块他都掏不出来!” “你就死了这条心,这辈子安安心心在我们林家当牛做马吧!” 绝望像冰冷的井水,将林秀秀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吵什么!”东屋门帘一掀,她哥林大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满脸不耐。 “哥……”林秀秀带着哭腔投去最后一丝希望。 林大强却看都未看她一眼走到水缸边舀水喝,含糊道:“翠花少说两句。” 李翠花“哼”了一声变本加厉:“我说的是实话!还指望江家那废物拿三百块彩礼?做梦!” 林大强喝完水擦了擦嘴冷笑道:“我看也悬。” 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林秀秀心中最后一点光。 或许死了才好。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院门口响起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咚。” “咚。” 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坎上。 院里两夫妻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堵住了整个院门将阴影投射在他们身上。 “请问,林大强家是这里吗?” 林秀秀猛地抬头当看清那张被岁月雕刻得棱角分明,却无比熟悉的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僵住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而下。 李翠花看清来人一身破烂,又挑着一副担子以为是来讨饭的正要张嘴叫骂。 林大强也皱着眉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江春没理会他们目光越过两人,径直落在那个瘦弱无助的身影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痛。 他将肩上的担子重重往地上一放,“哐当”一声,肥硕的猪腿肉和两只猎物滚了出来惊得李翠花和林大强眼皮一跳。 江春缓缓抬起头迎上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 “林秀秀。” 第十五章 这双死去的眼睛 林秀秀的哭声当场卡住,她豁然抬头,泪痕遍布的小脸上是极致的震惊和荒唐。 李翠花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狂笑,笑得浑身肥肉乱颤双手叉着水桶腰:“娶她?哈哈哈!江春,你穷疯了吧?你拿啥娶?拿你这身破烂还是你家那两间破泥屋?” 她伸出粗短的手指,嫌恶地戳了戳地上的猪腿肉满脸鄙夷。 “别以为走了狗屎运,在山上捡了坨死肉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一直沉默的林大强吐掉嘴里的草根,阴着脸走了过来。 他眼神轻蔑像在打量一头牲口,一脚踩在那块鲜红的猪肉上,用沾满泥的鞋底狠狠碾了碾。 “小子口气不小。三百块拿出来了吗?” “听见没?三百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妹子金贵着呢,能是你这种穷得叮当响的短命鬼惦记的?” 夫妻俩一唱一和,将林秀秀心里刚燃起的那点微光彻底碾成了齑粉。 她的小脸瞬间煞白摇摇欲坠。 江春却恍若未闻。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如烙铁般,死死锁在林秀秀身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两世为人的滔天悔恨。 他看见了她那双冻得红肿指节开裂的手。 看见了她单薄衣衫下掩不住的层层叠叠的补丁。 他看见了她眼底深处那片死寂的、连光都透不进的荒芜。 上一世就是这双手,这身破衣,这双死去的眼睛,成了他午夜梦回时万箭穿心的根源。 江春无视眼前两座肉山,一步步走到林秀秀面前缓缓蹲下。 “手冷不冷?” 林秀秀浑身剧震,本能地想把手缩回去却被江春一把攥住。 他的手掌宽大粗糙却滚烫得惊人。 那股暖意像一道决堤的洪流悍然冲上她的心口,让她那颗早已冰封死寂的心,狠狠地痛楚地悸动了一下。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死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眼泪却先决了堤。 “江春!你个小王八羔子!当老子是死的?” 被无视到极点的林大强彻底炸了!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蒲扇大的巴掌夹着恶风就朝江春后领抓来。 “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老子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李翠花也尖叫着扑向林秀秀:“小贱人!还敢当着老娘的面勾搭野男人!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就在林大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江春衣领的刹那。 江春动了。 他甚至头都没回攥着林秀秀的手腕,猛然起身反手一巴掌快逾闪电狠狠甩了出去! 啪——! 一声脆得让人牙酸的炸响! 整个院子连同院外扒墙头看热闹的人,呼吸都像是被掐断了。 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林大强那张肥脸上。 一个血红狰狞的五指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左脸上高高肿起,半边脸瞬间变形! 林大强彻底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脑袋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竟被这个爹死娘没的穷光蛋,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抽了! “啊!!!” 林大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眼睛瞬间血红。 “江春!我操你祖宗!老子今天弄死你!” 他疯了般挥舞着拳头像头发狂的公牛,直冲江春面门! 江春将林秀秀往身后一揽面对冲来的林大强,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就在那砂锅大的拳头即将砸中的瞬间,江春不闪不避不退反进,右腿绷直如一杆铁枪,挟着撕裂空气的恶风闪电般踹出! 正中林大强那滚圆的小腹! 砰!!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林大强那近两百斤的身躯像个被攻城锤砸中的破麻袋,双脚离地凌空倒飞出两米多,“轰隆”一声重重砸在院角的大水缸上! “咔嚓——哗啦!” 厚实的陶缸应声爆碎! 冰冷的井水混着碎瓷片浇了林大强满头满身。 他蜷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像只熟透的大虾,张着嘴连一声惨哼都发不出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凶悍无匹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 谁能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江春,动起手来竟是如此狠戾! 一脚就把牛高马大的林大强给废了! “杀人了——!” 李翠花最先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却没去看自己的男人而是一屁股墩在地上双手疯狂拍打着大腿开始撒泼嚎丧。 “没天理了啊!姓江的小杂种上门打死人了啊!” “快来人啊出人命啦!” 江春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路边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 他不再理会地上抽搐的林大强和嚎丧的李翠花,一把攥住林秀秀冰凉的手腕。 “进屋。” 林秀秀脑子里嗡嗡作响,任由他拖着踉跄着跟上。 江春拉着她径直踹开了那间最西头、又黑又矮的柴房——那是她的“闺房”。 他反手“砰”的一声将那扇薄得像纸片的木门狠狠甩上! 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院子里所有的咒骂哭嚎还有邻居们探头探脑的指点,瞬间被隔绝在外。 门关上的刹那光和声被同时斩断。 一股混杂着霉烂草料和阴沟的腐臭,混合着刺骨的阴冷瞬间将两人吞噬。 这哪是人住的屋子分明就是个不见天日的土牢! 唯一的窗户洞用几张被油烟熏得焦黄发脆的报纸糊着,光线只能从破口里挤进来几缕照亮了空气中那些仿佛永不停歇的密密麻麻的灰尘。 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一张木板拼成的床占了屋子大半。 床上是一床看不出原本颜色硬得像石板的破棉被,上面的补丁摞着补丁。 墙角一只缺了腿的矮凳上放着一个豁口的粗瓷大碗,半碗清汤里飘着几根烂菜叶子。 这就是她过的日子。 江春垂在身侧的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根根惨白。 一股能焚化一切的暴怒在他胸膛里横冲直撞,几乎要烧穿他的胸膛! 前世他只知道她过得不好却从不知道,她竟是在这种连牲口棚都不如的地方活活熬着! 第十六章 眼神里只剩下恐惧 他恨!恨那对猪狗不如的畜生! 更恨上辈子那个窝囊废!恨那个眼睁睁看着她在这活地狱里被磋磨致死,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自己! 他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让林秀秀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她绞着衣角头埋得更低,连脚尖都在发抖。 死一样的寂静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林秀秀鼓起勇气想说点什么。 “你坐着。”江春直接打断了她。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那个缺腿的矮凳上,自己则猛地转身,再次拉开了门。 刺眼的天光涌入,院子里的林大强和李翠花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嚎叫声都卡在了喉咙里眼神里只剩下恐惧。 江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大步走到院中,单手将那条沉甸甸的猪后腿、野兔、獾子,像是拎几根稻草一样轻松地拎了起来。 他走到柴房门口那个用石头垒的破灶台前,从墙角抄起一把锈穿了的柴刀。 下一秒,他眼神一厉,手起刀落! “哐!” “哐!” “哐!” 沉重的刀锋,带着破风的闷响,狠狠砸在坚硬的猪腿骨上!每一次都像是砸在林大强夫妇的心口上,震得他们俩眼皮狂跳。 三两下,一条完整的猪后腿,就被他暴力地斩成了几大块。 他又极其利索地给野兔和獾子剥皮开膛,掏出内脏随手扔到一旁,整个过程,血水飞溅,动作彪悍狠戾,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野性,压得院子里那两口子连呼吸都忘了。 江春拎起最大、最肥的一块带骨肉,连同半只兔子,看也不看,“咣当”一声,全都扔进了那口破铁锅里。 他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清水,抱来柴火,掏出火镰,“咔咔”两下,火星迸溅,灶膛里的干柴瞬间被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熊熊燃起,映着他那张冷硬的侧脸,明暗交替,如同地狱里走出的修罗。 屋里的林秀秀,透过门缝,呆呆地看着那个为她烧火炖肉的男人,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着头、话都说不利索的少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陌生,却又……让她那颗快要死去的心,莫名地狂跳起来。 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锅里的水很快就“咕嘟咕嘟”地翻滚起来。 一股霸道无比的肉香味,开始蛮横地在小院里弥散开来,将那股穷酸的霉味,驱散得一干二净。 江春不说话林秀秀也不敢说话。 一个在门外烧火一个在门内枯坐。 只有那越来越浓浓得让人发疯的肉香,和灶膛里“噼啪”作响的柴火声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锅里的肉汤炖得奶白,香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林秀秀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的脸瞬间涨得血红恨不得立刻死去。 江春烧火的动作一顿,随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灰。 “好了趁热吃。”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等等!” 林秀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疯了一样从屋里冲出来,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她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 “你……你不吃吗?”她看着那满满一锅肉,又看着他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吃过了。”江春的语气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这些年委屈你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开长腿,径直走向院门。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 那股能把死人馋活的肉香味,终于让地上装死的两口子彻底破防了。 李翠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蹿了起来,一双三角眼死死地钉在那口铁锅上,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响亮的吞咽。 林大强也扶着老腰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一把拦住江春的去路眼神阴狠得像条毒蛇。 “小杂种!打了人就想走?” 李翠花紧跟着叉着腰冲上来尖利的嗓门像是要掀翻屋顶:“江春我告诉你!想用一锅肉就把我家的东西骗走?你做梦!今天这肉还有这个人你一样都别想带走!” 她说着就疯了似的要往柴房冲,去抢那锅里唯一的热乎气儿。 “站住。” 江春没动甚至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 但他那两字却像两根钉子,瞬间把李翠花钉在了原地。 他只是一步横移铁塔般的身躯就死死堵住了柴房门口,那双眸子微微一掀射出的寒光,让李翠花浑身一个激灵,手脚都凉了半截。 这眼神跟山里要吃人的野狼崽子一模一样! 林大强捂着被踹得翻江倒海的肚子,见自己婆娘被一个眼神就吓住了,脸上顿时挂不住一股邪火冲上脑门。 他指着江春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你他/娘的护着她有屁用!我告诉你三百块彩礼,少一个子儿林秀秀这辈子都别想踏出这个门!” 三百块。 这是他的杀手锏是他捏死江春这对苦命鸳鸯的绝对底气。 然而江春的脸上没有他预想中的绝望和惊慌。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平静地看着林大强,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三百块?” 那语气里的轻蔑,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林大强的心窝子。 没等林大强暴怒,江春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清晰如炸雷。 “一周。” “钱,我给你送来。” 一周。 钱,我给你送来。 短短七个字,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院里每个人的心口上! 一瞬间,院里死寂。 林大强捂着肚子的手僵住了,李翠花那张刻薄的嘴,也张成了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形状。 柴房门口,林秀秀更是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双本已哭干的眼眸里,翻涌起的是比刚才更深的绝望和……恐惧。 疯了! 江春一定是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 死寂被李翠花尖锐刺耳的狂笑声撕碎,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 “我听见了啥?一周?三百块?江春,你是不是让猪给拱傻了?你知道三百块是啥玩意儿吗?” 第十七章 老子就给你一周 她伸出三根又粗又短的手指,几乎要戳进江春的眼珠子。 “我男人!砖窑厂的正式工!一个月才二十块!三百块,他得不吃不喝干一年多!你个穷得叮当响的二流子,张嘴就是一周?你怎么不说明天就上天揽月亮呢!” 林大强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脸上狰狞的肌肉扭曲着,化作一抹残忍到极点的冷笑。 “小子,牛皮吹得不错。” 他盯着江春,像看一条已经掉进陷阱,只能任由他宰割的野狗。 “行!老子就给你一周!一周后,钱要是到不了,你,就从老子胯下钻过去!你那个宝贝妹妹,也别嫁了,直接卖给我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这话,比刀子还毒! 林秀秀的心,瞬间被捅了个对穿,如坠冰窟。 她隔着门缝,冲着江春拼命地摇头,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 不要!江春哥!你快走!别管我! 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受这种辱! 江春却看都未看那对丑陋的夫妻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这对畜生,最后深深地烙印在柴房门口那道颤抖的身影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用一种不可撼动的力度,点了点头。 等我。 随即,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 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像一把骤然出鞘的利刃,斩开沉沉暮色,决然而去。 …… 回到家,月亮已经挂上了梢头,清冷的辉光照着破败的院墙。 江春一脚踹开自家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入耳的,便是大伯母张桂芬那尖酸到骨子里的咒骂。 “小偷!野种!跟你那对死鬼爹妈一个操行!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贱骨头!” 寒风如鬼哭,卷起满地枯叶,却盖不住她那比北风还毒的嗓门。 院子中央,她正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墙角下蜷缩成一团的江夏,骂得唾沫横飞。 十岁的江夏瘦得脱了形,身上的破棉袄像块烂布,在寒风里抖成了一片残叶。 她小脸煞白,挂着两行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泪痕,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辩解。 “不是我!大娘,我真没有偷建财哥的铅笔!我没有!” “放你娘的屁!”张桂芬一口浓痰啐在地上,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这院里除了你这个讨债鬼,还有谁? 就你眼红我儿子能上学!你个丫头片子也配?你哥就是个废物,连个屁都挣不来,拿什么供你?偷!你就只会偷!” “不准你骂我哥!不准你骂我爸妈!” 一直畏缩的江夏,像是被踩中了逆鳞,猛地抬起头,尖声嘶吼。 “哟呵?小贱蹄子还敢顶嘴了?!” 张桂芬面目狰狞,蒲扇般的大手高高扬起,裹着恶风,眼看就要狠狠落下! 就在这一刹! 一道裹挟着滔天煞气的黑影,如鬼魅般从门外撞了进来! 江春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如一头下山的豹子,瞬间跨过几米的距离,一把将抖得跟筛糠似的妹妹,紧紧地护在了身后。那宽阔的后背,瞬间为江夏隔绝了所有的寒风与恶意。 “哥!” 江夏看到江春,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小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再也不肯松开。 江春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怀里颤抖的小人儿,随即缓缓抬起头。 那双在黑夜里仿若燃着两簇鬼火的眼睛,带着一股子在山里跟野兽搏命时才有的杀气,冷冷地射向张桂芬。 “你说,谁是小偷?”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带着让人心头发毛的质感。 张桂芬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里猛地一突,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 这江春,在山里待了几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吓人得很! 但一想到自己占着理,身后还站着自家男人,腰杆子又硬了起来。 她斜着眼,把那点心虚压下去,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我们江家的大能人回来了?怎么,在外面威风完了,回家就护着这个小偷妹妹了?我告诉你,你别想用眼神吓唬人,老婆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她像是为了壮胆,声音又拔高了八度,手指几乎要戳到江春的鼻子上。 “我告诉你江春!今天这事没完!我儿子那根铅笔,是我男人托人从镇上供销社买回来的‘英雄’牌,金贵着呢! 被你妹妹这个手脚不干净的给偷了,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江春的眼神,越来越冷,那里面翻涌的,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上一世,就是这个女人,用同样的伎俩,污蔑妹妹偷了东西,逼得他们家拿出了最后一点粮食,导致妹妹在那个冬天大病一场,差点没熬过去! 重活一世,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你想要什么说法?”他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法?”张桂芬见他服软,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冷笑,终于亮出了她真正的獠牙,“简单!你们家前两天不是从山上拖回来半头野猪吗? 给我们二十斤后臀肉,肥的!就当是赔偿我儿子受惊吓的精神损失了! 不然,我现在就去村里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江春的妹妹,打小就是个贼!” 二十斤肉! 还是最金贵的后臀肥肉! 她这是狮子大开口! 那根铅笔,撑死也就几分钱,她张嘴就要二十斤肉!这年头,肉比命都金贵! 这哪里是赔偿,分明就是明火执仗的抢劫! 江春还没说话,他身后一直死死拽着他衣角的江夏,却猛地抬起了头。 小姑娘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她用力擦了一把眼泪,那股子倔强劲儿,跟江春如出一辙。 她从江春身后冲了出来,没有再看张桂芬,而是死死地盯着一直心虚地躲在张桂芬身后的、比她高了半个头的江建财。 “建财哥!” 她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像一把小刀,瞬间划破了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刹那间,包括江春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缩着脖子的男孩身上。 “你说我偷了你的铅笔,那你告诉我,你的铅笔,是在哪里丢的?” 第十八章 你敢动我? 江建财被妹妹那双清亮得像山泉水的眼睛盯着,心虚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脖子一缩,眼神飘忽不定。 “我……就是在院里丢的!” “院子哪?” 江夏小小的身板挺得像一杆标枪,寸步不让。 “就……就槐树下头!”江建财被逼急了,手指头胡乱一指。 张桂芬眼看宝贝儿子被问得哑口无言,护崽的母鸡模式瞬间开启,一个箭步冲上来。 “问问问!问你娘的头!你个偷东西的贼还有理了?铅笔长腿了自己跑了不成!” 她那蒲扇般的大手,恶狠狠地就朝江夏脸上扇去! 风声未到,一道黑影已然挡在江夏身前。 江春,如一尊沉默的铁塔。 他甚至没看张桂芬一眼,那双淬了冰的眸子,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江建财那张惶恐的脸。 没有一句废话。 他动了。 一步,一步,朝着江建财逼近。 那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叫骂都让人窒息。 江建财被他看得头皮发炸,两条腿筛糠似的抖,连连后退。 “你……你干啥?我娘在这,你敢动我?” “江春!”张桂芬彻底炸了,张开双臂拦住他,摆出了最拿手的撒泼架势,“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老娘今天就死这!一头撞死你家墙上,让全村人看看你这白眼狼是怎么逼死二婶的!” 江春的脚步,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他只是抬起手,随意地往前一拨。 张桂芬那一百三四十斤的肥硕身躯,就像个被扔掉的破麻袋,被轻描淡写地甩到了一边,一屁股墩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 她那杀猪般的嚎叫还没冲出喉咙,江春已经到了江建财面前。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闪电般掐住了江建财的后脖颈,像拎一只小鸡仔,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啊——!娘!救我!救我啊!” 双脚离地的恐惧,让江建财瞬间崩溃,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江春!你个天杀的畜生!放开我儿子!”张桂芬疯了一样爬起来,对着江春的后背又抓又挠又捶。 江春恍若未闻,后背结实得像块石板。 他提着不断挣扎的江建财,转身,面向那堵夯实的泥墙。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抡起了手臂! 砰!!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悸的巨响! 江建财的后脑勺,与泥墙进行了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 泥灰簌簌落下。 院子里瞬间死寂! 江建财的惨叫戛然而止,眼珠子一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我再问一遍。” 江春的声音,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碴子,没有半点温度。 “铅笔,谁偷的?” 张桂芬彻底懵了,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傻愣在原地连哭都忘了。 江建财被撞得七荤八素,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看着江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比山里吃人的老鬼还要恐怖。 他嘴里含着血沫,还想嘴硬。 “就……就是她……” 砰!!! 又是一下! 比刚才更狠,更重!整面泥墙都仿佛震了一下! 江建财眼前一黑,嘴里一股腥甜涌出,整个人彻底软成了一滩烂泥。 “说实话。” 江春的声音,依然平静得可怕。 死亡的阴影,终于压垮了江建财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是……是我……是我自己弄丢的……”他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地全招了,“我怕……怕我娘打我……才赖给江夏的……” 话音落下,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张桂芬那张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的脸上。 贼喊捉贼! 她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闹了半天,结果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个小王八蛋!你放什么屁!” 恼羞成怒的张桂芬,扬手就要给自家儿子一个大耳刮子,把这丑事盖过去。 江春手一松,把瘫软的江建财扔在地上。 他转过头,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冷冷地瞥了张桂芬一眼。 “二十斤肉,还要吗?” 张桂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怨毒、恐惧交织在一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 一个字,如一记重锤,砸在张桂芬心上。 她死死咬着牙,怨毒地剜了江春兄妹一眼,最终还是拖着烂泥一样的儿子,灰溜溜地逃回了东屋。 世界,终于清静了。 江春蹲下身,用粗糙却温柔的手指,擦去妹妹脸上的泪痕。 “小夏,记住,以后谁敢再欺负你,哥帮你打断他的腿。” 江夏重重地点头,一头扎进哥哥坚实的怀里,放声大哭。这一次,是委屈,是安心,是有了靠山的宣泄。 安抚好妹妹,江春一夜未眠。 三百块!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靠打零工,卖几只野鸡兔子?那是做梦! 必须,干一票大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春就背上了父亲留下的那把老旧土弓,带上家里唯一还能用的老虎夹,和一把柴刀,一头扎进了茫茫深山。 他的目标很明确——鹿! 鹿皮、鹿肉、鹿茸,任何一样,都能换回大把的钞票! 他在深山里,像个幽灵般转了两天两夜,啃着干粮,喝着山泉,终于,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里,发现了鹿群的粪便。 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像最顶级的猎手,收敛了所有气息,潜伏在下风口的灌木丛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第三天黄昏,夕阳如血。 机会来了! 一头体格异常健壮、鹿角峥嵘的公鹿,脱离了鹿群,独自溜达到溪边饮水。 就是它了! 江春深吸一口气,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缓缓拉开了手中的土弓。 弓弦被拉成满月,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的眼神,冷静得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箭头稳稳地瞄准了公鹿的前腿! 他要活的! 活鹿的价值,是死鹿的数倍! 咻——! 裹着破风声的石簇箭矢,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呦——!” 梅花鹿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腿一软,轰然跪倒! 成了! 第十九章 三百块,到手了! 江春心中狂喜,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扑出,瞬间跨过数十米的距离,冲到梅花鹿跟前。 他动作麻利地用备好的藤条捆住鹿的四蹄,又用布条死死勒住它的嘴,防止它发出叫声引来其他野兽或鹿群。 大功告成! 三百块,到手了! 江春激动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心头一片火热。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对漂亮的鹿角时,整个人却如遭雷击浑身的热血瞬间凉了半截。 这头公鹿的鹿茸已经彻底长老骨化,变成了分文不值的鹿角! 白忙活了! 江春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不甘心地检查着这头鹿希望能发现别的价值。 突然他的手在鹿的脖颈处摸到了一个硬物,拨开厚厚的毛发,江春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伤疤也不是寄生虫。 而是一个用朱砂刺上去的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神秘图腾! 一头活的成年公鹿在这个年代,就是一沓行走的“大团结”。 江春不敢耽搁榨干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将这头一百多斤的梅花鹿死死扛在肩上趁着夜色一头扎下了山。 回到家鹿被他扔在院里,只来得及跟妹妹江夏吼了一声“看好家”,他便再度转身如一支离弦的箭射向镇子的方向。 这次他不走黑市。 他要钓大鱼。 镇上唯一的国营饭店后门。 江春记得这里的采购主任是个姓王的胖子,最爱倒腾山里见不得光的野味。 当王胖子看见那头活蹦乱跳、鹿角峥嵘的梅花鹿时,一双被肥肉挤成缝的眼睛瞬间迸射出饿狼般的绿光。 一番拉扯唾沫横飞。 最终一百五十块钱外加五十斤粮票! 天价! 当那厚厚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和沉甸甸的粮票揣进怀里,江春那颗悬了一天的心才算真正砸回了胸膛。 彩礼钱还差一半。 但他的腰杆已经直了。 他没急着回家揣着钱和票,一头扎进了供销社。 给妹妹扯了做新棉袄的花布和棉花,一个崭新的帆布书包还有一整套的铅笔文具。 做完这一切手里还攥着九十多块。 他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布料柜台最显眼的那匹红底碎花布上。 最艳也最贵。 “同志给我来一身的料子。” 这是给林秀秀的。 他江春的媳妇不能穿着一身补丁嫁过来。 扛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天刚蒙蒙亮妹妹江夏早就搬了个小板凳,眼巴巴地守在门口。 当她看见那崭新的书包和鲜亮的花布时,小丫头乐疯了抱着书包原地蹦了三圈,怎么也舍不得撒手。 妹妹江夏的笑像一把淬了火的刀,瞬间斩断了江春心底最后那点寒气。 那匹准备送给林秀秀的红布也被他熨帖地藏好。 周一天色未明。 江春亲手为妹妹穿上崭新的红棉袄,背上军绿色的小书包一直送到村小学门口。 刘青青老师看见脱胎换骨的江夏,眼里的惊喜藏不住,她俯身摸着江夏的头,声音温柔:“小夏欢迎你。” 江夏的小胸脯挺得笔直声音清脆如山泉:“知道了!刘老师!”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汇入琅琅书声,江春心中从未有过的滚烫。 这是他拼了命换来的新开始。 可暖意还未散尽一道冰冷的阴影就封死了他前方的路。 民兵队长李卫国带着几个村里的混混,像一群饿狼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李卫国那双三角眼淬着毒阴阳怪气地开口:“江春,出息了啊?又是新棉袄又是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进城当上等人了!” 旁边立刻有人接茬声音尖酸刻薄:“何止!前两天有人看见他摸黑往镇上扛东西,那麻袋鼓鼓囊囊血水都渗出来了!” 江春的眼神骤然冷却。 红眼病是这穷山村里最要命的绝症。 他声音不起波澜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让开。” 李卫国猛地上前一步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江春的脸上,唾沫横飞: “让开?江春!我正式通知你有人举报你倒卖国家保护动物,跟我们走一趟!” “国家保护动物”! 这六个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在围观的人群中炸开! “我的天!这可是要挨花生米的罪!” “疯了!江春这小子是穷疯了!” “离他远点别溅一身血!” 一句句议论像淬毒的钢针扎向江春。 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叫嚣的李卫国不过是条乱吠的野狗。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证据?” 李卫国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引爆狰狞地嘶吼:“证据?老子亲眼看见你扛麻袋下山你敢说你没卖!”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春终于抬起头黑沉的眸子直视着李卫国,薄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 “卖了。” 全场死寂! 李卫国脸上瞬间露出狂喜的狞笑正要挥手抓人。 “但是——” “我卖的是野猪肉。”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那头由村长亲自带人抬回来,全村上下见者有份的野猪!” 江春上前一步,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压得李卫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李队长,现在你告诉我,这全村人都吃了的‘国家保护动物’,第一个,是不是该先把你抓起来?!” 他顿了顿视线如刀,缓缓扫过李卫国惊疑不定的脸最后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人群后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上。 江大军! “我倒想问问李队长,”江春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是谁举报的我?” 李卫国下意识地想遮掩涨红了脸:“你少废话!让你走你就走!” “走?凭什么?”江春猛地发出一声冷笑震得众人耳朵嗡嗡响,“就凭你一句话连个举报人的名字都不敢报,就想抓人?李卫国,你这民兵队长好大的官威啊!” 这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卫国的脸上。 是啊,你说举报谁啊? 说不出来那就是公报私仇滥用职权! 李卫国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江大军眼看火烧到自己身上再也躲不住,只能硬着头皮挤了出来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长辈嘴脸。 “春儿,不是大伯说你,你打猎是本事可也不能什么都拿去卖啊!我也是怕你走上邪路才跟李队长提了一嘴。” 好一个“提了一嘴”! 江春盯着他虚伪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懒得废话,直接逼问一字一顿: “我卖什么了?” 江大军被他那要吃人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心一慌脱口而出: “你卖了鹿!” 话音刚落连李卫国的脸色都“唰”地一下白了。 第二十章 人证呢?物证呢?!” 他狠狠瞪了江大军一眼,心里把这个蠢货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蠢货!谁让你说出口的! 江春笑了。 笑意不达眼底只有森然的杀机。 他一步踏出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 江大军只觉得一头下山猛虎扑面而来,腥风刮得他两腿发软竟连退了两步! “大伯,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说我卖了鹿,”江春的声音像两块铁在摩擦尖锐刺耳,“谁看见了?” “人证物证!在哪?!” “我……” 江大军喉咙里嗬嗬作响,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全凭婆娘张桂芬几句枕边风,就猪油蒙了心跑来发难哪他妈有半点证据! “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江春声音里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大伯,这在山里叫找死!”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骤然锁死李卫国。 “李队长,你可是咱们队的干部,你说没凭没据污人清白,按规矩该当何罪?!”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卫国心口! 他今天就是来给连襟江大军站台的可江春直接把“规矩”这顶大帽子扣了上来,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敢乱说一个字明天就得滚蛋! 轰!人群炸了! 那一道道目光瞬间从怀疑变成了鄙夷,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在江大军和李卫国身上。 大伙儿再傻也看明白了这是合起伙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我呸!黑了心的烂货!自己没本事就眼红亲侄子?” “还他妈当大伯的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猪狗不如!” “那个李卫国也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 唾骂声如潮字字诛心! 江大军和李卫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都给老子住口!” 一声炸雷般的断喝让全场瞬间死寂。 村长赵老四磕了磕烟锅背着手从人群里挤出来,那双三角眼扫过全场带着一股无可辩驳的威严。 他刀子似的剜了江大军和李卫国一眼看得两人一哆嗦,才转向江春语气缓了些:“江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鹿。” 江春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打了些野鸡兔子换了钱,给我妹交了学费扯了身新衣裳。村长要是不信钱的去向一笔笔都有数。” “江大军!李卫国!我宣布!你们两个无事生非,污蔑社员破坏生产队团结!一人给我写一份五百字的检讨!明天就在这!当着全村人的面念!什么时候大伙儿满意了什么时候算完!” 当众念检讨!这比扒光了衣服游街还狠! 那头被他藏在后山山洞里的梅花鹿,才是真正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东西! 三百块的彩礼还差一百五十块,一个星期的期限只剩下最后四天。 他的时间比金子还贵! 回到家江春反锁上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桐油混合的味道。 那只被挣坏的老虎夹被他用炭火烧得通红,放在石砧上抡起大锤,“当!当!当!” 一锤锤砸回原形又仔细地上了油机簧变得比之前更灵敏。 父亲留下的那把老土弓,弓弦也换上了他用山里最结实的青藤捻成的新弦,韧性十足。 做完这一切他把家里剩下的肉全部抹上粗盐,挂在屋檐下风干又给妹妹江夏分好了未来几天的口粮。 “小夏,哥要进山几天,你在家好好念书,哪也别去,知道吗?” 江夏红着眼圈,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哥,你……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 江春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这一次,不凑够钱,他宁愿死在山里! 当夜,月黑风高。 江春像一道鬼影,无声无息地再次潜入茫茫大山。 他没有在外围逗留,而是凭借着脑海中那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径直朝着深山里那片连老猎户都闻之色变的禁地——黑风岭,摸了过去。 那里,是野兽的天堂,更是猎人的地狱! 传说,黑风岭里有成群的野狼,有站起来比人还高的熊瞎子,甚至还有神出鬼没的“山大王”! 但江春别无选择。 富贵险中求!要想在短短几天内弄到一百五十块,就必须干一票大的! 他在黑风岭里,像个幽灵般穿行了一天一夜。 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发现了一串让他浑身血液都瞬间沸腾的痕迹! 那是一串巨大的脚印,比洗脸盆还大,深深地陷入泥土里,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湿气。 熊瞎子! 江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既恐惧,又狂喜! 一头成年的熊瞎子,光是一对熊掌,在黑市上就能卖出天价!还有那能入药的熊胆,更是有价无市!再加上几百斤的熊肉和一张完整的熊皮…… 三百块彩礼?小意思!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极度专注的状态,小心翼翼地顺着脚印追踪下去。 很快,他就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前,闻到了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腥臊气。 是熊瞎子的老巢! 江春没有贸然靠近。 跟这种体重超过五百斤的庞然大物硬碰硬,纯属找死! 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在离洞口百米外的一条野兽必经之路上,开始布置他精心设计的死亡杀局! 他先是选了一处地势低洼的地方,用工兵铲足足挖了一个近三米深的巨坑,坑底,插满了用硬木削尖、火烤过的木桩,每一根都闪着致命的寒光。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只修复好的、加了料的老虎夹,踩开机簧,像安放炸弹一样,小心地安置在陷阱的正中央。 最后,他用一张巨大的、由钢丝和藤条编织的伪装网覆盖在陷坑上方,又仔细地铺上浮土和落叶,将所有的人工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 做完这一切,他自己则像只猿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陷阱旁的一棵参天大树,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茂密的枝叶间。 他在等。 等那头畜生,自己走进地狱! 第二十一章 鬼哭狼嚎般的风声 江春潜伏在树冠的阴影里,整个人好像与粗糙的树皮融为一体。 他一动不动。 即便一只不知死活的虫子爬上他的眼皮,他也只是缓缓闭上再睁开用眼睑的肌肉将它挤走。 他在等。 等一个能换回一个女人一辈子安稳的机会。 等一个能让他妹妹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越来越浓,山林里开始响起鬼哭狼嚎般的风声。 就在江春的四肢都快要冻得失去知觉时,一阵沉重得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了。 江春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成一个危险的尖。 一个庞然大物,从山洞的阴影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头站起来比两个成年男人还高的黑熊。 它浑身的黑毛在月光下仿若流动的钢铁,每走一步脚下那比碗口还粗的爪子,就将坚硬的冻土刨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江春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死死地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好像停止了。 熊瞎子没有立刻走向陷阱,它极其警惕地耸动着鼻子,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似乎在嗅探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属于这片山林的气息。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极致。 江春额角的冷汗,汇成一滴,顺着他冷硬的脸部轮廓滑落,滴在他满是老茧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终于,黑熊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它迈开沉重的步子,朝着那条布满了死亡机关的兽道,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江春的眼珠子,死死地钉在那头畜生的前掌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就是现在。 黑熊那巨大的前掌,踏上了覆盖着浮土和落叶的伪装网。 轰隆。 一声巨响,地面猛地塌陷下去。 黑熊那庞大的身躯,瞬间失去了平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愤怒咆哮,朝着三米深的陷坑直直地坠了下去。 咔嚓。 陷坑中央,那只被江春加了料的老虎夹,应声合拢。 那足以绞断铁棍的锯齿,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道,死死地咬住了黑熊的一条后腿。 “嗷。” 凄厉到不似凡间生物的惨嚎,瞬间刺破了黑风岭的死寂。 陷坑底部,那些被削尖的硬木桩,也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它厚实的皮肉里。 成了。 江春从树上一跃而下,心脏狂跳。 可还没等他脸上的喜色完全绽放,陷坑里那头本该被废掉的畜生,竟拖着被老虎夹咬断的后腿,在一片血肉模糊中,用两只前掌扒着坑壁,硬生生撑起了它那小山般的身躯。 它的一只眼睛被木桩戳瞎了,鲜血混合着脑浆汩汩流出,另外一只独眼,却死死地锁定了坑边的江春,那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化一切的暴怒与疯狂。 这畜生没死透它要爬出来了。 江春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可他快,那头畜生更快。 只听“轰”的一声,黑熊竟拖着半残的身体硬生生从陷坑里挣脱了出来,那只被老虎夹死死咬住的后腿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和一截摇摇欲坠的烂肉。 它彻底疯了。 它迈开三条腿速度快得仿若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江春逃跑的方向狂追而来。 身后的风声越来越近,那股浓烈的血腥和恶臭几乎要将江春吞噬。 他知道,被追上就是个死。 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撕成一堆连骨头都凑不齐的烂肉。 江春的大脑,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 他一边亡命飞奔,一边从背上摘下了那把老旧的土弓,从箭囊里摸出了一支用兽骨打磨的箭矢。 他只有一次机会。 就在黑熊那巨大的熊掌即将拍上他后脑勺的刹那,江春猛地一个前扑翻滚,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在地上翻了半圈,瞬间转身,拉弓,搭箭。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那头畜生巨大的独眼里,倒映出江春那张冷得没有半点人气的脸。 嗡。 弓弦发出一声沉闷的颤音。 那支用尽了江春全身力气的骨箭,脱弦而出,好像一道白色的流光,在黑夜里划出一道笔直的死亡轨迹。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骨箭,正中靶心。 不偏不倚地从黑熊那只被戳瞎的眼窝里,深深地贯了进去。 “嗷。” 黑熊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冲了几米,随即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烟尘。 它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死了。 江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了个透。 他赢了。 他用命,赌赢了这泼天的富贵。 他没有时间休息,强撑着站起来,走到那具还散发着温热的尸体旁。 他先是用柴刀,极其小心地剖开黑熊的腹部,取出了那枚墨绿色,仿若宝石般的熊胆。 光是这玩意儿就至少值一百块。 接着他又挥起柴刀,砍下了那对厚实得仿若蒲扇的熊掌。 做完这一切,江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他知道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山里其他的掠食者。 他不能再耽搁了。 这一次他没有回村,而是借着夜色直接摸到了几十里外的县城。 在一家不起眼的药材铺后门他用熊胆和一对熊掌,从一个眼神阴鸷的老掌柜手里换来了一百八十块钱的巨款,外加一小包能救命的消炎药粉。 钱够了。 江春揣着那厚厚一沓,还带着油墨香的大团结没有立刻回家。 他走进县城最大的百货大楼。 他给江夏买了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几本带着墨香的练习册还有两斤用油纸包着的水果糖。 然后他走到了布料柜台前,指着那匹最鲜艳最扎眼的大红的确良布,对那个睡眼惺忪的女售货员说。 “同志,给我扯一身的料子。” 这是给林秀秀的嫁衣。 他江春的女人,要风风光光地嫁。 他甚至还奢侈地买了一双崭新的鞋底纳得厚厚的千层底布鞋。 做完这一切他怀里揣着剩下的三百二十块钱,坐上了回镇上的第一班车。 距离一周的期限还剩下最后一天。 第二十二章 好像两口枯井 当江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红星村林家那破败的院门口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院子里林大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他那婆娘李翠花,商量着明天要怎么炮制江春。 “等那小子从老子胯下钻过去,老子非得再踩上他几脚,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那小贱人也别想好过,”李翠花吐出一口瓜子皮,眼神怨毒,“卖给隔壁村的老光棍,还能换二十块彩礼呢。” 屋里林秀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双眼睛空洞得好像两口枯井。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不是不想吃是吃不下。 一想到明天江春要受的屈辱,她的心就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疼得她只想一头撞死。 就在这时,院门,被一脚踹开了。 砰。 一声巨响那两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林大强和李翠花被吓得一个激灵,瓜子撒了一地。 江春逆着漫天血红的晚霞,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身上还带着在山里搏命时留下的血迹和泥土,整个人仿若一尊从地狱里杀出来的神魔,那股子滔天的煞气压得整个院子都为之一静。 “你个短命鬼还真敢来。” 林大强色厉内荏地站了起来。 江春没有理他。 他走到院子中央从怀里掏出那厚厚一沓,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大团结。 然后在林大强和李翠花那瞬间凝固的仿若见了鬼的眼神中。 他扬起了手。 哗啦。 三百多块钱的钞票仿若一场红色的暴雨,洋洋洒洒地落满了整个院子。 “钱。” “我带来了。” 他走到那扇紧闭的柴房门口没有敲门,只是用那沾满血污和风霜的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秀秀。”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收拾东西。” “我带你回家。”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秀秀从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地上那些沾满泥土和屈辱的钞票,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对被金钱砸懵了的畜生兄嫂。 她只是默默地回到那间比猪圈还不如的土屋,从床板下摸出一个用手帕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袱。 里面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一对银耳钉,还有几件叠得方方正正却满是补丁的换洗衣裳。 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抱着包袱,再次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到了江春的身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亮得好像雨后天空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院子里李翠花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像一头饿疯了的母猪,手脚并用地就往地上扑要去抢那些散落的钞票。 林大强也回过神,一双眼睛瞬间被贪婪烧得血红,也跟着扑了上去。 “我的。都是我的。” 两人在地上扭打着,争抢着丑陋得仿若两只在泥潭里争食的蛆虫。 江春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他没有再看那对畜生一眼,只是伸出自己那只粗糙,却滚烫的大手一把攥住了林秀秀冰凉的小手。 “我们回家。” 林秀秀浑身一颤,任由他拉着,一步步踏出了这个囚禁了她十几年的活地狱。 身后是两只畜生为了钱财撕咬的嘶吼,和漫天飞舞的血色晚霞。 两人一路无言。 江春的步子很大很稳,林秀秀被他拉着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的手掌好像一团火,那股滚烫的温度顺着她的手腕,一直烧到了她的心底将那些盘踞了十几年的冰冷和绝望,一点点地融化开来。 “我们去哪?” 走到村口林秀秀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第一句话声音细弱得好像蚊子叫。 江春脚步未停,头也没回。 “回家。” 两个字,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当那扇一推就吱呀乱晃的破院门被推开时,妹妹江夏正趴在小板凳上借着屋内昏黄的油灯光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在练习本上描着字。 “哥!” 听到动静小丫头猛地抬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被点亮。 可当她的视线越过哥哥看到他身后那个低着头绞着衣角,像只受惊林鹿般的漂亮女人时江夏愣住了。 江春松开林秀秀的手大步走到妹妹跟前,蒲扇般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夏,叫嫂子。” 嫂子! 这两个字在林秀秀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的脸“唰”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一颗心擂鼓般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嫂子好!” 声音清脆干净得像山里的泉水。 这一声“嫂子”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林秀秀心中那把生满铁锈的锁。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在她早已冰封的四肢百骸中,蛮横地冲刷开来。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 那天晚上江春把家里米缸刮出来的最后一点白面全下了锅,又炖了一大锅从山里弄回来的野猪肉香气几乎要冲破房顶。 三个人一堆火一顿迟来的团圆饭。 林秀秀起初还拘谨得不敢动筷,江夏却像只热情的小麻雀,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肉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 渐渐地林秀秀脸上那层冰霜融化了。 当江夏说到班里最调皮的男同学打架摔了个狗啃泥时,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寒冬腊月里骤然绽放的红梅,让这间破败的土屋都亮堂了几分。 江春坐在一旁没说话只沉默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眸光深邃。 饭后江春从里屋拿出一个包裹放在了林秀秀面前。 一匹火红的的确良布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 “过几天去公社领证。”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林秀秀看着那匹在火光下像一团燃烧火焰的红布整个人都呆住了。 长这么大她别说穿连摸都没摸过这么好的料子。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 “不贵。” “我江春的媳妇就得穿这个。” 林秀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断了线似的砸在那匹红布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痕迹。 第二十三章 “嫂子”长“嫂子”短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家才真正像个家了。 林秀秀是天生的巧手,她把江春兄妹那些破得看不出原样的衣裳拆拆补补,没两天就变得齐齐整整。 屋里屋外也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虽然依旧简陋却再没了那股穷酸的霉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皂角香。 她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地忙活着却让这个家有了勃勃的生机。 江夏更是黏她黏得不行放了学就“嫂子”长“嫂子”短,像个小尾巴。 江春看在眼里心里那块最硬的地方,也软得一塌糊涂。 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好下去。 可安稳的日子总是那么短。 这天中午江春正在院里磨着他的猎刀,刀锋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砰——! 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得粉碎木屑四溅! 大伯母张桂芬像只斗鸡双手叉腰,一双三角眼淬着毒火身后还跟着村里几个最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气势汹汹地堵在了门口。 “江春!你个爹娘死得早没人教的野种给我滚出来!” 张桂芬的嗓门尖得能划破人的耳膜,她的目光却像两把淬了毒的钉子越过江春,死死钉在屋檐下那个正在缝补衣裳的纤细身影上。 “还有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从哪冒出来的狐狸精勾搭我家的男人!今天我老婆子非得扒了你的皮看你还怎么出去见人!” “你个没了爹娘管教的野种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她身后的几个婆娘也跟着阴阳怪气地帮腔。 “就是啊,这还没结婚就住到男人家里来也太不要脸了。” “伤风败俗简直是伤风败俗。” 刺耳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向屋里的林秀秀。 林秀秀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手里的针线,也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辩解,可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夏第一个从屋里冲了出来像只护崽的小母鸡,张开双臂挡在林秀秀身前冲着张桂芬尖声叫道。 “你胡说。这是我嫂子是我哥明媒正娶的媳妇。” “哟呵,小贱蹄子还学会护食了?” 张桂芬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就要去推江夏。 江春一直沉默地坐在原地擦拭着手里的老虎夹。 此刻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那只修了一半,机簧还裸露在外锯齿森然的老虎夹重重地顿在了地上。 哐当。 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他抬起头那双在山里跟野兽搏命时才会露出的仿若饿狼般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张桂芬那张刻薄的脸。 他没有看那只被他顿在地上的老虎夹,而是抬起头望向了远处那片连绵起伏。 “看来家里的肉是吃完了。” 那句话,是淬了冰的刀子,从腊月寒风里捅过来。 张桂芬脸上那点子嚣张气焰,“刺啦”一声,灭了。 她腿肚子当场就软了,一双三角眼死死钉在地上那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铁家伙上,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她身后那几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婆娘,更是吓得脸都青了,一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怎么不骂了?” 江春往前踏了一步。 那沉重的兽夹在满是砂砾的地面上拖行,发出的刺耳刮擦声像是铁爪子在挠人的心口,让人头皮发麻。 张桂芬:“你吓唬谁呢。” 她梗着脖子色厉内荏。 “老娘我……”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挤进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正是她那宝贝儿子江河。 江河一见这阵仗立马来了精神指着江春的鼻子就骂。 “江春,你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玩意儿还敢横上了?” “偷了我们家的钱现在还敢带个野女人回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偷钱? 江春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转向屋里脸色煞白的江夏。 江夏拼命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有,哥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 张桂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声音又尖利了八度。 “前天我放在柜子上的那块大洋,就你一个人进过我屋,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难不成是鬼偷的?” “一块大洋?” 江春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对,就是一块大洋。” 江河一脸得意,好像已经把江春兄妹踩在了脚底下。 “识相的赶紧把钱交出来,再让你妹妹跪下给我娘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了了。” 院子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冰点。 林秀秀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这又是冲着他们来的。 江春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弯腰,用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拎起了地上那只至少有三十斤重的兽夹。 然后他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却好像一座山,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压迫感,朝着江河走了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 江河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惊恐,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可他退得快,江春进得更快。 只一步,江春就到了他面前。 没等江河反应过来,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整个人都提离了地面。 “呃……” 江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双脚在空中乱蹬,双手死命地去掰江春的手,却好像蚍蜉撼树,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放开我儿子!” 张桂芬发出一声尖叫,疯了似的就要扑上来。 江春头也没回,另一只手拎着的兽夹,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哐当”一声,落在了张桂芬脚前。 那张开的锯齿,离她的脚尖,不过一指的距离。 张桂芬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低头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铁齿,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都好像被冻住了。 “钱。” 江春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哪?” “什么钱……” 江河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江春没有废话。 他掐着江河脖子的手,猛地收紧。 咔。 一声清晰的骨骼错位声。 江河的眼珠子瞬间凸了出来,一股濒死的恐惧,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我说……我说……” 他拼命地拍打着江串的手臂。 “在镇上的……牌桌上输了……” 江春的手松了松。 江河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不是我妹偷的?” “不……不是……” 第二十四章 大气都不敢喘 “不是我妹偷的……” 江春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若数九寒冬里结的冰。 江河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滴落下来,在干燥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吓尿了。 江春嫌恶地皱了皱眉,手臂一振,就像扔一条死狗般,将江河狠狠地甩了出去。 砰。 江河一百多斤的身子重重砸在院墙上,又软软地滑落下来,蜷在地上像只被煮熟的虾米,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河儿,我的儿啊。” 张桂芬这才如梦初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院门口那几个看热闹的长舌妇,早就被江春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吓破了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看江春的眼神,再不是看一个没了爹娘的可怜虫,而是像在看一头从黑风岭里跑出来的,会吃人的野兽。 江春没有再看那对母子一眼。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只沾了土的兽夹,扛在肩上。 “三天。” 他转过身,看着缩在墙角,还在不停哆嗦的张桂芬。 “那块大洋,送回来。” “另外,我妹受的委屈,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回屋里。 江夏和林秀秀紧紧跟在他身后。 那扇本就破败的院门,如今只剩下半边还挂在门框上,在晚风中吱呀作响,好像在嘲笑着这场闹剧的收场。 院子里只剩下张桂芬抱着她半死不活的儿子,发出的阵阵哀嚎。 回到屋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江春把兽夹靠在墙角一言不发地坐回小板凳上,拿起磨刀石继续磨着他的猎刀。 一下。 又一下。 刺耳的摩擦声好像在磨着人的神经。 林秀秀默默地倒了一碗热水用她那双微颤的手,捧到江春面前。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江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接过碗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流滑入腹中驱散了他心底的一些戾气。 “哥。” 江夏拿着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帮江春擦着脸上刚才蹭到的灰。 “我不委屈。” 小丫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圈红得像兔子。 江春放下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有哥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他这辈子最不能碰的逆鳞,就是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谁碰谁死。 当天夜里江春又进了山。 张桂芬那一家子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指望他们还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三天后他们不来,他就亲自上门去取。 但他不想再用妹妹的名声去赌。 他要堂堂正正地把钱挣回来,把家撑起来。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那些熊瞎子野猪之类的猛兽。 动静太大风险也高。 他需要的是价值高又不容易引起注意的猎物。 他在山林里潜行了两天两夜像个最耐心的幽灵。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一片洒满晨光的山间谷地里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头成年的雄鹿。 它头顶上那对漂亮的鹿角在晨光下仿若一顶华丽的王冠。 它正低头舔舐着一块天然的盐碱石浑身的皮毛油光水滑,健壮的四肢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江春潜伏在下风口的一处灌木丛后整个人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土弓。 箭矢还是那支用兽骨打磨的。 他屏住呼吸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箭尖那一点寒芒之上。 风停了。 就在雄鹿抬起头警惕地晃动耳朵的那个瞬间。 江春的手松开了。 嗡。 弓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骨箭脱弦而出好像一道撕裂晨雾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跨越了五十多米的距离。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头雄鹿的身体猛地一僵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那支骨箭已经精准地从它的眼窝贯入瞬间搅碎了它的大脑。 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轰然倒地。 一击毙命。 江春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快步上前。 他没有耽搁用最快的速度给雄鹿放了血,然后用猎刀剖开了它的身体取出内脏减轻重量。 做完这一切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头至少两百斤重的雄鹿扛在了肩上。 沉重的压力让他脚下的山石都发出了呻吟。 他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山外走去。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背肩膀被鹿角硌得生疼,但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这头鹿足够让他把这个家,彻底盘活了。 他没有回村而是直接扛着鹿,再次摸到了县城。 这一次他没去找那个眼神阴鸷的药铺掌柜。 他直接把鹿扛到了县城最大的国营饭店,福满楼的后门。 后厨的采购管事是个挺着啤酒肚的胖子,一见这么一头品相完好的整鹿一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小兄弟这鹿怎么卖?” “三十块钱外加二斤肉票。” 江春开门见山,声音沉稳。 鹿茸鹿鞭鹿血都是大补的好东西,整头鹿的价值远不止这些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需要尽快出手。 胖管事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 “二十五块肉票没有。” 江春二话不说扛起鹿就要走。 “哎哎哎,小兄弟别急啊。” 胖管事连忙拦住他脸上堆满了笑。 “三十就三十不过肉票真没有,我多给你添两斤白面票你看成不?” “成交。” 江春点头。 三十块钱的巨款外加两斤白面票很快就到了江春手里。 揣着那笔沉甸甸的巨款,江春的心一半是踏实一半是滚烫。 这笔钱,是他拿命换来的。 他没敢耽搁一头扎进了县里的供销社,在售货员鄙夷的目光中,他一口气扯了两块最厚实的棉布又要了十斤雪白的棉花。 一块天蓝色像秀秀干净的眼睛。 一块灰的耐脏给野猴子似的江夏。 这个冬天,他要亲手给她们一人缝一件新棉袄,把过去几年的寒气全都补回来。 接着他拐进了废品收购站,在锈迹斑斑的破烂里扒拉出一个半新的铁锅。 家里的陶锅早就裂了好几道缝,每次烧水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炸了。 第二十五章 破败的屋檐上 最后江春站在新华书店门口,犹豫了足足三分钟才咬着牙根走了进去。 一个崭新的帆布书包,一沓雪白的作业本。 这才是能让妹妹江夏真正挺直腰杆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怀里那沓滚烫的“巨款”还剩下二十出头。 他把钱一层层裹好,贴身藏着,一个人硬是扛着一座小山似的东西挤上了回镇上的牛车。 当他带着满身风尘和一身硬邦邦的收获,回到那个四面漏风的小院时太阳正把最后一丝余晖吝啬地洒在破败的屋檐上。 林秀秀和江夏正蹲在院子里就着昏暗的天光,仔细分拣着一篮子刚从山上挖回来的野菜。 那是她们今晚的口粮。 看到江春像座山一样出现在门口两人都直起了身,眼睛都看直了。 当她们的目光,落在他从背上卸下来的那一大堆东西上时,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哥……你、你抢钱了?” 江夏的声音带着哭腔第一个冲了过去,围着那些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又想碰又不敢碰。 林秀秀快步走到江春身边,一句话没说目光却落在他被粗麻绳勒破了皮,混着汗水和尘土,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她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你不要命了!快进屋,我给你上药!” 那天晚上这个常年只有野菜糊糊馊味的家,第一次飘出了呛人的白面馒头香气。 新买的铁锅架在灶上里面“咕嘟咕嘟”炖着江春特意留下来的鹿肉,那霸道的香味香得半个村子的小孩都快馋哭了。 饭桌上,江春把那块天蓝色的棉布和一半棉花推到林秀秀面前。 “天冷了,给自己和夏夏一人做件新棉袄。” 林秀秀看着那块比天还干净的布料,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节都发了白。 嘴唇翕动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眼泪一滴滴砸在那块崭新的布料上。 江春又把帆布书包和作业本塞进江夏怀里。 “明天起,好好上学别再满山跑了。咱家以后就指望你这个读书人了。” “哥!” 江夏抱着崭新的书包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江春怀里,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都哭了出来。 热腾腾的饭菜,暖和的新衣还有妹妹琅琅的读书声…… 江春看着眼前的一切攥紧了拳头。 这才只是个开始。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江春以为安稳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可他忘了麻烦总是喜欢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找上门来。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江春一家都已经睡下。 一阵急促而粗暴的砸门声,猛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砰。 砰。 砰。 那仅剩的半扇院门被砸得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开门。公社的,查户口。” 门外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带着无可辩驳的命令口吻。 江春心里猛地一沉。 这么晚了公社的人来查什么户口? 他披上衣服示意被惊醒的林秀秀和江夏不要出声。 他走到门后从门缝里朝外看去。 院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手里还提着一盏马灯。 为首的那个,是公社治安所的所长王大海,一个出了名的笑面虎。 而站在王大海身后的阴影里,还缩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借着马灯昏黄的光江春看清了那张脸。 是他的好大伯江大山。 江春的瞳孔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没有立刻开门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 “王所长,这么晚了有事?” 王大海似乎没想到屋里的人这么镇定,他清了清嗓子。 “江春是吧?我们接到举报说你最近在山里倒卖国家资源,搞投机倒把还私藏枪支跟我们走一趟吧。” 投机倒把!私藏枪支! 每一个罪名在这个年代都足够把一个普通人家的天给捅破。 屋里的灯光下林秀秀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江夏更是吓得死死抓住了林秀秀的衣角。 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江春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缓缓拉开了门栓将那半扇破门彻底打开。 夜风灌了进来吹得屋里的油灯火苗一阵狂跳。 “王所长,我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东西好倒卖的。”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至于枪我只有一把打猎的土弓,你要是看得上拿走就是。” 王大海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他身后江大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指着江春的鼻子骂道。 “少在这装蒜,你前几天才弄回来一头鹿卖到县里去了吧。那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 “你还打了人,把我儿子江河打得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这就是行凶。” “王所长,你可得为我们这些老实人做主啊。” 江春的视线越过王大海落在了他大伯那张写满幸灾乐祸的脸上。 “我打了江河?” 江春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让人骨头发寒的森然。 “我只是让他说了句实话而已。” “大伯,要不要我再帮你儿子松松筋骨,让他当着王所长的面再把实话给你说一遍?” 江大山被他那饿狼似的眼神一盯,吓得脖子一缩下意识就往王大海身后躲。 王大海的脸色更沉了。 他感觉自己今天好像不是来办案的,是来给这对叔侄当枪使的。 “少废话。” 他把手里的马灯往前一递照亮了江春身后的屋子。 “有没有问题我们搜了才知道。” “给我进去仔仔细细地搜。” 他身后另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就要往里闯。 江春却没动。 他像一尊铁塔,稳稳地堵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所长,搜家可以得有搜查令吧。” “怎么你还想抗拒执法?” 王大海的眼睛眯了起来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警棍。 “不是抗拒执法。” 江春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 “我只是想提醒王所长一句,我这屋里除了我妹妹还有个没过门的女人。”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大男人闯进去,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以后她要是嫁不出去,这个责任王所长你来担吗?” 王大海的动作僵住了。 这年头名声比天大。 要是真因为他搜查毁了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名声,事情闹大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躲在后面的江大山急了。 “他胡说。那女人就是他从外面拐回来的野女人,不清不楚的哪有什么名声。” 第二十六章 凝固到了极点 屋里林秀秀听到这话,浑身一颤一张脸白得像纸。 江春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盯着江大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 江大山被他这股煞气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凝固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屋里的门帘被掀开了。 林秀秀走了出来。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走到江春身边对着王大海不卑不亢地说道。 “同志,你们搜吧。”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春眉头一皱刚想说话林秀秀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知道江春是为了护着她。 可她不能因为自己让他背上一个抗拒执法的罪名。 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王大海见状,冷哼一声挥了挥手。 “搜。” 那个年轻的公安立刻像得了圣旨,一头就扎进了屋里。 叮叮当当。 乒乒乓乓。 很快屋里就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江夏吓得紧紧抱住了林秀秀的腿,把头埋在她怀里不敢去看。 林秀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身体虽然也在微微发抖但却一步也没有后退。 江春沉默地站在一旁,那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吓人。 他盯着江大山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江大山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还是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小声嘀咕。 “看什么看,做了亏心事还不让人说了。” 没过多久那个年轻公安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沓用绳子捆着的大团结,脸上带着邀功的兴奋。 “所长找到了你看这么多钱,至少有二十多块。他一个穷猎户哪来这么多钱肯定有问题。” 王大海的眼睛亮了。 这就是证据。 他接过那沓钱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江春,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江大山的腰杆也瞬间直了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看见了吧这就是证据。你赶紧把他抓起来带回公社去好好审审。” 林秀秀和江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江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王所长,你可知道县里的福满楼饭店?” 王大海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知道县里最大的国营饭店,怎么了?” “我这钱就是福满楼的采购管事,亲手给我的。” 江春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小院里轰然炸响。 “我卖了一头鹿给他,他给了我三十块钱还有两斤白面票。” 江春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崭新的票证。 “票还在这你要不要看看?” “王所长你说我这是投机倒把。那福满楼的管事是不是就是主犯?” “你要抓是不是应该先去县里,把福满楼的牌子给摘了把他们经理和管事都抓起来?” 王大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江春手里的白面票额角开始渗出冷汗。 福满楼是什么地方? 那是县领导请客吃饭的地方。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查福满-楼。 要是真把事情捅到县里去别说他这个小小的所长,就是他们公社书记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江春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往前踏了一步那股迫人的气势,压得王大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还有我大伯说我打了他儿子。” 江春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江大山身上。 “他儿子偷了家里的钱,输光了回来就诬陷我妹妹偷的。” “我只是让他把实话说出来而已。” “王所长,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把江河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我倒要看看,他那张嘴到底有多硬。” 江大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春三言两语就把局势给彻底翻了过来。 王大海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现在要是再抓江春,那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是在公报私仇滥用职权。 这个锅,他背不起。 “胡闹。” 王大海猛地转身,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江大山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清脆响亮。 “江大山,你竟敢报假案戏耍国家干部。”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江大山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一脸的不敢置信。 “王所长,我……” “你什么你赶紧给我滚。” 王大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骂完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把手里的钱和白面票都塞回了江春手里。 “误会都是误会。” “江春兄弟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也是按章程办事。” 江春面无表情地接过东西一个字也没说。 王大海碰了一鼻子灰也觉得脸上无光,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就想走。 走到院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江春一眼。 “小子,你很不错。” “不过黑风岭的路,可不好走。” “晚上一个人进山,小心点别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江大山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怨毒地瞪了江春一眼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可江春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王大海和江大山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可以不怕可林秀秀和江夏呢?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们身边。 回到屋里林秀秀和江夏连忙迎了上来。 “哥,你没事吧?” 江夏抓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检查着。 林秀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把被弄乱的屋子一点点收拾好。 江春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用担心。 可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坐在灶膛前往里面添着柴。 跳动的火光映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忽明忽暗。 这个家太弱了。 就像这间破屋子随便来一阵大点的風,就能把它吹垮。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他需要力量。 需要足以让王大海那种人再也不敢踏进他家院门的力量。 钱还不够。 他还需要别的东西。 一个靠山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强大的靠山。 可是去哪里找这样的靠山? 江春的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他忽然想起了县城福满楼里,那个对他很客气的采购管事。 也许那是一个突破口。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春就悄悄起了床。 他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林秀秀和江夏。 他从床底下摸出了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墨绿色在晨光下仿若宝石般的熊胆。 是上次猎杀那头黑熊时,他偷偷藏下来的最大最好的一枚。 他原本打算留着以后给妹妹调养身体用。 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用途。 他把熊胆贴身藏好,又带上了他那把老旧的土弓和仅剩的几支骨箭。 他要再去一趟县城这一次不是为了卖猎物换钱。 他是去下注的用这枚价值连城的熊胆,去赌一个能让他和他的家人挺直腰杆活下去的未来。 第二十七章 福满楼的后门 江春踏着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离开了村子。 他走得悄无声息好像一只融入山林的孤狼。 怀里那枚熊胆,隔着几层粗布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冰凉的寒意。 这东西是他手里最大的底牌,也是他唯一能拿上台面去跟人叫板的本钱。 他心里很清楚王大海的威胁不是一句空话。 一个公社治安所的所长想捏死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猎户。 硬碰硬,是找死。 他必须找到一把伞一把能护住他护住这个家的伞。 他再次来到了县城径直走向福满楼的后门。 天色尚早后厨还没开始忙碌,只有几个伙计在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江春没有进去他就靠在后门对面的墙根下,把头上的破草帽往下压了压,闭上了眼睛。 他在等。 就像在山里等猎物一样耐心是最好的武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个挺着啤酒肚的胖管事哼着小曲,手里提着一串钥匙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江春睁开了眼站直了身体迎了上去。 “是你小子。” 胖管事一眼就认出了他脸上露出几分讶异。 “怎么又打到好货了?” 江春摇了摇头。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递了过去。 “庞管事这不是来卖东西的。”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这是孝敬您的。” 胖管事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包袱。 入手的分量和触感让他心里一动,他狐疑地看了江春一眼,解开了油布。 当那枚墨绿色,在晨光下流淌着宝光的熊胆,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时,胖管事那双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他倒吸一口凉气,手都有些发抖。 “顶级的货色。” 他做这行几十年,一眼就看出了这枚熊胆的价值。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江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跟您做笔长久生意。” 江春不卑不亢,迎着他的视线。 “以后我从黑风岭打到的所有好东西,都只送来福满楼。” “我不要钱,也不要票。” 江春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只要福满楼一句话。” 胖管事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他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江春的意思。 这是在找靠山。 他沉默了。 福满楼的生意是做得大,可平白无故替一个乡下小子出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福满楼会为了你,去得罪公社的人?” “就凭这个。” 江春指了指他手里的熊胆。 “还凭以后源源不断的这个。” 胖管事眯起了眼睛,他在掂量。 这小子是个狠角色,能从黑风岭里弄出这种等级的熊胆,就说明他有真本事。 一个稳定的顶级野味供货渠道,对福满楼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意味着能牢牢抓住县里那几个最顶尖的客户。 “这事我做不了主。” 胖管事沉吟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你跟我来。” 他把熊胆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揣进怀里,带着江春从后门走了进去,穿过油腻的后厨,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最里间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练字。 他身上有股子书卷气,可眼神却锐利得好像鹰。 “刘经理。” 胖管事一进去腰就弯了三分。 “有点事,想请您给掌掌眼。” 被称作刘经理的男人放下了毛笔,抬眼看向江春。 他的视线在江春那身打满补丁的旧衣服和那张被风霜刻画过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胖管事连忙把熊胆递了上去,把江春的来意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刘经理听完没有立刻去看那枚熊胆。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乡下小子,胆子不小口气也不小。”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知道我福满楼每天要招待多少贵客吗?” “你知道想给我福满楼供货的人,从这里能排到县政府门口吗?” 江春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时候说得再多,都不如手里的东西有分量。 刘经理见他站得笔直,没有半分怯懦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他这才拿起那枚熊胆放在灯下仔细端详。 越看他眼里的光就越亮。 “好东西。” 他放下熊胆重新看向江春。 “我父亲最近身子骨不好正需要这东西吊着一口气。” “你开个价吧,我不要钱。” 江春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 “我只要刘经理一句话。” 刘经理笑了。 “你倒是直接。” 他站起身走到江春面前。 “我福满楼打开门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不是打打杀杀。” “我不能保证你以后在村里横着走。” “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是给我福满楼办事,就没人敢随便动你。” “够吗?” 江春的心猛地一跳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够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我江春这条命就是福满楼的。” 刘经理摆了摆手。 “命是你自己的我只要你的货。”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江春。 “这里是一百块钱算是这枚熊胆的定金,以后你的货都按市价的最高价收。” “拿着钱去给你家里人扯几身新衣服,别弄得跟个叫花子一样丢我福满楼的人。” 一百块钱。 江春的手猛地一颤,那信封的厚度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 这笔钱比他之前两次拿命换来的钱加起来还要多。 他没有推辞默默地接了过来。 他知道这是刘经理在收买人心,也是在向他展示福满楼的实力。 “回去吧。” 刘经理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了茶杯。 “如果再有人找你麻烦,你就告诉他你是我刘福贵的人。” 江春深深地鞠了一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退了出去。 走出福满楼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他把那沉甸甸的信封贴身藏好,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了刘福贵这句话,王大海那条地头蛇就不敢再轻易造次。 他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带着妹妹和秀秀,过几天好日子了。 第二十八章 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进了供销社。 扯了两匹布一匹是给秀秀做袄子的天蓝色,另一匹是耐脏的灰色给江夏。 又咬牙买了十斤最贵的白棉花,塞得满满当当。 他甚至还奢侈地买了一小瓶雪花膏,他记得秀秀的手,因为常年干活,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 做完这一切他把剩下的钱小心地收好脚步轻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心里盘算着等把家里的事情都安顿好,就去公社把证领了给秀秀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林秀秀是他江春明媒正娶的媳-妇。 回家的路似乎都变短了。 可当他走到村口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他看到村里好多人都朝着他家的方向围了过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扔下肩上的东西发疯似的朝家里冲去。 挤开围观的人群他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幕一股血直冲脑门。 他家那扇仅剩的半扇院门已经被人砸得粉碎。 林秀秀和江夏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粗暴地推搡着,从屋里赶了出来。 江夏吓得哇哇大哭林秀秀把她死死地护在身后,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而站在院子中央的正是昨天才灰溜溜离开的王大海。 他身边还站着一脸怨毒的江大山,和鼻青脸肿的江河。 “江春你可算回来了。” 王大海看到他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昨天是我搞错了你不是投机倒把。”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 “你涉嫌一桩命案。” “有人指认三天前你在黑风岭的野猪崖,亲手把同村的村民江二狗推下了悬崖。” 江春的脑子,嗡的一声。 江二狗? 那个村里有名的无赖前几天不是说进山失足摔死了吗? 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王所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我没有血口喷人。” 王大海冷笑着伸手一指。 “我们有人证。” 人群里江河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指着江春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叫道。 “我亲眼看见的。” “就是他,江春。” “他为了抢江二狗发现的一株野山参,把他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江河那句话,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村民的目光都带着惊恐和猜疑,聚焦在江春身上。 杀人。 这可不是小偷小摸不是打架斗殴。 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哥。” 江夏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死死地抓着江春的衣角,浑身抖得像风中的一片落叶。 林秀秀也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江春又看看院子里那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 江春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江河那张因为诬陷而扭曲兴奋的脸。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说你亲眼看见了?” “对,我亲眼看见的。” 江河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一想到王大海就在身后撑腰胆气又壮了起来。 “三天前,傍晚就在野猪崖。” “我本来是想上山掏几个鸟蛋,结果就看到你跟江二狗在悬崖边上拉扯。” “你们在抢一株人参。” “江二狗不给你,你就一伸手把他推了下去。” 江河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真的在场一样。 周围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看江春的眼神已经从猜疑变成了恐惧。 江春最近的变化太大了先是弄回来一头熊,又弄回来一头鹿现在还跟县里的大饭店扯上了关系。 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原来是靠杀人越货。 这个念头像毒草一样在每个人心里疯狂滋生。 王大海很满意这个效果。 他上前一步从腰间掏出一副冰冷的手铐。 “江春,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立刻上前就要来抓江春的胳膊。 “慢着。” 江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可撼动的力道。 那两个男人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江春没有看王大海,他的视线始终像两把锋利的锥子,钉在江河的脸上。 “你说我们在抢一株人参?” “对。” 江河梗着脖子。 “那人参长什么样?” 江河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他眼珠子转了转含糊地说道。 “就,就人参那样呗有根有须的。” “哦?” 江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野猪崖你以前去过吗?” “当,当然去过。” 江河的额角开始冒汗。 “那你说说,野猪崖那块地方,风是从哪个方向吹的?” “什么风?” 江河彻底懵了。 “那悬崖底下,长的是松树还是柏树?” “那里的土,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 江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又快又急,像一把把小锤子,不停地敲在江河的脑袋上。 江河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根本就没去过那个鬼地方。 那些话,都是他爹江大山和王大海一句一句教他说的。 周围的村民也不是傻子,看到江河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够了。” 王大海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喝止。 “江春,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 “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江河亲眼看见你杀人这就是铁证。” “是吗?” 江春终于把视线从江河身上移开转向王大海。 “王所长你好像忘了我是一个猎人。” “黑风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都印在我脑子里。” “而野猪崖我比任何人都熟。” 江春往前踏了一步,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煞气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野猪崖之所以叫野猪崖,是因为那里是黑风岭野猪下山喝水的必经之路。” “那里的地面常年被野猪踩踏,硬得跟石头一样上面铺满了尖锐的碎石和野猪的粪便。” “别说是一株娇贵的人参就是一根草都长不出来。” 江春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大海和江大山的脸上。 第二十九章 任何喘息的机会 “江河,你说你在那里看到我们抢人参?” “你告诉我那人参是长在石头缝里,还是长在野猪粪上?” 江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谎言被彻底戳穿了。 在绝对的专业知识面前,他那点拙劣的伎俩就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你。” 王大海的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竟然会被这么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给彻底粉碎。 江春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再次踏前一步,逼到王大海面前,那双饿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王所长,你找不到我投机倒把的证据,就给我安一个杀人的罪名。” “你好大的官威啊。” “是不是以后我看谁不顺眼,也可以随便找个人指认,说他杀了人,然后请王所长你把他抓起来?” 这句话,诛心。 周围的村民看王大海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已经不是办案了,这是滥用职权,草菅人命。 王大海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今天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他这身皮都可能被扒下来。 “江春,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即便人参的事情有误,也可能是江河看错了。但他看见你把江二狗推下悬崖,这是事实。” “事实?” 江春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王所长,我昨天刚从县里回来。” “福满楼的刘经理,亲口对我说,以后我江春,就是他刘福贵的人。” 刘福贵。 这三个字一出口,王大海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县里谁不知道福满楼的刘经理,那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连县领导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他怎么会跟江春这个乡下小子扯上关系? “王所长你现在还要抓我吗?” 江春盯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要是抓了我,我保证不出半天刘经理就会亲自来你们公社,问问你王大海是怎么当上这个所长的。” 王大海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浑身的血都快要凝固了。 他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一无所有的穷猎户。 背后竟然站着那么一尊大佛。 “误会都是误会。” 王大海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猛地转身一脚狠狠地踹在江河的肚子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报假案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江河被踹得滚倒在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江春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 他知道王大海这是在演戏给他看在向他服软。 “滚,都给我滚。” 王大海打够了指着江大山一家声嘶力竭地吼道。 江大山一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半死不活的江河,灰溜溜地逃走了。 “江春兄弟。” 王大海转过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烟想要递给江春。 “你看这事闹的都是我工作失误,被小人蒙蔽了。” “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春没有接他的烟。 “王所长,今天我家的门被你的人踹坏了。” 王大海一愣立刻会意。 “赔,我马上赔。” 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塞到江春手里。 “这点钱,您先拿着修门不够我再补。” 江春看也没看直接把钱塞给了旁边的林秀秀。 “还有。” 江春的眼神落在了林秀秀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上。 “我女人的脸也被你的人打了。” 王大海的冷汗又下来了。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刚才那个推搡林秀秀的年轻公安。 那个年轻公安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我管教不严,我该死。” 王大海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啪。 啪。 声音清脆响亮。 “江春兄弟你看这样行吗?” 江春的眼神依旧冰冷。 “滚吧。”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是是是。” 王大海如蒙大赦带着他的人,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小院。 人群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一道道投向江春的目光,从先前的嘲弄、贪婪,转为了此刻的惊惧与敬畏。 这个爹娘早死的孤儿,不知何时,已磨砺成一头獠牙毕露的孤狼,谁敢伸手,就得有断掉爪子的准备! 院内,死一般的寂静。 江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那堆被抢夺过的东西重新扛在肩上,一步步走回屋里,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 林秀秀和江夏紧紧跟着,像两道生怕他会消失的影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今天的一切,颠覆了她们的认知。 “哗啦——” 那匹天蓝色的布料,那包雪白的棉花,被江春重重地放在了炕上。 “拿着,做身新袄子。” 他的嗓音因刚才的怒吼而嘶哑,却像一块石头,稳稳砸进了两个女人慌乱的心里。 林秀秀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 那不是委屈,也不是后怕。 是刀割一样的心疼。 她不管不顾地扑进江春怀里,冰凉的小手死死攥着他粗布的衣襟,仿佛要嵌进他的骨头里。没有哭声,只有滚烫的泪水,瞬间湿了他整个胸膛。 江春的身子猛地一僵。 那双沾着尘土甚至还有血丝的大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落在了她颤抖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 沉稳,而有力。 这女人,是真把他当命了。 “哥。” 江夏也靠了过来,从另一边抱住他的胳膊,声音哽咽,“咱家……再也不分开了。” 怀里是他的女人,身边是他的妹妹。 江春那颗被寒风淬炼得坚硬如铁的心,头一次有了温度。 这就是他的根。 可暖意还没捂热四肢百骸,一抹冰冷的杀机便从心底蹿起。 江二狗的死,绝不是意外! 江大山和王大海,为什么要陷害他?那截所谓的山参是真是假? 如果江二狗真是被人推下山崖,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这个局,到底冲着谁来的?! 疑问如一根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 江春的目光穿透了破败的屋门,死死钉在了远处那片吞噬了光线的漆黑山脉上。 仿佛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在凝视着藏匿于黑暗中的真正猎物。 第三十章 开始重新刨制门框 屈辱就像一根生锈的铁钉,死死钉进了这个家的门楣钉进了江春的心口。 他将崭新的棉布和棉花重重放下,把那瓶城里才有的雪花膏塞进妻子林秀秀冻得发紫的手里。 “拿着捂热了擦脸。” 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像一块磨刀石。 林秀秀的指尖剧烈颤抖那冰凉的触感透过瓶身,像一根根淬了毒的冰针扎得江春心脏猛然一缩。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跨到院中抄起墙角的柴刀和劈柴斧。 那扇被砸成碎片的门板,像这个家被撕烂的脸面凌乱地躺在地上。 江春面无表情一脚将最大的那块木板踹进柴火堆,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子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狠劲。 接着他扛起那根准备盖房用水桶粗的顶梁圆木,“嗬”的一声闷吼将其架在木桩上。 下一秒斧刃卷起寒光! 嚓!木屑如暴雪般炸开! 嚓!沉重而富有韵律的劈砍声,不再是无力的哀鸣而是战鼓! 是宣言!是将这个家摇摇欲坠的魂,一斧一斧重新钉回原处的咆哮! 灯光下,林秀秀看着男人被汗水浸透的宽厚脊背看着他每次挥斧时,手臂和背脊上坟起的、如山岩般坚硬的肌肉,那颗被恐惧和绝望死死攥住的心终于漏进了一丝活气。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流泪。转身进屋,点亮了那盏耗油的煤油灯,穿针,引线,昏黄的灯火下,她的动作渐渐平稳。 妹妹江夏也从恐惧中回过神,懂事地爬上炕桌,摊开新买的作业本,用小手攥着铅笔,一笔一划,认真地描摹着。 院里,男人在造门,每一次落斧都带着风雷之声。 灯下,女人在缝衣,每一针都缝补着破碎的安宁。 桌前,孩子在写字,每一划都承载着未来的希望。 这个家,还没散。 不仅没散,还生出了一股子能把天王老子都顶回去的劲儿! …… 午夜时分,一扇足以抵挡黑熊撞击的厚实木门,带着新木的清香和男人的汗味,严丝合缝地立在了门框上。 江春又从圆木上削下一根碗口粗的门栓,双臂贯力,猛地插进门卯。 “哐——当!” 一声巨响,如山门落锁! 那一刻,屋外呼啸的寒风、潜藏的恶意、窥伺的目光,全都被隔绝在外。 屋里是家。 屋外,是需要用命去拼杀的天地! 躺在温热的土炕上,江春双眼圆睁,没有一丝睡意。白天那些杂种的嘴脸,王大海的阴狠,江大山的贪婪,像一幕幕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反复滚过。 还有江二狗!那个老实巴交的堂弟,就这么“意外”死在了野猪崖? 放他/娘的屁! 这分明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阴谋!泼脏水,夺抚恤金,甚至……是想把他江春也一起按死在这大山里! 黑暗中,江春的双眼亮得吓人,像两簇在坟地里幽幽燃烧的鬼火,里面全是择人而噬的杀气。 这根钉子今天钉进了他家的门。 明天他就要把这根钉子,连本带利烧红了,一寸一寸钉进仇人的骨头里! …… 天刚蒙蒙亮浸了一夜的杀气非但没散,反而愈发凝练如刀。 江春背上那张三石强弓腰间别上锋利的剥皮刀,推开了崭新的大门。 一股混着霜雪的冷气扑面而来让他瞬间冷静到了极点。 “哥!”身后妹妹江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内像只受惊的兔子。 江春回身眼里的杀气瞬间化为柔和,他蹲下用粗粝的指腹擦掉妹妹眼角的泪珠,声音却冷得像山巅的万年寒冰:“在家锁好门除了我谁来也别开。”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哥去给你和嫂子,弄肉吃。” 林秀秀红着眼圈走上前,什么也没问,只是将两个滚烫的白面馒头和一军用水壶的热水,塞进他怀里。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我等你回来。” 她眼圈通红,死死咬着嘴唇。 “活着回来。” “嗯。” 江春的身影,如一头嗜血的孤狼,瞬间消失在深山的晨雾里。 狗屁的打猎! 他这一次进山,是去验尸! 他没走常人进山的路,而是绕到后山,脚下生风,直扑—— 野猪崖! 那断崖如被天公劈了一斧,寸草不生。崖底乱石嶙峋,是野兽的坟场,也是人的绝地。 江春像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峭壁往下探,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钻入鼻孔。 几十米下的石台上,一具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骨架,挂着几条破布。 是江二狗。 江春眼神一凝,滑了下去。 地面除了兽类的爪印,干净得不像话。没有挣扎,没有搏斗,这根本不合常理。 他蹲下身,无视那熏天的恶臭,手指在那白森森的骨架上,一寸寸地摸索。 当摸到后脑时,他动作骤然一僵!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坚硬,那里有一个平滑规整的凹陷! 不是摔的! 摔下去的伤,是迸裂!而这个……是钝器重击! 江春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失足是谋杀! 有人先在崖顶把江二狗砸死再抛尸! 是谁?! 他猛地起身,目光如鹰隼一寸寸地扫视着崖顶的地面。 很快他在一丛荆棘的根部,发现了一点早已干涸发黑的暗红。 血! 那丛荆棘还有几根新断的枝丫。 凶手在这里处理过什么! 江春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伸手就往那满是尖刺的荆棘丛里掏手臂被划出数道血痕也毫不在乎。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他猛地将那东西拽了出来是一把砍柴用的短柄手斧! 斧刃上还粘着几根头发和无法洗净的暗色血渍! 江春翻转手斧目光定格在斧柄的末端。 那里,用刀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强! 林大强的“强”! 轰! 江春的瞳孔,瞬间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是她那个畜生哥哥,林大强! 电光石火间,所有线索被一道惊雷串起! 林大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 江二狗是个地痞,却总能撞大运找到值钱药材! 见财起意! 杀人夺宝! 嫁祸于我! 这一条条毒计,瞬间清晰!林大强不仅能洗脱自己,还能从江大山那里拿到好处,一石二鸟! 好!好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第三十一章 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嗬……” 江春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握着手斧的指节捏得发白,一股滔天的杀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但他没有立刻下山。 他眼中的血红渐渐隐去。 他转身没入林中。 半小时后,一头一百多斤的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轰然倒地。 江春扛起还在滴血的野猪,左手拎着那把要命的手斧,没回家径直走向林家那破败的院子。 此刻林家院里。 林大强正和李翠花喝着小酒满面红光。 “他/娘的,算江春那小子命硬!”林大强一口闷干了碗里的酒啐了一口,“竟让他攀上了福满楼!” “那咋办?”李翠花满脸横肉都在发愁,“他要查到咱头上……” “怕个球!”林大强一拍桌子压低声音狞笑道:“尸体都让狼啃成骨头了,天王老子也查不出个屁!等风头过去,我把那根老山参一卖咱就盖新房让你天天吃肉!” 话音刚落。 “砰!!!” 一声巨响院门仿佛被攻城锤撞开碎木四溅! 林大强和李翠花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 只见门口江春手里正拎着一把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短柄手斧。 “哥,听说你想盖新房?” “我来是送你上路好选个风水宝地的。” 两人正说得起劲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砰。 江春扛着一头还在滴血的野猪,逆着光堵在了门口。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把滴血的短柄手斧。 当林大强的目光落在那把无比熟悉的手斧上时,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 他的牙齿开始打颤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春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肩上那头两百多斤的野猪,像扔垃圾一样重重地扔在了院子中央。 轰隆,整个地面都为之震颤。 然后他一步步地朝着已经吓瘫在地的林大强走了过去。 他将那把手斧举到了林大强的眼前。 “这东西你认得吗?” 林大强的酒意被那把斧头瞬间劈得魂飞魄散。 他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他吓尿了:“不是我。” 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风箱似的音节。 李翠花也反应了过来,她没有去扶自己的男人而是尖叫着就朝江春扑了过来。 “你个杀千刀的野种敢来我们家撒野,老娘跟你拼了。” 她那干枯得好似鸡爪子的手,朝着江春的脸就抓了过来。 江春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只是抬起脚随意地一脚踹在了李翠花的肚子上。 砰。 一声闷响。 李翠花那干瘪的身子,就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又软软地滑了下来,捂着肚子弓着身子,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抽着气。 整个院子,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林大强那粗重得好似濒死的喘息声。 江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他没有再问。 他只是用那把沾着江二狗血迹的斧头,在林大强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冰冷的斧面,贴着温热的皮肤。 林大强的身体,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 “我说,我说,我都说。” 他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是,是我干的。” “那天我在山上,看见江二狗那个天杀的,挖到了一棵老山参。” “我让他分我一半,他不给,还骂我。” “我一时糊涂,就,就……” 林大强语无伦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将他这些天所有的恐惧和贪婪,都哭了出来。 “人参呢?” 江春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在,在炕洞里藏着。” 江春站起身,拎着斧头,走进了那间比猪圈还不如的土屋。 他一脚踹开炕沿的烂泥,从里面掏出一个用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打开布包,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一棵品相极好的野山参,参须完整芦头清晰,少说也有几十年份。 这东西足够换一座新房子了。 江春拿着山参重新走回院子。 他没有把山参收起来而是当着林大强的面,从怀里掏出火柴“刺啦”一声点燃。 他举着燃烧的火柴,慢慢地靠近了那棵价值连城的野山参。 “你要干什么。” 林大强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那不是他的命根子却比他的命根子还重要。 “我数三声。” 江春的声音好像腊月寒冬里的冰碴子。 “从这个村子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否则我不止烧了这根人参。” 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从林大强身上缓缓扫过墙角那个还在抽搐的李翠花。 “我会烧了你们全家。” 林大强浑身一颤那点因为贪婪而燃起的火焰,“刺啦”一声被恐惧的冰水彻底浇灭了。 他看着江春那张没有半点人气的脸,他知道这个男人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江春吹灭了火柴将那棵山参揣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他应得的。 是林大强欠他欠林秀秀的。 他没有再看那对如同烂泥般的夫妻一眼。 他走到院子中央那张破旧的饭桌前,举起了手里的短柄手斧。 咔嚓一声巨响。 那把要命的斧头,深深劈进桌板斧柄兀自嗡嗡作响。 他扛起野猪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一片死寂。 江春扛着野猪到家林秀秀和江夏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见他回来两人悬着的心刚放下,可看到他那张铁青的脸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哥,怎么了?” 江春没说话把野猪往院里一扔,从怀里掏出那棵野山参。 林秀秀不认得,江夏却在书上见过失声惊呼: “人参,这么大的人参!” 江春把山参递给林秀秀。 “收好。” “以后别再让你哥,踏进这院子半步。” 林秀秀身体一晃,看看那价值连城的人参,再看看江春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的脸,一下没了血色。 她没接人参,眼泪断了线般滚落。 她哭的不是哥哥成了凶手,而是这个男人,又一次把天,替她扛了。 江春没有安慰,抽出猎刀,利落地给野猪剥皮放血。 滚烫的猪血淌了一地,浓烈的腥气,就是这个家的宣告。 从今天起,这里再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烂泥塘。 那晚,江春炖了一大锅最嫩的里脊肉。 剩下的猪肉,分成了十几份。 第二天一早,他让江夏把肉给村里几户最困难时送过野菜糊的人家送去。 剩下的他用盐腌了,挂在屋檐下。 一排腊肉给这破院子添了第一份底气。 做完这些江春再次进了城。 他没去福满楼。 人参是烫手山芋,是杀人证据不能牵连刘福贵。 他去了县里最大的药材铺。 用猪肚和一副完整的猪鞭换了二十块钱和一些跌打损伤药。 钱到手,他没乱花。 先去供销社买了一袋白面,一袋大米。 又买了一盏新煤油灯几尺灯芯。 第三十二章 缝制一件珍宝 他要让江夏能在明亮的灯下读书。 最后他站在布料柜台前,看着那匹天蓝色的布,想了想多扯了两尺。 他要给林秀秀做一身从里到外的新衣裳。 傍晚江春满载而归。 屋里新煤油灯将房间照得通明。 林秀秀正坐在灯下,就着亮光仔细缝着那件天蓝色的新棉袄。 动作很慢,很认真像在缝制一件珍宝。 江春放下东西走到她身边。 他掏出那瓶雪花膏,打开用粗糙的手指挑出一点,小心地抹在林秀秀布满裂口的手上。 林秀秀身体猛地一僵停下了动作。 她抬头在灯光下,痴痴地看着这个男人。 江春没说话低着头,用那双杀过熊屠过猪的手,笨拙又轻柔地将带香的膏体揉进她的皮肤。 一时间屋里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响。 可江春知道这平静是假象。 林大强的消失瞒不了多久。 王大海和江大山是两条毒蛇随时会扑上来。 必须尽快把人参脱手。 在手里多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第二天,江春安顿好家里给林秀秀和江夏留足了米面。 他只说要进山大概三五天回来。 林秀秀什么也没问默默给他收拾好行囊,眼里满是担忧。 江春背上行囊带上土弓和猎刀,却没进山。 他在村口绕了个圈趁夜色,摸上了去省城的土路。 县城不安全了。 王大海的眼线肯定遍布县城。 他必须去一个更远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省城是唯一的选择。 去省城三百多里路。 江春不敢坐车全靠一双腿。 昼伏夜出。 渴了喝山泉饿了啃干粮。 三天三夜后省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他找了个僻静河边把自己彻底洗刷一遍,换上在县城买的干净衣裳。 然后才将油布包裹的人参揣进怀里,走进这座陌生的城市。 省城比县城大了十倍不止。 江春走在其中每一步都踩着小心,他没去那些富丽堂皇的大药店。 那种地方最讲究来路,他专挑藏在小巷里的老字号药铺。 一连问了七八家掌柜的一听他没路子,都不敢收这来历不明的人参。 江春的心一点点下沉。 就在他快绝望时在一条最偏僻的巷子尽头,看到一家牌匾褪色的药铺。 铺子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子,正戴着老花镜就着昏暗的光线翻看一本黄旧的医书。 江春走了进去他没说话只将人参轻轻放在柜台上。 老爷子头也没抬淡淡一句。 “赃物不收。”江春心头一跳。 这老爷子眼太毒了。 “老先生这不是赃物。” 江春声音沙哑,“这是我拿命换来的。” 老爷子这才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却利得像刀子。 他细细打量江春从他满是老茧的双手,看到他那双野兽般与城市格格不入的眼睛。 然后他才拿起人参闻了闻,又用指甲掐了点参须放进嘴里尝了尝。 “好东西。” 他放下人参重新看向江春。 “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江春摇头说出早已想好的话。 “我用这棵参换您老三样东西。” 老爷子来了兴趣。 “说来听听。” “第一,我妹妹身子弱,要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药得是最好的。” “第二,我得罪了人,需要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安身之处。” “第三……” 江春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我需要您老,帮我送一封信。” 老爷子眯起眼,浑浊的眼底精光一闪。 “信,送给谁?” “县公安局。局长,周正国。” 老爷子沉默了。 药铺里,只剩下老挂钟“滴答”的声响。 许久,他才缓缓点头。 “这棵参,我收了。” 江春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在药铺后院一间堆满药材的暗房里住了下来。 老爷子没有食言。 他给江夏开了极其珍贵的方子,用的都是压箱底的好药。 他又亲自执笔,帮江春写了封匿名举报信。 信里,详述了江二狗被谋杀,王大海与江大山如何栽赃的全过程。劈进桌里的斧头,就是物证。 信末附言:若不信,可查红星村林大强,此人好赌,近日却与妻子李翠花一同人间蒸发。 做完这些,老爷子将信交给最信得过的伙计,连夜送往县城。 江春在省城,待了整整七天。 第八天清晨,伙计回来了。 带回一个消息。 县公安局已成立专案组周正国亲自带队进驻红星村。 公社治安所所长王大海以及村民江大山、江河因涉嫌诬告陷害、妨碍司法已被停职调查。 失踪的林大强夫妇,已被列为重大杀人嫌疑人全国通缉。 江春听到消息,那根绷了十几天的神经才彻底松开。 他赢了。 又一次用命赌赢了他向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 老爷子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个厚信封递给他。 “卖人参剩下的钱三百二十块。” 江春没推辞他需要这笔钱。 “小子记住。” 老爷子看着他语重心长,“拳头只能解决一时。” “脑子才能让你活得长久。” 江春重重点头。 他揣着巨款和救妹妹命的珍贵药材,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他再出现在红星村口已是十天之后。 村里像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王大海和江大山被抓走的消息飞遍了每个角落。 村民们看江春的眼神再不是恐惧和猜疑。 而是敬畏甚至还有一丝讨好。 江春回到家林秀秀和江夏迎了上来。 院子里的腊肉和屋里的米面让这个家有了安稳的模样。 他把那包珍贵的药材交给林秀秀,仔细交代了煎服的方法。 又把剩下的二百多块钱塞到她手里。 林秀秀死活不要江春只说了一句。 “这个家以后我来撑你管钱。” 林秀秀攥着那沓钱手在抖眼圈也红了。 江夏喝了第一碗药即便苦得小脸皱成一团,眼睛却是亮的。 日子好像真的要好起来了可麻烦从不等人。 江大山的老婆张翠芬找上了门。 江大山和江河被停职调查她家的天塌了。 她不敢去找公安,就把一腔怨毒全撒向了江春一家。 她像个疯子一样冲进院子指着江春的鼻子就骂。 “你这个丧门星害了我家男人。” 林秀秀想去理论被江春拦住了。 张翠芬骂得更凶了唾沫星子横飞。 “别以为你现在能耐了,你家那个小贱蹄子就是个贼。” “偷我家钱早晚烂手烂脚。” 这话戳中了江春的死穴。 他可以忍受任何对自己的辱骂,却见不得江夏受半点委屈。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江春没有看张翠芬,他的视线落在了躲在张翠芬身后的江河身上。 江河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就想跑。 可他没跑掉。 江春一步就跨了过去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张翠芬尖叫起来扑上来又抓又打。 第三十三章 快!快到极致 张翠芬那泼妇的咒骂,像一把钝刀子在刮人的耳膜。 但江春听不见。 他眼里,心里,只剩下一个人——江河! 那双在黑风岭的深夜里,能精准锁定野兔奔跑轨迹的眸子,此刻像两块被炉火烧得通红的烙铁,死死烙在了江河那张心虚的脸上。 周遭村民的窃窃私语,张翠芬的撒泼打滚,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动了。 一步跨出,脚下尘土炸开! 整个人像一头从山崖上俯冲下来的猎鹰,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劲风,瞬间就到了江河面前! 快!快到极致! 江河的瞳孔里,江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急剧放大,一股死亡的寒气,从尾巴骨“噌”地一下窜上天灵盖!他本能地尖叫一声,转身就想往他娘身后躲。 可他躲得掉吗? 晚了! 江春的手,不是手,是五根拧在一起的钢筋!精准无误,一把扣住了江河的脖子! “呃——” 一百三十多斤的壮劳力,竟被他单手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三寸,像条被掐住七寸的蛇,在半空中无力地抽搐,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 “河儿!你个杀千刀的畜生,放开我河儿!” 张翠芬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疯了一样扑上来,指甲像爪子一样挠,张嘴就往江春胳膊上咬。 江春甚至没回头。 提着江河,另一只胳膊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肘!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错位的“咔嚓”声! 张翠芬就像个被重锤击中的破麻袋,惨叫着倒飞出去,踉跄几步一屁股墩在地上。她抱着自己那条以诡异角度扭曲的胳膊,疼得满地打滚,却连半句骂声都发不出来了。 嘶—— 整个院子,死寂一片。 所有看热闹的村民,都骇然地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不自觉地又退了两步。 这……这还是那个闷不吭声的江春吗? 这是从黑风岭里跑出来的野兽!一头护崽的孤狼! “钱,在哪。” 江春提着半死不活的江河,声音不大,却像冰刀子,一刀一刀刮着所有人的心脏。 “什……什么钱……咳咳……”江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还想狡辩。 江春眼里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了。 他懒得废话。 掐着江河脖子的手,五指猛然发力!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是颈骨被强行错位的声音! 江河的眼珠子瞬间爆凸,一股濒死的恐惧混合着骚臭的尿液,从他裤管里流了出来! 死亡的阴影,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我……我说!我说!”他拼命拍打着江春那铁铸般的手臂,哭喊道:“在……在镇上……李麻子的牌桌上……输……输光了……” 江春的手松了半分,让他能喘口气。 “再问你一遍,钱,是不是我妹偷的!” “不是!不是!!”江河涕泪横流,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是我……是我偷了家里的钱……是我诬陷江夏的……哥,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是我诬陷江夏的!” 这句话,像一个三百斤的铁坨子,轰然砸在寂静的院子里! 也像一记抡圆了的耳光,狠狠抽在刚爬起来的张翠芬脸上,抽得她眼冒金星,面如死灰。 更抽在每一个曾经指指点点、怀疑过江夏的村民脸上,火辣辣的疼。 江春手臂一振,像扔一袋发馊的泔水,将江河狠狠地甩在张翠芬脚下。 他胸膛里那股焚天的怒火终于宣泄出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淬冰碴子: “滚!” 张翠芬看着地上屎尿齐流的儿子,又抬头对上江春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所有怨毒和咒骂都被那眼神里的杀气冻结在了喉咙里。 她连滚带爬地扶起江河在全村人鄙夷、嘲弄、唾弃的目光中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 院子里只剩下江春一家三口,还有一地狼藉。 “哥!” 江夏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江春怀里放声大哭。 哭声里是这几天被污蔑、被指骂的所有委屈,是对未来的所有恐惧。 江春那双刚刚还拧断人骨头的手此刻却笨拙而轻柔地拍着妹妹的后背。 他低头看到自己手上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而蹭破的血口子。 林秀秀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进屋,很快端出一盆温水。 她蹲下身用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擦拭着他手上的血痕和污垢。 她的动作轻得像羽毛仿佛擦拭的不是一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江春看着她低垂的眼帘看着那长长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心里最硬的那块地方,像是被这盆温水给泡软了化开了。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以后不会了。” 他不是在安慰是在发誓。 林秀秀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圈里泪光闪烁,却倔强地没让它掉下来。 她看着自己的男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家今天差点就塌了。 但这个男人用他那野兽般的凶悍和磐石般的脊梁硬生生给顶住了! …… 夜里江春躺在土炕上双眼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他知道江大山一家是记仇的畜生这梁子结下了。 靠村长?靠派出所? 狗屁! 在这片穷山恶水里唯一的道理就是你兜里的钱和你手里的刀! 今天他的拳头够硬暂时镇住了他们。 可家底太薄了! 三百块听着不少可还了债给妹妹调养身子,把这四面漏风的破房子修一修转眼就没了。 他需要钱! 需要更多的钱快得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钱! 他要让秀秀和妹妹,过上再也不用看人脸色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个家不能只有拳头。 还得有钱有粮有高高的院墙,有谁的脏手也不敢再伸进来的底气! 第二天,天蒙蒙亮,东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 江春就翻身下炕。 他没惊动妻妹,悄无声息地检查了家里仅剩的半袋子玉米面,又把那把祖传的剥皮刀在磨刀石上“唰唰”地磨得寒光四射。 林秀秀还是醒了。 她无声地跟在他身后,给他灌满一壶滚烫的热水,又把家里仅剩的两个白面馒头用干净的布包好,塞进他怀里。 “进山?” 第三十四章 彻底翻身的买卖 “嗯。” “……早点回。” “好。”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但她什么都懂。 江春背上那把老土弓,腰间别好猎刀,迎着晨曦的微光,再次踏入了那片养育了他,也埋葬了无数好猎手的黑风岭。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那些零敲碎打的兔子野鸡。 他要干一票大的! 一票足以让他家彻底翻身的买卖! 他在山林里潜行了两天两夜,像一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幽灵。渴了喝山泉,饿了啃干粮,困了就在树杈上眯一阵。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一片洒满金色晨光的山间谷地里,他找到了! 一头成年的雄鹿! 神骏!健壮! 它头顶上那对分叉繁复的鹿角,在晨光下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泽,那不是鹿角,那是行走的票子!是一栋新房的青砖碧瓦! 鹿茸、鹿鞭、鹿血、鹿皮、鹿肉……这一整头鹿,从里到外,都是宝! 江春潜伏在下风口的灌木丛中,心跳被他强行压制到最低,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土弓,那支用熊骨打磨的箭矢,搭上了弓弦。 风,停了。 整个黑风岭,万籁俱寂。 江春的瞳孔里,只剩下五十步外,那头鹿毫无防备的咽喉。 这一箭—— 射出去的,是穷了半辈子的憋屈! 射中的,是这个家崭新的明天! 就在雄鹿抬起头,警惕地晃动耳朵的那个瞬间。 江春的手松开了。 嗡。 弓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骨箭脱弦而出,好像一道撕裂晨雾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跨越了五十多米的距离。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头雄鹿的身体猛地一僵,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那支骨箭已经精准地从它的眼窝贯入,瞬间搅碎了它的大脑。 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轰然倒地。 一击毙命。 江春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快步上前。 他没有耽搁,用最快的速度给雄鹿放了血,然后用猎刀剖开了它的身体,取出内脏减轻重量。 做完这一切,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头至少两百斤重的雄鹿扛在了肩上。 沉重的压力让他脚下的山石都发出了呻吟。 他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山外走去。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背,肩膀被鹿角硌得生疼,但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这头鹿,足够让他把这个家,彻底盘活了。 他没有回村,而是直接扛着鹿,再次摸到了县城。 这一次,他没去找那个眼神阴鸷的药铺掌柜。 他直接把鹿扛到了县城最大的国营饭店,福满楼的后门。 后厨的采购管事,那个挺着啤酒肚的庞管事,一见这么一头品相完好的整鹿,一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小兄弟,又是你。” 他上次得了刘经理的授意,对江春的态度客气了不少。 “这鹿怎么卖?” “三十块钱,外加二斤肉票。” 江春开门见山,声音沉稳。 鹿茸鹿鞭鹿血都是大补的好东西,整头鹿的价值远不止这些,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需要尽快出手。 胖管事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 “二十五块,肉票没有。” 江春二话不说,扛起鹿就要走。 “哎哎哎,小兄弟别急啊。” 胖管事连忙拦住他,脸上堆满了笑。 “三十就三十,不过肉票真没有,我多给你添两斤白面票,你看成不?” “成交。” 江春点头。 三十块钱的巨款,外加两斤白面票,很快就到了江春手里。 揣着那笔沉甸甸的巨款,江春的心一半是踏实,一半是滚烫。 这笔钱,是他拿命换来的。 他没敢耽搁,一头扎进了县里的供销社,在售货员鄙夷的目光中,他一口气扯了两块最厚实的棉布,又要了十斤雪白的棉花。 钱,三十七块五毛。 是江春拿命从黑瞎子嘴边抢回来的,每一张都带着血腥味儿,烫得心口疼。 他像一头沉默的老黄牛,一头扎进县城。 一块天蓝色的布,给秀秀。 一块灰的耐脏,给野猴子似的江夏。 这个冬天,他要亲手给她们缝一件新棉袄,把前几年的寒气,连本带利地补回来! 一口半新的铁锅,家里的陶锅早就裂得像张蜘蛛网。 一个军绿色帆布书包,十本雪白的作业本。 有了这些,妹妹江夏就能把那根因贫穷而弯了三年的脊梁,在村里那帮野小子面前,挺得笔直! 做完这一切,那沓滚烫的巨款,只剩下二十出头。 江春把钱用油纸死死包了三层掖进裤腰最里层,用皮肉的温度感受着那份踏实。 然后他一个人,硬是把一座小山似的物资扛上了回村的牛车。 …… 傍晚破败的小院。 最后一丝天光吝啬地洒在熏黑的茅草屋顶上。 林秀秀和江夏蜷在角落,就着昏光分拣着一篮子刚剜回来的苦菜。 那是她们今晚唯一的口粮。 江春铁塔般的身影堵住了院门,连那最后一丝光也吞了。 母女俩下意识抬头。 当看清他和他身上那座几乎将他压垮的“小山”时,整个院子死寂。 “哥……你抢了供销社?” “还愣着干啥!不要命了!”她终于吼出声嗓子哑得像破风箱,“滚进屋!上药!” 那天晚上这个常年被野菜糊糊馊味笼罩的家,第一次被一股霸道不讲理的肉香彻底占领。 新铁锅架在灶上“咕嘟咕嘟”炖着鹿肋排。 香味像长了腿蛮横地钻进村里每家每户的门缝,馋得半个村的小孩哇哇大哭。 饭桌上。 江春把那块天蓝色的棉布推到林秀秀面前,声音粗粝却无法撼动。 “天冷了,给你和夏夏做新棉袄必须做。” 林秀秀看着那块比天还干净的布,双手死死攥着自己满是补丁的衣角,指节发白。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火最终只能拼命点头。 滚烫的泪珠,“啪嗒”,砸在新布料上晕开一团深色的水渍。 江春又把军绿色的新书包像塞一件稀世珍宝,郑重地塞进江夏怀里。 “从明天起给老子滚回学校去!好好读书!别再跟个野猴子似的满山跑!咱家以后就指望你这个读书人了!” “哥!” 第三十五章 像塞一件稀世珍宝 江夏抱着比命还金贵的书包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江春怀里嚎啕大哭。 热腾腾的鹿肉,香喷喷的白面馒头暖和的新衣,妹妹重返校园的希望…… 江春看着眼前的一切,桌下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这才只是个开始! 可他忘了这世上总有些见不得人好的畜生。 三天后的深夜。 万籁俱寂。 砰!砰!砰! 一阵要将门板砸穿的巨响,如平地惊雷炸醒了江春。 那扇他刚花大价钱换上的新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 “开门!公社治安所执行公务!” 门外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江春心里猛地一沉。 不是惊慌而是一股被瞬间点燃的戾气。 大半夜执行公务? 骗鬼! 他翻身下床动作迅捷如扑食的猎豹,对被惊醒的林秀秀和江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们躲好。 他悄无声息地摸到门后透过门缝朝外望去。 院门外,两道人影一盏马灯。 为首的正是公社治安所所长,王大海。 一个吃拿卡要样样精通的笑面虎。 而在王大海身后被马灯拉长的阴影里,一个鬼祟的身影探头探脑。 灯光一晃。 江春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那张写满了怨毒和幸灾乐祸的脸,他死也忘不了——村里的二赖子张瘸子! 他的好大伯江大山! 一瞬间江春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开门,声音像是淬了冰从门缝里渗了出去。 “王所长,带人砸我家的门好大的官威啊。” 王大海似乎没料到屋里的人非但不怕,反而还敢顶嘴叼着烟的嘴角抽了抽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少废话!江春是吧?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说你倒卖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大搞投机倒把!还私藏枪支罪加一等!跟我们走一趟吧!” 投机倒把! 私藏枪支! 每一个罪名都像是一座大山,能把这个刚刚才看到一丝光亮的家重新压回十八层地狱! 屋里的灯光下林秀秀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江夏更是吓得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角小小的身子抖得像寒风中的筛子。 江春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波澜。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拉开了门栓。 “嘎吱——” 厚实的木门被彻底打开。 深夜的寒风如刀子般灌了进来,吹得屋里那盏小小的油灯火苗一阵狂舞,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江春就那么站在门口,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满是伤疤的肌肉,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王所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猎户,拿什么投机倒把?”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让人心慌。 “至于枪……我爹留下的那把老猎枪,三年前就被你们收走了。我现在,只有一把吃饭的土弓,你要是看得上,拿走便是。” 王大海被他这股子不咸不淡不惊不惧的气势顶得心头火起。 他身后江大山看热闹不嫌事大,迫不及待地蹿了出来,指着江春的鼻子尖叫。 “你放屁!全村人都闻到你家吃肉了!那头梅花鹿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卖到县里黑市换钱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 他又指着自己的脑门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还有!你无故殴打乡邻把我儿子江河打得现在还下不来床!王所长,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可得为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做主啊!” 江春的视线像两把锋利的锥子,越过王大海死死地钉在了江大山那张丑恶的脸上。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森白酷烈,带着一股子野兽捕食前的狰狞。 “我打江河?” 他往前踏了一步吓得江大山“蹭”地一下又躲回王大海身后。 “大伯你记错了。我没打他,我只是帮他松了松筋骨而已。” 江春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要不我现在就过去当着王所长的面,再帮堂哥他好好‘松一松’?我保证,这一次他能把实话给你原原本本地吐出来一个字都不会差。” “你……你……”江大山被他那饿狼般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大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今天被江大山这个蠢货当枪使了。 “够了!” 他猛地把手里的马灯往前一递,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江春身后的屋子。 他懒得再跟江春废话,视线如鹰隼般在简陋的屋里扫过,最后,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墙角——那里,还挂着一张没有处理完的,带着斑斑血迹的……梅花鹿皮! 王大海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人赃并获!” 他把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灭,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的民兵下了死命令。 “搜!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我就不信,他这满屋子的肉香和白面味儿,是他/娘的从地里长出来的!” 一声令下,两个穿着旧制服的民兵就像两头得了许可的恶犬,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屋里。 其中一个抬脚就踹翻了门边刚换上的新水缸,“哗啦”一声清水混着泥土溅了一地。 另一个则粗暴地伸手,一把就将炕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天蓝色棉布扯了下来,嫌弃地在手里抖了抖。 “所长你看新布料还有棉花。” 林秀秀的心好像被那只脏手攥住了一样,她尖叫一声就想扑过去却被江春一只手死死按在了身后。 江夏吓得浑身哆嗦死死抱着那个新书包,好像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谁敢抢走她就敢跟谁拼命。 他走过去,用手扯了下来,拎在灯下。 灯光昏黄,却掩不住那皮毛上华丽的斑点和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 “江春,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大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得意。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这回你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他把鹿皮扔到地上,好像扔掉了一块垃圾,然后从腰间解下一副冰冷的手铐,在手里掂了掂,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带走。” 两个民兵立刻上前,一人一边,伸手就要来抓江春的胳膊。 林秀秀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江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这个家,刚刚才被男人用肩膀顶起来,现在,天又要塌了。 “慢着。” 就在那冰冷的手铐即将触碰到江春皮肤的瞬间,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斩断了屋里紧绷的气氛。 两个民兵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王大海。 江春没理会他们,他那双在黑夜里亮得吓人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王大海。 “王所长,抓人,总得有个说法吧。” 第三十六章 钱买白面吃鹿肉! ? “说法?” ? 王大海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手里的手铐“咔哒”一声合上,又“咔哒”一声打开。 ? “江春,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脚下这张鹿皮就是说法,你墙角那堆新东西就是说法,我身后这位群众举报人,江大山同志,就是说法。” ? “我今天人赃并获,按规矩办事,谁也挑不出理来。” ? 他的声音里满是志在必得的傲慢,那双三角眼扫过林秀秀和江夏,就像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 江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 他没有理会王大海的叫嚣,视线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幸灾乐祸的江大山身上。 ? “大伯,我再问你一遍,你亲眼看见我投机倒把,私藏枪支了?” ? 江大山被他那股子瘆人的气势盯得心里发毛,但一想到马上就能把江春这根眼中钉拔掉,胆气又壮了起来。 ? 他梗着脖子嚷道:“那当然!全村人都知道你小子邪性,不是投机倒把,哪来的钱买白面吃鹿肉!” ? “好。” ? 江春点点头,一个好字,说得又轻又冷。 ? 他忽然转头,看向王大海。 ? “王所长,你刚才说,江大山同志是实名举报,对吧?” ? “没错。”王大海不耐烦地说道。 ? “那他举报我殴打他儿子江涛,这事你管不管?” ? 王大海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 ? “当然管!”王大海把抽了一半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狠狠碾灭,仿佛碾的是江春的骨头,“一码归一码!投机倒把的罪证在这摆着,打人的事,等把你铐进去再慢慢算!” ? 他语气里的那股子得意,几乎要从鼻孔里喷出来。 ? “不用等了。” ? 江春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瞬间划破了小院里凝固的空气。 ? 他向前踏了一步。 ? 不是迈步,是踏。 ? 沉重如山,带着千钧之力。 ? 那股子常年在黑风岭跟野兽搏命、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不再是无形的威压,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在王大海身后那两个民兵的后心上。 ? 两人脸色煞白,竟是不由自主地,“噔噔”退了两步,手里的红缨枪都有些握不稳了。 ? “王所长,”江春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江大山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我现在就想请你做个见证。” ? “亲眼看看,他江家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 “你敢!”江大山被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发出一声破了音的尖叫。 ? 江春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一个。 ? 他扭头,望向里屋那片深沉的黑暗,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无可撼动的命令。 ? “夏夏,去!” ? “把江涛那个畜生,给我从被窝里拖出来!” ? “告诉他,他要是不来,我就亲自登门,把他地请过来!” ? 黑暗中,江夏瘦弱的身子猛地一颤。 ? 但哥哥那如山岳般挺拔的背影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将所有的恐惧和寒冷都挡在了外面。 ?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怯懦。 ? “嗯!” ? 她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应了一声。 ? 放下怀里磨破了皮的书包小姑娘像一头被激怒的幼豹,转身从低矮的后窗一跃而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从凝固变成了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 王大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办案,而是被人用一根绳子套住脖子牵着鼻子走! ?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 ? “江春!我警告你!”他色厉内荏地咆哮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枪套,“你这是公然抗法!再敢耍花样我一枪崩了你!” ? 江春仿佛没听见。 ?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沉默如渊,像一头锁定猎物等待最佳扑杀时机的孤狼。 ?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 每一秒都像是对王大海和江大山的凌迟。 ? 终于村道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女人刺耳的叫骂。 ? 江夏拉着一个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年轻人踉跄而来,正是江涛。 ? 他身后跟着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一样的张翠芬。 ? “江春你个天杀的短命鬼!大半夜不让人睡觉把我儿子拖出来干什么!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今天就跟你拼了!” ? 张翠芬人还没进院骂声就先到了。 ? 可当江涛一脚踏进院子看清院里这阵仗,特别是看到王大海那张黑得能滴出水的脸时他的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 他爹不是说,万无一失今晚就能把江春送去吃牢饭吗? ? 这是怎么回事? ? 江春无视了张翠芬的叫骂。 ? 他动了,高大的身影如鬼魅般,瞬间欺近江涛身前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 “江涛。” ? 江春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冬日里的寒冰更让人骨头发颤。 ? “看着我的眼睛,当着王所长和你爹娘的面再说一遍。” ? “你家的钱是不是我妹妹偷的?” ? 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 ? 江涛被这双眼睛盯着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他张了张嘴舌头打了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就在他下意识想点头的时候江春的手动了。 ? 快如奔雷!啪!! ? 第三十七章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 江春一把揪住江涛的头发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几乎贴在了江涛的鼻尖上。 ?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 “钱!是!谁!偷!的!” ?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膝盖已经狠狠地顶在了江涛的小腹上! ? 砰! ? 一声闷响沉闷得像是用铁锤在砸一个烂麻袋。 ? 江涛的身体瞬间弓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眼珠子暴凸隔夜饭混着黄绿色的胆汁,从他嘴里狂喷而出溅了江大山一脸。 ? “我说!我说!!” ? 剧痛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摧毁了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 他涕泪横流,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不是江夏!是我!是我偷了家里的钱,拿去镇上赌坊输光了!是我诬陷她的!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 ? “是我诬陷她的!” ? 这六个字,像六记滚烫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江大山和张翠芬的脸上,抽得他们面如死灰,浑身冰凉。 ? 更像六记重锤,砸在了王大海的脸上,砸得他眼冒金星,颜面扫地! ? 他知道,自己被江大山这个蠢货,当猴耍了! ? 江春像扔一条死狗一样,将软成烂泥的江涛扔在地上。 ? 他甚至没拍手,只是转过身,用一种看垃圾般的眼神,重新看向王大海。 ? “王所长,现在你还觉得江大山同志是个可靠的举报人吗?” ? 王大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他死死地瞪着江大山,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 一码归一码!”他强行挽尊指着地上那张鹿皮,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诬陷是你家的私事!但这投机倒把人赃并获你作何解释!” ? “解释?” ? 江春笑了笑得无比讥讽。 ? “王所长,你好像忘了我的另一个身份。” ? 他走到鹿皮前蹲下手指轻轻拂过那光滑的皮毛,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丝温柔。 ? “我,是个猎人。” ? 他站起身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用草绳捆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还有几张崭新的票证。 ? “这张皮我没卖给黑市。我卖给了县里福满楼的采购管事,三十块钱外加两斤白面票。” ? 江春把钱和票在王大海眼前晃了晃,像是在晃动一封催命符。 ? “票还热乎着你要不要亲自验验?” ? 他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转冷。 ? “王所长,你说我这是投机倒把。那收货的福满楼算不算主犯?” ? “你要抓现在就去县里抓人!我江春,跟你一起去当面做人证!” ? 福满楼! ? 刘经理! ? 这几个字像一道道天雷劈得王大海魂飞魄散! ? 他的脸色瞬间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 ? 福满楼是什么地方?那是县里头头脑脑吃饭喝酒的地方!那位刘经理,更是县长的小舅子! ?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敢去福满楼抓人? ? 怕是前脚刚进门后脚他这身皮就得被扒了! ? 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他的后背。 ? 今天自己不是踢到了铁板,是特/么一脚踹在了出膛的炮弹上! ? “误会!天大的误会!” ? 王大海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他猛地转身一脚狠狠地踹在刚爬起一半的江大山胸口。 ? “江大山你个狗娘养的!竟敢报假案戏耍国家干部我看你就是活腻了!” ? “王所长,我……” ? “你什么你带着你这不争气的儿子,给我滚马上!” ? 王大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骂完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亲自把地上的鹿皮捡起来,仔仔细细地掸掉灰尘双手捧着递到江春面前。 ? “江春兄弟,你看这事闹的……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被小人蒙蔽了双眼,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 江春面无表情地接过鹿皮,一个字也没说。 ? 王大海碰了一鼻子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带着他的人,夹着尾巴就想溜。 ? 走到院门口,他忽然停住,回头,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江春身上。 ? “小子,你有种。” ?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怨毒。 ? “不过,黑风岭的野兽,可不长眼睛。” ? “你这身板,怕是不够黑瞎子塞牙缝的。” ?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 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 江大山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怨毒地瞪了江春一眼,扶起半死不活的江涛,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像两条丧家之犬。 ? 王大海和江大山绝不会善罢甘休。 ?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可屋里那两个女人呢? ? 回到屋里昏暗的煤油灯下,林秀秀和江夏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 “哥……”江夏的声音带着哭腔。 ? 林秀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狼藉和血迹。 ? 江春看着妻子粗糙开裂的双手看着妹妹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肩膀,看着屋顶漏下的月光…… ? 一股从未有力的无力感和紧迫感,像一只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 第三十八章 精明与算计的胖管事 福满楼后门。 江春靠在对面的墙根下压低了头上的破草帽,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日头渐高,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胖管事,哼着小曲手里甩着一串铜钥匙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江春睁开眼,站直身体迎了上去。 “是你小子。” 胖管事认出了他,眉毛一挑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 “有事?今天后厨不收山货去前门排队。” 江春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双在深山老林里磨砺得如同鹰隼般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满身油光连骨子里都透着精明与算计的胖管事。 他缓缓从破旧的棉袄内襟里掏出一个被油布裹了三层的方块,动作沉稳没有一丝多余的颤抖。 “庞管事,我江春今天来,不是卖货。” 他将那油布包往前一递,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油锅。 ? “是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孝敬?”庞管事眼皮一掀,嘴角挂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他见过来攀交情、套近乎的穷哈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像江春这么单刀直入的,还是头一个。 他捏着兰花指,嫌弃地拈起油布包的一角,那轻飘飘的样子,仿佛拿的是什么脏东西。 可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 入手的分量不对!沉甸甸的,压手! 他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再作态,三两下便扯开了油布。 “嘶——” 一声清晰的倒吸凉气声,在福满楼的后门口响起。 晨曦的微光下,一枚足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熊胆,静静地躺在油布上。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墨绿色,表面光滑如镜,仿佛内里封存着一汪流动的胆汁,隐隐有宝光在其间游走。一股极淡却沁人心脾的药香,瞬间钻入鼻腔。 “挂……挂了金边的顶货!” 庞管事的声音都变了调,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在这行里泡了半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可这种年份、这种品相的熊胆,十年都难得一见! 这玩意儿要是送到省城那些大人物手里,换一根小黄鱼都绰绰有余!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迸射出的光芒,贪婪、震惊,又带着浓浓的戒备。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想跟福满楼做一笔长久的买卖。” 江春迎着他灼人的目光,腰杆挺得笔直,“以后,我从黑风岭上拿到的所有尖货,只送您这一家。”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铁锤砸出来的。 “我不要钱,也不要票。” “我只要福满楼,给我江春,撑腰!” “撑腰?”庞管事脸上的横肉不自然地跳了跳,他瞬间就懂了。 这小子不是来卖货,是来卖命,顺便拉个虎皮做大旗! 他眯起眼睛,飞快地盘算着。 一个能从黑风岭里活着掏出这种宝贝的猎人,其实力不言而喻。 这意味着一个稳定且顶级的野味供应渠道。 可为了他,去得罪如今在红旗公社一手遮天的王大海…… “你凭什么觉得,我福满楼会为了你一个乡下小子,去惹一身骚?” “就凭这个。”江春指了指他手里的熊胆,眼神锐利如刀,“也凭以后,源源不断的这个!” 庞管事的心脏狠狠一抽。 这小子,是条狼! 他知道,这事自己做不了主了。 “你在这等着。”他将熊胆死死攥在手里,像是攥着自己的命根子,转身一头扎进了后厨。 不到两分钟,他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刘经理让你进去。” 江春跟着他,穿过油腻滚烫的后厨,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二楼最里间的办公室里,檀香袅袅。 一个穿着熨帖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临窗而立手里把玩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飘了过来。 “小庞你说有个山里的小兄弟,带了件稀罕物还想跟我刘某人交个朋友?” 这声音不温不火却带着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庞管事早已弓下了腰满脸堆笑:“刘经理您掌掌眼。” 刘福贵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江春身上。 那眼神仿佛能剥开他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看穿他骨子里的每一分胆怯与贪婪。 江春没有躲闪任由他审视。 刘福贵嘴角微微一勾这才将视线移到那枚熊胆上。 只看了一眼他把玩核桃的动作便停住了。 “好胆。”他惜字如金重新看向江春,“我福满楼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公平买卖。说个数钱货两清。” “刘经理我说了,我不要钱。”江春的声音沉稳依旧,“我只要一句话。” “哦?”刘福贵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说来听听。” “我江春在山里刨食得罪了人。我需要一个靠山能让那些豺狗不敢随便伸爪子。” “哈哈哈!”刘福贵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有意思可我福满楼是酒楼不是衙门,我凭什么为你出头?” “就凭我这条命能从黑风岭里,为您掏出别人掏不出的东西。”江春斩钉截铁,“比如说能救命的百年老参能让您父亲多活十年的虎骨!” 刘福贵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地盯着江春,那眼神,像是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猛虎! 他父亲的病,是最高机密!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是巧合?还是……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良久,刘福贵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在桌上。 “这里是一百块。熊胆我收下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福满楼的人。”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回去告诉那些找你麻烦的人,动你江春,就是砸我刘福贵的饭碗。” “我倒要看看,在青阳县这地界上,谁有这么大的狗胆!” 江春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落回了肚子里。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拿起那滚烫如烙铁的信封,转身下楼。 走出福满楼,阳光刺得他眼眶发热。 有了刘福贵这尊大佛,王大海那条地头蛇,翻不起浪了! 秀秀和妹妹,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他揣着那笔巨款,脚步像是踩在云端上。 去供销社,给秀秀扯了最时兴的天蓝色灯芯绒,给妹妹买了能做两身棉袄的灰色卡其布,还破天荒地买了一整瓶蛤蜊油和一罐麦乳精! 他已经能想象到秀秀和妹妹看到这些东西时,那惊喜的眼神。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轻快。 可当他远远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时,脚步却像被钉死在原地。 一股浓烈的不安,如毒蛇般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家的方向,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在看什么杀头的热闹! 第三十九章 哪个畜生干的 江春的心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出事了。 这个念头仿若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的脑子。 他扔下肩上沉重的物资,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疯了一样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风在耳边呼啸村民们惊愕的脸。 他冲开人群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女人的哭嚎狠狠撞进了他的鼻腔。 院子里他那扇新换的厚实木门被人用利斧劈开了一个狰狞的大洞。 林秀秀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怀里死死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江夏,那件刚缝了一半的天蓝色新棉袄,被撕成了两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江夏的小脸上一道清晰的巴掌印高高肿起,嘴角挂着血丝双眼紧闭好像断了线的木偶。 江春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悲伤,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 “哪个畜生干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飘,好像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人群里一个身影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是隔壁的张婶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春子,你可回来了!”她声音发颤,“是王大海!他带着江大山那个挨千刀的,说你畏罪潜逃,要来抄家!秀秀不让他们进,他们……他们就动手了!” 王大海。 江大山。 这两个名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江春死寂的脑海里,瞬间点燃了燎天的野火。 他没再问,弯下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小心翼翼地从林秀秀怀里,接过了江夏。 小姑娘的身体很轻,很软,已经没有了温度。 江春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将手指探到江夏的鼻下,那里,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的气息。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戾气,从他脚底“轰”的一声,直冲天灵盖! 他缓缓站起身,那双眼睛,已经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两团在血海里燃烧的鬼火。 他抱着江夏,一步一步,走回那间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屋里,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土炕上。 然后,他转身,从墙角抄起了那把跟随他父亲半辈子,不知饮过多少兽血的剥皮刀。 刀锋在昏暗的屋里,划过一道森冷的寒光。 他走了出来。 院子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那股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择人而噬的杀气,让空气都凝固了。 “春子,你,你要干啥?”张婶吓得脸都白了。 江春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T然的语调,问林秀秀。 “他们人呢?” 林秀秀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和泥土的脸上,没有了恐惧,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江大山家!他们抢了你刚买回来的米面说要开全村大会审判我们一家!” 江春点了点头提着刀朝着江大山家的方向走去。 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好像要把脚下这片土地踩穿。 他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全村人惊恐的目光。 没人敢拦他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红星村要出大事了。 江大山家的大院里此刻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王大海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中央的太师椅上。 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满脸的志得意满。 江大山和张翠芬夫妇则像两条得了势的狗。 忙前忙后将江春家抢来的白面和大米,堆在院子中央供人参观。 “大伙都看看!”江大山指着那堆东西唾沫横飞,“这就是江春那个小畜生投机倒把的铁证!他一个穷猎户哪来的钱买这些金贵东西!” “还有他那个骚蹄子媳妇竟敢妨碍公务,打伤了我们王所长的人!这种刁民就该抓起来送去矿山里挖煤挖一辈子!” 张翠芬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声音尖利得刺耳。 院子里围着不少平日里就眼红江春的村民,一个个交头接耳对着那堆米面指指点点眼神里全是贪婪。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围观的人群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开潮水般向两边退去。 江春提着刀逆着光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他的影子,被灯火拉得很长很长好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院子里的喧嚣瞬间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和他手里的那把,还在往下滴血的刀上。 那是野兽的血却比人血更让人心寒。 王大海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被取代的是一种见了鬼的惊骇。 “你,你不是跑了吗?” 江春没有理他。 他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越过所有人死死地锁定了院子中央,那个还在叫嚣的江大山。 江大山被那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往王大海身后躲。 可他没来得及。 江春动了他整个人好像一头蓄力已久的猎豹,瞬间爆发! 脚下的土地被他蹬得龟裂开来,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劲风瞬间就冲到了江大山面前! “你……” 江大山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江春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他手里的剥皮刀动了不是砍不是刺。 而是用刀背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抽在了江大山的脸上!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密集得好像雨点。 江大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血水混合着牙齿从他嘴里不停地喷出。 他想惨叫却被掐住脖子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像条离了水的狗。 “住手!江春你敢袭警!” 王大海终于反应过来,他“噌”地一下从腰里拔出了那把黑洞洞的手枪对准了江春的后心。 “我让你住手!听见没有再不住手我一枪打死你!”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握枪的手抖得厉害。 江春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血红的眼睛看向了王大海。 他笑了。 那笑容狰狞酷烈,充满了不屑。 “王所长你好像忘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好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我江春现在是福满楼的人。” “刘经理亲口说的,动我江春就是砸他刘福贵的饭碗。” 第四十章 被你的人劈了 “你这把枪敢不敢砸?” 王大海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握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江春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嘴角的笑容更冷了。 他松开手像扔一条死狗一样,将已经昏死过去的江大山扔在地上。 然后他提着刀,一步一步朝着王大海走了过去。 “王所长我妹妹被你的人打得只剩半口气。” “我女人的新衣服被你的人撕烂了。” “我家的门被你的人劈了。” “你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他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煞气,好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王大海喘不过气来。 王大海的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他手里的枪重于千斤。 开枪他会死。 不开枪他也可能会死。 他怕了他彻底怕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穷山沟里的猎户,怎么会突然变成一头他根本惹不起的过江猛龙。 “误会,都是误会。”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手里的枪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江春兄弟,你听我解释,我……” “解释?” 江春停在了他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把刀的距离。 他缓缓举起手里的剥皮刀,用那沾满了江大山血污的刀面,在王大海那张肥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我不想听解释。” 他的声音,轻得好像情人间的呢喃,却让王大海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我只要你,用命来赔。”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那把锋利的剥皮刀,已经抵在了王大海的喉咙上。 冰冷的刀锋,瞬间划破了皮肤。 一缕殷红的血线,顺着刀刃,缓缓渗出。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王大海粗重的喘息,还有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流了下来,在干燥的泥地上迅速洇开一团深色的痕迹。 他尿了。 这个在红旗公社作威作福,把人命当草芥的治安所长,在江春那把沾着血的剥皮刀下,彻底吓破了胆。 “江,江春兄弟。”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好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有话好好说,别,别冲动。” 江春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刀锋,又往前送了一分。 更深的血口,更多的血珠。 王大海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动脉在刀锋下剧烈的跳动,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割断。 死亡的阴影,像一张冰冷的大网,将他彻底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春的脑海里,闪过江夏那张苍白的小脸,闪过她嘴角那抹刺眼的血迹。 他眼里的滔天杀意,忽然退去了一分,被替代的是比杀意更可怕的,冰冷的算计。 杀了王大海,很简单。 可他死了,自己也活不了。 那这个刚刚才看到一丝光亮的家,就彻底完了。 秀秀怎么办?夏夏怎么办? 他不能死。 要活着,要亲眼看着这两个女人,过上好日子。 他要让所有欺负过她们的人,付出比死更痛苦的代价。 “想活命?”江春的声音,好像是从九幽地府里飘出来的。 “想!想!”王大海拼命点头,好像小鸡啄米。 “好。” 江春缓缓收回了刀,但在王大海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那把刀的刀背,又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第一,我妹妹的医药费,惊吓费,一百块,现在就给。” “第二,我家的门,我女人的新衣服,我被你抢走的米面,也算你一百块,现在就给。” “第三,”江春的语气陡然转冷他指了指地上那堆被抢来的物资,又指了指院子里所有看热闹的村民,“你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家的东西,一样一样,亲手给我搬回去。然后,给我妹妹,磕头认错。”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狠。 特别是第三个这已经不是要钱了,这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王大海的脸皮,连同他那身官皮一起扒下来扔在地上踩! 王大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发作可一看到江春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所有火气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浇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今天他不照做这个疯子真的会杀了他。 “我给!我给!” 他哆哆嗦嗦地从所有口袋里掏钱,东拼西凑连藏在鞋垫下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也才凑了七十多块。 “不,不够。”他快哭了。 “不够?”江春的刀又抬了起来。 “够!够!”王大海魂飞魄散他猛地转身,指着身后那几个吓傻了的民兵,破口大骂,“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凑钱!今天谁凑不够钱谁就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那几个民兵如梦初醒,哭丧着脸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终于凑够了两百块。 王大海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把那沓皱巴巴的钱双手递给了江春。 江春面无表情地接过钱塞进怀里。 然后他用刀尖指了指地上那堆米面。 “搬。” 王大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他咬了咬牙,弯下了那在公社里从未弯过的腰。 他先是扛起那袋沉重的白面,然后又抱起那袋大米在全村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步一个踉跄朝着江春家那破败的院子走去。 江大山和张翠芬夫妇早就吓瘫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连哭都忘了。 王大海在他们眼里神仙一样的人物,竟然被江春这个野种逼到了这个地步。 天真的变了。 江春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走到林秀秀面前弯下腰将那件被撕烂的蓝色棉袄轻轻捡了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起林秀秀冰冷的手转身回家。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山身后是王大海屈辱的喘息,和全村人死一般的寂静。 回到家里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隔壁的张婶正用一块湿布小心地擦拭着江夏脸上的血迹。 “春子你可回来了。”张婶看到他眼圈一红,“夏夏这孩子一直没醒我掐了人中也没用。” 江春的心又一次被狠狠揪紧,他快步走到炕边将那两百块钱塞到林秀秀手里。 “收好。” 然后他蹲下身轻轻握住江夏冰凉的小手,将一股微弱的气流渡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渺小和无力 这是他跟老猎人学的土办法能吊住一口气。 几秒钟后江夏那微不可闻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但她依旧没有醒来江春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解开江夏的衣扣,小姑娘的胸口上赫然印着一个青紫色的手印。 那一巴掌不止是打在脸上还伤了内里。 “不行,”江春猛地站起身,“村里的赤脚医生治不了得去县医院。” 县医院。 这三个字让林秀秀和张婶的脸都白了。 那个地方,是吃钱的无底洞,进去一趟能扒掉一层皮。 “去。”林秀秀却只是死死攥着那两百块钱重重地点了点头。 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王大海屈辱的声音。 “江,江春兄弟东西都都给你搬回来了。” 江春走了出去。 王大海正站在院子中央,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脸上满是羞愤和怨毒。 江春没有理他只是走到江夏的窗下,声音冰冷。 “跪下。” 王大海的身体猛地一僵。 “磕头。” 王大海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认错。”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压得王大海几乎要崩溃。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三角眼里,全是疯狂的恨意。 “江春,你别欺人太甚!” “我是在欺你。”江春的声音平静无波,“你也可以不跪。” 他顿了顿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大海。 “但你今天要是站着走出这个院子,我保证明天黑风岭上就会多一具被野猪啃烂的尸体。” 王大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毫不怀疑江春话里的真实性。 这个疯子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尊严和怨毒。 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坚硬的地面磕得他膝盖生疼。 “我错了。” 他朝着那扇紧闭的窗户重重地磕了下去。 咚。 咚。 咚。 三声响头,不仅是磕碎了他的尊严也彻底改变了红星村的格局。 从今天起江春这个名字,将成为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王大海像一条丧家之犬,带着他的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江春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救江夏的命。 他找村里唯一有牛车的李老四塞给他五块钱,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套车去县城。 又让张婶帮忙照看林秀秀,自己则用最厚的棉被,将江夏裹得严严实实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稳稳地抱在怀里。 牛车在颠簸的土路上飞驰。 江春抱着妹妹一动不动好像一尊石雕。 他的心却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焦灼疼痛。 他看着怀里妹妹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看着她胸口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一股锥心刺骨的悔恨和自责几乎要将他吞噬。 是他没用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如果他再强一点再有钱一点,是不是就能早点把她们带出这个吃人的地方? 牛车终于到了县城,江春抱着江夏直奔县医院挂号问诊拍片子。 那沓刚刚焐热的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最后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医生拿着片子眉头紧锁地走了出来。 “肋骨断了两根还有轻微的内出血。”老医生的声音很严肃,“必须马上住院治疗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住院?”江春的心沉到了谷底。 “对,先交三百块押金。” 三百块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江春的脑袋上。 他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块了。 “医生能不能先治病?”林秀秀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给医生跪下。 “规定就是规定。”老医生摇了摇头脸上也有些不忍,“没钱我们也没办法。” 江春扶住摇摇欲坠的林秀秀。 他没有求饶也没有愤怒他只是转身将江夏交给林秀秀。 “在这里等我,哪也别去。”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背影,决绝,孤寂,带着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 林秀秀看着他的背影,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去拼命了。 江春没有去福满楼。 刘福贵帮他一次是情分,他不能一遇到事就去找人家,把这份人情用烂了。 他走进了县城最偏僻的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没有招牌的,破旧的当铺。 一个干瘦得好像骷髅一样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江春走进去,将背上那把祖传的土弓,和腰间那把饮过熊血的剥皮刀,重重地放在了柜台上。 “死当。” 他只说了两个字。 老头睁开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弓和刀,又瞥了一眼江春。 “二十块。”他伸出两根枯柴一样的手指。 “五十。”江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三十。” “成交。” 江春拿着那三十块钱,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走。 还差一百七。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江春站在县城的十字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钱,他需要钱。 他需要很多很多钱。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辆熟悉的吉普车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了刘福贵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被替代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上车。” 江春愣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味。 “你妹妹的事我听说了。”刘福贵没有看他只是目视前方声音低沉,“王大海,我会处理。” 江春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三十块钱。 “但是,”刘福贵话锋一转他从副驾驶上拿起一个用黄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递给了江春,“现在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江春接过那个包裹。 很沉入手处传来一种冰冷的金属的触感。 他缓缓打开黄布,昏暗的路灯下一抹幽冷的寒光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杆枪,一杆他从未见过的带着瞄准镜的崭新的制式猎枪。 第四十二章 只爬回来一个,还废了条腿 江春的手指,在那冰冷坚硬的枪身上,轻轻抚过。 这东西,他只在民兵训练时远远见过,沉重,复杂,带着一股子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霸道。 这不是土弓,不是猎刀。 这是能决定生死的道理。 “刘经理,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沙哑,眼睛却没有离开那杆枪。 “意思很简单。”刘福贵发动了车子,吉普车平稳地汇入夜色,“我父亲病重,急需一味药引,长在黑风岭最深处的断魂崖。”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那东西,有头畜生守着。一头三百斤往上的野猪王,獠牙能轻易捅穿铁皮,县里最好的猎人带队进去,三个,只爬回来一个,还废了条腿。” 吉普车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发动机在低沉地轰鸣。 江春没有问那是什么药引,他知道自己不该问。 他只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钱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子,直接捅进了这次交易的核心。 刘福贵似乎笑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扔在江春腿上。 “这里是五百块。三百,给你妹妹救命。剩下两百,是你这次进山的安家费。” 江春捏着那个信封,那厚度和重量,烫得他指尖发麻。 五百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要是回不来呢?”他问。 “回不来,”刘福贵踩下油门,车速快了几分,“我会再找人。不过,你妹妹的医药费,还有你女人的下半辈子我包了。” 江春没再说话。 他把那个信封死死地揣进了怀里最深处。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江春推门下车。 “天亮之前我要见到那头猪王。”刘福贵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死活不论。” 江春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医院。 当他把三百块崭新的大团结,拍在收费窗口的桌子上时那个刚才还一脸冷漠的老医生眼睛都直了。 林秀秀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江春没时间安慰她,他只是把剩下的两百块,还有那杆用黄布重新包好的猎枪塞进了她怀里。 “照顾好夏夏,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林秀秀抱着那冰冷的铁疙瘩和那沓滚烫的钱,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这个男人,又一次把命押了上去为了这个家。 江春没有回家他直接去了黑风岭。 夜里的山林是野兽的天下。 但他也是野兽。 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每一阵风带来的不同气味。 没有急着去找断魂崖,而是先找了个背风的山洞点起一小堆篝火。 他把那杆崭新的猎枪,从黄布里抽了出来。 在跳动的火光下枪身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那个黑漆漆的瞄准镜好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分解擦拭再组装。 动作很慢很笨拙,但他学得很快。 老猎人教过他,武器就是猎人身体的延伸你必须比了解自己更了解它。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直到手指能记住每一个零件的位置直到闭着眼睛也能将它重新组合。 然后他开始练习瞄准。 没有子弹他就用最原始的办法。 透过瞄准镜他锁定了一片百米开外的树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一只在树梢上打盹的夜鸟。 他调整呼吸感受风向,计算提前量,然后轻轻扣动扳机。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 他就这样练了一整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那杆枪已经不再是冰冷的铁疙瘩。 它成了他手臂的一部分成了他眼睛的延伸。 他从刘福贵给的油纸包里,摸出了五发黄澄澄的子弹。 每一发都像黄金一样沉重。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发推进了枪膛。 “咔嚓。” 清脆的上膛声就是他此行的战鼓。 他熄灭篝火背上猎枪,像一个幽灵朝着黑风岭的最深处潜行而去。 断魂崖名副其实。 那是一片连飞鸟都很少落脚的绝地,怪石嶙峋瘴气弥漫。 江春刚踏进这片区域就闻到了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骚臭味还混杂着一丝血腥和腐烂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爬上一块巨石架起了猎枪。 透过瞄准镜他开始搜索。 很快他在一片狼藉的谷地中央,看到了他的目标。 那是一头猪吗? 不,那简直是一座移动的黑色小山。 它的体型比江春见过的最大的黑熊还要庞大,一身鬃毛黑得发亮好像钢针一样根根倒竖。 最骇人的是它那对从嘴角翻出来的獠牙,又粗又长像两把弯曲的牛角匕首,上面还挂着不知名野兽的碎肉和毛发。 它正用那巨大的头颅疯狂地拱着地面,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在它周围散落着几具已经被啃食得差不多的野狼尸体。 江春的心沉了下去。 这畜生比刘福贵描述的还要凶残百倍。 他没有急着开枪。 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他在等风停等那头畜生露出它最脆弱的要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越升越高,谷地里的温度开始升高。 那头野猪王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它停止了拱地抬起头警惕地抽动着鼻子一双血红的小眼睛四处扫视。 就是现在! 江春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了。 他的食指稳稳地搭在了扳机上。 瞄准镜的十字准星,死死地套住了那头野猪王左边的眼睛。 他知道,这种皮糙肉厚的畜生,只有打烂它的大脑,才能一击毙命。 他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打破了断魂崖的死寂。 百米之外,那头野猪王的脑袋猛地一晃,一蓬血雾,从它的眼窝处爆开。 江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中了吗? 中了。 那头野猪王发出一声不似任何野兽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疯狂地摇晃。 但它没倒。 它非但没倒,反而用那只剩下血窟窿的独眼,精准地锁定了江春藏身的位置! 它疯了。 它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迈开四蹄,带着一股要把整座山都撞塌的气势,朝着江春所在的巨石,狂奔而来! 第四十三章 动能直接打断了 江春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他低估了这头畜生的生命力也高估了这杆枪的威力。 他飞快地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弹出又一发冰冷的子弹被推入枪膛。 “砰!” 第二枪。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野猪王冲锋过来的前腿。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野猪王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前腿的骨头被子弹强大的动能直接打断了。 可它依旧没停! 它拖着一条断腿速度不减反增,那股子不死不休的疯狂让江春都感到了一阵心寒。 来不及了!已经没有开第三枪的时间了! 在野猪王即将撞上巨石的瞬间,江春做出了一个最疯狂的决定。 他扔掉了手里的猎枪,从腰间抽出了那把老旧的剥皮刀整个人像一头捕食的猎鹰从巨石上一跃而下! 他不是在逃而是在进攻! 他在半空中精准地落在了野猪王那宽阔的后背上。 野猪王吃痛更加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把他甩下去。 江春像一块牛皮糖,死死地贴在它身上,双腿紧紧夹住它的身体,左手死死抓住它耳朵上的鬃毛,右手那把锋利的剥皮刀,看准了它后颈那块最柔软的,被枪声震得竖起的皮肉,狠狠地捅了进去! “噗嗤!” 刀刃入肉,直没至柄! “嗷——!” 野猪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它在地上疯狂地抽搐,翻滚,想要把背上那个该死的人类碾碎。 江春死不松手,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转动刀柄,在那畜生的身体里,疯狂地搅动! 滚烫的兽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不知过了多久,野猪王的抽搐渐渐停止了。 江春这才松开手,从那座肉山一样的尸体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赢了。 他又一次,用命赌赢了。 他休息了片刻,站起身,走到那头野猪王的脑袋前。 它那只独眼里,还残留着无尽的暴虐和不甘。 江春没理会,他开始检查这头畜生刚才疯狂拱地的地方。 那里,被它拱出了一个半米多深的大坑。 坑底的泥土,是黑色的,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江春心里一动,他扔掉剥皮刀,用手刨开泥土。 很快,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周围的泥土清理干净,当那东西的完整样貌,暴露在阳光下时,江春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不是药材。 那是一截骨头。 一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腿骨,通体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色泽,上面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他一个也看不懂的,好像文字一样的古怪符号。 江春握着那截骨头。 入手温润,不像死物,更像一块暖玉。 他心里猛地一跳,这绝不是寻常东西。那头猪王疯了一样守在这里,为的恐怕不是什么药材,就是这截骨头。 他没有多想,用最快的速度将骨头用破布裹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然后他才回头处理那座小山一样的野猪王尸体。 獠牙是好东西,得卸下来。 猪肚猪鞭更是大补,刘福贵肯定喜欢。 他用剥皮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两样东西处理好。至于剩下的几百斤猪肉,他现在没工夫管。 他捡起那杆救了他一命的猎枪,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县城狂奔而去。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夏夏。 天近中午,江春一身血污,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再次出现在了福满楼的后门。 后厨的人一见他这副模样,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锅都扔了。 庞管事闻讯跑了出来,一看到江春,和他手里拎着的那对长得吓人的獠牙,一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成了?” “成了。”江春把獠牙和猪肚猪鞭往地上一扔,声音沙哑得好像破锣,“刘经理呢?” “等着等着。”庞管事点头哈腰,一溜烟跑上了楼。 很快,刘福贵就下来了。 他看到地上那对还在滴血的獠牙,又看了看江春这副惨烈的模样,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 “受伤了?” “小伤。”江春摇头,“东西呢?” 刘福贵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庞管事说:“去,账房支五百块,再拿些最好的金疮药和一斤肉票,算是给江春兄弟的辛苦钱。” 他没提那味药引的事江春也没提那截骨头。 两人心里都清楚,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比说出来更有用。 江春拿着那滚烫的五百块钱还有那些金贵的药和票,没有一句废话转身就走。 “等等。”刘福贵叫住了他。 江春回头。 “那杆枪你留着用吧。”刘福贵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福满楼的人不能连件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江春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没说谢谢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揣着钱,背着枪再次冲进了县医院。 医院走廊里林秀秀正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猫。 看到江春回来她猛地站了起来,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全是惊慌和担忧。 江春没说话,只是把手里那沓厚厚的钱塞进了她怀里。 “够了。” 林秀秀攥着那沓钱手抖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好像堵了团棉花最终只是拼命点头。 钱能买命。 这个道理她今天才算真正明白。 江夏被安排进了医院里最好的病房,两个护士小心翼翼地给她换药挂上了吊瓶。 那个之前还一脸冷漠的老医生,现在满脸堆笑一口一个“家属请放心”,态度好得像是换了个人。 江春和林秀秀守在病床边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清晨,江夏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大眼睛里先是迷茫,然后看清了床边的江春和林秀秀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哥,嫂子。”她的声音又轻又弱好像随时会断掉。 “没事了。”江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双杀过熊屠过猪的手此刻却温柔得好像能捏出水来。 林秀秀什么也没说。 只是扭过头用衣袖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个家没塌,江夏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花掉了三百多块钱。 第四十四章 很快就飘满了整个院子 每一张钱都好像江春身上割下来的肉。 出院那天江夏的伤好了大半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江春用剩下的钱又去供销社扯了两块布一块天蓝色的灯芯绒,一块灰色的卡其布还买了一袋白面一袋大米这才带着妻妹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红星村村口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那些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婆娘。 看见江春都跟见了鬼似的一个个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裤裆里。 江大山和张翠芬两口子更是连门都不敢出像两只过街老鼠。 江春回到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屋子修补门窗。 林秀秀则开始生火做饭白面馒头的香气,很快就飘满了整个院子。 晚上一家三口围在桌前吃饭。 江春把那块天蓝色的灯芯绒推到林秀秀面前。 “做件新衣裳过几天天冷了。” 林秀秀看着那块比天还蓝的布,眼圈又红了她没拒绝只是默默地把布料收好好像在收藏一件稀世珍宝。 江春又把那块灰色的卡其布放在江夏面前。 “你的也做两身换着穿。” 然后他看着江夏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伤好了就回学校去。” 江夏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她愣愣地看着江春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最后又变成了犹豫。 “哥,学费……” “钱的事你不用管。”江春打断了她的话,“你只管给老子好好念书将来考出去别再回这个鬼地方。” 江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没说话只是拼命地点头。 吃完饭,林秀秀和江夏在灯下研究着怎么裁布做新衣。 江春则一个人回了里屋,他锁上门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截神秘的骨头。 在昏暗的油灯下那骨头上的古怪符号,好像活了过来在他眼前不停地跳动。 他一个也不认识。 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东西比那头猪王,比刘福贵给的所有钱都更重要。 他把骨头重新藏好,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送妹妹上学修缮房子,给妻妹添置东西哪一样都要钱。 光靠打些零散的野味根本不够。 那杆枪,是他的底气也是他的机会。 他必须再进山干一票大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春就起了床。 他没惊动妻妹背上那杆沉重的猎枪,腰间别好剥皮刀再次踏入了黑风岭。 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鹿。 鹿茸,鹿鞭,鹿血,鹿皮都是能换大钱的好东西。 他在山里转了两天,终于在一片山谷里发现了一群梅花鹿的踪迹。 他潜伏在下风口架起猎枪,透过瞄准镜锁定了一头最肥硕的公鹿。 就在他准备开枪的时候异变突生。 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砍刀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将那群受惊的梅花鹿冲得四散而逃。 江春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认得那几个人是邻村出了名的地痞无赖,为首的那个叫李二狗仗着他哥是公社的干事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他们不是猎人这副架势更像是来抢地盘的。 江春不想惹事收起枪准备离开。 可他刚一动就被一个眼尖的混混发现了。 “狗哥那儿有个人!” 李二狗一挥手,七八个混混立刻围了上来将江春堵在了一块巨石后面。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红星村的江春吗?”李二狗叼着根草棍歪着脑袋,一脸讥讽地看着江春,“听说你小子最近长本事了连王大海都敢惹?” 江春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着哑巴了?”李二狗吐掉草棍用手里的砍刀,拍了拍江春的肩膀,“这片山头现在归我们管了识相的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杆枪留下,然后滚蛋不然,爷几个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断手断脚。”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都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手里的棍棒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手心。 江春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怀里还揣着那截神秘的骨头。 那截骨头温热贴着他的胸口仿若有生命。 江春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可以不要鹿甚至可以不要枪但这截骨头不行。 “滚。”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李二狗愣了一下随即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兄弟们你们听见没?这小子让我滚!” 他身后的混混们也都跟着哄堂大笑看江春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李二狗的笑声猛地一收脸上的横肉拧在一起变得狰狞无比。 他手里的砍刀一挥朝着江春的脑袋就劈了过去。 “今天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想先给江春来个下马威刀锋使得又快又狠带着一股子破风声。 可他的刀落空了。 就在刀锋即将劈中江春的瞬间江春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简单只是往左边侧了半步。 但这半步却好像经过了千百次的计算精准地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同时他那只空着的左手动了。 快如闪电。 一把抓住了李二狗持刀的手腕。 李二狗只觉得手腕好像被一把铁钳死死夹住,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手里的砍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可这才只是开始。 江春抓着他的手腕,猛地往回一带同时右膝狠狠地向上提起。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李二狗那张嚣张的脸,和江春的膝盖来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鼻梁骨断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李二狗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像一只被重锤击中的破麻袋,软软地倒了下去,鼻血和眼泪糊了一脸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几个混混脸上的笑容,还僵在嘴角脑子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看清地上像死狗一样的李二狗时,一个个都傻眼了。 “操!你他/妈敢动我狗哥!兄弟们弄死他!” 一个离得最近的黄毛混混最先反应过来,他怪叫一声举起手里的木棍,朝着江春的后背就砸了过去。 江春头也没回。 他背上的猎枪就是他最好的盾牌。 “砰!” 木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枪托上,发出一声闷响却没能撼动江春分毫。 而那个黄毛混混却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虎口发麻手里的木棍都差点脱手。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江春动了。 第四十五章 一脚踩的粉碎 他没有回头,身体却仿若背后长了眼睛,就在那木棍即将砸实的反作用力传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顺着那股力道猛然拧转。 这一下拧转,快得不像人,更像一头在林间被激怒的豹子。 黄毛混混只觉得眼前一花,江春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接着,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夺下了他手里的木棍。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咔嚓!” 一声脆响,那根碗口粗的木棍,被江春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用膝盖硬生生顶断。 剩下的几个混混,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这他/妈还是人吗? 江春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手持半截断棍主动向前踏出一步。 地面上枯黄的落叶被他这一脚踩得粉碎。 他动了。 目标是另一个挥舞着柴刀冲上来的家伙。 那人只看到一道黑影扑面而来,本能地将柴刀横在胸前格挡。 江春却看也不看手中的断棍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下往上狠狠地戳在了那人持刀的手腕上。 “啊!” 又是一声惨叫柴刀脱手飞出。 江春的攻势却没停断棍去势不减,顺着那人的手臂上滑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骨头碎裂的闷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那混混连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四五个人,彻底胆寒了。 他们看着江春,就像在看一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打架,他是在拆卸,用最简单,最有效率的方式,将他们一个个拆成没用的零件。 “跑!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剩下的几个人如梦初醒,屁滚尿流地转身就跑,连地上半死不活的李二狗和同伴都顾不上了。 江春没有追。 他只是缓缓走到李二狗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那张已经肿成猪头的脸。 “回去告诉你哥,这黑风岭,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温度。 “今天断你鼻梁是给你个教训。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就不是断骨头那么简单了。” 他弯下腰从这几个混混身上,搜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总共不到十块还有一个半新的打火机。 他把钱揣进兜里,然后看也不看地上那几个还在呻吟的废物,转身走进了密林深处。 风吹过林子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几声压抑的痛苦呻吟。 赶走了苍蝇江春的心思重新回到了打猎上。 刚才的骚乱把鹿群都惊跑了。 他没有气馁凭着记忆和地上凌乱的蹄印,耐心地追踪下去。 一个好的猎人不仅要有力量,更要有野兽般的耐性。 他追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再次发现了鹿群的踪迹。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 他绕了一个大圈爬到一处顺风的陡坡上,用茂密的灌木丛将自己完美地隐藏起来。 他架起了那杆沉重的猎枪。 透过瞄准镜他看到了一头体格健壮的公鹿,它头上的鹿茸已经分叉油光发亮,正是药性最好的时候。 就是它了。 江春调整着呼吸山里的风,林间的鸟鸣仿若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瞄准镜十字准星下,那头悠闲吃草的公鹿。 他等了足足十分钟等到那头公鹿侧过身,将最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的枪口之下。 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砰! 沉闷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那头公鹿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连挣扎都没有。 剩下的鹿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四散奔逃,转眼就消失在林海里。 江春没有立刻下去。 他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足足等了五分钟确定没有别的野兽被枪声和血腥味吸引过来,这才收起枪从陡坡上滑了下去。 这是一头将近两百斤的成年公鹿,一枪毙命子弹从脖颈处穿过没有伤到皮毛和鹿肉。 江春的心踏实了。 他抽出剥皮刀手法娴熟地开始处理。 鹿茸,鹿鞭,还有一张完整的鹿皮这是最值钱的东西。 他又割下了两条最好的后腿肉,和一整条里脊剩下的他实在带不走了。 他用砍刀砍下几根粗壮的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拖车将几十斤的战利品牢牢地捆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 江春拖着沉重的鹿肉,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院子里林秀秀正借着从屋里透出的昏黄灯光,缝补着一件旧衣服。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当看到江春和他身后那堆血淋淋的鹿肉时她先是一愣,随即丢下手里的针线活快步迎了上来。 “你又进山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她的眼睛没有看那些价值不菲的鹿肉,而是在江春身上来回扫视仿若在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没事。”江春笑了笑将拖车拉进院子,“今晚吃顿好的。” 林秀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打来一盆清水,拿起毛巾开始替他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江春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和心疼,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那只拿着毛巾,有些冰凉的手。 林秀秀的身体猛地一僵,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江春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林秀秀没有抽回手,只是低下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新铁锅里炖着香气扑鼻的鹿肉,木桌上昏黄的油灯静静燃烧。 江夏的身体好了很多,正坐在炕上帮着林秀秀穿针引线。 林秀秀的手很巧那块天蓝色的灯芯绒,在她手里已经初具新衣的雏形。 江春坐在一旁用砂石和兽皮,仔细地保养着那杆猎枪。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和枪械零件碰撞的轻微声响。 这一刻的安宁和温暖让江春觉得,在山里流再多的血受再重的伤都值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春把鹿茸和鹿鞭用油布包好,又用麻袋装了半扇鹿肉,扛着去了县城。 还是福满楼的后门。 庞管事一见到江春,和他肩上那沉甸甸的麻袋,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章绝对是顶货! “江春兄弟,又有好东西了?” “一对鹿茸,一副鹿鞭,都是刚下来的新鲜货。”江春言简意赅。 庞管事打开油布一看,那双小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灯泡。 “顶货!绝对是顶货!”他连声赞叹,亲自把江春请进了后厨,又泡茶又递烟。 最后,这对鹿茸和鹿鞭,连带着那半扇鹿肉,给江春换来了一百二十块的巨款。 揣着这笔钱,江春的心,彻底踏实了。 有了这笔钱,妹妹上学的学费,家里过冬的嚼用,就全都有了着落。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供销社。 他给林秀秀和江夏,一人买了一双崭新的牛筋底棉鞋,又称了二斤水果糖,还破天荒地买了一小瓶用来擦脸的雪花膏。 做完这一切,那一百二十块,就只剩下八十出头了。 他把剩下的钱用手帕死死包好,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就在他走到供销社门口时,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好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了下来。 “呦,我当是谁呢,发了横财,都逛上供销社了?” 江春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那张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写满了怨毒和嫉妒的脸。 张翠芬。 她正挎着一个菜篮子,双手叉腰,像一只斗胜了的乌鸡,用那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江春,和江春手里提着的东西。 “怎么着?偷我们家的钱,诬陷我儿子不够,现在又从哪儿偷了抢了,有钱买糖吃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瞬间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江春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不想跟这个疯婆子当街吵架,转身就想走。 可张翠芬却不依不饶,她一步蹿上来,死死地抓住了江春的胳膊。 “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是从哪儿来的黑心钱,就别想离开这!” 她一边嚷着,一边开始撒泼打滚。 “大伙都来看看啊!这个小畜生,前几天把我儿子打得半死,把我们家抢得一干二净,现在倒好,拿着我们的血汗钱,来这儿逍遥快活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这一闹,围观的人更多了,一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江春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可以忍受张翠芬的辱骂,但他不能忍受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更不能容忍她败坏自己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生活。 “放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放!有本事你今天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死我!”张翠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而抓得更紧了。 江春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就在他准备用强硬手段,掰开这个疯婆子的手时,一个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章的中年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撒泼的张翠芬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江春,眉头一皱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问道。 “怎么回事?在供销社门口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张翠芬一看到来人,眼睛顿时一亮仿若见到了救星。 “革委会的周干事!您可来了!您可得为我们这些贫下中农做主啊!”她指着江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起来,“就是他!这个投机倒把分子坏分子!他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肯定是走了歪门邪道!这种人就该抓起来好好审审!” 那个被称为周干事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审视的目光,落在了江春的身上和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上。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同志,这位大嫂举报你投机倒把,资金来源不明。” “现在请你跟我走一趟,到革委会去,把问题说清楚。” 江春的胳膊仿若铁铸,被张翠芬死死抓住却纹丝不动。 他没有理会那个周干事,那双在深山里磨砺得仿若狼眼的眸子只是平静地看着张翠芬看得她心里莫名发毛。 “我的钱是卖山货换的。”江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都有人证。” “人证?谁给你作证?山里的野兔子吗?”张翠芬尖声讥笑抓着他胳膊的手又用了几分力,“你少在这儿糊弄鬼!今天你必须跟周干事走一趟把你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周干事推了推眼镜官腔十足地附和道:“这位同志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要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不会冤枉你。”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那眼神却仿若已经给江春定了罪。 江春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终于转头正眼看向那个周干事。 “你要查可以。”江春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不过我卖货的地方不是小摊小贩,我怕你这身虎皮不够大。” “你什么意思?”周干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没什么意思。”江春的目光从周干事身上,移到了他胸前的徽章上又移回他的脸上,“我只问你一句,县里的福满楼归不归你们革委会管?” 福满楼! 这三个字一出口周围的人群,响起一阵清晰的倒吸凉气声。 那个地方,在青阳县,无人不知。 那是县里头头脑脑吃饭的地方,寻常老百姓,连从门口路过,都得踮着脚尖。 周干事的脸色,瞬间变了,那股子官僚的傲慢,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 “你,你胡说什么,福满楼是国营饭店,我,我当然……”他的话,开始结巴了。 张翠芬也愣住了,她再没见识,也知道福满楼是什么地方。 可她不信,她绝不相信江春这个穷得叮当响的野种,能跟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你放屁!”她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个穷猎户,连福满楼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还敢拿出来吓唬人!周干事,你别听他胡咧咧,他就是在拖延时间!” 江春没再理会这个疯婆子。 他只是看着周干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鹿茸,鹿鞭,还有鹿肉,都是卖给了福满楼的采购,庞管事。钱,是他亲手给我的。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问。” 他往前踏了一步,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煞气,让周干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或者,我现在就跟你去革委会,你当着我的面,给福满楼的刘经理,打个电话。” “你亲自问问他,他福满楼收我江春的山货,算不算投机倒把。” 第四十七章 怎么可能认识刘经理! 刘经理! 如果说福满楼这三个字,只是让周干事心头一震,那刘经理这个名号,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就流了下来。 他是革委会的一个小干事,平日里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还行,可刘福贵那种人物,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别说打电话质问,就是见上一面,都得托关系走后门。 让他去查刘福贵?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你,你……”周干事指着江春,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今天自己踢到铁板了。 张翠芬看着周干事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嚷嚷:“他就是吹牛!你别怕他!他一个穷光蛋,怎么可能认识刘经理!” 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拎着一个网兜,哼着小曲,从供销社里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江春,和他身边那个抓着他不放的张翠芬。 “我当是谁在这吵吵嚷嚷呢。”那胖子把网兜换了个手,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江春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刘经理还让我给你带话,说上次那副鹿鞭,老爷子用了效果好得很,让你下次再有好货,直接送过去呢。” 来人,正是福满楼的庞管事。 他今天,是替刘经理来供销社买两瓶好酒的。 庞管事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连串的耳光,抽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头晕眼花。 特别是张翠芬,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抓着江春胳膊的手,好像被火烫了一下,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周干事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他看着庞管事,脸上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凑了上去。 “庞,庞管事,您怎么在这儿?” 庞管事这才斜着眼,瞥了他一下,眉头一皱,好像才认出他来。 “你是……革委会的小周?”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理所当然的轻蔑,“你在这干嘛呢?拉着我们福满楼的贵客,是想干什么?查户口啊?” “误会,天大的误会!”周干事腰弯得更低了,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我,我们就是处理一点邻里纠纷,不知道这位江春同志,是,是您的人。” “我的人?”庞管事冷笑一声,“江春兄弟,是刘经理亲自看重的人。怎么,你们革委会,现在连刘经理的人都敢查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周干事差点当场跪下。 “不敢,不敢,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他一边说,一边猛地转过身,抬手就给了还愣在那里的张翠芬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个刁妇!”周干事指着张翠芬的鼻子,破口大骂,仿若要把自己刚才受的惊吓,全都发泄出来,“竟敢谎报情况,诬陷好人,浪费国家干部的工作时间!我看你就是思想有问题!你等着,我回去就跟你们村委打招呼,今年的先进,你们家别想了!” 骂完,他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对着江春和庞管事,连连鞠躬。 “庞管事,江春同志,你看这事闹的都是误会,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挤开人群,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张翠芬捂着火辣辣的脸傻在了原地。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看着江春看着他身边那个满身油光,却连周干事都要巴结的胖子,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她知道江春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她拿捏的野种了。 庞管事没再理会她只是热情地拍了拍江春的肩膀:“江春兄弟别跟这种人生气掉价。走,有空上我那喝两杯去。” “不了家里还有事。”江春摇了摇头对庞管事道了声谢,然后拎起地上的东西在所有人敬畏交加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再看张翠芬一眼。 那种无视比任何辱骂和殴打。 都更让张翠芬感到屈辱和绝望。 江春回到家时林秀秀正焦急地在院门口张望着。 看到他平安回来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江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那两双崭新的棉鞋那包甜丝丝的水果糖,还有那瓶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雪花膏。 林秀秀看着这些东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金贵的东西。 “乱花钱。”她嘴上埋怨着手却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江春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晚上江夏睡下后林秀秀坐在灯下,犹豫了很久才拧开那瓶雪花膏的盖子用指尖蘸了一点点,小心地往自己那张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有些粗糙的脸上抹去。 一股好闻的香气瞬间在屋里弥漫开来。 江春躺在炕上看着灯光下,妻子那张因为一瓶雪花膏而露出少女般羞涩和欢喜的脸心里忽然觉得无比的踏实。 第二天江春拿着剩下的八十块钱,带着江夏去了乡里的中学。 他要让妹妹重新回到课堂。 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 学校的校长一个五十多岁戴着深度眼镜的老学究,看了看江夏又看了看江春,摇了摇头。 “江夏这个学生我记得当初是因为交不起学费,主动退学的。”校长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现在想回来也不是不行。除了补交一个学期的学费和杂费,一共十五块钱之外还必须有你们村委会开的同意她复学的介绍信。” 钱不是问题。 可介绍信却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江春的心头。 红星村的村委会,大队长兼书记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大伯江大山。 让江大山给他开介绍信? 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江春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带着江夏离开了学校。 一路上江夏低着头,一言不发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着。 她以为自己又一次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哥,要不算了吧。”走到村口她终于忍不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我不念了。” “念!”江春的脚步猛地停住,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砸锅卖铁也得让你念!” 第四十八章 复学申请书 江夏瘦弱的肩膀猛地一颤。 她知道哥哥说得出就做得到。 “哥……”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春一个不可撼动的眼神止住了。 “回家。”江春丢下两个字,拉起妹妹的手大步朝着村里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村委会他那个好大伯江大山。 江大山家的大院是整个红星村最气派的青砖大瓦房。 院墙砌得又高又厚把外面的风雨和贫穷都隔绝得干干净净。 江春领着江夏一脚就踹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 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的张翠芬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瓜子壳撒了一地。 “哪个短命鬼敢踹老娘的门!”她刚骂出声,就看清了门口站着的江春,那张因为肥胖而显得油腻的脸瞬间拧成了一团。 “又是你这个小畜生!怎么,打人打上瘾了还想来我家撒野不成!” 江春没理她,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径直看向从堂屋里走出来的江大山。 江大山穿着一身半新的中山装,手里端着个搪瓷茶缸慢悠悠地吹着热气一副老神在在的官僚派头。 他看着江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大中午的不在家抱你那骚蹄子媳妇,跑我这来干什么。” “开介绍信。”江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也听不出任何请求的意味。 “介绍信?”江大山呷了一口热茶,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躲在江春身后的江夏。 “哦,想起来了,是夏夏要复学的事吧。”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这事啊,难办。” 张翠芬在一旁立刻找到了攻击的由头,叉着腰尖声叫道:“难办?我看是根本办不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还想回学校念书?别去祸害别的孩子了!我们红星村丢不起这个人!” 江夏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小手死死地攥住了江春的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江春的脸色,也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江大山,”他连大伯都懒得叫了,“开,还是不开,你给句痛快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江大山把茶缸重重地往旁边石桌上一放,官威十足地训斥道“江春,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村的大队长!你一个普通村民,跑来我这里大呼小叫,眼里还有没有组织,还有没有纪律了?” 他站起身挺着个小肚子,背着手在江春面前踱了两步。 “介绍信,不是不能开。”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不过,你得先把你前几天犯下的错,给我认了。” “你无故殴打乡邻,气焰嚣张,性质恶劣。现在你当着你婶子的面,给我,给你那个被你打得现在还下不来床的堂哥,跪下,磕三个响头,承认错误。” “只要你磕了,这介绍信,我马上就给你盖章。” 这话一出口连张翠芬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男人这招比打江春一顿还狠。 这是要当着她的面把江春这个小畜生的脊梁骨,一寸一寸地敲断踩在脚底下! 江春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江大山那张写满了得意和报复快感的脸。 他身后的江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哥我们走,我不念了我死也不念了!” 江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死死拽着江春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想要把这个沉默得像石头的男人拖走。 江春没动。 他就那么站着,任由妹妹摇晃。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愤怒、屈辱、不甘……所有的情绪潮水般退去。 退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种冰川深处、万年不化的寒。 他忽然笑了,嘴角咧开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好。” 就这一个字。 轻飘飘的,却像一柄重锤,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他不再看任何人,拉起还在啜泣的江夏,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那背影,挺得像一杆戳破天的枪。 江大山脸上的得意和讥讽,瞬间僵住了。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 这小子不该是暴跳如雷地冲上来跟他拼命,或者为了妹妹的前途,跪下来磕头求他吗? 怎么就这么走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心里堵得发慌。 “呸!什么玩意儿!” 张翠芬朝着江春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尖着嗓子骂道:“有能耐你一辈子别回来求老娘!我等着你给你妹收尸!” 江春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 …… 回到那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 一进院子,正在喂鸡的林秀秀就迎了上来。 当她看到江夏哭得红肿的眼睛,和丈夫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时,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他们不给开?” 她声音都在发颤。 他坐到门槛上拿出破布和枪油开始一下一下无比专注地擦拭着这杆吃饭的家伙。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炕沿上江夏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压抑的哭声像只濒死的小兽。 “别哭了。”江春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明天就去上学。” 这话一出江夏和林秀秀同时愣住了。 哭声停了动作也停了两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江春没再解释他擦好了枪站起身把那杆冰冷的大家伙往肩上一背转身就出了门。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奔黑风岭他绕着村子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 他路过东头王寡妇家看到她家菜地被拱得稀巴烂,王寡妇正坐在地头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抹眼泪。 他又走到村西头赵老三家看到他家的猪圈木栏被撞塌了半边,赵老三正拿着锤子和钉子嘴里骂骂咧咧地修补着。 一路上村民的抱怨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地钻进他的耳朵。 “又是那头挨千刀的‘黑旋风’!三百多斤的畜生再让它这么闹下去今年冬天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第四十九章 与黑暗融为一体 “大队长就是个屁!就知道每天端着个破茶缸子人五人六地在村里晃悠屁事不管!” 江春的眼里那片死寂的冰层开始裂开了一丝缝隙。 有光透了进来。 他心里有底了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 他抹了抹嘴看着妻子担忧的眼睛,沉声道:“给我准备点干粮和水我今晚进山。” “天亮前,回来。” “你……” 林秀秀想劝,可看着男人那双不容忽视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含着泪默默地点头,转身去烙了几个玉米饼又灌满了一整个军用水壶。 夜深如浓墨。 江春像一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风岭的入口。 他没有走远。 就在村子后山那片林子里,找了一处地势最高的山坡趴了下来。 风吹过草木摇晃,他纹丝不动。 他就那么趴着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他在等,等那头让全村人闻风丧胆的畜生自己走上死路。 后半夜月亮被乌云彻底吞噬。 万籁俱寂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异响,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哼哼唧唧地从密林里钻了出来。 那东西体型壮硕如牛犊两根半尺长的獠牙在微光下泛着森白的寒光,正是那头祸害了小半个村子的野猪王“黑旋风”! 它目标明确直奔山下那片长势最好的庄稼地。 黑暗中江春的双眼,骤然亮起。 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冰冷的枪托,紧紧抵住他的肩膀。 透过简陋的瞄准镜,他甚至能看清那头野猪鼻子上湿漉漉的泥土。 他没有急着开枪。 他的耐心,比最高明的猎人还要好。 他在等,等它走到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的开阔地。 近了。 更近了。 那头“黑旋风”已经冲进了山坡下王寡妇家的红薯地,开始用它那坚硬的鼻子,兴奋地拱着肥沃的黑土。 就是现在! 江春的食指,稳稳地、不带一丝颤抖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炸碎了整个山林的死寂。 那头正在享受美食的野猪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 随即,它像一堵倒塌的墙,轰然倒地。 四条粗壮的腿在空中胡乱蹬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一枪,正中头颅。 毙命。 江春没有立刻下去。 他在原地又潜伏了足足半个小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别的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这才收起枪,朝着山下走去。 这是一头将近三百斤的成年公猪,一身油光锃亮的黑毛,膘肥体壮,光是猪油,就能榨出几十斤。 江春没有像往常一样就地处理。 他找来一根拇指粗的野藤,一头死死绑在野猪的后腿上,然后,就这么拖着这座小山一样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三百斤的重量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拖行,何其艰难。 江春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像一条条狰狞的虬龙,暴突而起。 他每一步踩下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一条混杂着鲜血和泥土的痕迹从山坡一直延伸向村庄。 天蒙蒙亮。 当江春拖着那头还在往下滴血的野猪王出现在村口时。 他没有回家。 他拖着那具庞大的尸体,径直走到了村东头江大山家那气派的青砖大瓦房门口。 他松开藤蔓。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腿一脚狠狠踹在了那扇厚实的朱漆木门上。 “咚!!!”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炸药在村里引爆。 半个村子的人都从睡梦中被惊醒了。 “江大山!给老子滚出来!!” 江春的吼声宛若滚滚炸雷在清晨宁静的村庄上空回荡不休! 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大山和张翠芬披着衣服睡眼惺忪满脸怒气地冲了出来。 “哪个不长眼……” 话没说完两人的声音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他们看到了门口那头小山一样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野猪尸体。 更看到了站在尸体旁,浑身泥土满脸血污眼神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冰冷的江春。 那一瞬间的江春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村里的灯一盏一盏接连亮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村民披着衣服端着饭碗围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地上那头死得不能再死的“黑旋风”时人群里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和压抑不住的惊呼。 “天哪!是‘黑旋风’祸害了咱们大半年的畜生!” “江春把它给打死了?我的老天爷这小子是神仙下凡吗!” 江春无视了所有人的议论。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江大山惨白的脸上。 “祸害村子的畜生我给你解决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现在把我妹妹上学的介绍信拿出来。” 江大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他看着那头死猪又看了看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 那些村民的眼神里有震惊有崇拜有感激那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脸颊火辣辣地疼。 今天他要是不给这封介绍信他这个大队长的威信就将彻底扫地! 可就这么服软他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威胁村干部……” 他色厉内荏地想说几句场面话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江春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猛地上前一步“噌”地一声从腰间抽出那把剥皮剔骨还沾着温热猪血的剥皮刀。 刀尖,稳稳地抵在了江大山的喉结上。 “我再说。” “最后一遍。” 冰冷的刀锋,在晨光下,泛着森然的寒意,映出江大山瞳孔里无限放大的恐惧。 “把介绍信。” “给。” “我。” 江大山的腿肚子,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的废话,这把锋利无比的刀,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捅穿他的喉咙。 “给!我给!我马上给!” 第五十章 马上给 他终于崩溃了,裤裆里传来一阵温热的骚臭,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屋里。 片刻之后,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村委会的公章,在一张崭新的介绍信上,盖下了那个他昨天还视若珍宝的鲜红印记。 江春一把夺过那张比命还金贵的介绍信,看也没看,直接揣进了怀里。 他转身,环视了一圈那些满眼敬畏的村民。 他用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这头猪,大家分了吧。” “就当是我江春,替我妹妹江夏,谢谢乡亲们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是村民们压抑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的、震天的欢呼声。 …… 江春拿着那封介绍信,带着江夏,再次走进了中学校长的办公室。 当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介绍信,和十五块崭新的、还带着体温的学费,一起放在桌子上时,那个戴着老花镜的老校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意。 江夏终于重新背上了那个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帆布书包,走进了那间她魂牵梦萦了三年的教室。 江春就站在教室的窗外。 他看着妹妹坐得笔直的脊梁看着她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疲惫酸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回家的路上天是那么蓝。 风是那么轻。 麻烦总喜欢在你最放松最看到希望的时候像一条毒蛇从背后给你致命一击。 他刚走进村口,就看到一辆黑得发亮的吉普车嚣张地停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这年头,这种四个轮子的铁疙瘩比大熊猫还稀罕。 一个穿着雪白的确良衬衫戴着蛤蟆镜的男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姿态倨傲。 在他的脚边一个鼻青脸肿、像死狗一样蜷缩着的家伙正在痛苦地哼哼唧唧。 江春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人,正是前几天在山里被他一脚踹断了两根肋骨的二流子李二狗! 戴墨镜的男人看到了江春。 他慢条斯理地扔掉手里的烟头,用锃亮的皮鞋尖碾了碾。 缓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双阴狠狭长的眼睛。 他朝着江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你就是江春?”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一股子让人骨头发寒的阴冷。 他身后的吉普车门“哗啦”一下被推开。 又下来两个穿着跨栏背心,胳膊上刺着狰狞龙虎的壮汉。 他们手里一个拎着明晃晃的管钳扳手,一个拎着半米长的钢管一步一步呈扇形,朝江春逼了过来。 村口那些还没散去看热闹的村民,吓得“呼啦”一下潮水般退后了十几米生怕溅一身血。 戴墨镜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和残忍。 “我哥,让我来问句话。” 他顿了顿,享受着江春脸上瞬间凝固的表情。 “你这双手,是自己卸下来,还是我们哥几个帮你卸?” 江春没有看那两个走过来的壮汉,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我这双手,还要给我媳妇缝棉袄给妹妹交学费。” 他的声音很平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的骨头,比黑风岭上黑瞎子的还硬就过来拿。” 这话不是威胁是陈述。 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对生命的漠然。 那两个壮汉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太浓了浓得让他们心头发慌。 戴墨镜的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 他没想到,一个乡下泥腿子,面对这种阵仗,非但没吓得尿裤子,反而还敢还嘴。 “有种。”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没见过的带嘴香烟,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叫李虎,公社后勤科的干事。”他吐出一口烟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弟弟不懂事,在你的地盘上撒了野,你教训他是应该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冷。 “但是,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让他以后在这一片,连头都抬不起来,这就是不给我李虎面子。” “今天,我不动你的人。”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江春身后那片连绵不绝的黑风岭,“我只要你一句话,从今往后这黑风岭,你,不准再踏进去半步。” “里面的东西,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跟你江春,再没半点关系。” 这话,比直接卸掉江春一条胳膊还狠。 不让他进山,就等于是断了他的活路,断了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这是要把他江春,往死路上逼。 江春笑了。 他看着李虎那张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脸,摇了摇头。 “你说了不算。” “我说了不算?在这红旗公社的地界上,除了几个领导,还没有我李虎说了不算的事!” “是吗?”江春往前踏了一步,那股子无形的压迫感,让李虎身前那两个壮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前几天,治安所的王大海,也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江春的语气,依旧平淡,“他说,黑风岭的野兽不长眼,怕我这身板,不够黑瞎子塞牙缝的。” 他看着李虎那张开始变得僵硬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他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公社的猪圈里掏大粪。” 王大海,被撸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李虎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不敢相信,王大海在公社里根基那么深,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你少在这吹牛!”李虎色厉内荏地吼道可他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惊骇。 “吹没吹牛,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江春的目光,越过李虎,落在了他那辆崭新的吉普车上。 “我这双手,是给福满楼的刘经理,打山货的。” “刘经理说,动我江春,就是砸他刘福贵的饭碗。” 李虎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一下。 那句“砸他刘福贵的饭碗”,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他最柔软也最恐惧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手上还热乎 李虎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一下。 那句“砸他刘福贵的饭碗”,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他最柔软也最恐惧的地方。 他握着烟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烟灰簌簌地往下掉。 王大海是什么人?那是公社里的一条地头蛇,关系盘根错节,即便他哥是后勤科的,平时见着王大海也得客客气气地喊声王所长。 这么一号人物,说被撸就被撸了?还被弄去掏猪粪? 这事要是真的,那眼前这个泥腿子的背后,就不是一尊佛,而是一座五指山。 “你吓唬谁呢?”李虎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底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王大海那是自己犯了错误,生活作风有问题,跟你有屁的关系!” “你可以不信。” 江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得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也可以现在就去公社打听,看看猪圈里那个浑身恶臭的,是不是他。” 江春往前又走了一步,那两个拎着钢管和扳手的壮汉,竟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被江春身上那股子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野兽气息,给彻底镇住了。 “李科长,”江春连名带姓地喊他,“我这双手,刚给一头三百斤的野猪王开膛破肚,手上还热乎着。” 他缓缓抬起那双沾满了泥土和干涸血迹的大手。 “你觉得,拧断你这几根骨头,要费多大的劲?” 李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看着江春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漠然一种看死物的漠然。 他毫不怀疑如果今天真动了手,自己这几个人绝对不可能囫囵着走出这个村子。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村口的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仿若在嘲笑着这场闹剧。 良久李虎猛地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小子,算你狠。”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剐了江春一眼,“今天这事我记下了。” 他转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那两个壮汉也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把地上还在哼唧的李二狗,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塞进了车里。 吉普车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在村民们敬畏的注视下狼狈地逃离了红星村。 江春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缓缓松开了攥得发白的拳头。 他知道这事没完。 李虎这种人睚眦必报,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日后一定会用更阴损的法子找回来。 他转身那些刚才还躲得远远的村民,看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 那不再是看热闹而是看神仙,看一尊能镇住妖魔鬼怪的活菩萨。 江春没理会他们径直回了家。 院门开着林秀秀正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劈柴的斧子手背上青筋毕露。 她一句话没说看到江春完好无损地走进来,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里的斧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抢上前来抓着他的胳膊,从上到下地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事吧?” 许久憋出了三个字,眼眶通红,眼泪打转。 江春心下一软。 自从她跟着自己,几乎每天都在担惊受怕。 作为一个男人,这不应该! “没事了。”江春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的男人,不是任人欺负的软蛋!” 听到这话,怀中原本安静的人有了哭声。 她当然知道。 就是他,将自己从那个深不见底的牢笼里解救出来。 就是他,让自己重新看到了光明。 两人拥抱许久才放开! 江春进了屋,把那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和剩下的六十多块钱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夏夏上学的事,解决了。” 林秀秀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又看着那沓皱巴巴的钱,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她没问江春是怎么做到的,她知道这个男人肯定又在外面拼了命。 她默默地把钱和介绍信收好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那是昨天那头野猪剩下的里脊肉,被她用最舍得的油炖得烂烂的。 江春坐在门槛上看着妻子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看着这个虽然破败却有了烟火气的家心里那股子因为李虎而升起的烦躁和警惕渐渐被一种温热的东西所取代。 他必须变得更强赚更多的钱,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家,打造成一个真正的避风港让任何人都无法再来骚扰。 光靠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黑风岭的野兽不是无穷无尽的而且风险太大一次失手这个家就得塌。 他需要一个更稳定更长久的来钱道。 日子暂时恢复了平静,江夏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就着煤油灯看书,然后背着书包和村里其他孩子一起走十几里山路去乡里上学。 她的话不多但脸上的笑容却一天比一天多。 林秀秀则用那块天蓝色的灯芯绒,给江春做了一件崭新的棉袄内衬又用剩下的布头给江夏缝了个新书包。 她自己的衣服依旧是那件打满了补丁的旧袄。 江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没有再轻易进山。 这是他作为丈夫和顶梁柱,让自己媳妇安心的表现! 剩下的几天,江春一直在家里。 帮着林秀秀干干活,做做家务,日子也算惬意。 这天他正在院子里鞣制那张剩下的鹿皮,江夏放学回来了。 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进门就献宝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奖状。 “哥,嫂子,我,我考试得第一了。” 林秀秀激动得一把抢过那张印着红花的奖状,翻来覆去地看嘴都合不拢了。 江春也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晚上给你炖肉吃。” 他刚说完,院门外就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冷笑。 “呦,考了个第一,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考上状元了呢。” 第五十二章 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张翠芬挎着个空篮子,像个幽魂一样,出现在门口。 她看着院子里那张晾晒的,油光水滑的鹿皮,又闻着屋里飘出的,若有若无的肉香,一双三角眼里,全是淬了毒的嫉妒。 “有些人啊,就是命贱天生就该吃糠咽菜。靠着投机倒把偷鸡摸狗过了两天好日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的话句句带刺扎得人心口疼。 林秀秀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意识地把江夏护在了身后。 江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皮硝,缓步走到院门口挡在了张翠芬面前。 “嘴巴不干净就滚远点。”他的声音很冷,“别逼我用洗猪下水的法子给你洗洗。” “你!”张翠芬被他那饿狼一样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可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在村里因为江春一家,受尽了白眼和嘲讽一股恶气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不敢跟江春动手就把所有的怨毒,都喷向了最柔弱的林秀秀。 “我呸!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没人要的扫把星!” 她指着林秀秀的鼻子,尖声叫骂声音尖利得能划破人的耳膜。 “当初要不是看你屁股大,八字硬能给我江家生个带把的谁家会要你这个爹死娘改嫁的拖油瓶!” 这话仿若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林秀秀的头顶。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她手里的那张奖状,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江春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仿若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比面对野猪王时还要狂暴的戾气,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动了。 快得不像人,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啪!”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张翠芬那张还在喷吐着恶毒词汇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嘴里的一颗后槽牙,混着血沫子,飞了出去。 张翠芬的咒骂,戛然而止,被替代的是一阵见了鬼的惊骇和剧痛。 可这还没完。 江春一把揪住她那油腻的头发,无视她杀猪般的惨叫和疯狂的抓挠,硬生生将她一百多斤的身体,从院门口,拖进了院子里。 他拖着她,就像拖着一袋垃圾,一直拖到院子角落那个用来喂猪的,还残留着馊臭味的石槽边。 “我让你嘴巴不干净。” 江春的声音,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像是从万年冰川下传来的寒风。 他按着张翠芬的后脑勺,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往那肮脏的石槽里撞去。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让一旁吓傻了的江夏,都忘记了哭泣。 “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翠芬的额头,瞬间就见了血,她涕泪横流,屎尿齐出,发出了这辈子最凄厉的求饶。 江春松开了手。 张翠芬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个让她魂飞魄散的院子。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春缓缓转过身,他眼里的滔天杀意,在看到林秀秀那张毫无血色,仿若随时都会碎掉的脸时,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他走过去,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张沾满了灰尘的奖状。 他用自己那粗糙的满是老茧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的灰尘,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然后他把那张奖状,重新塞回了林秀秀冰冷的手里。 “以后谁敢再让你掉眼泪,”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我就让他流血。” 林秀秀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那张奖状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心酸,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彻底的释放。 江春没有去扶她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像一棵树一座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这场风波像一根毒刺,扎进了这个刚刚才看到一丝光亮的家里。 江春知道张翠芬的恶毒,源于江大山的无能和嫉妒。 只要他们还穷只要他们还住在这破村子里,这样的事情就还会发生。 他看向院子里那张晾晒的鹿皮心里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必须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赚到足以让他们挺直腰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钱。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春就起了床。 林秀秀仿若有感应一般也跟着起来了,默默地给他烙了几个厚实的玉米饼又把军用水壶灌得满满的。 “我进山。”江春接过干粮看着妻子眼里的担忧。 “嗯。”林秀秀没有多问只是帮他把背后的猎枪扶正,又替他把衣领理了理“我等你回来。” 江春背着枪再次走进了黑风岭,这一次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更加渴望。 他在山里转了整整一天。 傍晚时分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发现了一串新鲜的蹄印。 不是鹿也不是野猪蹄印更小更轻。 是狍子。 狍子肉嫩皮毛也值钱而且通常都是成群活动。 江春的心热了起来,他顺着蹄印小心翼翼地追踪下去。 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他在一处长满了灌木的缓坡下听到了轻微的啃食声。 他没有贸然靠近,他绕了一个大圈爬上了缓坡的顶端借着稀疏的月光朝下望去。 月光下三头肥硕的狍子正低头啃食着一种带着浆果的植物。 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江春的心脏开始有力地跳动。 他缓缓举起了猎枪冰冷的枪托抵住了他的肩膀。 他没有贪心瞄准了其中最大的一头。 风停了。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危险气息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猛地扭头看向左侧的密林。 两对幽绿色的仿若鬼火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狼! 而且是两头! 江春的心沉到了谷底。 枪声一响必然会惊动那两头潜伏的畜生。 到时候他不仅要面对受惊的狍子,还要应付两头饿狼的夹击。 他缓缓放下了枪,他决定等,等那两头狼先动手。 他就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与黑暗的山坡,融为了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那两头狼按捺不住了。 一左 第五十三章 心硬 一左一右两道黑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从林子里蹿了出来直扑那三头还在埋头吃草的狍子。 就在这一瞬间,江春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砰! 枪声,与狍子惊恐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他瞄准的,不是狍子,而是左边那头扑在最前面的饿狼。 子弹精准地钻进了那头狼的脖子,巨大的动能,带着它翻滚了出去,当场毙命。 另一头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地一停。 而那三头狍子,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反应了过来,掉头就跑。 江春飞快地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跳出。 他没有去追狍子,而是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那头愣在原地的第二头狼。 那头狼,也看到了山坡上的江春。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没有逃跑,反而掉过头,朝着江春,疯狂地扑了过来。 砰! 第二声枪响。 子弹正中饿狼冲锋过来的胸口,在它身上,炸开一个血洞。 它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冲了七八米,才轰然倒地。 解决掉两头狼,江春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山坡上滑了下来。 他看也没看那两具狼尸,而是径直走到了狍子刚才啃食的地方。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些被踩得凌乱的蹄印。 然后,他笑了。 他背着枪,不紧不慢地,朝着狍子逃跑的反方向,走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他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那三头吓破了胆,正在瑟瑟发抖的狍子。 它们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不知道,猎人早就算准了它们受惊后,必然会跑回老巢。 砰!砰! 又是两枪。 江春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了一头最小的,转身离去。 这一夜,他收获了两头狼,两头狍子。 他拖着沉重的猎物,在天亮之前,回到了家。 当林秀秀打开门,看到院子里那四具还在冒着热气的尸体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江春没时间休息,他简单地扒拉了两口饭,就地开始处理。 狼皮是好东西,可以卖大价钱。 狍子肉更是抢手货。 他把最好的两条狼皮剥下来,又卸下了两条狍子腿,用麻袋装好,再次扛着去了县城。 福满楼,庞管事一见到江春,和他麻袋里那两张油光水滑的狼皮,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的天爷,江春兄弟,你这是把黑风岭给捅穿了?” 最后,这两张狼皮,加上两条狍子腿,给江春换来了一百五十块的巨款。 这是一个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庞管事在给他点钱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兄弟,最近小心点。我听说,公社的李虎,到处在托人打听,想弄点山里珍稀的药材,也不知道要干啥。” 江春的心里,猛地一凛。 他谢过了庞管事,揣着那笔滚烫的巨款,没有立刻回家。 他先去了供销社,扯了三块布料。 一块天蓝色的,给秀秀。 一块灰色的,给夏夏。 还有一块结实的黑色棉布,他准备给自己也做一件新棉袄。 他又破天荒地割了五斤猪肉,买了一坛子烈酒,一包盐,一瓶酱油。 他要把这个家,过得像个家的样子。 当他提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那破败的院子里,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昏黄的煤油灯。 一片漆黑。 江春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扔下肩上的东西,疯了一样朝着家里冲去。 屋门,虚掩着。 他一把推开。 屋里空无一人。 灶台是冷的锅里是空的。 林秀秀和江夏,都不见了。 江春的血瞬间就凉了。 他冲进院子,疯狂地寻找着。 就在院子角落的泥地上,他发现了一块被撕下来的,天蓝色的布角。 是他刚给秀秀买的那块新布料。 布角旁边,还有一个清晰的,陌生的脚印。 不是村里人穿的布鞋,是皮鞋。 江春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跌跌撞撞地冲回屋里,在漆黑的桌子上摸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的几个字。 “想要你的女人和妹妹活命,今晚三更,一个人到黑风岭断魂崖。” “带上你所有的钱和那杆枪。” 那张纸条,仿若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江春的手指剧烈颤抖。 他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崩”的一声,断了。 一股比面对任何野兽时都要狂暴的杀意,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喷涌而出。 李虎。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江春没有喊叫,也没有摔东西。 他只是缓缓地,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狠狠地,一下一下地,咀嚼着。 那纸张的味道,又苦又涩,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走到墙角,抄起了那杆冰冷的猎枪,又从床板下,摸出了所有的子弹,一颗一颗,压进了口袋。 然后,他从灶台下,抽出那把跟随他父亲半辈子,饮过无数兽血的剥皮刀,别在了腰后。 做完这一切,他吹灭了屋里唯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黑暗中,他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团在血海里燃烧的鬼火。 他没有立刻冲向黑风岭。 他知道,对方既然敢指定时间和地点,就必然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去钻。 他先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村东头,江大山家的大院外。 院子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和张翠芬那尖利的笑声。 江春在黑暗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然后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院子里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砸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就是张翠芬那惊天动地的咒骂声。 “哪个天杀的短命鬼!敢砸老娘家的玻璃!” 江春没理会转身就走。 他绕到村西头李老四家的牛棚,解开了那头正反刍的老黄牛的缰绳在牛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老黄牛吃痛哞哞叫着,撒开蹄子就朝着村外跑去。 整个红星村瞬间就被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狗叫声咒骂声追牛的吆喝声乱成一团。 江春趁着这片混乱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黑风岭。 他没有走寻常猎人走的山路,选择了一条最陡峭最危险的只有猴子才能攀爬的野径。 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山风吹过林间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 江春的心却比这山里的风还要冷还要硬。 第五十四章 江春只有一个人 断魂崖是黑风岭的绝地,三面悬空,一面连着陡峭的山脊,好像一把插进云里的刀。 李虎选这个地方,心思很毒。 这里地势开阔,易守难攻,江春只要顺着山路摸上来,就等于把自己彻底暴露在枪口下。 他算准了江春会来,也算准了江春只有一个人。 月光惨白,崖顶的平地上生着一堆篝火,火光把李虎和他身边两个壮汉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林秀秀和江夏被麻绳结结实实地捆着,嘴里塞着破布,扔在李虎的脚边。 江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身体因为害怕和寒冷,不停地发抖。 林秀秀却死死地咬着牙,一双眼睛在火光下,仿若两簇燃烧的火苗,死死地盯着李虎。 “虎哥,那小子真敢来?”一个拎着钢管的壮汉搓了搓被山风吹得冰凉的手。 “他会来的。”李虎抽着烟脸上是猫捉老鼠的得意,“他那婆娘和妹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为了她们别说断魂崖,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 另一个壮汉嘿嘿一笑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林秀秀身上扫来扫去。 “虎哥,等会儿解决了那小子他这婆娘……” 李虎吐出一口烟圈,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几十米高的崖壁上,一双比野狼更冷的眼睛已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江春就像一只壁虎用手指和脚尖,死死抠着岩石的缝隙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黑暗里。 他没有走那条唯一的山路。 他爬了上来。 他看到了被捆住的秀秀和夏夏看到了她们脸上的恐惧和屈辱,他心里的杀意,好像沸腾的岩浆几乎要从胸腔里喷出来。 但他没有动。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李虎手里有枪江春远远地就看到了他腰间那个黑色的枪套。 硬拼是下下策。 他慢慢地无声地从腰后抽出那把剥皮刀,刀锋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子弹。 他没有把子弹上膛而是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子弹的底火将里面的火药,倒在了手心。 他将火药捻成一小撮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又从旁边扯了几根干枯的藤蔓,盖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从李二狗身上搜来的半新的打火机。 “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轻得仿若错觉。 一小簇火苗亮了起来。 他点燃了那根藤蔓的末端火星顺着干枯的纤维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堆火药,蔓延过去。 他算准了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打火机重新握住了那杆冰冷的猎枪身体好像一张拉满的弓对准了崖顶上那个背对着他的壮汉。 李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三更天快到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站起身走到崖边朝着山下那条漆黑的山路望去。 “妈的这小子属乌龟的吗?怎么还不来?”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头顶的崖壁上猛地爆出一团耀眼的火光。 “轰!” 一声巨响那撮火药被引爆威力不大但在这死寂的山崖上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火光和巨响让李虎和他那两个手下都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朝着爆炸的方向看去。 就是现在! 砰!沉闷的枪声紧随其后。 子弹打入小腿中! “有埋伏!”李虎的反应最快他怪叫一声闪电般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朝着崖壁上方胡乱地开了几枪。 可那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江春开完一枪,根本没看结果,身体已经顺着崖壁,好像猿猴一样,飞速地朝下滑去。 另一个壮汉吓傻了,他看着同伴在火里挣扎扭曲的尸体,又听到李虎那惊惶的枪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浑身煞气的黑影,从天而降。 没等他发出惊叫,那道黑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里那把泛着寒光的剥皮刀,从他的后心,捅了进去,又从前胸,冒了出来。 “呃……” 壮汉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李虎打空了手枪里的子弹,等他转过身时,只看到自己的两个手下,一个在火里,一个在血泊里。 而那个他本以为会从山路上来的猎物,此刻正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手里那杆还在冒着青烟的猎枪,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李虎的腿,软了。 他看着江春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看着那双在火光下亮得吓人的眼睛,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你不是人,你是鬼!” 江春没理他,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两个被捆在地上的女人走去。 他走过去,蹲下身用那把还在滴血的剥皮刀,割断了林秀秀和江夏身上的绳子。 “没事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哥来了。” 江春没有阻止她。 “你不是想要我的男人死吗?你不是想糟蹋我吗?” 她缓缓举起了手里的钢管:“我让你这辈子都再也碰不了女人。”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江春抱着江夏站了起来,走到林秀秀身边,从她手里拿过了那根沾满了血污的钢管扔进了山崖。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妻子那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的身上。 “我们回家。” 他一手抱着江夏一手牵着林秀秀,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过李虎一眼。 那种彻底的无视,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 就在他们即将走下山崖的时候,身后,那个奄奄一息的李虎,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阵怨毒无比的狂笑。 “哈哈哈,江春,你以为你赢了?” 他的声音,好像破锣一样难听。 “你废了我,你全家都得给我陪葬!” 他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用红布包裹的东西,狠狠地砸在地上。 “县里来的大人物,点名要黑风岭顶上那株三百年的老山参续命!我哥为了巴结他,已经把这差事应下来了!” “我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让你滚出黑风岭,别碍事。” “现在好了,你把我废了,断了大人物的活路。” 李虎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第五十五章 都要给我陪葬 “他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穿着制服的人,开着车,来踏平你家,把你抓走,打靶!” “你和你老婆,你妹妹,一个都跑不掉!哈哈哈!” 江春的脚步没有停。 李虎那怨毒的诅咒,仿若山崖上的寒风,从他耳边刮了过去,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打靶? 他江春的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阎王爷要收,也得问问他手里的枪,答不答应,他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带她们回家。 山路崎岖,江夏受了惊吓,浑身发软,江春就那么一路抱着她,脚步沉稳得好像脚下踩的不是山石,而是平地。 林秀秀跟在他身边,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那把割断绳子的剥皮刀。 刀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变成了暗红色,就像她此刻的心。 回到家,那三间破败的土坯房,在月光下好像一个沉默的伤口。 江春把江夏放到炕上盖好被子,小姑娘已经哭累了缩在被窝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林秀秀默默地点亮了那盏昏黄的煤油灯。 江春看着她看着她低着头那双本该拿针线的手此刻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秀秀,”他的声音很哑,“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林秀秀的身体一僵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砸在江春的手背上滚烫。 这一夜没人能睡着江春就坐在炕边手里握着那杆冰冷的猎枪,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李虎的话他不是没听进去。 县里的大人物三百年的老山参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就是催命的符。 他知道李虎那个在公社当科长的哥哥李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还没完他必须尽快弄到更多的钱,带着秀秀和夏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天蒙蒙亮林秀秀就起来了。 她把院子里那两头狼和两头狍子拖到屋后用刀剥皮剔骨把肉一块块切好,用盐腌上。 她的动作很笨拙远不如江春利落但她做得无比认真,无比努力。 这个家不能只靠男人一个人在前面顶着。 江春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又软又疼。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刀。 “我来。” 两人都没说话就在这沉默里,将所有的猎物都处理干净。 两张狼皮,两张狍子皮晾在了院子里。 几十斤的好肉挂在了屋檐下。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可村子里风言风语却起来了。 李虎被人废了扔在断魂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回来。 有人说是江春干的,说他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也有人说那是李虎坏事做绝,遭了报应碰上了山里的野兽。 江大山和张翠芬两口子更是躲在家里,一连几天都没敢出门。 他们怕怕江春这个六亲不认的野种,哪天夜里也摸进他们家。 江春不在乎这些。 他把换来的钱藏好了一大半,剩下的都交给了林秀秀。 家里的米缸满了油罐也满了。 江夏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每天放学回来都会趴在桌上认真地写作业。 林秀秀用江春买回来的新布料,给江夏做了一件新棉袄又给自己和江春各做了一件。 日子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可麻烦就像村头那条饿疯了的野狗,你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松懈它就会扑上来,狠狠咬你一口。 这天下午江春正在院子里劈柴,江夏哭着从外面跑了回来。 小姑娘刚做好的新棉袄被人从中间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灰白的棉絮。 “哥!” 江夏一头扑进江春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说我是小偷说我偷了江涛哥的钢笔!” “江春!你给我滚出来!” 张翠芬的嗓门比村里的广播还响,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江夏偷东西了,要给江春和江夏难看。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妹妹!手脚不干净偷东西都偷到我们家来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那张前几天刚被江春抽过的脸依旧又肥又丑。 “我那支英雄牌的钢笔可是我托人在城里买的,五块钱一支!今天你们要是不把钢笔交出来再赔我们十块钱我就去公社告你们!” 江涛躲在张翠芬身后,一脸得意地看着江夏眼睛里全是恶毒的笑。 林秀秀从屋里冲出来,把江夏护在身后气得浑身发抖。 “你胡说!夏夏不是那样的人!” “我胡说?”张翠芬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江涛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不是她偷的难道是你们家这破墙自己长手了?” 江春没说话他只是走到江涛面前。 江涛比江春小两岁仗着江大山的关系,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可面对江春他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看,看什么看?”江涛色厉内荏地叫道,“就是她偷的!我看见她从我屋里跑出来,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江春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动作不快,却一把掐住了江涛那肥硕的脖子,好像拎小鸡一样,将他一百六七十斤的身体,单手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 江春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异常可怕,仿佛一头即将捕猎的猛虎。 江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四肢在空中胡乱地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个小畜生!你快放开我儿子!” 张翠芬尖叫着扑上来,用指甲去抓江春的脸。 江春头也没回,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张翠芬那肥硕的身体好像一个破麻袋,惨叫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院墙上。 江春就那么拎着江涛走到了院子中间。 “我问你,”他看着江涛那因为缺氧而开始翻白眼的脸,“钢笔,是谁偷的?” 江涛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拼命地摇头。 “不说?” 江春松开了手。 江涛重重地摔在地上像一条缺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五十六章 平得没有一丝温度 没等他喘匀江春抬起脚,一脚踩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 江涛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现在想起来了吗?”江春的脚,还踩在他的手腕上慢慢地碾着。 “是我自己弄丢的是我自己弄丢的!”江涛终于崩溃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是我娘让我冤枉她的求求你放了我吧!” 江春走到江夏面前蹲下身用他那粗糙的大手轻轻擦掉了妹妹脸上的泪水。 “哥给你出气了。” 然后他站起身环视了一圈门外那些指指点点的村民。 “以后谁再敢说我妹妹一个字的闲话,江涛就是你们的下场,我绝对说到做到。” 说完他拉着江夏和林秀秀转身回了屋重重地关上了院门。 院子外只剩下张翠芬母子俩杀猪般的哭嚎和村民们压抑的议论声。 经此一事江春的名声在红星村彻底成了一个禁忌。 再也没人敢在背后嚼他家的舌根了,甚至知道想到江春都会不自觉大哥冷颤。 可江春心里那股子紧迫感却越来越强。 他知道江大山和李龙是穿一条裤子的。 今天他打了江涛江大山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李龙那边去。 他等不了了。 第二天他又进了山。 他需要钱需要一大笔钱狼皮和狍子肉已经不够了。 他需要更值钱的猎物。 他在山里转了整整两天,终于在一处隐蔽的溪谷里他发现了一头鹿。 一头体格健壮鹿角已经长出四个分叉的成年公鹿。 在黑风岭鹿是最警觉也最难猎杀的动物。 但它的价值也最高,值得付出精力。 一张完整的鹿皮一副上好的鹿茸,还有鹿鞭加在一起足够换回一笔巨款。 江春的心热了。 他没有惊动那头鹿而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花了半天的时间绕到了溪谷的上风口,找到了一处绝佳的狙击位置。 然后就是等待。 他像一块石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了足足五个小时。 终于那头公鹿走到了他预想的位置,将最脆弱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了出来。 砰! 枪声在山谷里回荡那头公鹿应声而倒。 江春没有立刻下去他警惕地观察了许久,确认安全后才滑下山坡。 他手法娴熟地处理着猎物割下鹿茸,取下鹿鞭剥下那张完整的鹿皮。 他又割了两条最好的后腿肉,用藤条捆好扛在肩上。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他扛着上百斤的战利品踏上了回家的路。 “都给我仔细点搜!”李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刘老板说了找不到那株老山参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身边的一个手下指了指地上那滩还没干透的血迹。 “所长,这里有血。” 李龙凑过去用脚尖捻了捻泥土,泥土湿润带着一股浓重的腥气。 “是兽血,”他看了一眼血迹延伸的方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妈的,这山里邪乎得很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特别是那些看着年份久的老崖壁,都别放过。” 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带着人朝着另一个方向搜了过去。 他们刚走没多久几十米外一棵大树的树冠里一道身影好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江春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不敢再走大路扛着上百斤的鹿肉和皮毛专门挑那些难走的峭壁和密林穿行。 回到家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 “你回来了。” “哥,这是鹿吗?” “嗯,”江春摸了摸她的头,“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他没说山里遇到李龙的事只说这次运气好碰上了一头大家伙。 林秀秀什么也没问默默地打来热水帮江春擦洗身上的血污和泥土。 她的手很巧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江春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忽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林秀秀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就软化了她把脸埋在江春那坚实的胸口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味道。 这一夜,江春把鹿肉最嫩的部分割下来架在火上烤。 肉被烤得滋滋冒油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江夏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家三口围着篝火吃着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烤鹿肉,好像之前所有的危险和屈辱,都被这温暖的火光和诱人的肉香驱散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春就起来了。 他把鹿皮鹿茸和鹿鞭用油布仔细包好,又挑了最好的两条鹿腿一起放进一个大背篓里。 “我去一趟县城,”他对前来送行的林秀秀说,“把这些东西卖了换了钱我给你和夏夏扯几尺新布,做身厚实的棉袄。” “路上小心,”林秀秀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家里有我。” 江春点点头背起沉重的背篓大步走进了清晨的薄雾里。 从红星村到县城要走三十多里山路再到镇上搭一趟一天只有一班的客车。 江春脚程快,走到镇上时客车刚好发动。 那是一辆破旧的老解放改造的客车,车厢里挤满了人混合着汗味、烟味和各种说不清的味道。 江春找了个角落把背篓放在脚边,闭目养神。 到了县城扑面而来的喧嚣和人气让习惯了山林寂静的江春有些不适应。 他没有乱逛凭着记忆,径直走到了县里最大的药材收购站。 收购站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老药工,正眯着眼睛打盹。 “同志,收东西吗?”江春把背篓放在柜台上。 老药工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问,“什么东西?” 江春解开油布一股特有的腥膻气味散开,那副品相完好带着血根的四叉鹿茸,还有那根粗壮的鹿鞭顿时让老药工的眼睛亮了。 “行了行了,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不跟你绕弯子了。鹿茸三十块鹿鞭十块,这张皮子给你十五,两条鹿腿算你十块一共六十五块你看怎么样?” 六十五块。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二三十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但江春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远不止这些。 第五十七章 不是一回事 江春心里冷笑一声。 “老先生,你再看看这茸根。”江春的声音很平,“带着血,是活鹿身上割下来的,叫血茸。你再闻闻这味,腥气冲鼻,说明这鹿正是气血最旺的时候。” 老药工的眼皮跳了一下,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小子是行家。 江春又指了指那根鹿鞭,“这东西,起码是头五岁的壮鹿才有的尺寸,山里跑惯了的,野性足,药效跟那些圈养的,不是一回事。” “小伙子,是老头子我走眼了。”老药工干咳两声,放下了鹿茸,“这批货确实是上品,这样,我给你凑个整,八十块,不能再多了,收购站也有规矩。” 江春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眼神不凶却好像山里的狼,透着一股子执拗和耐心。 老药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里暗骂一声。 今天这是碰到硬茬子了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足足一分钟。 最后还是老药工先败下阵来,他咬了咬牙从抽屉里又数出一沓票子。 “九十!这是最高价了!你要是还不卖,就拿走去别家问问看谁能给你这个价!” “成交。” 江春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将油布重新包好推了过去。 老药工肉疼地把九张大团结拍在柜台上,好像那不是钱是他的肉。 江春把钱一张张地点好,仔细地贴身放进内兜里,拍了拍这才背起空了一半的背篓,转身就走,没有半句废话。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老药工才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妈的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九十块。 江春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手不自觉地按着胸口的位置。 那沓钱仿若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里滚热。 有了这笔钱离开红星村的底气就足了。 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县里最大的供销社。 供销社里人来人往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 江春的视线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饼干,没有停留直接走到了卖布的柜台。 “同志,给我扯两块做棉袄的布。” 售货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态度有些爱答不理。 江春也不在意指着一匹藏青色的棉布说,“这个,给我来一身大人能穿的尺寸。”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匹鲜亮的大红色带小碎花的,“这个给一个十来岁小姑娘做一身。” “藏青的结实耐脏红色的喜庆,小姑娘穿上肯定好看。”售货员看他买的都是好料子态度也热络了些,“你眼光真好。” 江春付了钱又去副食品柜台称了两斤白面馒头,割了一斤肥膘猪肉想了想还要了半斤水果糖。 他记得夏夏上次看着邻居家孩子吃糖时那眼巴巴的样子。 把东西都装进背篓江春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 这就是家。 一个让他愿意用命去护着的家。 回去的客车上依旧是那股子熟悉的味道。 江春靠在角落里一手按着胸口的钱,一手护着身边的背篓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李龙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江大山那个老东西也绝对会添油加醋。 必须尽快走。 下了车天色已经有些昏黄。 三十多里山路对江春来说不算什么。 但不知为何,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遍布全身。 那是独属于猎人的杀意感知。 江春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猎物踏入了陷阱前,空气里那丝微不可查的危险气息。 他没有再走那条人来人往的大路,而是转身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密林里。 他在山林里穿行,好像一条无声的影子脚步轻得连落叶都不会惊动。 他绕了一个大圈,从村子后面的山坡,悄悄地摸向自己的家。 离得老远,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他家的院子里,没有一点灯光,烟囱里也没有冒出一丝炊烟。 这个时辰,秀秀早该做好饭了。 江春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把背篓藏在一处隐蔽的石缝里,只抽出那把剥皮刀握在手里,身体紧贴着山壁,借着夜色的掩护,一点点地靠近。 当他摸到自家院墙外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院门虚掩着,屋里漆黑一片。 可就在那片黑暗里,他看到了一个微弱的红点,在一明一暗地闪烁。 有人在屋里抽烟。 还不止一个。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在土墙上,听到了里面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大哥,那小子真会回来吗?咱们都在这儿猫了一下午了。”一个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闭嘴。”另一个声音阴冷而沙哑,“他婆娘和妹子都在咱们手上,他就是跑到天边也得给老子滚回来。” 这个声音,江春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李龙! 江春的血液,在瞬间冷了下来。 他慢慢地挪动身体,从墙角的一个破洞,朝屋里望去。 昏暗的屋子里坐着三条汉子,为首的那个正是李龙。 林秀秀和江夏被绑在炕边的柱子上嘴也被堵住了。 “妈的算你走运。”他松开林秀秀转头对另一个手下说,“去外面看看,那小子要是再不回来,就先把这小的手指头剁一根给他送过去当信。” 一个等他回来就一头钻进去的死套子。 那个手下拉开门正准备迈步出来,一只大手却好像从地狱里伸出来一样,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整个人无声无息地拖进了门外的黑暗里。 那个汉子连声音都没发出脖颈就被一股巨力扭断了。 江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拖到院子角落的柴火堆后面用几捆干柴草草盖住。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潜回了屋子外墙的阴影里,整个人好像都融入了黑暗。 屋里的李龙等了一会儿没见手下回来,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这死寂比听到惨叫更让人心悸。 “妈的撒泡尿要这么久吗?”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给自己壮胆。 另一个手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握紧手里的钢管,紧张地盯着门口。 “大哥,要不,我出去看看?” “不用!”李龙呵斥道,他不想再分兵了,“守在这里,他江春只要敢露面,就是死路一条。” 第五十八章 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分 话虽这么说,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江春没有给他们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 他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绕到屋子后面,对着那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轻轻一弹。 “啪嗒。” 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无异于惊雷。 “什么声音!” 屋里剩下的那个汉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钢管差点掉在地上。 李龙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门口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可那里空空如也他没有枪。 枪这种东西金贵得很,他哥李虎有他却没有资格配,他就更别提了。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分。 “是不是风吹的?”那个手下声音发颤,有一点自我安慰的说道。 “放你娘的屁!”李龙压低了声音吼道,“这山里连根毛的风都没有!去后面看看!” “大哥,我……”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李龍急了抬脚就踹了过去。 那个手下不敢再违逆只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朝着后门摸去。 他拉开后门的门栓探出半个脑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他准备缩回头的时候,一计手刀敲击在他脑后。 手下还没来得及叫唤,就晕死过去。 江春默不作声的将他放到墙角,然后推开那扇后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李龙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没等到手下的回音,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 一道黑影就站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 “江春!怎么是你!!” 李龙的魂都快吓飞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江春是怎么进来的。 他的两个手下呢?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炕沿上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得意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公社李科长的弟弟你动了我,你也跑不掉!” 江春没理会他的叫嚣他的眼神越过李龙,落在了被捆在柱子上的林秀秀和江夏身上。 看到她们没事他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李龙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却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李龙的心脏上。 “别过来!”李龙彻底慌了他随手抓起炕上的一个枕头,朝着江春扔了过去。 江春只是微微一侧身就躲开了那软绵绵的攻击。 他依旧在靠近。 李龙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想从正门跑出去。 可他刚转过身,腿弯就是一麻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江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欺身而上另一只手里的刀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颈上。 李龙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 江春没有立刻动他。 他走到炕边,先是割断了江夏身上的绳子。 “夏夏,别怕哥回来了。” 江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江春怀里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 江春抱着妹妹又用刀割开了林秀秀的绳子。 林秀秀嘴里的布被扯掉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江春眼里的泪水一圈一圈地打着转。 江春把江夏交给她柔声说,“你先带夏夏回里屋把门关上。” 林秀秀知道江春要做什么,她点了点头拉着还在抽泣的江夏,走进了里屋插上了门栓。 外屋只剩下了江春和地上三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江春拎起一桶冷水兜头浇在了李龙的脸上。 李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江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他手里那把沾着血的刀。 “你动了我的人?”李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江春没回答他,而是蹲下身用刀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冰冷的触感让李龙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刘老板是谁?”江春的声音好像山崖上的寒风。 “我,我不知道……” 江春没说话,他手里的刀慢慢下移停在了李龙的裤裆位置。 李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股骚臭的液体瞬间湿透了他的裤子。 “我说!我说!”他尖叫起来,“刘老板是县里运输公司的大老板!他儿子得了怪病就快死了有个老中医说,只有黑风岭那株三百年的老山参能救命!” “所以你们就要赶我走霸占这片山?” “是,是!”李龙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我哥他想巴结刘老板好在县里弄个正式工作!这事都是他安排的!跟我没关系啊我也是被逼的!” 江春冷笑一声。 被逼的?绑架女人孩子也叫被逼的?他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李龙一眼。 他走到院子里将那两个晕过去的人拖了进来,扔在李龙的脚边。 李龙看着自己两个手下那不知死活的样子,腿抖的更厉害。 江春从墙角拿起那捆绑过林秀秀和江夏的麻绳,手法利落地将李龙也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塞上了破布。 他做完这一切才从石缝里取回了自己的背篓。 他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那匹藏青色的布,那匹鲜艳的红花布还有那包水果糖。 他把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然后打开了里屋的门。 林秀秀和江夏正紧紧地抱在一起,看到江春两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光。 “哥……” “没事了。”江春走到她们面前把那匹红花布递给江夏,“看,哥给你扯的新布,做件新棉袄,过年穿。” 他又把那包糖塞进江夏的手里。 小姑娘看着手里的糖和漂亮的新布,眼泪又流了出来这一次却是开心的。 江春又把那匹藏青色的布递给林秀秀,“你的。” 林秀秀接过布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她抬起头看着江春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话。 “你没受伤吧?” “没有。”江春摇了摇头他指着外屋,“今晚你们先在里屋睡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林秀秀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顿好她们江春重新关上了里屋的门。 他看着外屋地上那三个“麻烦”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 第五十九章 霸道 杀了很容易。 这个年代,死了个人跟死条狗没什么区别。 可他不想成为那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也不想因为这几条狗,弄脏了自己的手! 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李龙,又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黑风岭,一个比直接杀了他们,更加疯狂也更加一劳永逸的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江春没有点灯,他就着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那点微弱月光,开始了他的动作。 他先将那两个昏死过去的人手脚用麻绳反绑起来,绑得很死是猎人常用的那种越挣扎越紧的活扣。 然后他走到李龙面前。 李龙已经吓得快要昏死过去,看到江春走近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身体在地上徒劳地扭动着。 江春面无表情他一把抓起李龙的脚踝,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硬生生地将李龙的右脚脚踝给踩断了。 剧痛让李龙的身体猛地弓起,眼睛翻白差点就这么疼死过去。 江春没有停手又是“咔嚓”一声,左脚脚踝也断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扯掉李龙嘴里的破布。 李龙发不出完整的惨叫只能像破风箱一样倒抽着凉气。 “听着,”江春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两个手下,是为了给刘老板找那株老山参,自己摸进了黑风岭深处不小心闯进了野兽的地盘。” 李龙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江春是什么意思。 “你和你的两个手下遇见了野兽,他们被吓晕了过去。” 江春继续说像是在陈述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你运气好只是被摔断了双腿,最后昏死过去才捡回一条命。” “听懂了吗?” 李龙的脑子飞速转动他终于明白了江春的计划。 这是要让他当活口,当证人去证明这件事和江春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他看着江春那双在黑暗里亮得吓人的眼睛,疯狂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很好。” 江春重新堵上了他的嘴。 他将三个人像捆粽子一样用一根长长的麻绳串联起来。 然后他扛起绳子的一头,将这上百斤的“猎物”一步一步地拖进了屋后那片无尽的黑暗山林里。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夜晚。 江春必须在天亮之前将这三个人拖到黑风岭深处那片最危险的区域,那里是野兽的天堂也是猎人的禁区。 他要将现场布置成一场惨烈的搏斗,一场人与野兽之间实力悬殊的屠杀。 山路崎岖江春的后背被沉重的尸体磨得火辣辣地疼,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痛脚步依旧沉稳。 他找到了一处黑熊经常出没的陡坡。 直接将三人全部扔了下去。 最后看了一眼,江春拍拍手,他沿着来时做的记号,小心翼翼地抹去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家。 他推开门屋子里林秀秀正坐在桌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剥皮刀一夜未睡。 看到江春回来她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猛地站起身。 “你回来了。” 江春点点头声音沙哑,“没事了。” 他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露水衣服也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看起来狼狈不堪。 林秀秀什么也没问默默地打来热水,拧干毛巾,仔细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泥污和手上的血迹。 江春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心里一疼握住她的手。 ……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江春没有再进山只是在家里劈柴,修补院墙,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到了第三天消息终于从村里传了回来。 两个进山采药的村民在黑风岭深处发现了李龙他们。 发现的时候两具尸体已经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李龙也只剩下了半口气,高烧不退胡话连篇。 公社派人来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和江春设计的剧本一模一样。 李龙为了巴结县里的大人物,私自带人进山寻找珍稀药材结果遭遇猛兽袭击,两人当场死亡他重伤侥幸逃生。 一场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风波就这么被定性成了一场意外事故。 村里人谈起这件事都是一脸后怕,纷纷告诫自家孩子千万不能往黑风岭深处跑。 江大山和张翠芬两口子在家里摔了好几个碗。 他们本以为李龙出马江春一家肯定要被赶出红星村,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个结果。 张翠芬坐在炕上一边揉着自己被踹伤至今还隐隐作痛的肚子,一边咒骂。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怎么不让那畜生被熊瞎子一巴掌拍死!” 江大山抽着闷烟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他又找不到任何证据。 江春的嫌疑就这么被洗得一干二净。 可江春自己清楚,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李龙兄弟只是马前卒他们背后那个为了儿子性命不惜一切代价的刘老板,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只要那株三百年的老山参还在黑风岭一天危险就始终存在。 必须尽快离开。 江春把这个想法和林秀秀说了。 林秀秀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我听你的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江春心里一暖。 “不过走之前,有件事必须要做。”林秀秀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夏夏不能再耽误了得让她去上学。” 江春愣了一下。 这些日子打猎赚钱报仇,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这天他再次去打猎。 他没有再往那头鹿出现的溪谷去,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朝着更深更人迹罕至的山脉腹地走去。 走了大半天在一片茂密的松林里,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 地上有几处被拱得翻起来的新土,旁边的松树树干上还有被什么东西蹭掉的大块树皮上面凝固着一些黑色的带着腥臊味的泥浆。 江春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闻了闻。 是野猪。 而且从这破坏力来看绝对是一头大家伙。 一头成年的公野猪尤其是那种獠牙突出,性情暴躁的“猪王”,其价值不亚于一头鹿。 第六十章 再现猪王 猪肉可以卖钱猪皮厚实可以做皮袄,那一对锋利的獠牙更是城里人眼中的稀罕物。 江春的心顿时热了起来。 他顺着痕迹小心翼翼地追踪下去。 野猪的警惕性很高嗅觉和听觉都极其灵敏,江春必须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他绕到下风口,脚步轻得仿若猫科动物连一片落叶都没有踩响。 终于在一处山坳的泥潭里他看到了那个大家伙。 那是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浑身覆盖着黑褐色的鬃毛,就像披着一层盔甲嘴边两根半尺多长的獠牙,在阳光下泛着森白的冷光就像两把锋利的匕首。 它正在泥潭里打滚玩得不亦乐乎。 江春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慢慢地举起了猎枪冰冷的枪托抵在肩上,准星,稳稳地套住了那头野猪的脑袋。 野猪的头骨极厚寻常的猎枪子弹很难一击致命。 最好的射击位置是眼睛或者耳朵后面。 江春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江春一顿,脚下一滑。 几乎就在他躲开的同一秒。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从他对面的山坡上传来。 一颗子弹,擦着他刚才趴伏的位置深深地钻进了泥土里。 江春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不是他那把老式猎枪能发出的声音这是制式步枪! 有人! 而且是带着枪的真正的高手! 江春紧紧地贴着岩石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他缓缓地探出半个头朝对面望去。 只见对面的山坡上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坐着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把半自动步枪,枪口上还装着一个黑色的圆筒状的东西。 瞄准镜!更让江春心惊的是那个男人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而另一个赫然就是那天晚上,被他踩断了双腿,本该躺在县城医院里的李龙! 李龙的双腿分明还打着粗糙的夹板,人却靠着一根拐杖站在那个中山装男人的身边,脸上带着怨毒和得意的狞笑正用手指着江春藏身的方向。 那个中山装男人应该就是李龙兄弟口中的刘老板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是久居上位者才能有的漠然和生杀予夺的自信。 江春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必杀之局。 李龙根本没有被送去县医院,或者说他只是去走了个过场,就立刻被这个刘老板接了出来当成了引诱自己现身的诱饵。 他们算准了自己不会善罢甘休算准了自己为了钱一定会再次进山。 所以他们在这里等着用一头价值千金的野猪王做饵,等着自己上钩。 “砰!”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江春身前的岩石上,迸溅的碎石屑划破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这是警告,也是炫耀。 那个狙击手在告诉江春,他已经锁死了这片区域,江春就像是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无路可逃。 树杈上,那个狙击手调整了一下姿势,通过瞄准镜,他只能看到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但他很有耐心。 他知道,猎物总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刘老板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金丝眼镜的镜片,淡淡地开口。 “李龙,你确定就是他?” “刘老板,化成灰我都认得!”李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就是这个小畜生,不仅废了我哥,还打断了我的腿!山里那株老参,肯定也被他藏起来了!” 刘老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块岩石,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江春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硬拼是死路一条。 对方有半自动步枪,射程和火力都远在他这杆老猎枪之上,他只要敢露头,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唯一的生路,就是制造混乱。 他的视线,落在了泥潭里那头被枪声惊动,正烦躁地用獠牙拱着地面的野猪王身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成形。 他悄悄地,将猎枪的枪口,从岩石的缝隙里伸了出去。 他没有瞄准对面山坡上的人。 他瞄准了那头野猪。 他瞄准了野猪那肥硕的屁股。 他要的不是杀死它,而是激怒它,让它变成一头发了疯的,无法控制的杀戮机器。 砰! 江春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这一次枪声显得有些沉闷,因为他用的是自己做的火药量减半的土制子弹。 铅弹精准地钻进了野猪王厚实的臀肉里。 这点伤对皮糙肉厚的野猪王来说,无异于被蚊子叮了一口但那种突如其来的刺痛和羞辱却彻底点燃了它的怒火。 “嗷——!” 野猪王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咆哮猛地从泥潭里蹿了起来。 它猩红的小眼睛瞬间就锁定了对面山坡上那几个活生生的人影。 在它简单的思维里就是那些家伙伤害了它。 它要报复!它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野猪王四蹄刨地庞大的身躯就像一辆失控的黑色坦克,带着一股腥风朝着刘老板他们所在的山坡狂冲而去。 “不好!它过来了!” “砰!砰!砰!” 半自动步枪发出了连续的怒吼。 那个狙击手显然没料到这种变故。 他下意识地调转枪口对准了那头冲上山坡的野猪王。 子弹精准地射入了野猪的头颅,却只是激起了它更狂暴的凶性。 野猪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庞大的身躯撞断了沿途的灌木好像一辆黑色的火车头,直奔他们而来。 李龙吓得魂飞魄散,他只有一条拐杖双腿又被废了根本跑不掉。 他惊恐地看向刘老板,却发现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慌乱。 刘老板只是轻轻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狙击手还在疯狂射击但野猪王已经冲到了近前。 它猛地一头撞在了狙击手藏身的那棵大树上。 江春举起了枪。 冰冷的瞄准镜里,李龙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被清晰地锁定了。 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出鞘,可另一颗子弹也随之飞了过来。 第六十一章 神秘的刘老板 刘老板闯入视线。 “身手不错。” 他平静地开口,“你是当过兵的吧。” 江春没有回答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着他的脑袋。 “那株三百年的老山参在你手上。” 刘老板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儿子需要它救命。” 他看着江春,缓缓说道,“把它给我,我给你一千块再保你和你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一千块。 在这个年代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款。 “又或者。” 刘老板话锋一转,“你杀了我然后等着我的手下,踏平你那个村子把你和你那漂亮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妹妹一起沉到河里喂鱼。” 江春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你?” 刘老板笑了,“你可以试试,看是你手里的枪快还是我留在村口的人快。” 江春的心,沉了下去。 他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这个刘老板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狠毒。 他不仅在山里设下了杀局,还在村子外面,留了后手。 这是一个死局。 “我怎么相信你?” 江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没有选择。” 刘老板的语气很平淡,“我只要老山参,对杀你这种小角色,没有兴趣。只要拿到东西,我立刻让我的人撤走,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江春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刘老板没有说谎。 这种人,不屑于说谎。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东西不在我身上。” 江春开口,“我把它藏在了山里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刘老板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很好,带我去找。” “我一个人去。” 江春看着他,“你让你的人先撤,我拿到东西,自然会送到县里给你。” “你在跟我讲条件?” 刘老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全家人的命,都捏在我的手里。” 江春的心里,杀意再次沸腾。 但他不能动。 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走吧。” 刘老板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时间,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不要耍花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江春没有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他所谓的藏匿点,根本就不存在。 那株老山参,他连影子都没见过。 他现在只能拖延时间,想办法在找到“东西”之前,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林里穿行。 刘老板的体力,显然不如江春,但他很有毅力,即便气喘吁吁,也没有停下脚步。 “还有多远?” 刘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 “快了。” 江春指着前面一处陡峭的悬崖,“就在那上面。” 那处悬崖,江春很熟悉。 正是他之前解决李虎的断魂崖。 他想把刘老板引到那里去。 那里的地形对他有利。 刘老板抬头看了一眼那近乎垂直的崖壁眉头皱了起来。 “你把它藏在了那种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春的回答滴水不漏。 刘老板没有再怀疑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攀爬。 江春走在前面他专门挑那些难走的路,想消耗刘老板的体力。 可刘老板的坚韧,超出了他的预料。 即便好几次都差点失足滑落,他也硬是咬着牙跟了上来。 终于两人爬上了崖顶。 山风凛冽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东西呢?” 刘老板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四周。 “就在那边的石缝里。” 刘老板心头一惊,他完全没料到江春会来这么一手。 他以为江春会偷袭,会拼命,却没想到江春选择了封死他自己的退路,也封死了刘老板的退路。 这个疯子。 刘老板下意识地转身去拦,可他的动作,在常年于山林间穿梭的江春面前,慢得好像八十岁的老头。 江春的身影仿若鬼魅,瞬间就占据了下山的路口。 他背对着悬崖,面朝着刘老板,脸上依旧是那种平静到让人心悸的笑容。 “现在,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江春的声音很轻,却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刘老板的心上。 “你疯了。” 刘老板死死地盯着他,手不自觉地伸向后腰,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匕首。 “你杀了我,你全家都得陪葬,你不想活,你老婆你妹妹也不想活了?” “在你的人踏平我们村子之前,我会先把你剁碎了喂山里的野狗。” 江春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刘老板的心,真的开始慌了。 他引以为傲的底牌,那个能拿捏住江春全家性命的后手,在此刻似乎失去了作用。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 他算准了自己惜命,算准了自己不敢跟他同归于尽。 “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老板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开始往后退,脚后跟已经碰到了悬崖边缘的碎石。 “我说了。” 江春伸手指了指悬崖下面。 “老山参,在下面等你。” “你休想。” 刘老板厉声喝道,同时猛地从后腰抽出了匕首,朝着江春就扑了过来。 他怕了。 他不敢再赌下去。 他要抢在江春动手之前,先发制人,夺回主动权。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江春。 江春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硬碰硬。 在刘老板扑过来的瞬间,江春的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好像没有重量的羽毛,向后飘了出去。 他的身后,就是悬崖。 刘老板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春的身体,就那样直挺挺地朝着深渊倒了下去。 这个混蛋,竟然真的选择了跳崖。 刘老板扑了个空,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着冲到了悬崖边上,差一点就跟着掉了下去。 他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探头往下看,想要寻找江春的尸体。 可下一秒,他的头皮猛地炸开了。 一只手,一只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的手,从悬崖的下方,闪电般地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第六十二章 悬崖博弈 刘老板整个人都懵了,他刚才明明看见江春往后倒下去了。 现在那只手死死箍着他脚踝,力道大得吓人,往下一拽他半个身子都悬空了。 “你他/娘的装死。” 刘老板慌了,匕首胡乱往下捅,可角度不对根本够不着。 江春另一只手攀上崖边,整个人翻了上来,动作利索得跟猴子似的。 原来他刚才故意后仰,双手早就扣住了崖边的石缝,这悬崖他太熟了,哪块石头能抓哪里有落脚点,闭着眼都知道。 刘老板还没反应过来,江春已经站起身,一脚踩在他后背上。 “刘老板,现在谁说了算。” 江春从腰间摸出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刘老板后脑勺。 刘老板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石头,半边身子还悬在崖外,下面就是百米深渊。 “江春,你敢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老板还在嘴硬,可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了。 “我管你是谁。” 江春把枪口往下压了压,刘老板能清楚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贴在脖子上。 “我在县里有人,镇里的民警王警官是我表哥,你杀了我,你全家都得陪葬。” 刘老板开始搬后台了,这种人最会虚张声势,拿权势压人。 江春听了反倒笑了,笑得刘老板心里发毛。 “王警官是吧,行,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江春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刘老板惨叫起来,子弹打穿了他的小腿,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石头。 “疯子,你个疯子。” 刘老板疼得浑身痉挛,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劲。 江春蹲下身,枪口顶着他脑门。 “听好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那些人立刻撤走,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 “好好好,我撤,马上撤。” 刘老板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腿上的血还在往外冒,再耽搁下去他得失血过多死在这。 江春站起身,一脚把刘老板踢到一边,让他离悬崖远点。 “滚吧,记住我说的话,再让我看见你的人,就不是打腿这么简单了。” 刘老板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地往山下爬,走几步回头看一眼,生怕江春改主意补他一枪。 江春站在崖顶看着他狼狈的背影,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怕他他越嚣张,你比他狠他立马怂了。 等刘老板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江春才收起猎枪往家走。 今天这事算是了结了,刘老板吃了这个亏肯定不敢再来,至于他说的什么表哥局长,江春压根没放心上。 这年头谁不会吹牛,真要有那么硬的关系,用得着亲自带人进山抢东西。 太阳快下山了,江春加快脚步,林秀秀和江夏还在家等他呢。 走到村口的时候,果然看见几个陌生面孔正往外撤,看样子刘老板已经通知他们了。 江春没理会,径直回了家。 一进院子就闻到饭菜香,林秀秀正在灶台前忙活,江夏在旁边帮忙烧火。 “哥,你回来啦。” 江夏看见他立马跑过来,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江春心里医院,顺手摸了摸妹妹脑袋:“怎么样?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听话呀?” “当然有!今天刘老师来了,说我这次考试又是第一名呢。” 此时,江春撇眼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刘老师,打了个招呼。 “刘老老师来了,正好快吃饭了,一起坐下吧。” 刘青青也赶忙站了起来,回礼。 江春把猎枪往墙边一靠。 这时林秀秀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是啊刘老师,做得不少,嚐嚐江春弄的菜。” 刘青青本想推辞,香味飘过来,这年月吃上一顿肉不容易,还是没拒绝。 “那我就叨扰一顿了。” 江春卷起袖子往厨房走,今天打的野猪才剖出来,正好拿来招待老师。 林秀秀跟进来帮忙,看见他从地窖里搬出一大块肉,吓了一跳。 “这么多肉,太破费了吧。” “没事,家里还有存货。” 江春利索地切肉,这野猪肉肥瘦相间,切成块往锅里一扔,滋啦一声香味就出来了。 他又放了自己做的山货调料,没一会儿整个院子都是肉香。 刘青青坐在堂屋里,鼻子不停地吸气,她当老师每月也就二十来块钱,平时连猪肉都舍不得买,哪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江夏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事,可刘青青的注意力全在厨房那边。 没多久,江春端着一大盆红烧野猪肉出来了,那肉块炖得软烂,汤汁浓稠,上面还飘着一层油花。 刘青青眼睛都直了,这得有好几斤肉吧,在供销社买最少也要五六块钱。 “刘老师别客气,多吃点。” 江春给她夹了一大块肉,刘青青接过碗,手都有点抖。 她小心地咬了一口,那种肥而不腻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比她以前吃过的任何肉都香。 “太好吃了。” 刘青青忍不住赞叹,又夹了一块。 林秀秀在旁边笑着说。 “江春打猎厉害着呢,家里地窖还存了几十斤呢。” 几十斤。 刘青青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了,她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十斤肉,江春家里居然有这么多存货。 她重新打量起这个家,虽然房子简陋,可明显能看出日子过得不错,江夏穿得干干净净,小脸也红润有光泽,哪像别人家的孩子面黄肌瘦的。 再看江春,年轻力壮不说,还有这么好的手艺,能打猎能做饭,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 刘青青心里掠过一丝羡慕,总觉得林秀秀真的有福气,有江春撑着,生活模样踏实极了。 “江春同志这本事,谁看了都得服气。” 她无意识叹了口气,声音里藏着慢慢化不开的情绪,眼里的神色微微闪烁着复杂。 江春没想这么多,只顺手给她夹了点菜。 “江夏学习一直挺拔尖,每回都考第一,性子又机灵,看来以后是能有出息的。” 刘青青想着正经事想再提一句,可话没落地,心思早就飘远了。 这一顿饭吃到最后,她心口堵得慌,本来当老师的工资还自觉不错,和面前这些肉菜一比,忽然觉得都淡出味来了。 第六十三章 送老师回家 刘青青放下碗筷,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块野猪肉她吃了三块,比她一个月吃的肉都多。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秀秀赶紧起身,江夏也跟着站起来,小姑娘拉着刘青青的手不舍得松开。 “刘老师,下次再来吃饭啊。” “好好,下次再来。” 刘青青摸了摸江夏的头,心里却知道下次不一定什么时候了,这顿饭吃得她心里五味杂陈。 江春从墙角拿起手电筒,这年头晚上没路灯,村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送你回去吧,天黑路不好走。” 刘青青本想推辞,可想到要走二里地的夜路,还是点了头。 林秀秀送他们到院门口,叮嘱江春路上小心点,江夏也跟着挥手告别。 两人走在村道上,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晃动,偶尔能听到远处的狗叫声。 刘青青走在后面,看着江春宽阔的背影,这个男人比三年前高了不少,也壮实了许多。 “江春,你小时候可皮实得很。” 刘青青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没少让你爸妈操心。” 江春脚步顿了一下,他爸妈走得早,这些事他都快忘了。 “那时候不懂事。” “现在倒是变了个人似的,又能打猎又能顾家,江夏有你这个哥哥,真是福气。” 刘青青的语气里带着些感慨,她教书三年了,见过不少家庭,像江春这样的哥哥真不多见。 两人走到村口的小桥上,江春停下脚步让刘青青先过,桥窄只能一个人走。 刘青青刚走到桥中间,前面突然亮起一束手电筒的光,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桥那头。 “青青,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手电筒的光直直照在刘青青脸上。 刘青青赶紧挡了下眼睛,语气有些慌乱。 “建国,你怎么来了。” 男人三两步走到刘青青面前,个子不高,穿着城里人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他目光越过刘青青,死死盯着后面的江春,眼神里全是敌意。 “我来接你,没想到有人送你回来了。” 话里的酸味儿能熏死人,男人上下打量江春,看到江春手里的猎枪,脸色更难看了。 “这位是。” “江夏的哥哥江春,今天我去家访,他送我回来。” 刘青青赶紧解释,又转过身对江春介绍。 “江春,这是我未婚夫陈建国,家里是开大饭店。” 陈建国听到大饭店三个字,下巴微微抬起,那是城里的铁饭碗,比农村人强太多了。 江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没多说什么。 陈建国却不依不饶,阴阳怪气地开口。 “家访需要这么晚,还要人送。青青,你这老师当得可真认真。” 这话说得刘青青脸一红,江春眉头微皱,这人说话夹枪带棒的,明显是在怀疑什么。 “建国你别乱说,我们就是吃了顿饭,江春家里还有媳妇呢。” 刘青青急着解释,陈建国这才脸色稍缓,可看江春的眼神还是不友善。 “行了,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陈建国一把拉住刘青青的手腕,力道不小,刘青青吃痛皱了下眉。 “江春同志不用送了,有我在呢。” 陈建国说完就拽着刘青青往前走,那架势像是宣示主权。 刘青青回头看了江春一眼,眼神里有些歉意,跟着陈建国消失在夜色里。 江春站在原地,听着远处传来陈建国的训斥声,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 这个陈建国一看就是小心眼的主,刘青青跟了他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他一个外人也管不着。 回到家里,江夏已经躺下了,小丫头今天高兴吃多了,早早就犯困。 林秀秀还在收拾碗筷,看到江春回来,擦了擦手上的水。 “送到了。” “嗯,碰到她未婚夫了。” 江春把猎枪挂回墙上,脱了外衣。 “刘老师有未婚夫了,看着像城里人。” 林秀秀若有所思,手上的动作没停。 “家里开大饭店的。” “那可是不愁吃喝呢,刘老师有福气。” 林秀秀说着,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橱柜里。 江春没接话,铁饭碗是不错,可那个陈建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我去烧点水,今天忙了一天,洗洗早点睡。” 林秀秀说着往灶房走,江春点点头,去院子里劈了些柴火。 等他把柴火搬进屋,林秀秀已经烧好了水,提着木桶往卧室走。 “你先洗吧,我再等会儿。” 江春坐在堂屋里,点了根烟,今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得理理思路。 刘老板那边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吃了那么大的亏,除非他真不要命了。 倒是村里最近有些不太平,上次供销社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最后压下去了,可暗地里肯定有人不服气。 正想着,卧室那边传来水声,江春掐灭烟头,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路过卧室的时候,江春发现门半掩着,只留着一小条缝,屋子里泛着昏昏的暖光。 原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走开,结果人到了门口反而愣住了,竟然没动弹。 微微拧着头往门缝里瞄了眼,林秀秀背对这边,刚换完衣服,一抹后背肌肤白得晃眼。 她单手握着毛巾,一下一下慢悠悠地在擦自己的后背,非常细致。 喉咙像突然卡住东西,江春移开视线,可身体就跟僵住了一样,竟迈不开步子。 好像林秀秀感应到了点什么,忽然回身朝这边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了。 空气里像有气泡在晃动,这瞬间安静到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 林秀秀楞了有那么一两秒,然后脸一下红透,手里毛巾忙不迭地挡住胸前。 “怎……你怎么会!” 她嗓音小得可怜,整个人立马乱了阵脚。 等他还没缓过神来,已经把身子转回去,后脖子热得像火在烫。 “就是路过,绝对不是故意的……” 屋子里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声,林秀秀狼狈地把衣服穿好。 隔了半天,她嗫嚅了一句,“你进来吧……” 江春轻推门进去,林秀秀已经整理妥当,只是发梢还湿淋淋地粘在侧脸。 头压得很低,手下意识揪着衣摆,有点青春期小姑娘被抓包的样子。 “真不是有意偷偷看你的,怕你误会……” 他觉得有什么得分辨清楚,虽说两个人领着结婚证,而尴尬还是免不了的。 “没事……真的。” 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脸红得一点都不像平日那股温柔的劲。 客观地说,气氛到底有点不对,满屋都是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飘来,又让人有些心跳快得厉害。 第六十四章 不能错过大生意 林秀秀最后还是先回了房间,江春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一幕,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去院子里冲了把冷水脸。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总算让他清醒了些,这种事情急不得,林秀秀才嫁过来没多久,两人的关系得慢慢来。 他回屋躺下,可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偶尔传来细微的响动,林秀秀应该也没睡着。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熬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江春被雨声惊醒,外面下起了暴雨,雨点打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院子里的水已经漫到了台阶上。 他起身去看江夏,小丫头还在熟睡,被子盖得严实,江春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堂屋里已经开始漏雨了,几个地方都在滴水,地上放了好几个盆接着,林秀秀正拿着抹布擦地上的水。 她蹲在地上,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江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了几秒,昨晚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他赶紧移开视线,心跳却控制不住地加快。 林秀秀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这房子太旧了,瓦片都破了不少。” 她站起身的时候,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江春能清楚地看到衣服下的轮廓,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林秀秀注意到江春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衣服湿透了,脸腾地红了起来。 “我,我去换件衣服。” 她慌忙转身要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小心点。” 过了一会儿,林秀秀换了身干衣服出来,两人都有些不自然,谁也不敢看谁。 江春抬头看了看屋顶,确实有好几处漏得厉害,这种老房子年头久了,瓦片风化得差不多了。 “我去城里买点新瓦回来,今天就把屋顶修了。” “这么大的雨,要不等雨停了再去。” 林秀秀担心地看着外面,雨势太大,路都看不清。 “没事,早去早回,不然这雨一直下,屋里都没法住人了。” 江春拿了把油纸伞,又套了件蓑衣,这是以前打猎时用的,防水效果还不错。 出门的时候路上全是泥,一脚下去能陷进去半截,江春走得很慢,到了村口才发现桥上的水都快漫过来了。 他加快脚步往城里赶,这种天气路上没什么人,偶尔碰到一两个也是急匆匆的。 城里的建材铺子在东街,江春进去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老板正在柜台后面打算盘。 “要点什么。” 老板头都没抬,语气冷淡。 “买瓦片,要二十片新的。” 江春把伞放在门口,走到柜台前。 老板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乡下来的吧,二十片瓦要八块钱,先付钱。” 八块钱不便宜,但江春也没还价,这种天气能买到就不错了,他掏出钱放在柜台上。 老板收了钱,让伙计去后面搬瓦片,江春在铺子里等着,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刘,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陈建国撑着伞走进来,一身的确良衬衫即使在雨天也整理得一丝不苟。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江春,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 江春没理他,继续等着伙计搬瓦片。 陈建国走到江春面前,故意挡住他的路。 “昨天正好说话不方便,今天我告诉你,以后离青青远一点。” “陈老板想多了,我只是送刘老师回家,正常礼节而已。” 江春语气平淡,但陈建国听着就是刺耳。 “正常礼节,你一个泥腿子懂什么礼节,青青是城里的老师,不是你们这种人能高攀的。” 陈建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铺子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江春冷眼看着他。 “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怕女人离开自己。” 这话像一根刺扎在陈建国心上,他脸涨得通红,抬手就要打江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春站在那里动都没动,就这么看着他。 陈建国的拳头停在半空,他知道江春是打猎的,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占便宜。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年轻人,浑身湿透了。 “建国哥,快回去,店里来大生意了,你爸让你赶紧回去。” 陈建国还想说什么,但听到大生意三个字,立马收了手。 他家的饭店最近生意不太好,能有大生意上门可不能错过。 “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陈建国恶狠狠地瞪了江春一眼,转身跟着那年轻人走了。 伙计这时把瓦片搬了出来,用绳子捆好。 “客人,瓦片好了,要帮你送吗。” “不用,我自己背回去。” 江春把瓦片背在身上,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回去的路更难走了,雨越下越大,路面的积水都到小腿了,江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林秀秀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到他回来赶紧迎上去。 “可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她帮江春把瓦片卸下来,又赶紧拿了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没事,就是路不好走。” 江春把蓑衣脱了,里面的衣服都湿了。 “快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林秀秀推着他去房间,自己则开始烧热水。 江春换了衣服出来,雨已经小了些,他搬了梯子准备上屋顶。 “我来帮你递瓦片。” 林秀秀主动说道,她知道一个人修屋顶不方便。 江春点点头,爬上屋顶开始撬开破损的瓦片,林秀秀在下面一片片地递新瓦上去。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溅到林秀秀身上,她刚换的衣服又被打湿了一些。 江春在上面换瓦的时候,不经意往下看,林秀秀仰着头递瓦片,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湿润的嘴唇微微张开。 他的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瓦片掉下去。 “怎么了。” 林秀秀关切地问,她抬头看江春的时候,领口因为仰头的动作微微敞开。 这时村里的王大娘路过,看到他们在修屋顶,笑着打趣。 “哟,小两口配合得真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第六十五章 下套 王大娘这话说得林秀秀脸更红了,江春在屋顶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大娘您可别乱说,我们就是修个屋顶。” 林秀秀赶紧解释,可王大娘早就走远了,留下的笑声还在雨里飘着。 江春手里的活儿加快了速度,二十片瓦很快就换完了,屋里总算不漏雨了。 他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林秀秀递过来一条干毛巾,两人的手碰到一起,都缩了一下。 这种尴尬持续到了晚饭,江夏从学校回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才算缓解了气氛。 陈建国那边可没这么轻松,他回到自家饭店的时候,门口停着辆小轿车。 县里能开得起小轿车的没几个,陈建国认识这车,是福满楼老板的。 他爸陈大富正在大厅里陪着笑脸,对面坐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中山装,手里夹着根烟。 这人是福满楼的掌柜钱德贵,在县里说话分量很重,谁家饭店能不能开下去,他一句话的事。 陈建国赶紧上前打招呼,钱德贵只是点了点头,烟灰弹在桌上。 “建国啊,你们家这生意,最近不太景气啊。” 钱德贵这话说得陈大富额头冒汗,他们家饭店这个月营业额掉了三成,再这么下去要关门了。 “钱掌柜说得是,我们正愁着呢,您有什么高见,尽管指点。” 陈大富递上一包中华烟,钱德贵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放进口袋。 “你们这菜品太单调了,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客人早吃腻了。” 钱德贵喷了个烟圈,抬头扫了他们一眼没吭声。 陈建国和他爸暗暗交换了视线,气都不敢喘。 道理他们当然清楚,可雇不起好厨子,又没新菜,摆脱不了老菜谱。 “现在城里的,爱追新口味,野货,明白么?野猪、柴鸡、野兔子,这点儿卖得可不便宜,可偏有人捧场。” 钱德贵举身走动,脚步在店里不紧不慢。 陈氏父子自然连忙跟着,两人还都竖着耳朵听。 “我们福满楼,这不刚收到一批野货?一天能出十多只,挣得也多了一倍。” 话说到这,陈建国都傻眼了,利润翻番啊,一个月下来能接着数钱。 “钱掌柜,这货你这么进的?咱城里市场,手伸进去也够不着这么多。” 见状,陈大富赶紧追问,他心里明白,钱德贵今天肯张口,八成是真有门道了。 钱德贵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父子俩。 “有个人,手里货源充足,质量也好,我们福满楼一直从他那进货。” 陈建国心跳加快,这是他们饭店翻身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没了。 “钱掌柜,能不能介绍一下,我们一定重谢。” 陈大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的,少说也有一百块。 钱德贵瞥了一眼,没接,反而皱起了眉头。 “这人脾气古怪,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们得准备点诚意。” 陈建国立马明白了,这是要他们出血,可为了饭店的生意,也只能咬牙答应。 “您说个数,我们一定办到。” 钱德贵伸出三根手指,陈大富倒吸一口凉气,三百块,相当于他们饭店半个月的利润了。 可想到以后能赚回来,陈大富一咬牙,让陈建国去账房拿钱。 钱德贵收了钱,这才露出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这人叫大春,住在红星村,你们明天一早就去,记住,态度要诚恳,东西要带足。” 江春这个名字让陈建国愣了一下,红星村有个江春他倒是认识啊,就是昨天在建材铺碰到的那个。 但这个大春估计不是他,毕竟也有有头有脸的人介绍的,怎么可能是那个穷小子呢? 可看钱德贵的表情不像开玩笑,陈建国把疑惑憋在心里没敢问。 “还有,这人背景不简单,县里好几个领导都认识他,你们可别得罪了。” 钱德贵临走前又补了一句,陈建国更懵了,一个农村打猎的,能有什么背景。 等钱德贵走后,陈大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明天你亲自去,带上好烟好酒,还有两百块钱,务必要把这条线搭上。” 陈建国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陈建国开着饭店的三轮车,装了两箱茅台,四条中华烟,还有一些糕点。 这些东西加起来值四百多块,陈大富昨晚一宿没睡,就怕儿子办砸了。 红星村离县城二十里地,陈建国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正好碰到村民出工。 他随便拉了个人问大春家在哪,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 “大春?哦!一定是他了,村西头,那两间最破的房就是了。” 他顺着人指的方向往前找,还真看见了两间土坯房,院墙就几根树枝胡乱插着。 三轮车停门口,他下来敲门,林秀秀出来开的。 “找谁啊?” “找大春,谈点买卖。” 陈建国顺道打量林秀秀,这女人倒是水灵,要是能让自己占点便宜,那可就好了。 “他一早进山了,得晌午才回来。” 林秀秀听是生意上的事,脸色才松了点。 进山了? 陈建国心里有谱了,看来钱德贵说的没错,江春确实是干打猎这行当的。 “那我等等他。” 陈建国说着就往院里迈步,却被林秀秀伸手拦了。 “外头等着吧,家里不方便。” 陈建国吃了闭门羹,只好杵在门口候着,心里把这个大春骂了个底朝天。 而江春,这会儿正蹲山里头,今天没带枪,怕太扎眼,省得往后惹麻烦。 他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把家伙什放下,开始捣鼓陷阱。 捡了些树枝,三两下功夫,地上就有了个机关。 看着糙,里头门道不少,绳套松紧、引线怎么搁,哪一步都得稳当。 江春当年在部队,埋陷阱是常有的事,这点活计手到擒来。 转悠一圈,没一袋烟工夫,三个陷阱全搞定了,一个套兔子,一个逮野鸡,还有个专门收拾黄鼠狼的。 他往四周随手撒上点玉米粒,使劲捏实泥巴,最后靠树根那歪着眯了会儿。 山里没什么杂音,只剩下风刮树叶,距离近点儿的鸟偶尔叫两声,他人也逐渐迷糊。 不知好久,几句说话声钻进耳朵,把他吵醒了。 “老李,你说这山头真有野货不?” “骗你干嘛?老王上回就在这逮了头野猪,五十块直接卖了。” “哎,你看,那边啥玩意?是有人放的套子吧,还真逮上了?” 第六十六章 竟然练过? 江春刚听那声音,心里就警觉起来,这俩不是自家队的,有东边梁家村那股腔调。 梁家村离这里不远,平日里也有进山打野的,可这儿分明已经到红星村界限。 他没轻易现身,缩着仔细听,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老李,你瞧瞧,套子里头这只野兔,个头真他/娘的大!” “是不错,今儿咱俩运气来了,拿回村里少说也值两块钱。” 江春眼皮子抬了抬,这俩货居然打起他猎物的主意了,还有没有点脸了。 白捡现成的,就这么爽是吧? 老李手脚麻利,已经蹲下去解套子了,旁边那位低头在边上搭把手,俩人这配合,一看就没少干这事。 “快点弄,别磨叽了,这儿离红星村近,碰上他们村的人不好说话。” “怕个屁,红星村那帮软蛋,也就江大山还能抡两下,剩下的都是废物。” 这当口,江春从树后头转出来,一步步走过去,脚底下踩得树叶咯吱响,那俩人手里还抓着野兔呢。 “等到,那是我下的套。” 两人回头脸都变了,老李脑子快,直接把野兔往身上严严实实塞进怀里。 “什么你的套子,这山又不是你家的,谁抓到就是谁的。” 另一个瘦高个也跟着帮腔,两人一左一右把江春围在中间。 “我三个小时前下的套,撒的玉米粒还在地上,你们看不见吗。” 江春指着地上的玉米粒,这些都是他亲手撒的,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 老李踢了踢地上的玉米,一脸无赖相。 “谁能证明是你撒的,这山里到处都是玉米粒,说不定是鸟叼来的呢。” 瘦高个笑得更嚣张了,他上下打量江春,看他年轻,身上也没带家伙。 “小子,识相的就赶紧滚,别在这碍事,不然我们哥俩可不客气了。” 江春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没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截麻绳。 “看见没,这是我编套子剩下的绳,你们手里那个套子的绳结,跟这个一模一样。” 他把绳结展示给两人看,那种特殊的编法是部队里学的,一般人根本不会。 老李和瘦高个对视一眼,知道理亏了,但野兔已经到手,不可能再还回去。 “就算是你的又怎么样,现在东西在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 老李把野兔往瘦高个手里一塞,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肌肉。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梁家村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瘦高个也跟着起哄,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手里掂量着。 “对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一个人还想跟我们两个斗,找死呢。” 江春后退一步,两人以为他怕了,更加得意。 “怎么,怕了吧,早知道这样何必呢,赶紧滚蛋。” 老李说着就要推江春,手刚伸出去,江春侧身一闪,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拧。 老李吃痛,整个人被江春反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 瘦高个见状挥着树枝就打过来,江春一脚踢在他小腿上,瘦高个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两人爬起来,老李捂着手腕,瘦高个揉着腿,都有些忌惮地看着江春。 “你小子练过啊,有两下子。” “但是别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们,梁家村的人可多着呢。” 老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瘦高个也找了根更粗的棍子。 两人重新围上来,这次更加小心,一前一后想夹击江春。 江春知道真打起来他不一定吃亏,但要是伤了人,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正想着要不要动手,远远一个声音喊过来。 “都别动,你们在这折腾什么呢?” 三人回头望去,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正大步走过来,身子高,脸色阴着,眼里带火。 这人江春认得,是刘青青哥哥刘青山,村里民兵队长,这一带横得出名。 刘青山靠拢过来,先扫了江春一眼,又盯住老李和那高个手里的东西。 “梁家村来的吧,趁天光翻我红星村的地界,胆肥得很啊。” 老李望清是刘青山,心顿时犯怵,这人在乡下十村八队都说狠,还是民兵队长。 “刘队长,咱真就是路过,可没惹麻烦。” 刘青山不屑撇嘴,瞄着瘦高个怀里的野兔。 “走道能走来一只野兔?谁当我睁不开眼?” 那瘦高个慌张拉住野兔把它往背后一放,手慢脚乱,可早被盯死了。 “江春,这是怎么回事。” 刘青山问江春,语气比对那两人温和多了。 江春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刘青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偷东西偷到我们村来了,还敢动手,真是活腻了。” 他上前一步,老李和瘦高个不由自主地后退。 刘青山在十里八村的名声可不是吹的,上次邻村五个人来红星村闹事,被他一个人全打趴下了。 “把东西放下,立刻滚蛋。” 刘青山的语气不容置疑,瘦高个看了看老李,老李咬了咬牙。 “刘队长,这野兔真不是偷的,是我们自己抓的。” 刘青山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老李被打得后退好几步,鼻血都出来了。 “还嘴硬是吧,要不要我把你们村长叫来,当面对质。” 提到村长,老李彻底怂了,他们村长最讲面子,要是知道他们跑到别村偷东西,肯定饶不了他们。 而且这年头,如果不劳而获,偷拿别人东西,可是说不好要被送去批斗的! 瘦高个赶紧把野兔放在地上,扶着老李就要走。 “打住。” 刘青山直接喊了一声,俩人被唬住,僵在原地回头。 “回去跟你们梁家村说,谁再敢踩我这片地捡东西,逮一次我揍一次。” “知道知道,记住了。” 两人低头哈腰,溜得比兔子还快,顷刻没了影。 刘青山弯腰把地上的野兔捡起来,转手递给江春。 “这应该是你的。” 江春把兔子接过,份量不轻,三斤往上,能换两块钱。 “谢。” 刘青山摆下手,视线又往那些套子扫一圈。 “你这下得不赖,手儿挺熟。” 江春没多解释,只是笑了笑,没提当兵那一茬。 “山里这阵不消停,外边来偷猎的不少,你以后留点心。” 刘青山丢下句话就准备走,江春抬声叫住。 “哎,这兔子你拿去吧,就当谢个忙。” 第六十七章 顺手人情 刘青山拎着那只野兔掂了下,三斤多,抵得上两块多钱。 “江春,你这事太见外了,这不就是顺手的事?你这兔子我可不能收。” 说着,他把野兔硬塞回江春怀里。两块钱现在够换二十来斤玉米面,全家人半个月都能吃饱。 江春没伸手接,反而把东西搁下人已经往旁边走开。 “刘队长,真不算啥,随手帮衬罢了,我又不光下了这一个套。” 刘青山还立在原地发愣,这时只见江春直奔一棵老槐树,那片地杂草乱糟糟,一般人连多看都不会。 江春蹲下,扒拉开厚厚枯叶墩,底下一副细绳套正箍住一只大野鸡。 那鸡在圈里挣扎,块头比那只野兔还要大,满身羽毛油滋滋的,肯定吃的是好饲料,这只带到供销社能换三块钱还多。 刘青山心里一惊,江春这套子下得太隐蔽了,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到这种地方还藏着猎物。 江春熟练地解开绳套,把野鸡拎起来,这家伙还在拼命挣扎,看起来刚被套住没多久。 “你这本事,真是绝了。” 刘青山语气里满是羡慕,他打猎五六年,最好的时候一天也就打着一只野鸡,人家江春随便下几个套子就有这收获。 江春拍拍手上的土,这山里他一共下了七八个套子,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专门挑野物经常出没的路线。 “运气好而已,走吧,下山。” 两人往山下走,刘青山手里拎着野兔,心里盘算着这东西是收还是不收。 收了吧,太贵重,毕竟只是帮了个小忙,不收吧,江春都这么说了,推辞反而显得生分。 走到半山腰,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跑过来。 “爸,爸你在这呢。” 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破烂,脸色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孩子跑到刘青山面前,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野兔,眼睛瞬间亮了。 “爸,这是你打的吗,咱家好久没吃肉了。” 刘铁柱咽着口水,小手不自觉地伸向野兔,但马上又缩了回去,他知道家里的情况。 刘青山摸摸儿子的头,心里一阵酸楚,这是他大儿子,平时最懂事。 “铁柱你怎么跑山上来了。” “妈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家里没粮了,就剩半碗玉米糊,妈说让你回去商量商量。” 孩子说着,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早上喝的那点稀粥早就消化完了。 刘青山神色有点难堪,家里的情况被外人碰见,脸上不太自在。 江春那头装着没看见,反倒主动开了口。 “队长,正好快晌午了,要不跟你回家坐一阵?” 刘青山愣了下,心头徘徊,家里的那摊样子,折腾不出啥东西,可人家话都说出来了,真拒绝下来又说不过去。 “那成,但家里寒酸,你别笑话就行。” 他家小子刘铁柱听见家里要来客人,眼睛都亮了,把江春的手一拉,扯着就往村里带。 “叔叔,你也能打猎吗?你跟我爸是朋友吗?” 孩子的小手干瘦得不剩啥肉,江春握住那薄薄一团,只觉心底发酸。 三个人刚进村口,刘青山家就在东头,偏得厉害,位置角落,房最旧。 三间照壁房,黄土皮裂开大块掉落,院墙本就塌了一段,临时拿玉米秆补的栏围着,风吹就左右打晃。 一进院子,江春就看到四五个孩子围在灶台边,最小的才两三岁,最大的也就十来岁,个个瘦得跟麻杆似的。 刘青山媳妇正在烧火,锅里煮着野菜汤,清汤寡水的,一点油星都没有。 女人看到刘青山手里的兔子,眼睛都亮了。 “当家的,你打着野兔了?” 可马上又看到江春,赶紧擦擦手上的灰。 “这位是……” “江春兄弟,今天帮了我大忙。” 刘青山把野兔放在桌上,几个孩子立刻围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爸,咱们今天能吃肉吗。” “爸,这兔子好大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江春环视一圈,屋里除了一张缺了腿的破桌子,两条摇摇晃晃的板凳,几乎没什么家具。 墙上的泥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屋顶还有几处漏光的地方。 这种条件,比他刚分家时还要差,刘青山好歹是个民兵队长,怎么会穷成这样。 “江兄弟,让你见笑了。” 刘青山搓着手,脸上挂不住,家里这个样子,实在拿不出手。 江春没说什么,把手里的野鸡往桌上一放。 “这只野鸡也留下吧,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这话一出,刘青山媳妇眼睛都瞪圆了,野鸡比兔子还值钱,这得三块多呢。 “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 刘青山连连摆手,一只兔子已经够意思了,再收野鸡,那就真成白拿了。 “江兄弟,你这是打我的脸呢,我们无功不受禄。” 江春看了看那群孩子,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野鸡,却没一个敢伸手。 “刘队长,孩子们正长身体,光吃野菜哪行。” 刘铁柱拽着他爸的衣角,小声说。 “爸,我想吃肉,就吃一口。”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看着刘青山,那眼神让人心疼。 刘青山咬着牙,还是摇头。 “不行,江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东西我真不能收。” 他这人要面子,宁可饿着也不愿意白拿人家东西。 江春知道硬塞不行,得换个说法。 “刘队长,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打猎的本事还算不错,家里不缺这点肉。” 他顿了顿,指着那群孩子。 “你看看这些孩子,瘦成什么样了,你忍心让他们继续饿着。” 刘青山低着头不说话,拳头握得死紧。 “你是民兵队长,平时为村里做了不少事,我这也算是感谢你。” “那不一样,公是公,私是私。” 刘青山还是不松口,这人倔得很。 江春想了想,知道得给他个台阶下。 “这样吧,野鸡算我借你的,等你打着猎物了再还我。” “你要是还感觉过意不去,那以后就多照应着我点,就当是还我人情了,如何?” 刘青山心里一暖,知道江春这么说,是真的想帮助自己。 若是再拒绝,反倒显得见外了。 于是,他抓住江春的手,感激道:“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以后有什么能帮得到忙的事情,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第六十八章 大春就是江春? 江春点了点头就准备走,刘青山媳妇追出来塞了把野菜给他,说是山里挖的,新鲜着呢。 他也没推辞接过来就走了,这种野菜城里人稀罕但农村人天天吃早腻了,不过人家一片心意收着就是。 走到村口碰上王二狗正蹲在树下抽烟,看见江春就招手。 “江春,刚才有个城里人找你呢。” 江春脚步顿了下,他在城里没什么朋友,供销社那边的人也不会专门来村里找他。 “找我干什么。” 王二狗吐了个烟圈,眼睛眯成一条缝,那表情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知道啊,就说找大春,咱村就你名字里有春字,我就让他去你家了,穿得人模狗样的,开着三轮车,车上还装着不少东西呢。” 大春这个称呼让江春心里起了疑,他平时都叫江春,只有跟供销社那边打交道时偶尔会用大春这个名字。 “知道了。” 他加快脚步往家走,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口停着辆三轮车,车斗里装着几个纸箱子。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正背着手站在门口,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皮鞋擦得锃亮,那架势像是来视察的领导。 江春走近了才认出来,这不是昨天在建材铺碰到的陈建国吗。 “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陈建国回头看见是江春,脸色瞬间就变了,那种轻蔑的表情毫不掩饰。 “关你什么事,我在等人,你最好识相点滚远点,还有啊,刘青青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上下打量江春,看见江春手里拎着的野菜,嗤笑了一声。 “就你这种泥腿子,也配出现在这里,人家大春可是有名的猎户,认识的都是大人物,你算个什么东西。” 江春差点被气笑了,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你有病吧。” 说完推开陈建国就要敲门,陈建国急了一把拽住江春胳膊。 “你干什么,我说了我在等人,你别在这碍事。” 江春甩开他的手直接敲门。 “秀秀,我回来了。” 林秀秀听见声音赶紧来开门,看见江春就露出笑容,可一看到旁边的陈建国愣了下。 “江春,这位客人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陈建国听到林秀秀叫江春的名字,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瞪大眼睛在江春和林秀秀之间来回看。 江春推门进去,陈建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进院子。 “你就是大春,会打猎那个。” 江春回头冷冷看着他。 “滚远点,这院子是我家。” 林秀秀在旁边小声提醒。 “江春,这个人说是来谈生意的,要收野货。” 江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钱德贵介绍的是这个陈建国,他心里冷笑,这种人他可不想打交道。 “谁介绍你来的。” 陈建国这会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大春就是江春,可钱德贵明明说了这人背景深厚认识大人物。 “是钱德贵钱掌柜介绍的,福满楼的。” 他硬着头皮说出来,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江春会看在钱德贵面子上跟他做生意。 江春听到钱德贵的名字眉头皱了下,这个钱德贵他知道,福满楼在县里算是大饭店了。 “要多少货。” 陈建国见江春松口赶紧说。 “野兔野鸡都要,有多少收多少。” 江春报了个价。 “野兔三块一只,野鸡四块。” 陈建国脸色一变,这价格比供销社还贵。 “你这是抢钱吧,供销社才两块五和三块五。” 江春冷笑。 “那你去供销社收啊。” 供销社的价格是便宜,但货源不稳定,有时候一个星期都收不到几只。 陈建国咬了咬牙。 “两块一只兔子,三块一只鸡,不能再多了。” 这个价格比供销社还低,摆明了是想压榨。 江春直接转身就要进屋。 “不卖。” 陈建国急了,他爸还等着他把这条线搭上呢。 “两块五和三块五,跟供销社一个价。” 江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陈老板,你当我傻吗,跟供销社一个价我为什么要卖给你。” 陈建国脸涨得通红,他本来想着江春就是个农村人,好糊弄,没想到这么精明。 “那你说多少。” “刚才的价格,野兔三块,野鸡四块,爱要不要。” 陈建国气得手都在抖,可他知道现在野货紧俏,有货源就是王道。 “行,就这个价,但你得保证每天最少给我十只。” 江春笑了。 “陈老板想得倒美,我一天能打多少全看运气,保证不了。” 陈建国这下彻底怒了,他觉得江春就是在耍他。 “江春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钱掌柜介绍,你以为我会来找你,你就是个泥腿子,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 江春脸色一沉。 “滚,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陈建国还想说什么,江春已经从墙角拿起了柴刀。 陈建国吓得后退几步,他知道江春是打猎的,手里有真本事。 “你给我等着,得罪了我们陈家,你在县里别想混了。” 他撂下狠话转身就走,出了院子上了三轮车,心里把江春骂了个遍。 开出村子没多远,前面路边蹲着两个人在抽烟,正是上午被刘青山赶走的老李和瘦高个。 陈建国心里正憋着火,看见有人就停下车。 “二位兄弟,跟你们打听个事。” 老李和瘦高个抬头看他,见是个城里人打扮的,都站了起来。 陈建国递过去两根烟。 “请问这十里八村有没有有名的猎户,打猎特别厉害那种。” 老李跟那个瘦子对王一眼。 心说,这下可算是找到冤大头了。 “老板,你打听对人了,这一带数我们俩最拿得出手。” 老高信誓旦旦的说道。 瘦高个站在一旁,也帮着一起忽悠。 “对啊,这片林子里的野物都认路,见我们早躲远了。” 陈建国一听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特/么的,老子离开了你江春,以后还不活了么? “二位怎么称呼?”陈建国抱拳问到。 “我呢叫高老三,家第三区这老三。” “他叫刘德贵,是我兄弟。” 陈建国一听这名,憨厚,吉祥! 这可比江春那名字要靠谱多了。 “高兄、刘兄,我叫陈建国,陈记饭店是我的,最近想订点野味,不知道能不能合适?” 高老三大喜:“得嘞老板!” “打猎、供货,都没问题,想要什么东西您尽管说!” 第六十九章 你别得意太早 赵虎掏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一千块对他来说不是钱的问题。 问题是这钱掏出去,他十五年积攒的名声就全完了。 “赵队长,别磨蹭了。” 江春把豹子尸体往地上一放,血还在往外渗。 县里来的猎户们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说话。 他们跟着赵虎混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看到队长被人逼到这个份上。 王建国把那两千块钱掏出来,在手里掂了掂。 “赵队长,这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 赵虎知道自己没退路了,镇上派他来是剿豹子的。 豹子是死了,可功劳全让江春一个人抢了。 他要是赖账,明天镇上就知道县猎户队长输不起。 “给他。” 赵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王建国把钱递给江春,江春接过来数都没数。 直接揣进怀里,转身去拖豹子。 “等等。” 赵虎突然开口。 “豹子是你打死的,可这是镇上组织的围剿行动。” 江春停下脚步,知道赵虎想分一杯羹。 镇上确实有规定,围剿行动打死的猎物要上交一部分。 “赵队长想要豹子?” “不是我想要,是规定。” 赵虎找到了台阶,马上来了精神。 “按规定,豹子皮要交给镇上,内脏归打死它的人。” 这规定确实有,但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虎现在拿出来说事,就是想挽回点面子。 江春笑了,从怀里掏出那张刘所长给的通行证。 “赵队长看清楚了,我是单独行动。” “不属于你的围剿队伍,豹子跟你们没关系。” 赵虎被噎得说不出话,江春确实是单独行动的。 而且是赵虎自己同意的,现在想反悔都没理由。 “你别太过分了。” 赵虎身后一个猎户忍不住了。 “我们二十多个人在山上找了半夜。” “找了半夜又怎么样,豹子是你们打死的?” 江春把豹子尸体拖到火把光下。 “看清楚了,这豹子身上除了陷阱的伤,还有别的吗?” 确实没有,赵虎的刀只划了一道皮。 连血都没怎么流,更别说致命伤了。 “要不是你们瞎折腾,把豹子赶下山。” 江春看着赵虎。 “邻村那个人也不会死,村口的民兵也不会受伤。”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豹子本来在山里好好的。 就是被赵虎他们的火把惊扰了,才跑到村里伤人。 王建国这时候也帮腔。 “赵队长,这事确实是江春的功劳。” “你们要是想要豹子,得拿钱买。” 赵虎刚输了一千块,哪还有钱买豹子。 再说了,花钱买江春打死的豹子,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算了,我们走。” 赵虎转身就要走,但手下的猎户们不乐意了。 他们跟着忙活了一夜,结果什么都没捞着。 反而让一个乡下小子出尽了风头。 “队长,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还能怎么样,难道去抢?” 赵虎知道自己已经输得彻底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免得丢人丢得更厉害。 他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 “江春,你别得意太早。” “县里多的是比你厉害的猎户。” 江春根本不理他,豹子都打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等赵虎他们走远了,村里的人才敢围上来。 “江春,你真的一个人打死了豹子?” “这豹子真大,得有一百五六十斤吧。” “看这爪子,要是被挠一下,肠子都得流出来。” 村民们七嘴八舌,看江春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只知道江春会打猎,没想到这么厉害。 连县里的猎户队长都不是对手。 李铁蛋躲在人群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他刚才还嘲笑江春要送死,结果人家把豹子都打死了。 要是江春记仇,回头收拾他跟玩一样。 “江春兄弟,这豹子皮能卖多少钱?” 有人开始关心起价格来。 江春掂量了一下,这张豹子皮品相不错。 除了左眼上的疤,其他地方都很完整。 “皮子至少能卖三百,骨头和内脏加起来也得两百多。” 五百多块钱,这个数字让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 普通人家一年也攒不下五十块。 “加上镇上的五百块奖金,那不是有一千多?” 王建国算了一笔账,心里羡慕得不行。 一千块在农村能盖三间大瓦房了。 江春这一夜的收获,顶别人干十年。 “王主任,镇上的奖金什么时候发?” “明天去镇上报备,钱应该很快就下来。” 王建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答应的三天粮食,现在豹子死了。” 江春知道他什么意思,豹子提前打死了。 按理说剩下两天的粮食可以不给了。 “粮食还是照给,说好三天就是三天。” 王建国没想到江春这么大方,二十斤粮食可不少。 但他不知道,江春是故意的。 这次让王建国占点便宜,以后有事他就不好意思刁难了。 果然,王建国的态度立刻好了很多。 “江春,你这次立了大功,镇上肯定有奖励。” “说不定还能在县里挂个名。” 挂名这事江春不在乎,他只要实际的好处。 豹子尸体能卖钱,镇上的奖金能拿,这就够了。 “大家都散了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王建国开始赶人,他还有事要跟江春商量。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王建国才压低声音。 “江春,这豹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明天一早就去县城卖。” “去县城好是好,就是路远。” 王建国想了想。 “要不我找人帮你一起去?” 江春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想分点好处。 但江春不需要他帮忙,豹子的买家他早就想好了。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王建国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江春拖着豹子往家走,路上遇到的人都自动让开。 有些胆大的还跟在后面,想看看这豹子到底什么样。 刚到家门口,林秀秀和江夏就冲了出来。 “哥,你没事吧?” 江夏上下打量着江春,确认他没受伤才放心。 林秀秀看到豹子尸体,腿都软了。 这么大的猛兽,江春一个人就给收拾了。 “你真的把豹子打死了?” “说了有把握,你还不信。” 江春把豹子拖进院子,找了根绳子挂在房梁上。 这样血能流干净,明天处理起来方便。 江夏围着豹子转了两圈,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哥,这豹子的牙真长。” “别碰,有毒。” 江春把妹妹拉开。 “豹子的爪子和牙齿上都有细菌。” 林秀秀这才想起来问钱的事。 “赵虎那一千块钱,他给了吗?” 第七十章 别动,后面有东西 高老三蹲下指了指地里一串杂乱的痕迹,陈建国没看明白,倒是有模有样地点头认可。 刘德贵边上寻了块空地,把手里的绳子摊开,不紧不慢地打着结。 “看这里,这一带总能逮着,野鸡赶路经常从这儿过去,过会儿准能碰上。” 两人手里忙着,又一边嘀咕着,给陈建国聊起怎么分风的气味,怎么看草动,遇上东西时该留啥心眼儿,啥细节都不落下。 陈建国就跟上课似的听,越听心里越服,虽说专业词汇隔着点距离,但凑热闹总归觉得他们懂门道。 “高哥,你们一天抓多少?” 高老三不假思索地拍了拍胸。 “七八只起步,多的时候二三十都有,全得看手气。” 陈建国心里琢磨了下,按最低算,一个月也有两百来只,做下来赚头不错。 等了一阵,陷阱都摆妥了,高老三背好弓,吆喝着领着陈建国瞎转。 “陈老板,现在就算是巡山了,搞不好回头见只掉队的野兔,抬手能中,直接当场拎走。” 刘德贵在前方拨着灌木,也压着声音回头招呼: “要真赶巧遇到梅花鹿,那一只顶好几,只要碰见,算赚大了。” 陈建国一听到梅花鹿,眼里都冒光,心里琢磨这要是弄上一只,鹿茸和鹿鞭能卖老钱了。 三人在林子里趴了一上午,别提梅花鹿,连半根鹿毛都没碰着。 陈建国腿走得实在有点发软,这破路全是乱草、荆棘,都快绊倒几十回了。 “高兄弟,咋回事儿?一只活的都看不见?” 高老三倒还是慢条斯理,根本不慌。 “陈老板,打猎哪儿有场场有收成,头天见不着,说明野物警觉,改天也能扎堆送上门。” 刘德贵也跟着解释。 “今天风向估计错了,野味估计都藏了,回头说不准套子逮上几个,咱们回去瞅瞅。” 陈建国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折回去。 刚走了一会儿,高老三忽然一顿,抬手指出前面。 “快瞅,套子底下有动静。” 陈建国立马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真就看到套子里吊着一只躁动的大野鸡。 “看吧?我就说今天能逮着。”高老三眉飞色舞,三人快步冲上前去。 刚准备加速冲过去抓鸡,结果对面有人比他们快了半步,几步窜到陷阱前,一扯就把野鸡弄出来。 那人手脚很快,直接把鸡腿一捆,麻袋一掀,直接丢进去。 陈建国眯眼看了几秒,愣了下才认出这人是江春。 高老三跟着刘德贵对视一眼,脸色也拧了下来。 陈建国喘着气,火直往上冒,朝前一步就吼了出来。 “江春,你搞什么,这鸡明明是我们抓的!” 江春挥头扫他们一眼,看到陈建国,嘴角抿着冷笑。 “你们抓的?我天还没亮就弄好了,咱自己人你也要抢?” 高老三没怵,咬着牙顶了上前。 “少废话!明明我们才搭的绳,野鸡还卡在咱的套上呢。” 江春低头看看地上那些松垮的绳结,顺手把一个干瘪浅薄的圈踢到他们脚前。 “你们就是用这破绳也敢抓野鸡?” 高老三和刘德贵被怼得哑了,两个脸上都挂着难看。那绳子泡湿了压根断不了,野鸡别说,老鼠能溜十个。 陈建国闷着,昨天的气还堵着,这会又被江春当众拆穿,手指都抖了。 “江春,你就会使点小聪明,在村里混什么劲儿啊,觉得厉害吗?” 高老三撸起袖子。不服气都写脸上了。 这村什么时候轮到江春压自己。 “拿什么装,再想跨界撒野,早看你不顺了。昨天有人撑你,今天看你往哪跑。” 刘德贵赶紧帮腔。得撑场面,陈建国承诺的不能白得。 “对,就你,真当没人管你了?三个收拾你一个,刚好够数。” 三人围了上去,把江春堵到中间。陈建国腿有点发怵,但这时候站队就有胆。 江春看他们咬牙的模样,真忍不住想笑。就这几个人,也敢下山逞事。 可就在这时,他耳朵一动,听到身后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大型野兽在灌木丛中穿行时特有的响动。 江春脸色一变,这种深山里能发出这种响动的,除了野猪就是黑熊。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开玩笑的。 “都别动,后面有东西。” 江春压低声音,眼神死死盯着三人身后的那片茂密草丛。 高老三还以为江春怕了,笑得更嚣张了。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高。” 刘德贵挥了挥手里的树枝,故意打在旁边的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 “少他/妈装神弄鬼,还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这山里就咱们几个,喊破喉咙也没人管。” 陈建国也跟着起哄,他觉得江春是在虚张声势,这种伎俩他见多了。 “有种你就站着别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灌木丛晃动得越来越厉害,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移动,树枝被压断的咔嚓声混在风声里。 江春慢慢后退了两步,这个距离刚好能让他有反应的时间,他在部队待过,对危险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得多。 那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不是野鸡野兔能带来的压迫感。 “你们后面有东西,真的,赶紧让开。” 高老三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还以为江春在耍花招。 “有东西?有你妈个头,老子在这山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野物没见过,你他/妈少在这糊弄人。” 刘德贵也跟着骂,手里的树枝已经举起来了,就要朝江春打过去。 “就是,还想骗我们回头,然后你好跑是吧,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陈建国往前走了一步,他今天是铁了心要出这口恶气,被江春拒绝的事让他脸面尽失,现在有高老三和刘德贵帮忙,三打一稳赢。 就在这时,身后的灌木丛猛地炸开,树枝树叶四处飞溅,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冲了出来。 野猪,一头足有两百斤的大野猪,獠牙又长又尖,浑身的鬃毛根根竖起,两只小眼睛充血发红。 这畜生不知道为什么发狂了,可能是发情期,也可能是护崽子,反正它现在的状态就是见谁撞谁。 陈建国正好背对着野猪,还在往前走,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已经到了屁股后面。 第七十一章 江春 野猪的獠牙离陈建国屁股只有半米,那股腥臭味都能闻到了。 江春往旁边一闪,躲进树后。 “嗷——” 陈建国的惨叫声响彻山林,野猪的獠牙直接顶在他屁股上,裤子瞬间被撕了个稀烂,白花花的肉露在外面。 高老三和刘德贵这才回头,看见野猪的瞬间,魂都吓飞了。 “妈呀,野猪!” 高老三转身就跑,可慌不择路,被树根一绊,整个人飞了出去,胳膊磕在石头上,咔嚓一声,骨头断了。 刘德贵想往另一边跑,野猪已经撞过来了,他只能拼命往旁边滚,腿还是被野猪踩了一脚。 那种钝痛让他当场就爬不起来了,小腿骨肯定裂了。 陈建国最惨,裤子全没了,光着屁股爬上最近的一棵树,抱着树干瑟瑟发抖。 野猪在树下转了两圈,用獠牙在树干上蹭了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陈建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头野猪江春盯了三天了,每天晚上都会经过这条路去河边喝水,今天正好撞上。 他早在五十米外的小路上挖了个深坑,上面铺着树枝和枯叶,看着跟平地一样。 野猪还在树下转悠,江春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扔过去。 石头砸在灌木丛里,野猪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调头就朝那边冲。 江春绕到另一边,又扔了块石头,野猪跟着声音追,越跑越远。 等野猪跑到那条小路上,前脚一踩,树枝断了,整个身子往下一沉。 那坑有一米半深,底下还插着削尖的木棍,野猪掉进去就爬不上来了。 坑里传来野猪的嚎叫,四条腿乱蹬,可越挣扎陷得越深。 江春这才从树后走出来,看了看树上挂着的陈建国。 “陈老板,凉快吗。” 陈建国脸都绿了,光着屁股挂在树上,风一吹冷得直哆嗦,可他不敢下来,怕野猪还在附近。 高老三捂着断臂在地上呻吟,刘德贵拖着伤腿想爬起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江春,救救我们。” 刘德贵这会儿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劲,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春走到陷阱边上看了看,野猪还活着,但已经没力气挣扎了。 高老三看见野猪掉进坑里,忽然来了精神。 “这套子是我们下的,野猪是我们抓的。” 江春都被气笑了,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你们下的套子在哪,拿出来看看。” 刘德贵也跟着帮腔,腿疼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就是我们的,我们早就在这挖了坑。” 江春指着坑边上的标记,那是他三天前刻的记号,上面还有日期。 “看见没,三天前我就挖好了,你们三天前还不知道在哪喝酒呢。” 高老三和刘德贵哑口无言,可还是不甘心。 “那也不能全给你,我们帮你赶野猪了,怎么也得分一半。” 江春看着高老三那条耷拉着的胳膊,再看看刘德贵那条肿得跟馒头似的腿。 “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下山吧,这个样子走都走不动,还想分野猪。” 说完他去旁边找了根粗绳子,绑在野猪后腿上,准备把它拖出来。 陈建国在树上喊。 “江春,你不能见死不救。” 江春头都没抬。 “陈老板,树上风景不错,多待会儿。” 他用了个巧劲,把野猪从坑里拉出来,这畜生少说两百斤,四条腿都被绑住了,只能哼哼唧唧地叫。 江春找了辆破板车,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藏在附近的草丛里。 把野猪往板车上一搬,拉起来就往山下走。 高老三和刘德贵看着江春的背影,急得直喊。 “别走啊,我们怎么办。” 江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自己想办法,要不等人来救你们。” 陈建国还挂在树上,光着屁股被风吹得脸都紫了。 “江春你个王八蛋,你给我等着。” 江春拉着板车继续往前走,那两百斤的野猪压得车轱辘吱呀作响。 下山的路不好走,他得小心别让野猪掉下来。 快到村口的时候,几个正准备上山砍柴的村民看见了。 “我的天,这么大的野猪。” 王二狗扔下扁担就跑过来,围着板车转了三圈。 “江春,你这是从哪弄的,还是活的。” 其他村民也都围上来了,这种大野猪他们一年都见不到一回。 “山里套住的。” 江春轻描淡写地说,好像抓野猪跟抓兔子一样简单。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不相信的。 “这得卖多少钱啊。” “两百斤的野猪,少说也得一百块。” “江春这小子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天天有肉吃。” 张桂芬也在人群里,看着那头野猪眼睛都红了。 她家江建财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天天闹着要吃。 江大军站在她旁边,脸色阴沉,江春越过越好,显得他们当初赶走江春兄妹的决定有多蠢。 刘青山正好从地里回来,看见这阵势也凑了过来。 野猪还在板车上挣扎,绳子都快被挣断了。 “江春,这东西得赶紧杀了,不然挣脱了伤人。” 刘青山说得有道理,这么大的野猪要是跑了,在村里横冲直撞,后果不堪设想。 “正好,刘队长帮我一把,咱们回我家杀。” 江春拉着板车往家走,刘青山跟在旁边,其他村民也都跟着看热闹。 浩浩荡荡一群人到了江春家门口,林秀秀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差点被吓着。 “这,这是什么。” 她看着板车上那头巨大的野猪,眼睛瞪得老大。 “野猪,今天套住的。” 江春把板车拉进院子,村民们也都挤进来了,小小的院子顿时人满为患。 江夏从屋里跑出来,看见野猪兴奋得直蹦。 “哥,咱们有肉吃了。” 刘青山撸起袖子。 “江春,刀呢,我来杀。” 刘青山杀猪是把好手,村里谁家杀猪都找他,手法利索,一刀毙命。 江春从屋里拿出杀猪刀,这是他爸留下的,磨得锋利无比。 刘青山接过刀掂了掂,又找了个木盆接血。 “都让开点,别溅一身血。” 第七十二章 路上小心 村民们往后退了退,但眼睛还是紧紧盯着。 刘青山一脚踩住野猪脖子,找准位置,刀尖对准野猪心脏的位置。 手腕一用力,刀就扎进去了,野猪嚎叫了一声,血喷了出来。 刘青山的手很稳,刀进去之后轻轻一转,野猪的挣扎越来越弱。 不到两分钟,野猪就不动了,血流了一大盆。 “好手艺。” 有村民忍不住夸赞,这么干净利落的杀猪手法,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接下来是褪毛,江春烧了一大锅开水,一瓢一瓢往野猪身上浇。 刘青山拿着刮刀,顺着毛的方向刮,黑色的猪毛一撮一撮掉下来。 两个人配合默契,没多久野猪就被刮得干干净净。 开膛破肚的活计刘青山也熟,从脖子一刀划到肚子,内脏哗啦一下都出来了。 猪肝、猪心、猪肺,还有一副完整的大肠,这些下水在城里也能卖不少钱。 刘青山把野猪分解成几大块,两条后腿最值钱,能卖四十块。 前腿稍微便宜点,但也得三十块,排骨、里脊、五花肉,加起来又是三十多块。 这一头野猪,少说能卖一百二十块。 江春切下一条后腿,又把猪腰子和大肠都装在一起。 “刘队长,这些你拿回去。” 刘青山连连摆手。 “使不得,这太贵重了,一条后腿就得四十块。” 江春把东西硬塞给他。 “别推辞了,明天我要去镇上卖肉,你跟我一起去,这就当报酬了。” 刘青山知道江春这是在帮他,他家确实困难,孩子们很久没吃肉了。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实在不好意思收。 “江春兄弟,这人情太大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明天你帮我把肉运到镇上就行。” 江春知道刘青山要面子,所以故意说是让他帮忙。 刘青山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了。 “那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其他村民看得眼红,一条猪腿够一家人吃一个月了。 王二狗舔着脸凑过来。 “江春,能不能也分我点,我出钱买。” 江春摇摇头。 “这些肉明天都要拿去镇上卖,家里就留一点自己吃。” 村民们虽然失望,但也没办法,人家的东西,愿意卖给谁是人家的自由。 江春这才想起山上那三个人。 “对了,梁家村的高老三和刘德贵在山上受伤了,胳膊腿都断了,还有个城里人挂在树上下不来,你们谁有空去救一下。” 村民们面面相觑,高老三和刘德贵的名声不好,平时没少欺负人。 至于那个城里人,谁认识啊。 “江春,那个城里人是谁。” 有人问道。 “陈记饭店的陈建国,光着屁股挂树上呢。”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笑了,光屁股挂树上,这也太丢人了。 最后还是村长发话,让几个年轻人上山看看,毕竟人命关天。 村民们渐渐散去,院子里总算清静了。 林秀秀看着满院子的猪肉,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这么多肉,咱们能吃一年了。” 江春笑了笑。 “今晚吃野猪肉炖粉条。” 林秀秀眼睛一亮,她还没吃过野猪肉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去准备粉条,我来切肉。” 江春切了两斤五花肉,肥瘦相间,最适合炖。 林秀秀泡上粉条,又准备了葱姜蒜,还有自家腌的酸菜。 野猪肉比家猪肉香,但也更韧一些,得多炖一会儿。 江春把肉焯水去腥,然后下锅煸炒,炒出油来,再加调料炖。 满屋子都是肉香味,江夏蹲在灶台边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哥,什么时候能吃啊。” “快了,再等半个小时。” 林秀秀切了酸菜放进去,酸菜吸油,正好解野猪肉的腻。 粉条最后下锅,吸满了肉汤,比肉还好吃。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每人面前一大碗野猪肉炖粉条。 江夏吃得满嘴流油,林秀秀也吃得很香。 她嫁过来这么久,今天是最幸福的一天。 有肉吃,有钱赚,日子越过越好。 “江春,这肉真好吃。” 林秀秀夹了块肉给江春。 “以后经常吃。” 江春看着妻子和妹妹,心里很满足。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简单,温暖。 晚上躺在床上,林秀秀还在回味野猪肉的味道。 “明天能卖多少钱。” 她小声问,生怕吵醒隔壁的江夏。 “一百块左右。” 江春闭着眼睛,今天累了一天,有点困。 林秀秀倒吸一口凉气,一百块,这是多大一笔钱啊。 他们家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钱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能盖新房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江春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秀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天刚亮,刘青山就来了。 他推着一辆大板车,比江春昨天用的那辆结实多了。 “江春兄弟,准备好了吗。” 江春已经把肉都装好了,用油布包着,免得路上沾灰。 两个人把肉搬上车,足足装了大半车。 “走吧。” 江春在前面拉,刘青山在后面推,两个人配合默契。 林秀秀送他们到门口。 “路上小心点。” 江夏也起来了,揉着眼睛跟哥哥挥手。 “哥哥早点回来。” 出了村子,路好走多了,虽然是土路,但被来往的车压得很平。 太阳渐渐升起来,路上的人也多了。 有赶集的,有去城里做工的,看见他们车上的肉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是野猪肉吧。” 有识货的人问。 “是啊,昨天刚杀的。” 刘青山回答。 “怎么卖。” “去镇上的集市,你要是想买,可以去那找我们。” 那人点点头就走了,刘青山推着车继续往前。 镇上集市在东头,每逢二五八赶集,今天正好是初八。 还没到地方呢,路上碰见熟人李大爷,在镇上卖菜二十年了。 “青山,车上拉的啥,这么大块。” 刘青山还没开口,李大爷凑近一看,整个人都愣了。 野猪肉,起码有一百多斤,那肉色深红,筋膜分明,一看就是正宗山货。 “乖乖,这得值多少钱。” 李大爷这一嗓子,旁边几个摊贩都围过来了。 卖豆腐的王嫂子,卖鸡蛋的赵大妈,还有杀鱼的老孙,全都眼睛发直。 “野猪肉啊,多少钱一斤。” 第七十三章 真有钱 江春把价格一报,后腿肉三毛五一斤,前腿三毛,排骨两毛五,五花肉三毛二。 这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一毛钱,供销社的猪肉都是养殖场的,哪有野猪肉香。 王嫂子当即掏钱要买五斤,她儿子下个月结婚,正愁没好肉招待客人。 赵大妈也要三斤,说给在城里当兵的儿子寄过去。 李大爷更狠,直接要了十斤,他有个饭馆的朋友,正愁进不到野味。 江春和刘青山赶紧找地方摆摊,刚把肉摆开,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镇上多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野猪了,少说有五六年。 “给我来两斤后腿肉。” “我要五斤五花。” “排骨还有吗,全给我包了。” 人越围越多,都是冲着野猪肉来的,有的人听说了还专门跑过来。 刘青山负责切肉,江春负责收钱,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不到半个小时,一百多斤肉就卖掉了三分之一。 这时候,镇东头陈记饭店里,陈大富正在后厨查账。 伙计小李急匆匆跑进来。 “老板,集市上有人卖野猪肉,二百多斤的大野猪。” 陈大富手里的算盘珠子一顿,二百斤的野猪,这可是稀罕货。 他们饭店最近生意惨淡,要是能弄到野猪肉做招牌菜,肯定能拉回客人。 “谁在卖。” “好像是红星村的,叫什么江春。” 江春这名字让陈大富心里咯噔一下,昨天儿子不是去找他谈生意了吗。 “建国呢。” “少爷在楼上养伤呢。” 陈大富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儿子被人抬回来的,屁股上全是伤,裤子都没了。 当时他光顾着找大夫,没细问怎么回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推开门就看见陈建国趴在床上,屁股上缠着纱布。 “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陈建国支支吾吾不想说,被野猪顶了屁股这事太丢人。 陈大富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让你去找江春谈生意,你倒好,裤子都丢了,还有那两箱茅台四条中华,都哪去了。” 陈建国这才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他们三个想打江春的部分。 只说江春太狂妄,要价太高,还故意把他们引到野猪出没的地方。 陈大富听完更火了。 “你个废物,人家现在野猪都打回来了,在集市上卖得火热,你呢,屁股都被野猪拱了。” 陈建国还不服气。 “那个江春就是个泥腿子,凭什么跟我们陈家谈条件。” “泥腿子?人家一头野猪就是一百多块,你一个月能赚这么多吗。” 陈大富恨铁不成钢,这个儿子被他惯坏了,眼高手低。 “现在野猪肉在集市上卖,被别人买走了,我们饭店拿什么做招牌菜。” 陈建国还想辩解。 “那也不能让他坐地起价,野兔三块,野鸡四块,比供销社贵那么多。” 陈大富冷笑。 “贵?你知道福满楼从他那进货什么价吗,野兔三块五,野鸡四块五,人家还抢着要。” 这个价格是钱德贵昨天透露给他的,就是想让他知道差距。 陈建国傻眼了,比江春开的价还贵五毛,福满楼还抢着要。 “为什么。” “因为人家货源稳定,质量好,福满楼靠着野味菜,一个月多赚两千块。” 两千块,陈建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饭店一个月利润才五百块。 陈大富从抽屉里拿出两百块钱扔在床上。 “现在就去集市,给我把那头野猪剩下的肉都买回来。” “爸,我屁股还伤着呢。” “伤个屁,又不是断腿了,给我滚。” 陈建国不敢再顶嘴,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 陈大富在后面喊。 “记住,好好跟人家道歉,态度诚恳点,以后我们还要长期合作。” 陈建国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叫了辆三轮车,直奔集市。 集市上更热闹了,江春的摊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有个穿绸缎的胖老板,直接掏出五十块要买二十斤。 还有个开药铺的,说要野猪胆和野猪鞭,价钱好商量。 刘青山切肉切得手都酸了,可心里高兴。 光是帮忙,江春就说要给他分成,少说也有十块钱。 陈建国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见江春正在收钱,一沓钞票厚厚的。 再看看摊位上,肉已经不多了,最多还有四十斤。 他心里这个急啊,要是都卖完了,回去怎么跟他爸交代。 “江春。” 他喊了一声,江春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会,继续给别人称肉。 陈建国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挤。 “江春,我有话跟你说。” 旁边正在排队的人不乐意了。 “排队去,谁都想买肉,凭什么你插队。” 陈建国被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屁股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只好老老实实排到后面,前面还有七八个人。 等轮到他的时候,肉只剩二十来斤了,都是边角料。 “江春,我要把这些肉都买了。” 江春看都没看他。 “后面还有人排队,你最多买十斤。” 陈建国急了。 “我多给钱,四毛一斤行不行。” 这话一出,后面排队的人炸锅了。 “凭什么你多给钱就能多买,我们也加钱。” “就是,大家都等这么久了,你算老几。” 一个卖布的大姐直接上前理论。 “小伙子,做生意要讲规矩,不能谁钱多就偏向谁。” 另一个老头也帮腔。 “现在有钱人就了不起了?我们穷人就不配吃肉了?” 陈建国被围攻得说不出话,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口水都快喷他脸上了。 江春这时候开口了。 “各位别吵,我不会加价卖给他的,还是原来的价格,一人限购十斤。” 众人这才满意,纷纷夸江春做生意实在。 陈建国没办法,只能买了十斤边角料,可他爸要的是整头野猪。 “江春,我昨天的事,是我不对。” 他咬着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 “我不该看不起你,也不该故意找茬。” 江春正在给别人装肉,头都没抬。 “道歉就不用了,你的十斤肉,三块钱。” 陈建国掏出钱,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一百块,算是赔礼,以后野味都卖给我们陈记饭店行不行。”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百块的赔礼,这陈家是真有钱。 第七十四章 买布 江春把钱往旁边一推,那一百块就搁在肉案子上,谁都能看见。 “别耽误我卖肉。” 陈建国这面子算是彻底没了,当着这么多人,递钱都不要,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陈家在镇上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 “江春你别太过分了。” 江春继续给后面的客人称肉,根本不搭理他,十斤边角料往他面前一扔。 “三块钱,给钱拿肉走人,再碍事,这十斤肉也不卖你了。” 陈建国手都抖了,他爸让他来赔礼道歉,结果人家压根不稀罕。 回去怎么交代,陈记饭店要是没了野味这条路,下个月就得关门。 福满楼现在生意为什么好,就是因为有江春供货,天天有野味卖。 他们陈记饭店呢,只能卖些家常菜,客人都被抢走了。 陈建国咬咬牙,伸手就要去抓江春的衣领。 刘青山直接抽出杀猪刀,刀刃上还带着血,往肉案子上一拍。 “再磨叽,老子煽了你。” 杀猪刀少说有一尺长,刀背厚实,刀刃薄得能看见对面。 陈建国吓得后退三步,这种刀一刀下去,胳膊都能砍断。 周围的人也都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还起哄。 “打起来打起来。” “城里人就是欺软怕硬。” 陈建国哪敢真动手,扔下三块钱,拎着肉就跑。 跑出老远还回头喊了句。 “你们给我等着。” 没人搭理他,大家继续买肉,最后二十斤很快就卖完了。 刘青山把案板收拾干净,江春在旁边数钱。 一张一张地数,有五块的,有两块的,还有一堆毛票。 “二百三十七块六毛。” 刘青山听到这个数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这可比他们之前算的要多。 一头野猪卖了这么多钱,他一年都挣不到这个数。 江春从里面抽出二十块,递给刘青山。 “这是给你帮忙的工钱。” 刘青山连连摆手,往后退了两步。 “使不得使不得,昨天你给了那么多肉,今天怎么还要钱。” 那条猪后腿四十块,加上内脏,少说也值五十块了。 江春把钱硬塞到他手里。 “拿着吧,你家里人多,难得进一回城。”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给嫂子和孩子们买点布料,做身新衣服。” 刘青山家里六个孩子,最大的才十岁,最小的两岁多。 孩子们的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补丁摞补丁。 他媳妇更是,结婚时那身衣服穿到现在,都洗得发白了。 二十块钱,够买不少布了,给每个孩子做一身,还能剩点。 刘青山眼眶有点红,这兄弟情他记一辈子。 “江春兄弟,你这份情我记下了。” 江春也在琢磨,林秀秀跟着他过日子,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还有江夏,小丫头正是爱美的年纪,天天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今天赚了这么多,该给她们买点好东西了。 “走,去供销社。” 两人收拾好东西,推着板车往供销社走。 镇上就一家供销社,在十字路口那,三层楼,算是镇上最气派的建筑了。 一楼卖日用品,锅碗瓢盆,针头线脑。 二楼卖布料衣服,三楼是办公室。 刘青山直奔二楼,江春跟在后面。 楼梯口碰见王二婶,镇上有名的碎嘴子。 “哟,青山,来买东西啊。” 刘青山点点头,不想多说话,这女人一张嘴能说三天三夜。 王二婶眼尖,看见刘青山兜里鼓鼓的。 “发财了?看这架势是来买布的吧。” 她跟在后面,一路叨叨。 “现在布料可贵了,粗布都要两毛钱一尺,细布更贵。” 二楼卖布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姐。 看见刘青山,李姐笑着招呼。 “青山来了,买点啥。” 刘青山走到柜台前,看着那些布料,有粗布,有细布,还有花布。 粗布最便宜,两毛一尺,细布三毛,花布要四毛。 “李姐,我想买点布,给家里人做衣服。” 李姐一听就明白了,刘青山家穷,肯定买便宜的。 “这个粗布不错,结实耐穿,两毛一尺。” 她拿出一匹深蓝色的粗布,料子厚实,就是有点硬。 刘青山摸了摸,确实结实,农村人干活多,穿这个合适。 “给我来三十尺。” 三十尺够给六个孩子每人做一身了,他媳妇的等以后再说。 李姐利索地量布,剪下来,一边量一边说。 “青山,这是要给孩子们做新衣服?” “嗯,孩子们的衣服都破了。” 旁边王二婶插嘴。 “哟,三十尺,这得六块钱呢,青山你哪来的钱。” 还没等刘青山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 “该不会是借的吧,借钱买布可不值当。” 刘青山懒得理她,从兜里掏出钱,六块钱,还有六尺布票。 王二婶看见那一叠钱,眼睛都直了。 不止六块,看着少说有十几块。 “青山,你这是发了什么财。” 李姐也好奇,刘青山家什么情况,十里八村都知道。 刘青山还想再买点,又看中一匹灰色的细布。 “这个多少钱。” “三毛一尺。” 李姐说着,又劝道。 “青山,细布虽然好看,但不经穿,你们干活的人,还是粗布实在。” 刘青山想了想,还是要了十尺,给他媳妇做件衣服。 “再来十尺花布。” 李姐这下真惊讶了,花布可是四毛一尺,一般人家都舍不得买。 “青山,你确定?花布可贵着呢。” “确定,给我老娘做件衣服,老人家七十多了,该享享福了。”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孝顺,这是真孝顺。 李姐量布的手都有点抖,这得十三块钱,对刘青山来说是天文数字。 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猜测刘青山哪来的钱。 “该不会是偷的吧。” 有人小声嘀咕。 “胡说什么,青山是那种人吗。” 马上有人反驳。 这时江春开口了。 “都别瞎猜了,我们刚才在集市卖野猪肉,赚了点钱。” 他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早上确实听说有人在卖野猪肉。 “原来是你们啊,那头二百斤的大野猪。” “听说卖了一百多块呢。” 第七十五章 工业券 江春走到柜台前,看着那些布料。 “李姐,把你们这最好的布料拿出来我看看。” 李姐愣了一下,最好的布料,那可不便宜。 她从柜子里拿出几匹布,都是细棉布,摸着软和,看着也精神。 “这个八毛一尺,这个一块,这个最贵,一块二。” 江春摸了摸那匹一块二的,确实好,又软又细,颜色也正。 “这个来二十尺,那个天蓝色的来二十尺,还有那个粉色的,来十五尺。” 李姐手都哆嗦了,这得多少钱。 一块二的二十尺,二十四块。 天蓝色的一块钱一尺,二十块。 粉色的八毛,十二块。 加起来五十六块。 “小伙子,你确定要这么多?”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五十六块买布,这是要开布店吗。 王二婶第一个跳出来。 “年轻人,做人要踏实,别打肿脸充胖子。” “就是,有点钱就飘了,也不想想以后的日子。” 另一个大妈也跟着说。 “买这么好的布干什么,我们农村人,穿粗布就行了。” 江春没理她们,继续挑。 “还有其他颜色的吗。” 李姐赶紧又拿出几匹。 “这个是米白色的,这个是浅绿的。” “都要了,每样十尺。” 这下更没人说话了,加起来得七八十块了。 刘青山在旁边解释。 “你们别误会了,江春兄弟家里有媳妇,还有个妹妹。” 他停了停,继续说。 “都没穿过什么好衣服,今天卖野猪赚钱了,想给她们买点好的。” 这么一说,大家倒是理解了,男人赚了钱,给家里女人买东西,应该的。 但还是有人酸溜溜地说。 “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李姐算了算账,一共八十七块六毛。 “小伙子,你有这么多布票吗。” 布票比钱还难弄,一个人一年就那么点配额。 江春从兜里掏出一叠布票,这是他这段时间攒的,还有从黑市换的。 数了数,够了,还有剩余。 他把钱和票一起递过去。 李姐接过钱,手都是抖的,这是她这个月卖得最多的一次。 周围的人看江春的眼神都变了,从怀疑变成羡慕。 这时候江春又看见柜台角落里摆着的化妆品。 雪花膏,蛤蜊油,还有眉笔口红什么的。 “这些化妆品怎么卖。” 李姐更惊讶了,农村男人买化妆品,这还是头一遭。 “雪花膏两块五一盒,蛤蜊油一块钱,眉笔五毛,口红三块。”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一般只有城里的干部家属才买得起。 “我都要一份。” 江春算了算,这些加起来又是七块多。 李姐这回是真服了,今天碰到大客户了。 “可是这些东西都需要工业券,你有吗。” 工业券比布票还难弄,农村人基本没有。 江春确实没有,他皱了皱眉。 李姐看他真心想买,小声说道。 “我倒是知道个地方能弄到工业券。” 江春眼睛一亮。 “什么地方。” 李姐压低声音。 “镇医院的护士们,她们都有工业券的配额。” 她解释道,医院属于事业单位,职工都有工业券。 但护士工资不高,一个月就二十来块,哪舍得买化妆品。 “你要是真想要,可以去找她们,拿钱换,她们肯定愿意。” 江春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不过你得抓紧,医院五点下班,现在都四点了。” 江春看了看墙上的钟,确实该抓紧了。 他先把买好的布料打包,刘青山帮着拎。 两人下楼的时候,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 王二婶还在叨叨。 “这么多布,得做多少衣服啊。” “人家有钱,管你什么事。” 有人怼她。 出了供销社,江春跟刘青山说。 “你先回去吧,我去趟医院。” 刘青山知道他要去换工业券。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赶紧回家,嫂子和孩子们还等着呢。” 刘青山想想也是,今天买了这么多布,回去媳妇肯定高兴坏了。 两人在路口分开,江春直奔镇医院。 镇医院在镇西头,不大,就是个二层小楼。 江春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护士交班。 几个小护士有说有笑地从楼里出来。 江春上前打招呼。 “几位姐姐,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事。” 护士们看他拎着大包小包,都挺好奇。 其中一个圆脸护士问道。 “什么事。” 江春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我想买点化妆品给我媳妇,但是没有工业券。” 他顿了顿。 “听说你们有工业券,我想拿钱跟你们换。” 几个护士互相看了看,确实,她们都有工业券,但平时用不上。 工资就那么点,吃饭都紧巴巴的,哪有钱买化妆品。 圆脸护士问道。 “你想换多少。” “能换多少是多少,我给现钱。” 另一个高个护士心动了,她正愁下个月房租没着落呢。 “一张工业券换两块钱行吗。” 工业券面值是一块,换两块相当于翻倍了。 但对江春来说,能买到东西比什么都重要。 “行,你有多少。” 高个护士从包里掏出三张。 “就这些了,这个月的配额。” 江春接过工业券,给了她六块钱。 其他护士一看,也都动心了。 白得的钱,不要白不要。 “我这也有两张。” “我有四张,上个月的还没用。” 不一会儿,江春就收了十几张工业券,花了三十多块。 但他觉得值,这些券在黑市上更贵,而且不一定能买到。 护士们拿着钱,都挺高兴。 圆脸护士还提醒他。 “供销社快关门了,你要买东西得抓紧。” 江春谢过她们,赶紧往供销社跑。 等他赶回去,李姐正准备关门。 “李姐,等等,我来买化妆品。” 李姐看他真的弄到了工业券,佩服得不行。 “你小子真有本事。” 江春把化妆品都买了,雪花膏两盒,蛤蜊油三盒,眉笔两支,口红也来了两支。 这些东西加起来十几块,但能让林秀秀高兴,比什么都值。 李姐帮他打包好。 “小伙子,你媳妇真有福气。” 江春拎着大包小包往村里走,太阳已经西斜,路上行人稀少。 前面十字路口站着七八个人,陈建国拄着根棍子站中间,旁边都是镇上的混混。 “江春,你给老子站住。” 第七十六章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陈建国一瘸一拐挪了过来,屁股上的伤还没好。 江春懒得理他,头也没回,继续向前走。 陈建国身后那几个混混上前,把江春挡成一圈,手里提着木棍和铁棒。 “给脸不要脸,今天让你长记性。” 陈建国从口袋扯出几张红票子,粗暴地点点,差不多两百块,在一帮人面前晃了晃。 “谁能帮我把他按地上,这钱归谁。” 几个混混眼珠发亮,两百块,他们几个月都挣不来。 江春把手上的东西先搁地下,攥了攥手腕。 “就凭你们这几个窝囊废?” 陈建国听得火冒三丈,早上的那口气,他忍了一整天。 “动手,不留情。” 这时,旁边一个女生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在干嘛?” 刘青青刚放学出来,课本还没放下,看见江春被人围着,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陈建国见到她,脸上的神色一变。 “青青,这事儿不是你的事,你离远点。” 刘青青神情一紧。 “陈建国,大白天带这么多人欺负人,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陈建国被她戳了脊梁骨,怒气反而更旺。 “我做的事儿不需要你指点,赶紧滚一边!” 刘青青走到江春前头,寸步不让。 “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报案。” 陈建国嗤笑,逼近她面前。 “报警?你觉得警察管得了这些?” 他低着嗓音说,周围人全能听清。 “再说了,你又不是多清白,有什么资格在这装好人?” 刘青青脸赫然白了,他话刺得毒。 “陈建国,你太放肆。” 陈建国笑得扭曲、刺耳。 “装吧?成天理直气壮,也没供出什么名堂。跟我时间这么长,手都不让我碰。” 他朝那几个混混一努嘴。 “你们信不信,这一套清纯的样子,背地都谁知道洗了多少回?” 刘青青整个人抖了下。 “陈建国,你别污蔑人!” “污蔑?这几年给你的钱你揣袋里,推推搡搡,用的时候都痛快收。” 陈建国翻着旧账,声音拔高了。 “今儿一块算清楚,别想着谁替你说话。” 刘青青下意识往后撤一步,手收紧课本。 “你再敢碰我,警察来你也跑不了,流氓罪是要进去的。” 陈建国狞笑着逼近。 “坐牢?老子有的是钱,大不了赔你。” 他抬起手就要打刘青青。 “臭婊子,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男人。” 巴掌在空中被截住了,江春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着陈建国的手腕。 “大老爷们,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陈建国想抽回手,却发现根本动不了,江春的力气大得吓人。 “你么的你松手。” 江春手腕一扭,陈建国疼得直叫唤。 “有种冲我来。” 陈建国用另一只手指着那些混混。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上啊,打死他。” 七八个混混一拥而上,木棍铁棒招呼过来。 刘青青吓得尖叫。 “快跑。” 江春把她往旁边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第一个冲上来的混混举着木棍就砸,江春侧身躲过,一个肘击打在他肋骨上。 那混混惨叫一声,木棍脱手,人弯成虾米。 第二个混混从后面偷袭,铁棒直奔江春后脑。 江春像后脑勺长眼睛一样,突然矮身,铁棒擦着头皮过去。 他转身一个扫腿,那混混膝盖一软,扑通跪地上。 江春顺势抓住他胳膊,往反方向一掰,咔嚓一声,胳膊脱臼了。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那混混在地上打滚,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剩下几个混混有点怕了,但看看陈建国手里的钱,又硬着头皮上。 江春的打法很脏,专攻关节,每个上来的都是胳膊脱臼或者腿被踢断。 不到三分钟,七八个混混全躺地上了,哭爹喊娘的。 陈建国看傻了,这还是人吗,一个打八个,还这么轻松。 他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 “老子弄死你。” 江春一个箭步上前,陈建国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抓住了。 匕首被夺过来,江春反手就扎在陈建国大腿上。 “啊——” 陈建国惨叫着倒地,血顺着裤子往外流。 “杀人了,杀人了。” 他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江春冷冷看着他。 “这刀扎得不深,死不了人,但你要是再乱动,血流多了可就说不准了。” 陈建国立刻不敢动了,他怕死,比谁都怕死。 刘青青看着满地的人,腿都软了,她哪见过这种场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都不许动。” 三个穿制服的警员跑过来,手里都拿着枪。 为首的是镇派出所的队长王国强,四十来岁,脸黑得像锅底。 他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又看看站着的江春。 “把手举起来,跪下。” 江春没动,只是把手里的匕首扔地上。 王国强枪口对准江春。 “我让你跪下,听见没有。” 陈建国这时候来劲了。 “王队长,他打人,还拿刀捅我,你快抓他。” 王国强看了眼陈建国腿上的血。 “都带回所里,一个都别跑。” 两个警员上前要铐江春,江春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正当防卫。” 王国强冷笑。 “正当防卫?八个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你跟我说正当防卫。” 他指着地上那些混混。 “这个胳膊脱臼,那个腿断了,还有陈建国腿上这刀伤。” 王国强掏出手铐。 “这叫防卫过当,够判几年的了。” 刘青青这时候站出来。 “王队长,是他们先动手的,江春只是自卫。” 王国强看了她一眼。 “你是谁。” “我是镇小学的老师,刘青青,我可以作证。” 陈建国在地上叫嚷。 “她跟这个江春是一伙的,她的话不能信。” 王国强想了想,这事确实麻烦,陈家在镇上有头有脸。 陈建国他爸陈大富,每年都给派出所送礼,跟镇上派出所所长的关系,那叫一个亲密。 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陈建国被打这么惨,这件事一定得管。 “不管谁先动手,打成这样就是犯罪,先带回去再说。” “江春,你给我老实点,别以为能打就能在我这里造次!” “你再厉害,厉害过枪么?” 第七十七章 明抢 江春看了眼黑洞洞的枪口,那玩意儿他太熟悉了,部队里天天摸。 王国强这种人,仗着有把破枪就敢嚣张,真遇到过命的,屁都不是。 “带走。” 王国强收起枪,朝两个警员使眼色。 警员上前,铁链子哗啦啦响,要给江春戴镣铐。 江春没反抗,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陈建国在镇上的关系网太深。 “等等。” 江春指了指地上那把匕首。 “他们八个人,拿着棍棒铁器围攻我一个,我空手还击,这叫正当防卫。” 王国强冷笑,正当防卫这词他听多了,每个打架斗殴的都这么说。 “空手?那陈建国腿上的刀伤怎么来的?” “那是他自己的刀,他要捅我,我夺过来的。” 江春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陈建国在地上叫起来。 “放屁,那刀明明是你的,你蓄意伤人。” 刘青青这时候开口了。 “王队长,我可以作证,确实是陈建国先掏刀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陈建国刚才还对我耍流氓,动手动脚的。” 王国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刘青青。 “你说陈建国对你耍流氓?” “是的。” 王国强转头看向陈建国。 “陈少爷,我记得你有个女朋友,在镇小学当老师是吧?” 陈建国点头,眼神玩味地看着刘青青。 王国强又看向刘青青。 “你说你是镇小学的老师,你叫刘青青?” “是。” 王国强哦了一声,语气变得古怪起来。 “那你不就是陈建国的女朋友吗?” 刘青青脸色一变,想要解释,陈建国已经开口了。 “没错,她就是我女朋友,谈了三年了。” 陈建国从地上撑起身子,咧嘴笑着。 “这三年我给她买了多少东西,衣服首饰,化妆品,少说也有五六百块了。” 王国强的脸色沉了下来。 “刘青青,你是人家女朋友,还说人家耍流氓?” 他声音陡然拔高。 “你这是诽谤,是诬告陷害,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抓起来。” 刘青青急了,她和陈建国早就没关系了。 “我不是他女朋友,我们早就分手了。” 陈建国冷笑。 “分手?你说分手就分手?我给你花的钱呢?” 他看向王国强。 “王队,这女人就是个骗子,骗钱骗感情。” 王国强点点头,一副了然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感情纠纷闹到派出所来了。” 他指着刘青青。 “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拿了人家的好处,转头就不认账。” 刘青青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有骗他,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他硬塞给我的。” 王国强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行了,别在这演戏了,要不是看你是老师,我现在就把你铐起来。” 江春看不下去了。 “够了。” 他看着王国强,眼神冰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跟陈建国是一伙的。” 王国强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 “你说什么?你说我徇私枉法?” 江春懒得跟他废话。 “今天我是在劫难逃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转身对刘青青说。 “刘老师,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带回去。” 江春把地上的布料和化妆品都推到刘青青面前。 “给我媳妇和妹妹,就说我出去外地谈生意,要很久才回来,让她们别担心。” 刘青青眼眶红了,她知道江春这是交代后事。 进了派出所,陈建国的关系在那,江春怕是要吃大亏。 “你放心,东西我一定送到。” 她擦了擦眼泪。 “你也别太悲观,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 刘青青抱起那些东西就要走,陈建国突然喊了一声。 “站住。” 他朝那几个还能动的混混使眼色。 “把东西都给我抢过来。” 三四个混混一拥而上,把刘青青手里的东西全夺了过来。 陈建国拿起一匹布料,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这么好的布,少说要八九十块钱吧?” 他又看了看那些化妆品。 “雪花膏,蛤蜊油,口红,这些加起来又是十几块。” 陈建国阴阴地笑着。 “江春,你一个农民,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提高。 “我看你是偷的吧。” 江春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建国转头对一个瘦高的混混说。 “猴子,你前天不是说家里买的布丢了吗?” 那个叫猴子的混混马上反应过来。 “对对对,就是这种布,一模一样。” 陈建国又对另一个混混说。 “二狗,你不是说买化妆品给女朋友,钱没了?” 二狗忙不迭点头。 “对对对,我就是想买雪花膏,钱搁桌上一转眼没了。” 王国强重重敲了下桌子,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江春,你不但打人,钱也你顺走的吧?” 他扭头对两个警员说: “把他铐了,送县看守所。” “偷窃加打人,三五年坐定了。” 陈建国站在边上跟着起哄。 “三五年还轻了,这种事得拉到东北劳改。” 王国强摆头附和。 “就是,碰见这种社会闲杂人,就该治治。” 他不紧不慢地看着江春。 “小子,你跟我玩?还差远了。” 刘青青急了,想冲上来抢回东西。 “你们太过分了,那是江春花钱买的。” 陈建国顺手把她拽住,拉了一把。 刘青青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臭娘们,今天就得让你长长记性。” 陈建国眯着眼,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 “兄弟们,忙活一场,这妞让你们乐乐。” 几个混混围了上来,闷头笑着。 “陈少爷够意思。” “这姑娘正合适。” 刘青青吓得只剩挣扎了。 “你们别碰我,我要报警。” 陈建国仰着脸笑。 “报警?你现在就在派出所,没人管你。” 他一个劲拉着刘青青往门口拖。 “走着,哥几个换个地乐呵去。” 江春看着王国强出声。 “你管的是公安,还是站街的?” 王国强冷着脸。 “公安。老子是派出所所长。” 江春声音低下来:“你这样,就是和那些混混一路。” 王国强走上前,说话刻意慢了些。 “这里规矩我说了算,你懂吗?” 他说着就回头招呼警员。 “怎么还不动手,把人铐了,今晚押去看守所。” 一个年轻警员拿着手铐走过来,要把江春按住。 江春突然伸手一拧,手铐就落到自己手里。 警员还没反应过来,江春已经冲了过去。 陈建国正在推拉刘青青,根本顾不上后头的动静。 只听“咔哒”一声,手铐直接扣在了陈建国手腕上。 “疼,放开……” 第七十八章 欺负老百姓的,就是敌人! 欺负老百姓的,就是敌人! 陈建国疼得喘着气,江春直接把他另一只手扭过去,两只手都反锁在后背。 那边几个混混站呆了,有个喊着跳起来。 “抢劫啊,这都进派出所里打人了。” 江春一句话没说,走过去一脚踢在那人腹部。 那混混直接捂肚下去,连哼都哼不出来。 剩下几个全慌了,拼命往门外跑。 “跑,真怕死啊这人。” 江春几步冲上去,扫倒一个,肘击挥过去又弄倒一个。 派出所院子一下全乱了,混混们喊叫着往外挤。 王国强气得直喘,大步冲到屋里掏出枪,跳着骂。 “江春,你反了。老子要把你毙了。” 他跑到大门口,刚一抬头,就瞅见江春在街上追混混。 这时候正好有两个解放军从门前经过,听到有人喊打抢了,眼皮一紧。 两人马上把步枪摘下来,上膛,退在路口跟前。 高个军人眼神一紧,抬枪指前面那边,刚要扣扳机,那矮个子突然压了压他的下巴,手紧紧拉住枪管。 “等等,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高个子仔细一看,愣了。 “这不是江春吗?咱们江排长?” 矮个子也激动了。 “真是排长,差点开枪了,要是伤了战斗英雄,上级得毙了咱们。” 两人话音刚落,王国强举着手枪冲出来了。 “都让开,匪徒拒捕,依法当场击毙。” 他举枪就要打。 砰!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王国强脚边,水泥地崩出个坑。 高个子军人瞪圆了眼。 “你么的敢对战斗英雄开枪,我看你才是匪徒。” 他枪口对准王国强。 “再动一下,老子当场毙了你。” 王国强被吓得手一抖,枪差点掉地上。 两个军人快步走向江春。 “排长,真的是你。” 高个子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江春看见他们,也是一愣。 “李大壮?王铁柱?你们怎么在这?” 李大壮咧嘴一笑。 “我们部队拉练路过这里,正好进镇上补给。” 王铁柱关切地问。 “排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江春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陈建国带人围攻我,我正当防卫,结果他们勾结派出所,说我故意伤害。” 李大壮一听就炸了。 “他妈的,八个打一个,还有脸说别人故意伤害?” 刘青青这时候也跑过来。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陈建国还对我耍流氓。” 王铁柱脸色阴沉下来。 “耍流氓?这种败类就该枪毙。” 两个军人走到王国强面前。 “你就是镇派出所的王所长?” 王国强硬着头皮点头。 “知道就好,你们不要妨碍我们执法。” 李大壮抬手就要打。 江春赶紧拦住。 “大壮,别冲动。” 他看着李大壮。 “你记住,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凡事要按规矩来。” 江春顿了顿。 “没有证据之前,不能随便打人。” 王国强见江春拦着,胆子又大了起来。 “听见没有,你们排长都说了,要按规矩来。” 他对两个警员喊道。 “把这两个当兵的,还有江春,都给我带走。” “妨碍公务,扰乱治安,一个都跑不了。” 这时候,街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听见王国强要抓当兵的,群众们不干了。 “凭什么抓人民子弟兵?” 一个老大爷拄着拐杖走出来。 “当兵的保家卫国,你们派出所倒好,专门欺负好人。” 一个大婶也帮腔。 “就是,那个陈建国平时就不是好东西,仗着有钱欺男霸女。” “人家小伙子是正当防卫,你们还要抓人家。” “太黑了,官匪勾结,没天理了。” 百姓们越说越激动,把派出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国强气得脸都紫了,解开皮带就要抽人。 “都他妈给我闭嘴。” 他举起皮带,对着说话的老大爷就抽过去。 “老不死的,让你多嘴。” 啪的一声,皮带抽在老大爷身上。 老人家年纪大了,哪经得起这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王国强你个畜生。” 大婶扶住老大爷,破口大骂。 王国强又举起皮带要打大婶。 “臭婆娘,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两个警员也掏出警棍,开始驱赶百姓。 “都给我散开,再不走全部抓起来。” 一个警员抡起警棍就打,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躲闪不及,胳膊上挨了一下。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另一个警员更过分,专挑老弱下手。 一个卖菜的老太太被推倒在地,菜筐子打翻了,青菜撒了一地。 “我的菜,我的菜啊。” 老太太趴在地上捡菜,被警员一脚踢开。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往后退。 江春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王国强正要落下的皮带。 “住手。” 王国强想抽回皮带,但江春的手像铁钳一样。 “你们是人民警察,不是土匪强盗。” 江春声音冰冷:“再怎么样,也不能打老百姓。” 王国强恼羞成怒,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枪,顶在江春头上。 “松手,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江春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畏惧。 下一秒,他右手一个擒拿,直接夺过手枪。 左手顺势一推,王国强整个人被按倒在地。 “救命,快来救我。” 王国强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狼狈不堪。 两个警员想上前帮忙,李大壮和王铁柱直接冲了上去。 当过兵的打没训练过的,那就是大人打小孩。 李大壮一个过肩摔,把一个警员摔了个七荤八素。 王铁柱更直接,一拳打在另一个警员肚子上,那人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干呕。 不到半分钟,派出所的人全趴下了。 王国强被江春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江春,你不是说人民子弟兵要按规矩办事吗?” 他还在嘴硬。 “你们这是袭警,是犯罪。” 江春松开手,站起身来。 “按规矩办事?” 他一脚踢在王国强肋骨上。 “老子打的就是你这种败类。” 王国强疼得缩成一团。 江春又是一拳,正中王国强的嘴巴。 几颗牙混着血飞了出去。 “任何欺负老百姓的,都是人民子弟兵的敌人。” 江春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就是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人民的铁拳。” 围观的百姓们看见王国强挨打,纷纷叫好。 “打得好,这狗东西早该收拾了。” “平时仗势欺人,今天终于有人治他了。” “活该,让他尝尝挨打的滋味。” “这种人就该抓起来枪毙。” 第七十九章 刘团长来了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把王国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陈建国这时候还铐着手铐趴在地上,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看见王国强被打成这样,他慌了。 靠山倒了,他一个纨绔子弟,哪还有什么依仗。 那几个混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刚才还嚣张跋扈,现在跟鹌鹑似的。 李大壮走过去,一人一脚。 “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欺负老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怕?” 王铁柱也上去补了几脚。 “一群废物,就会欺软怕硬。” 这时候,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一辆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辆军卡。 车上跳下来一个中年军官,肩章上两杠三星,是个上校。 李大壮和王铁柱立刻立正敬礼。 “团长好。” 上校回了个礼,目光扫过现场。 看见江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江春?你怎么在这?” 江春也认出了他。 “刘团长?” 这个刘团长当年在前线的时候,江春救过他的命。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部队,但关系一直很好。 刘团长快步走过来,拍了拍江春的肩膀。 “你小子,退伍了也不说一声。” 他看了看现场的情况,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壮赶紧汇报。 “报告团长,我们路过时候,看见派出所的人要抓江排长。” 他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刘团长听完,脸色沉下来了。 他走到王国强跟前,王国强正捂着嘴,满脸血。 “你就是镇派出所所长?” 王国强捂着嘴,含糊不清说着什么,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刘团长从兜里掏出证件,在王国强眼前晃晃。 “看清楚了,东部军区野战部队358团团长。” 王国强眼睛瞪大了,358团,那可是王牌部队,前线打出赫赫威名的铁军。 陈建国更是吓得腿软了,他爸虽然有点关系,也就在镇上横着走,碰上真正的军队高官,屁都不是。 刘团长把证件收起来,声音不大,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春是我们部队的战斗英雄,一等功两次,二等功五次。” 他停了停,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前年老山前线,他一个人端掉敌人三个碉堡,救了我们一个营的弟兄。” 围观百姓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人端三个碉堡,这得多大本事。 王国强脸色煞白,他知道踢到铁板了,战斗英雄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团长,这是误会,都是误会。” 刘团长冷笑一声。 “误会?八个人围攻一个,你说人家故意伤害,这叫误会?” 他指着地上那些混混。 “这些地痞流氓拿着凶器行凶,你不抓他们,反而要抓见义勇为的英雄?” 王国强想辩解,但嘴里少了几颗牙,说话漏风。 “不是的,陈建国说江春偷了他的东西。” 刘团长走到陈建国面前,陈建国吓得直往后缩。 “你说江春偷东西?” 陈建国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刚才是仗着王国强撑腰,现在哪还敢造次。 刘团长从江春那堆东西里拿出一张收据。 “供销社的购物单,上面清清楚楚,八十七块六毛的布料,十几块的化妆品。” 他把收据摔在陈建国脸上。 “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地点是镇供销社,售货员李翠花的签名都在上面。” 陈建国傻眼了,他光顾着诬陷江春,忘了供销社买东西都有收据。 “这,这个……” 刘团长转身对李大壮说。 “去把供销社的李翠花叫来,当面对质。” 李大壮领命而去,不到五分钟就把李姐带来了。 李姐看见这阵仗,有点害怕,但看见江春在,心里踏实了些。 “李同志,你认识这个人吗?” 刘团长指着江春问。 “认识,今天下午他在我这买了很多布料和化妆品。” 李姐如实回答。 “花了多少钱?” “一百多块,他给的都是现金,还有布票和工业券。” 刘团长又问。 “钱是偷来的吗?” 李姐摇头。 “怎么可能,他卖野猪肉赚的,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 她指着人群里的几个人。 “王大婶,赵大爷,你们都买了吧?” 那几个人纷纷点头。 “买了买了,野猪肉新鲜得很,比供销社的还便宜。” “二百多斤的大野猪,卖了两百多块钱呢。” 刘团长回头看着王国强。 “证据都在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国强彻底慌了,他知道自己完了,诬陷战斗英雄,这罪名够他喝一壶的。 “团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起流。 “都是陈建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他爸陈大富每年给我送礼。” 陈建国急了。 “王国强你个王八蛋,明明是你自己贪财,关我什么事?” 两人开始互相撕咬,把平时的那些勾当都抖了出来。 什么陈大富的饭店偷税漏税,王国强帮着掩护。 什么王国强的小舅子贩卖假烟假酒,陈大富帮着销售。 围观的百姓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两家平时干了这么多坏事。 刘团长让人把这些都记录下来,这可都是证据。 “李大壮,王铁柱。” “到!” 两人立正回应。 “去县公安局,把他们局长请来,就说有重大案件需要处理。” 王国强一听要叫县局的人,彻底绝望了。 县公安局长张建设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平时最恨的就是败坏公安形象的害群之马。 陈建国也慌了,他爸在县里的关系还没硬到能摆平张建设的地步。 不到半小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 张建设带着四个警察下了车,看见现场的情况,脸色就沉了下来。 “刘团长。” 他先跟刘团长敬了个礼。 两人是老相识,张建设以前也当过兵,对军人特别尊重。 “老张,你来得正好,你手下这个王国强,可真是给你们公安丢脸了。” 刘团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张建设听完,气得脸都青了。 “王国强!” 他走到王国强面前,啪的一巴掌扇过去。 “你么的的,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国强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本来就掉了牙的嘴,又多吐出两颗。 “张局,我错了,给我个机会。” 张建设又是一脚。 “机会?你徇私枉法,诬陷好人,还想要机会?” 他对手下的警察说。 “把他给我铐起来,带回局里。” 两个警察上前,把王国强铐了起来。 张建设又看向那两个被打趴的镇派出所警员。 “你们两个也一起带走,等候处理。” 那两人吓得连连求饶,但没人理他们。 陈建国想趁乱溜走,被张建设一把抓住。 “你也跑不了,聚众斗殴,还涉嫌行贿,老老实实跟我走。” 陈建国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张局长,我爸是陈大富,陈记饭店你知道吧?” 第八十章 改天一起喝酒 这么多布? 张建设冷笑了一声,陈大富那点破饭店,县里随便一个科长都能让它关门。 “陈记饭店怎么了,偷税漏税,贩卖假货,我查过不止一两回了。” 他转头对手下说。 “把人都带走,该抓的抓,该关的关。” 陈建国还想挣扎,腿上的伤让他根本站不起来,被两个警察像拖死狗一样拖上车。 那几个混混更惨,一个个鼻青脸肿,走路都得互相搀扶着。 王国强被押上车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江春一眼,那眼神里全是怨恨。 张建设走到江春面前,伸出手。 “江春同志,今天的事是我们公安系统的失职,我代表县公安局向你道歉。” 江春跟他握了握手。 “张局长客气了,清理门户是好事。” 张建设点点头,又转向刘团长。 “老刘,改天一起喝酒。” 刘团长拍拍他肩膀。 “行,你先忙你的。” 警车开走了,围观的百姓还没散,都在议论刚才的事。 王国强平时在镇上作威作福,今天终于栽了,百姓们心里都痛快。 陈建国那个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点钱就欺男霸女,这回他爸的饭店怕是保不住了。 刘团长让李大壮和王铁柱先回部队,自己留下来跟江春说了几句话。 “你小子,退伍了也不消停,还是这么能惹事。” 江春苦笑。 “我也不想惹事,是事找上门来。” 刘团长看了看地上那堆布料和化妆品。 “成家了?” “嗯,媳妇是本地的,还有个妹妹要养。” 刘团长从口袋掏出个信封,往江春手里塞。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推辞。” 江春推了回去。 “团长,使不得。” 刘团长硬塞过来。 “拿着,你救过我的命,这点钱算什么。” 他顿了顿。 “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别自己扛着。” 说完,刘团长上车走了,江春看着手里的信封,厚厚的一沓,少说也有五百块。 刘青青这时候走过来,脸有点红。 “江春,今天谢谢你。” 江春摇摇头。 “应该是我谢谢你,要不是你作证,我今天怕是脱不了身。” 刘青青咬了咬嘴唇。 “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战斗英雄,一等功两次。” 她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羡慕,崇拜,还有别的什么。 “你媳妇真有福气。”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江春听出了味道,但没接话。 “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他拎起地上的东西就要走。 刘青青追上来。 “江春,以后江夏在学校有什么事,我会多照顾的。” 江春点点头,转身走了,留下刘青青一个人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回家的路上,江春心里轻松了不少,陈建国和王国强都被抓了,以后应该清静一段时间。 远远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两个身影,林秀秀和江夏都在等他。 天都黑了,两个女人还站在门口张望。 “哥,你可算回来了。” 江夏第一个跑过来,脸上全是担心。 “听说镇上出事了,有人打架,我们都急死了。” 林秀秀也走过来,眼眶有点红。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上下打量江春,生怕他哪里受了伤。 江春心里一暖,家里有人等着的感觉真好。 “没事,就是遇到点小麻烦,都解决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 “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江夏眼睛一亮。 “这么多布?” 林秀秀也惊讶了,这得有上百尺布,各种颜色都有。 江春把布料都搬进屋,一样样拿出来。 “这个粉色的给小夏做裙子,这个蓝色的给你做衣服。” 他又拿出化妆品。 “秀秀,这是给你的,雪花膏,蛤蜊油,还有口红。” 林秀秀拿着那些化妆品,手都在抖,这些东西她以前只在供销社的柜台里见过,从来舍不得买。 “这得多少钱啊。” 她心疼钱,但更多的是感动,江春想着给她买这些,说明心里有她。 江夏抱着那些布料不撒手。 “哥,我要做三条裙子,不,五条。” 小丫头高兴得在屋里转圈。 “好好好,想做几条做几条。” 江春摸摸妹妹的头,看她高兴,自己心里也舒坦。 林秀秀拿着布料比划。 “这些布真好,又软又细,做出来的衣服肯定好看。”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裁剪了,给江夏做两身,给江春做一身,自己也做一身。 晚上吃完饭,林秀秀就开始量尺寸,江夏站在那让她量,嘴里还不停说着要什么样式。 “我要有花边的,还要有口袋的。” 林秀秀一边量一边记。 “知道了,保证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江春坐在旁边看着,这种家的感觉,是他上辈子没体会过的。 量完江夏的,林秀秀又要给江春量。 “你也过来,给你做身新衣服。” 江春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不用了吧,有的穿就行。” 林秀秀不依。 “怎么能不用,你看你身上这件,都洗得发白了。” 她拉着江春站起来,拿着尺子在他身上比划。 两人离得很近,林秀秀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江春的心跳有点快。 林秀秀量胸围的时候,手绕过江春的后背,几乎是抱着他。 两人都有点尴尬,林秀秀的脸红了,江春也不知道该往哪看。 “好了,量完了。” 林秀秀赶紧退开,低着头记数据。 江夏在旁边看着,捂着嘴偷笑。 “嫂子,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秀秀更不好意思了。 “小孩子别瞎说。” 第二天一早,林秀秀就开始裁布,她手艺好,以前在娘家经常做针线活。 江夏在旁边帮忙,递剪刀递线,两个女人有说有笑。 江春去地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江夏的裙子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哥,你看好看不。” 江夏拿着半成品裙子在身上比划。 “好看,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小丫头被夸得眉开眼笑。 林秀秀抬头看了江春一眼。 “你的衣服晚上就能做好,明天就能穿新衣服了。” 正说着,院子外面传来汽车声,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 张建设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 江春赶紧出来迎接。 “张局长,您来了,有什么要吩咐您直说。” 张建设大步进门,笑着点头。 “主要是过来看看你,顺便想和你聊点事。” 两人并排进了屋,林秀秀抢先倒茶,递过去。 张建设目光扫了圈屋里,收拾得干净利落,简单明了。 “我琢磨了很久,你真能一打八,这不是一般身手能比。” 他顿了下,看着江春说得很直。 “县公安队整体都差点劲,我考虑让你帮忙,把新来的教一教,增加些实战经验。” 第八十一章 找茬才好 江春一听有点愣,这事还真没想到张建设会来找他帮忙。 “张局长,我就是个普通庄稼人,哪能当人家教官啊。” 张建设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别这么说,刘团长都和我提过了,说你当年可是特种兵,身手顶级。” 他话说得真切,神情认真。 “局里那帮人,动不动就挑老百姓的刺,真碰上麻烦事,一点用都没有。” 说话这么直白,江春还挺佩服他实打实。 “您具体想让我怎么搞?” 张建设一下来了精神。 “愿意帮忙是吧?” 江春想了下,觉得这事跟自己也没啥冲突,顺便还能挣点钱。 “行啊,可以去碰碰,不过能教他们成什么样我就不保证了。” 张建设一听,开心地伸手和他握了握。 “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说。” “随叫随到。” “那定了,明早八点我安排车过来接你。” 张建设说走就走,来去都是那么利索。 林秀秀见他走了,快步出了屋。 “哥,你真要去县里教公安啊?” 江春淡淡应了句。 “张局长的话不好推。” 林秀秀还是有点不放心。 “就怕那些人不服气,要是有人爱捣乱咋办?” 江春笑了。 “找茬的才好,正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差距。” 第二天早上,张建设果然派车来接,江春换上林秀秀连夜赶制的新衣服。 深蓝色的粗布衫,虽然料子不算好,但做工精细,穿在身上很合身。 “路上小心点。” 林秀秀送他出门,眼里满是关切。 县公安局在县城北边,三层的办公楼,后面有个大操场。 江春到的时候,操场上已经站了二十多个人,都是公安局的民警。 张建设亲自介绍。 “这位是江春同志,今天开始负责训练你们的格斗技能。” 底下立刻有人窃窃私语。 “就他?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一个农民,能教我们什么。” 张建设咳嗽一声。 “都给我闭嘴,江春同志是战斗英雄,你们都给我放尊重点。” 人群里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三十来岁,膀大腰圆。 “张局,我不是不尊重,但让一个外人来训练我们,不太合适吧。” 这人叫马强,是局里的格斗教官,平时就他负责训练。 现在突然来了个江春,等于是抢了他的活,心里自然不爽。 “马强,你有意见?” 张建设皱起眉头。 马强梗着脖子。 “我就是觉得,咱们自己人训练不好吗,干嘛要请外人。” 他看向江春。 “再说了,这位江同志看着文文弱弱的,真有本事吗?” 江春知道这种人不打服不行,开口说道。 “要不这样,你跟我过两招,要是我输了,立刻走人。” 马强正等着这句话呢,活动了一下脖子。 “那可别怪我下手重了。” 两人到操场中间,其他人围成一圈。 都等着看热闹,马强在局里是出了名的能打,上次抓贩毒的,一个人放倒三个。 “马教官加油,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就是,别让外人小看了咱们。” 马强摆了个架势,那是部队里学的军体拳。 江春站在那里,双手自然下垂,看起来全身都是破绽。 马强觉得被轻视了,低吼一声冲上来,一记直拳打向江春面门。 拳头又快又狠,带着风声。 江春微微侧身,拳头擦着鼻尖过去。 马强一击不中,立刻变招,一个扫腿踢向江春下盘。 江春往后一跳,轻松躲过。 马强越打越急,拳脚并用,看着声势浩大。 可就是碰不到江春一根汗毛,每次都是差一点点。 打了两分钟,马强已经气喘吁吁,江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就这点本事?” 江春的话彻底激怒了马强,他大吼一声,使出全力一拳。 这次江春没躲,反而迎了上去。 右手闪电般伸出,抓住马强的手腕,往下一压。 马强的拳头瞬间失去力道,整个人身体前倾。 江春顺势一个过肩摔,马强二百斤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操场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马强可是他们这里最能打的,就这么被摔了? 而且看江春的样子,根本没用全力。 马强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那一摔把他摔懵了。 不是技术的问题,是力量和速度的碾压。 江春的手劲太大了,抓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感觉像被铁钳夹住。 “还打吗?” 江春问道。 马强艰难地爬起来,看江春的眼神变了。 “不打了,我服了。” 能让马强说出服字,不容易。 江春转向其他人。 “还有谁不服的,都可以上来试试。” 没人敢上,马强都被一招摔倒,他们上去不是找虐吗。 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举手。 “江教官,能不能教我刚才那一招。” 这一声江教官,算是认可了江春的地位。 其他人也跟着喊。 “江教官,教教我们吧。” 江春点点头。 “想学可以,但我的训练很严格,你们能坚持住吗?” “能!” 二十多人异口同声。 张建设在旁边满意地点头,这个开场不错,江春立威了。 接下来江春开始正式训练。 先是体能,五公里越野跑,一半人没跑完就趴下了。 平时这帮人疏于锻炼,哪受得了这个。 “都给我起来,跑不完不准吃饭。” 江春的声音不大,但没人敢不听。 马强咬着牙带头跑,其他人只好跟上。 跑完五公里,又是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 一上午下来,所有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太变态了,这是人能完成的训练量吗。” 有人小声抱怨。 江春听到了,走过去。 “觉得苦?那你们想想,罪犯会因为你们苦就束手就擒吗?” 那人不说话了。 下午是格斗训练,江春教的都是最实用的招式。 不花哨,但有效,专门针对人体要害。 “记住,格斗不是表演,是保命的技能。” 江春一边讲解一边示范。 “打击对方的关节,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这比打脸有用。” 他找马强当陪练,演示各种关节技。 马强被扭得嗷嗷叫,但学得最认真。 经过一天的训练,所有人对江春心服口服。 这不光是能打的问题,江春懂的东西太多了。 从格斗到战术,从心理到生理,简直是个百科全书。 晚上回家的时候,江春累得够呛。 教人比自己练累多了,要盯着二十多个人,还要纠正动作。 林秀秀已经做好了饭,看他这么累,心疼得不行。 “要不别去了,太辛苦了。” 江春摇摇头。 “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好。” 他顿了顿。 “而且张局长说了,一天给五块钱的报酬。” 第八十二章 这得花多少钱啊! 五块钱一天,一个月就是一百五,这可不是小数目。 林秀秀听了也就不说什么了,默默给他盛饭。 江夏在旁边说。 “哥,你现在可威风了,训练公安呢。” 江春笑着摸摸她的头。 “哪有什么威风,就是教他们几招。” 第二天继续训练,这回没人敢偷懒了。 江春的手段他们见识过了,谁偷懒谁倒霉。 一个星期下来,效果开始显现。 这帮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走路都挺着胸。 体能提升最明显,五公里能跑完的人从一半变成全部。 格斗技巧也有进步,至少姿势标准了。 张建设来视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帮生龙活虎的队伍。 “江春,你真有一套。” 他拍着江春肩膀,满脸欣慰。 “这帮兔崽子,我管了三年都没这效果。” 江春谦虚道。 “他们底子不错,就是缺乏系统训练。” 张建设从兜里掏出个信封。 “这是这个星期的报酬,三十五块。” 江春接过信封,掂了掂分量,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张局,我有个不情之请。” 张建设正要走,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疑惑。 “有事就说,别客气。” 江春把信封往兜里一塞,现在钱是有了,可供销社那边光有钱不行。 “现在手头宽裕了点,想给家里添置些东西,可供销社要票,粮票布票工业券,我一个农民哪来这些。” 这话说得实在,张建设立马就懂了。 票比钱还难弄,城里人每月有配额,农村人基本没有,江春赚了钱也花不出去。 “这算什么事。” 张建设从包里掏出一叠票证,粮票、布票、肉票、工业券,各种都有。 “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江春看着那一叠票,少说也有两三百块的配额,张建设说给就给,这人情不小。 “张局,这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你帮我训练这帮兔崽子,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张建设把票硬塞过来,江春知道推辞反而生分,索性收下了。 出了公安局大门,江春直奔县供销社,那是县里最大的一家,东西最全。 三层楼的建筑,比镇上那个气派多了,门口人来人往。 江春进去就往二楼走,先买布料,家里女人多,衣服永远不够穿。 柜台前围了不少人,售货员忙得团团转。 “同志,看点什么?” 售货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说话带着城里人特有的优越感。 江春指着柜子里那几匹上等布料。 “那个丝绸的,全要了,还有那个毛呢的,也全要。” 售货员愣住了,这两种布料可是店里最贵的,丝绸两块五一尺,毛呢三块。 “同志,你确定?这些加起来得两百多块。” 旁边买布的人都看过来了,两百多块买布,这是哪家的公子哥。 江春掏出钱和票,厚厚一沓摆在柜台上。 售货员的态度立马变了,笑得花一样。 “您稍等,我这就给您量。” 她麻利地掂着布匹,边量边搭话。 “您真会挑,这批布可是省城带回来的,做工顶好。”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有的羡慕,更多是不以为然。 “这家人挺厉害,买布就跟买菜一样。” “瞧着像农村出来的,这钱哪里来的。” 江春没搭理他们,又指了指角落那些块头大的棉布。 “这些也都算上。” 售货员还没缓过神来,尺子差点掉手里。棉布便宜些但买得多,也是七八十块。 这下就有三百多块的单子,售货员当月任务一下子就达标了。 下楼到了日用区,江春看中了收音机,是熊猫牌的,要八十块。 旁边又挑了手电、水瓶、搪瓷盆,凡是用得着的都一并装起。 售货员一边记账,手都有些发酸。 “这位同志,您这是要批发吗?” 江春没理会,径自去了卖食物的柜台。 白糖、红糖、麦乳精、罐头,该拿的都拿上了。 付钱的时候排了长队,都过来看热闹。 江春总共花了四百多块,东西用大麻袋装了两个。 “同志,要不要帮您叫辆三轮啊?” 供销社能送货,不过得另加一些钱。 江春刚想点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江春?” 刘青青拎着小包进屋,看见地上的两口袋东西,一时有些意外。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啊?” 江春把袋子推到旁边。 “家里用的,顺便一块添齐了。” 刘青青扫了一圈,随便一看就明白这都是紧俏货,收音机和热水瓶在农村很难见。 “你最近手头是不是宽裕多了?” 她语气半认真半开玩笑,声音不大。 江春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 “刘老师,给你的。” 她接过来看,是百雀羚,县里很难买的护肤品,要五块钱一盒。 “这挺贵重的,我不能要。”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没松开。 想着陈建国谈了三年,从没送过自己这样东西。 “收着吧,就谢你照顾江夏。” 江春语气不带多余情绪,可刘青青还是有点动容。 他记得自己帮过江夏,还愿意专门送点心意。 “江夏上课很规矩,成绩也好。” 刘青青脸颊发红,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 两人在供销社门口站了会儿,没再多说什么。 刘青青偷偷看江春,这个男人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不光是有钱,而是那种自信和从容,让人移不开眼。 “我帮你拿点东西吧。” 她主动提出帮忙,江春也没拒绝,两个麻袋确实不好拿。 走在路上,碰到几个认识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刘青青有点不自在,但又舍不得走开。 到了车站,江春把东西放上回村的马车。 “刘老师,以后江夏在学校要是有什么事,你多担待。” 刘青青连忙点头。 “一定的,你放心。” 她看着江春上了马车,心里空落落的。 马车一点点往村里晃,路边走着几个村里人。 俩大麻袋放旁边,很多人不由自主往那看。 王二狗卷着烟,倚着树干盯了会儿江春,随手就打个招呼。 “哟,江春,今儿城里回来买挺狠啊。” 他凑过去,伸脖子往袋子里瞟,想看里面有啥浪头。 江春没解释,只说: “家里用的,趁着有空整回来。” 王二狗直接扒开口,看清楚东西,没再多说,直盯着瞧。 靠前的就是收音机,旁边还有新水瓶、罐头,都难买。 “买成这样,得花一大笔吧。” 村里风声出得太快,转眼满村都在外头议论江春大手笔。 张桂芬鸡圈里坐着,听着隔壁李大娘嘴快递消息,瓢一放愣住了。 “这几百块怎么搞来的?” 李大娘只撇撇嘴,声音就冲着大家来。 “这人会混路子,会弄副业,县里公安都有他帮忙,一个月赚的钱够你家忙一年。” 第八十三章 刘青山请客 张桂芬脸色铁青,江春现在过得比她家好太多了,这口气咽不下去。 江大军从屋里出来,听了李大娘的话,手里的烟袋都掉了。 “一个月赚我们一年的钱?” 李大娘点头如捣蒜。 “可不是嘛,人家现在是县公安局的教官,专门教那些警察打架的。” 江建财在旁边听着,想起上次被江春打得屁股开花,现在都还疼着。 江春的马车到了家门口,林秀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两个大麻袋,赶紧上前帮忙。 “这都是啥啊,买这么多。” 江春把麻袋往下搬。 “都是家里用的,你先别急,慢慢看。” 江夏从屋里跑出来,看见那么大两个袋子,眼睛都亮了。 “哥,是不是有好东西?” 林秀秀打开第一个袋子,最上面就是那台熊猫牌收音机,她手都哆嗦了。 “收音机?这得八十块钱吧。” 江夏已经扑到袋子前,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还有热水瓶,搪瓷盆,哇,这么多罐头。” 林秀秀越看越心疼钱,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得三四百块。 “江春,你这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吧。” 江春从兜里掏出那沓钞票,还剩一百多块。 “没事,钱还有,而且以后每月都有固定收入。” 他又掏出那些票证,粮票布票肉票工业券,厚厚一叠。 林秀秀看见那些票,比看见钱还激动,有了票才能买东西,光有钱在供销社也花不出去。 “这么多票,你从哪弄的?” 江春把张建设给票的事说了,林秀秀这才放心,原来是正经路子。 江夏已经把第二个袋子打开了,里面全是布料,丝绸的,毛呢的,棉布的。 “嫂子快看,这布真漂亮。” 小丫头抱着一匹粉色的丝绸,在身上比划。 “这个做裙子肯定特别好看。” 林秀秀摸着那些上等布料,手感细腻柔软,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好的料子。 “这些布够我们穿好几年了。” 江春又从袋子里拿出麦乳精和白糖。 “小夏,这个给你补身体的,每天冲一杯。” 江夏抱着麦乳精罐子不撒手,这东西在农村可稀罕了,只有城里的干部子弟才喝得起。 林秀秀还在翻袋子,又翻出几盒百雀羚。 “这么多化妆品,用得完吗。” 江春把她拉到一边。 “这些都是给你的,女人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林秀秀眼眶红了,嫁给江春这么久,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 以前在娘家,别说化妆品了,连块香皂都舍不得买。 江夏已经把收音机搬到屋里,插上电源,调了半天终于有声音了。 “哥,有声音了,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收音机里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江夏听得入神。 林秀秀还在整理那些布料,每一匹都仔细看,心里盘算着怎么裁剪。 “这个丝绸给小夏做两身夏天的衣服,毛呢的给你做件大衣。” 江春坐在旁边喝茶。 “都听你的,你是裁缝高手。” 正说着,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刘青山拎着一份报纸进来了。 “江春兄弟在家吗?” 江春起身迎接。 “刘队长来了,快进屋坐。” 刘青山进屋看见满地的东西,也是一愣。 “这是刚从县里买回来的?” 江夏抱着收音机给他看。 “刘叔叔你看,我哥买的收音机。” 刘青山羡慕地看着,他家别说收音机了,连个手电筒都是坏的。 “江春兄弟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他把手里的报纸递过来。 “这是今天的县报,上面有个大新闻,你看看。” 江春接过报纸,头版头条就是王国强和陈建国的案子。 标题是《严惩败类,维护公安形象》。 文章详细报道了王国强徇私枉法,收受贿赂,诬陷好人的事。 陈建国聚众斗殴,行贿公职人员,也被重判。 王国强被判了十年,发配到东北劳改农场。 陈建国判了五年,也是去东北挖煤。 陈大富的饭店被查封,偷税漏税的罪名成立,所有财产充公。 林秀秀这时候凑过来看报纸,看完脸色都白了。 “江春,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起冲突的,怎么不告诉我。” 她越看越害怕,八个人围攻江春一个,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江春拍拍她的手。 “都过去了,你看他们现在都被抓了。” 林秀秀还是后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 刘青山在旁边解释。 “嫂子别担心,江春兄弟身手了得,那八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他把那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林秀秀听得心惊肉跳。 江夏在旁边听得热血沸腾。 “我哥真厉害,一个打八个。” 刘青山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江春兄弟,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我媳妇准备了一桌菜。” 江春想推辞。 “要不在我家吃吧,正好新买了不少东西。” 刘青山坚决摇头。 “不行不行,必须去我家,这是我媳妇特意交代的。” 他压低声音。 “上次你给的肉和钱,我们全家都感激着呢,今天必须让我们表示表示。” 话说到这份上,江春也不好再推辞。 “那行,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 林秀秀赶紧去屋里拿了两罐罐头,还有一包白糖。 “空着手去不好,带点东西。” 刘青山想拒绝,江春按住他的手。 “拿着吧,给孩子们吃的。” 一家三口跟着刘青山往他家走,路上碰到不少村民。 大家看见江春都主动打招呼,态度比以前热情多了。 现在谁不知道江春是战斗英雄,还是县公安局的教官。 到了刘青山家,刘青山媳妇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江春兄弟来了,快进快进。” 她拉着林秀秀的手,亲热得像亲姐妹。 “弟妹长得真俊,江春兄弟好福气。” 院子里,刘青山的六个孩子都穿着新衣服,那是用江春给钱买的布做的。 刘铁柱跑过来抱住江春腿。 “江叔叔,我们也有新衣服了。” 旁边几个孩子围过来,都跟着说谢谢。 刘青山老娘从屋里走出来,七十多岁的人,身上穿着那身花布衣裳。 “哎呦喂,江春,你终于来了。” “我们家的大恩人,可算来喽!” 第八十四章 山里出老虎? “我这把年纪,头一次穿上这么顺眼的衣裳。” 老太太手扣着江春,眼眶一红。 江春挪了下嘴角,话音有些温和。 “大娘,甭见外,这都是该做的。刘队长是我兄弟。” 桌上那会早就菜堆满了。 虽然都是锅里炒得常见的饭食,可每一样都冒着热气。 正中间那盘红烧肉,就是江春那天送的野猪肉炖出来的。 刘青山媳妇嗓音压低了点,脸也红了。 “家里这些吃的,也没啥拿得出手的菜,莫嫌寒碜。” 刘青山把酒拎起来,先给江春倒满,再慢腾腾给自己倒上一杯。 “江春兄弟,我不会说啥漂亮话,这杯酒敬你。” 他一口干了,江春也跟着喝了。 刘青山媳妇给林秀秀夹菜。 “弟妹多吃点,你们江春真是个好男人。” 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要不是他帮衬着,我们家孩子现在还穿着破衣服呢。” 刘铁柱在旁边插嘴。 “妈,江叔叔还给我们买了麦乳精呢。” 刘青山瞪了儿子一眼。 “小孩子别乱说话。” 江春笑着摸摸刘铁柱的头。 “没事,孩子正长身体,是该补补。” 刘青山老娘也在旁边抹眼泪。 “这些年苦了青山,要养活这么多孩子。” 她看着江春。 “多亏了你,我们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刘青山又给江春倒酒。 “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皱眉头。” 江春知道刘青山的为人,这话是真心的。 “刘队长,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助应该的。” 刘青山媳妇这时候想起什么,跑到里屋拿出个布包。 “弟妹,这是我做的鞋垫,你和江春一人两双。” 林秀秀推辞不要,刘青山媳妇硬塞给她。 “这不值什么钱,就是个心意。” 刘铁柱拉着江夏到一边玩,给她看自己的新玩具。 那是刘青山用江春给的钱买的,虽然不贵,但孩子很宝贝。 江夏看着那些玩具,想起以前在大伯家的日子。 那时候江建财有什么好东西都不给她玩,还经常欺负她。 现在哥哥有出息了,她也能挺直腰板做人了。 吃饭的时候,刘青山的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不抢不闹。 最小的那个才两岁多,啃着骨头啃得满脸油。 刘青山媳妇不停地给江春和林秀秀夹菜。 “这个野鸡是青山昨天打的,味道还行。” 其实那野鸡是江春上次送的,刘青山一直舍不得吃。 今天为了招待江春,才拿出来做了。 江春尝了一口,确实做得不错,农村人的手艺虽然简单,但实在。 刘青山老娘坐在旁边,一个劲地夸江春。 “这孩子真是好样的,又能干又孝顺。” 老太太话音刚落,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队长在家吗?” 声音有点焦虑,刘青山起身往外瞅,是梁家村的村长梁大贵。 手里提着两只老母鸡,另一只胳膊抱着坛酒。 刘青山稍微蹙了下眉,梁家村和红星村向来不太对付,高老三和刘德贵就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混子。 “梁村长,有事么?” 梁大贵见江春也在,狭长嘴角一扬,把东西放地上。 “江兄弟也来了,真是巧。” 他手上搓了搓,面上扯出一丝笑。 “我是专门替高老三和刘德贵来赔个不是的。” 江春摆摆手。 “过去事了,就算了吧。” 梁大贵还是不松口,硬把那坛酒塞进江春手里。 “这事得说清,那两个家伙进你地头偷东西,我们全村跟着丢了人。” 刘青山看他这么诚恳,语气缓和了些。 “梁村长太客气了,东西收回去吧。” 梁大贵把老母鸡也推过来,江春和刘青山都不肯收,推来推去的。 突然,梁大贵扑通一声跪下了。 “二位兄弟,我有事求你们。” 江春和刘青山赶紧去扶,梁大贵死活不起来,膝盖都磕青了。 “梁村长你这是干什么?” 刘青山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给他们下跪,传出去不好听。 梁大贵抬起头,眼眶通红。 “山那头出了老虎。”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 老虎,那可不是野猪野兔能比的,三百斤往上的大家伙,一巴掌能把人脑袋拍碎。 林秀秀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江夏吓得往江春身后缩。 梁大贵继续说,声音都在颤抖。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刘青山倒吸一口凉气,三条人命,这事太大了。 “前天晚上,王老汉去山里找他家走丢的牛,再也没回来。” 梁大贵抹了把眼泪。 “第二天找到的时候,只剩半个身子,内脏都被掏空了。” 刘青山媳妇捂住嘴,脸色煞白,刘青山的几个孩子都吓哭了。 “昨天李家兄弟俩上山砍柴,也没回来。” 梁大贵的声音越来越低。 “今早找到的时候,一个没了头,一个被拖进山洞里,只剩几块骨头。” 江春脸色凝重,老虎吃人上瘾了,这是最危险的。 一般老虎怕人,不会主动攻击,但吃过人肉的老虎就不一样了。 它们知道人比野猪鹿这些猎物更好对付。 “昨晚又进村,把张家的两头猪咬死了,李家的牛也没了。” 梁大贵说着,眼眶有点红。 “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怕孩子出事。” 林秀秀下意识往江夏那边靠了一步,心里有些不安,真有老虎进村,谁也担不住。 刘青山问了句。 “报官没有?” 梁大贵点头。 “报了,可镇里帮不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镇派出所那会儿出了乱子,人都散了,这事他们也顾不过来。 “江兄弟和刘队长会打猎,我就只好过来找你们。” 梁大贵说着就要弯腰,江春赶紧拦下。 “梁村长,这次真挺危险的。” 林秀秀直接不干。 “野猪勉强还行,老虎太不一样。” 她拉着江春的胳膊,手都有些发紧。 “江春,这事你可别轻举妄动。” 这时候刘青山的娘也插了一句。 “梁村长,我们也不是不讲情分,可这老虎真的不好惹啊。” 老太太小心扶着拐杖起身。 “我儿子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活下去?” 第八十五章 买火药 刘青山的媳妇也忍不住跟着帮腔。 “可不是嘛,你们村这点事,难不成非得让我们全家也跟着搭进去?” 梁大贵知道蹭下去没啥用,只能叹了口气站起来。 “我也明白,这事是不是太冒险了?” 说着,他一把拎起自个儿的东西转身要走。 “那我就先回去了,再合计合计,看还有谁能搭把手。” 江春和刘青山只能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哪想刚到外头俩人全傻了眼。 大门外竟然黑压压跪了一大片,少说得有三四十号人,全是梁家村的乡亲。 男的女的,老老少少都有,最前头站着的几个老太太,手绿色的篮子没丢。 “江春啊,行行好,救救我们一家吧。” 其中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整个人趴着,直接抱住江春的小腿,哀嚎着。 “我家汉子就是让那老虎给咬死的王老汉,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这么没了。” 老太太哆嗦着从篮子里掏出一把鸡蛋,死命就往江春怀里塞。 “这是我屋里最后几颗鸡蛋了,全给你了,拜托你替我儿子报个仇吧。” 另一个老大妈也蹭上前来,怀里紧紧揣着个布包。 “这里面是我这一辈子省下的一点棺材钱,二十块,都给你。” 打开一看,一包皱巴巴的零钱,都是小票,没有大票。 江春看着他们,一个劲别扭,心里也直堵得慌。这可真是老苦命人。 就在这会儿,人堆里忽然挤出来个年轻女人,看到江春两步就扑过来,一脑袋跪地上。 “江大哥,我家那口子就是李家那兄弟里的大哥。” 她哭得嗓子都快要嘶哑了。 “昨天晚上还啥事没有,这天一亮,就给那虎啃得只剩个骨头架了。” 年轻女人从怀里翻出个布包打开,里面还真是三十块钱。 “家里的钱都在这了,都交给你。” 她抬起脸看着江春,眼里全是绝望和痛苦。 “实在不够的话,我人也归你,只求你给我男人报了这个仇。” 说着她就伸手扯自己衣扣子,林秀秀眼疾手快赶紧拉住她。 “妹子,怎么啦,可不能给自己伤着了。” 那女人一把抓住林秀秀双肩哇哇一阵哭。 “姐姐,我男人没了,家里仨小孩还等着,最小的才满一岁。” 她哭一声喘三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要是再没人管管,这老虎迟早来咱家,我和孩子也个个完了。” 其他乡亲后头也接着磕头,眼泪鼻涕全擦到地上。 “江大哥,刘青山,给条活路吧。” “求求你们了,咱们都跪下了,只为了一条命。” 这时候还有个中年汉子趴地前挪,把下巴都跑破了。 “我家房就在山底下啊,每天黑里都听得见老虎嗷嗷叫。” 他扯过自家五岁多的小儿娃站身边。 “我就怕哪天老虎真的进门,连我家儿都给拖走了。” 孩子也跟着跪在泥地里,抬着小脑袋怯生生望着江春。 刘青山看着这些人,心里也不好受。 两个村离得近,今天老虎在梁家村,明天说不定就到红星村了。 他看向江春,压低声音。 “江春兄弟,怎么办?” 江春看着跪了一地的村民,又看看那些老人孩子。 不帮,这些人可能真的会死,老虎吃人上瘾,只会越来越凶。 帮,那是拿命在赌,老虎可不是野猪能比的。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大家都起来吧。” 村民们抬起头,眼里燃起希望。 “江兄弟,你答应了?” 江春点点头。 “明天我进山看看,要是真有老虎,我想办法除掉它。” 村民们激动得又要磕头,江春赶紧拦住。 林秀秀急了,拉着江春就往屋里走。 “你疯了,那是老虎,不是野猪。” 她眼泪都出来了。 “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小夏怎么办?” 江春握住她的手。 “秀秀,你听我说。” 他指着外面。 “两个村就隔一座山,老虎今天在那边,明天可能就来我们村了。” 林秀秀还是摇头。 “那也不能拿命去拼。” 江春想了想说道: “这样,明天我先去县里,找张局长商量这事。” “看能不能派些人来,或者给我们发几把枪。” 有枪就不一样了,对付老虎把握大多了。 林秀秀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真的去找张局长?” “真的,明天一早就去。” 刘青山这时候已经在往外送东西了。 那些村民硬要把带来的东西留下,鸡蛋,钱,还有些米面。 “这是我们的心意,万一你们有个闪失,也算给家里留点念想。” 刘青山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但他把钱都退了回去。 “东西收下,钱不能要,我们是为民除害,不是为了钱。” 梁大贵带着村民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走前还说,要是需要人手,他们村的壮劳力都可以来帮忙。 江春摇头,人多了反而碍事,老虎一扑,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等村民都走了,江春对刘青山说。 “明天一早你来找我,咱们一起去县里。” 刘青山点头。 “好,我五点就过来。” 江春又嘱咐。 “这几天让家里人都别出门,老虎可能会过来。” 刘青山脸色一变,赶紧答应。 “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谁都不准出院子。” 江春回到家,林秀秀还在担心。 “真的要去打老虎?” 江春把她搂在怀里。 “别担心,我有分寸。” 江夏也害怕。 “哥,老虎真的会吃人?” 江春摸摸她的头。 “所以这几天你不要出门,就在家里待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青山就来了。 他背着个包,里面装了绳子,刀,还有些干粮。 “江春兄弟,准备好了吗?” 江春也背着包,但里面装的东西不一样。 有他以前在部队用过的一些工具,都是打猎的好帮手。 两人刚要出门,江春突然停下。 “不用去县里了。” 刘青山愣了。 “为啥?” 江春转身往回走。 “我们自己进山。” 刘青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我们两个?那可是老虎。” 没有枪,没有人手,两个人去打老虎,这不是找死吗。 江春解释道。 “县里的警力有他们的用处,万一打老虎出了意外,我没法跟张局长交代。” 他看着刘青山。 “反倒是我们两个配合默契,拿下老虎没问题。” 刘青山咬咬牙。 “行,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江春想了想。 “先去镇上,买点东西。” “买什么?” “火药。” 刘青山眼睛一亮,有火药就能做炸药,对付老虎确实有用。 两人赶到镇上的时候,集市刚开。 卖火药的铺子在最角落,平时没什么人来。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见有客人来了,赶紧招呼。 “两位要买什么?” 江春直接开口。 “火药,要最好的。” 老板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罐子。 “这是黑火药,威力大,一般是开山用的。” 江春打开闻了闻,确实是好货。 “来二十斤。” 老板吓了一跳,二十斤火药,能把半座山炸平了。 “这么多?你们要干什么?” 第八十六章 江兄弟好手段 江春掏出张建设给的工业券,二十斤火药需要特殊批条才能买。 “打老虎。” 老板手里的秤砣差点砸脚上,他做这行三十年,买火药开山挖矿的见多了,买来打老虎的头一回听说。 “你们俩打老虎,没开玩笑吧。” 刘青山把梁家村的事说了,老板听完脸色都变了,三条人命不是小事。 “可就算这样,二十斤也太多了。” 老板压低声音,眼睛往门外瞄了瞄。 “这玩意管得严,万一出事我要坐牢的。” 江春从包里拿出个证件,是张建设给他开的临时聘书,县公安局格斗教官。 老板看了证件,态度立马不一样了,公安局的人买火药,那是公事。 “原来是江教官,失敬失敬。” 他转身往里屋走,那里有更好的货。 “既然是打老虎,普通黑火药不行,我这有进口货。” 老板搬出个铁皮箱子,里面装着黄色粉末,闻起来味道更冲。 “这是硝化甘油混合物,威力是黑火药三倍。” 江春凑近看了看,确实是好东西,当年在部队见过类似的。 “多少钱。” “十块钱一斤,这已经是成本价了。” 刘青山倒吸一口凉气,二十斤就是两百块,顶普通人家两年收入。 江春二话不说掏钱,老板见他这么爽快,又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 “这是雷管,引信,还有防潮油布,都送你了。” 他顿了顿,从墙上取下个破旧的皮袋子。 “这里面放了几颗我年轻时自造的土雷,虽然杀伤不大,声音倒挺唬人。” 老板把所有东西往袋里一放,走前又拉住江春,嘱咐两句。 “小伙子,真要撞到老虎,记住它可不是家猫。我小时候碰见一次,一掌就把牛的头拍扁了。” 江春回应一声,把包拎上就出门。 离了火药铺俩人转头去了铁匠那边。 铁匠老李还在炉边敲铁,江春出现,他抬头招呼。他们上回刚打个刀子,还记得人。 “江兄弟,今儿来要点啥?” “得用最好硬度的钢条,再来点铁片。” 老李进屋里翻找,从角落带出一把成色好的钢条,平常打耙子多下来的。 “这些应该顶用不?” 江春在手里颠了几下,又试了下韧劲。 “还行。再给我配二十斤薄铁片。” 老李其实不太懂他要做点啥,不过江春掏钱爽快,他说啥就照吩咐去办了。 正装东西的时候,铁匠铺外面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是镇上有名的猎户赵大炮,五十多岁,据说年轻时候打过豹子。 “听说你们要去打老虎。” 赵大炮上下打量江春和刘青山,眼里全是不屑。 “就凭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老虎一个照面就能把你们撕了。” 他身后几个徒弟也跟着起哄。 “赵师傅说得对,打老虎那是要经验的。” “就是,没在山里混过十几年,连老虎毛都见不着。” 赵大炮走到江春面前,伸出蒲扇大的手。 “看见没,这是二十年前被黑熊咬的,差点废了。” 他撩起裤腿,大腿上一道半尺长的疤。 “这是十年前被野猪撞的,养了半年才好。” 赵大炮的意思很明显,打猎不是闹着玩的,得有真本事。 江春没理他,继续挑选铁片。 赵大炮觉得被无视了,声音大了起来。 “我劝你们还是别去送死了,老虎那玩意,没个七八条枪围着打,根本没戏。” 刘青山忍不住了。 “赵师傅,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帮梁家村除害。” 赵大炮脸色一变,他昨天就知道这事了,但没敢去。 老虎和别的猎物不一样,就算他有二十年经验也不敢碰。 “我那是不想白白送命,不像某些人,为了出风头连命都不要。” 江春这时候拿起一根钢条,双手一掰。 咔嚓一声,手指粗的钢条断成两截。 铁匠老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可是打铁用的好钢,硬得很。 赵大炮也愣住了,这得多大的臂力。 江春把断钢条扔到一边,又拿起一块铁片。 手指在铁片上一划,铁片就像纸一样卷了起来。 “老李,这些铁不太行,有没有更好的。” 老李咽了口唾沫,赶紧去里屋搬出个木箱。 “这是去年从省城进的精钢,本来是给县里打刀的。” 江春试了试,确实比刚才的硬多了。 “就要这个,全要了。” 赵大炮这会儿不说话了,江春这手劲,确实不是一般人。 但他还是不服气,打老虎靠的不光是力气。 “有力气是不错,但老虎可不会站着让你打。” 赵大炮从腰间拔出猎刀。 “它的速度快得你根本反应不过来,等你看见它,脖子已经被咬断了。” 江春转过身,盯着赵大炮。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速度才够。” 话音刚落,江春拿起个抹布,对着他的视线一丢。 对吼赵大炮手里的刀已经到了江春手上。 不光如此,赵大炮腰间的另外两把刀也不见了。 三把刀都插在墙上的木板上,刀把还在颤。 这是他在部队学的徒手格斗技术,虽然行家能看清动作,但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速度,够吗。” 赵大炮的冷汗下来了,刚才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看见。 要是江春想要他的命,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几个徒弟更是吓得不敢出声,他们跟着赵大炮学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身手。 铁匠老李这时候开口了。 “江兄弟是战斗英雄,前线打敌人的时候,一个人端了三个碉堡。” 他看着赵大炮。 “赵师傅,你打了二十年猎,杀过几个敌人。” 赵大炮脸涨得通红,打猎和打仗完全是两码事。 猎物不会用枪,敌人会,而且敌人比老虎更危险。 江春把刀从墙上拔下来,递还给赵大炮。 “赵师傅的刀不错,保养得很好。” 赵大炮接过刀,手还有点抖。 “江兄弟好功夫,是我有眼无珠了。” 他转身就要走,江春叫住他。 “赵师傅,能不能帮个忙。” 赵大炮回过头,以为江春要为难他。 “你在山里混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哪里能买到好弓。” 提到弓,赵大炮来了精神。 “要说弓,镇上没人比老木匠做得更好。” 他带着江春和刘青山去了镇东头的木匠铺。 老木匠六十多岁,满脸皱纹,正在做家具。 “老张,有客人要买弓。” 老木匠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江春。 “现在用枪的多,用弓的少了。” 他从床底下拖出个长木箱,里面放着几张弓。 “这是牛角弓,拉力八十斤。” “这是竹弓,拉力六十斤。” “这是铁胎弓,拉力一百二十斤。” 第八十七章 这弓我要了 江春拿起铁胎弓试了试,轻松拉满。 老木匠眼睛亮了,这弓一般人别说拉满,拉开一半都费劲。 “小伙子好臂力。” 江春把弓放下。 “有没有更大拉力的。” 老木匠愣了,一百二十斤还不够。 他想了想,从里屋搬出个黑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我三十年前做的,一直没人能用。” 打开黑布,里面是一张通体黝黑的弓。 弓身比普通弓粗一倍,弓弦是用十二股牛筋拧成的。 “这是小日本那弄来的铁做的弓,拉力两百斤。” 赵大炮倒吸一口凉气,两百斤的拉力,那射出去的箭能穿透铁甲。 江春接过弓,双臂一用力。 嘎吱一声,弓被拉成满月。 老木匠的手都抖了,做弓四十年,第一次见有人能拉开这张弓。 “这弓我要了,多少钱。” 老木匠摇摇头。 “不要钱,你能用它,是它的造化。” 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一袋箭。 “这是精钢箭头,配这张弓正好。” 江春道了谢,背起弓就走。 赵大炮跟在后面,彻底服了。 两百斤的拉力,他双手加一起都拉不开。 “江兄弟,要不要我帮忙。” 江春摇头。 “人多了反而危险,你要是真想帮忙,告诉我老虎一般在哪活动。” 赵大炮想了想。 “按理说,老虎喜欢在水源附近,山里有三个水潭。” 他掏出个破布,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地图。 “北边这个最大,南边两个小一些。” “老虎吃了人,肯定要喝水,大概率在北边那个。” 江春记下位置,又问了些老虎的习性。 赵大炮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临走时,赵大炮又叮嘱。 “老虎最危险的是扑击,一扑能有三丈远。” “还有它的爪子,比刀还锋利。” 江春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离开木匠铺,两人又去了皮匠铺。 皮匠老陈正在处理一张狼皮,看见江春来了赶紧迎接。 “江兄弟,上次那张野猪皮做的皮甲怎么样。” 江春那次打野猪,皮让老陈做成了护甲,轻便又结实。 “很好用,这次还要做几件。” 老陈从后面拿出几张处理好的牛皮。 “这是上好的黄牛皮,做护甲最合适。” 江春挑了最厚的几张。 “做四套,要加厚的,特别是脖子和前胸。” 老陈点头记下,他是个明白人,护这两个地方,肯定是防备厉害的猛兽。 “三天能做好吗。” “加加班,应该可以。” 江春又买了些皮条和皮革,这些都是做陷阱要用的。 出了皮匠铺,刘青山忍不住问。 “做四套护甲,不是就我们两个吗。” 江春没回答,他打算多做两套备用,万一破了还能换。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了。 村口站着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江春真要去打老虎啊。” “买了这么多东西,看来是真的。” 江建财也在人群里,阴阳怪气地说。 “打老虎,我看是送死差不多。” 王二狗附和道。 “就是,老虎是那么好打的吗,县里的民兵都不敢去。” 江大军这时候站出来,装模作样地劝。 “江春啊,你要是死了,你媳妇和妹妹可怎么办啊。” 这话说得恶毒,明显是在咒江春。 刘青山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 “江大军,你么的的会不会说人话。” 江大军梗着脖子。 “我这是关心他,万一真出事了,他家两个女人谁来养。” 这时候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 “要是江春有个三长两短,我刘青山养他全家。” 说话的正是刘青山,他瞪着江大军。 “倒是你,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脸在这说风凉话。” 江大军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家确实过得不怎么样。 自从江春打野猪赚钱后,他也试过几次,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山里的野猪像是认识他似的,一见他就跑。 江春没理会这些人,径直回了家。 林秀秀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看见江春和刘青山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进来。 她一愣,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 “你们不是说去县里找张局长吗,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江春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拍拍手上的灰。 “不用找张局长了,买了家伙,今晚我和刘队长两个人去就行。” 林秀秀脸色瞬间白了,她知道江春本事大,可那是老虎啊。 “就你们两个,不要其他人帮忙。” 刘青山在旁边接话。 “人多了反而乱,老虎一扑过来,没经验的人只会添乱。” 江夏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地上那些东西,凑过去瞧。 “哥,这是什么啊,黄黄的粉末。” 江春赶紧把她拉开,那是火药,小孩子碰不得。 “这是火药,用来做炸药包的,你离远点。” 林秀秀听到炸药两个字,心里更慌了。 “江春,你真要去啊,万一老虎没炸死,反倒把自己炸伤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有道理,火药这东西不好控制,弄不好自己先遭殃。 江春知道她担心,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秀秀,我在部队的时候,专门学过爆破,这点火药难不倒我。” 他指着地上那些铁片和钢条。 “而且我还准备了其他东西,陷阱,倒刺,弓箭,万无一失。” 林秀秀还想说什么,江春已经开始忙活了。 “刘队长,过来帮忙,我教你怎么做炸药包。” 刘青山赶紧凑过去,这可是技术活,得学着点。 江春先把火药倒进一个铁罐子里,压实,然后插上雷管和引信。 “记住,火药不能装太满,要留三分空间,不然爆炸威力反而小。” 刘青山点点头,照着江春的样子做第二个。 两人一连做了十几个炸药包,大的小的都有。 江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哥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做完炸药包,江春又开始做陷阱。 他把钢条弯成倒钩状,尖端磨得锋利无比。 “这个叫狼牙钩,插在地上,老虎踩上去,脚掌直接废了。” 刘青山试了试锋利程度,轻轻一碰手指就破皮了。 “这也太狠了吧。” 江春没停手,又用铁片做了几个夹子。 “这是捕兽夹,改良版的,夹力有三百斤,老虎的腿都能夹断。” 他一边做一边给刘青山讲解原理。 捕兽夹的关键在于弹簧,弹簧越紧,夹力越大。 普通捕兽夹只能夹住猎物,江春做的这种,能直接把骨头夹碎。 林秀秀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狠毒。 老虎再厉害,中了这些陷阱,也得脱层皮。 第八十八章 布置陷阱 江夏好奇地问。 “哥,老虎那么聪明,会不会发现陷阱啊。” 江春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瓶东西。 “这是麝香粉,洒在陷阱周围,能掩盖铁器的味道。” 他又拿出几张处理好的兽皮。 “陷阱上面盖上兽皮,再撒上泥土树叶,老虎根本发现不了。” 刘青山越听越佩服,江春考虑得太周全了。 不光是陷阱,连怎么伪装都想好了。 两人又做了一些绳套,用牛筋编的,韧性极好。 “这种套索,一旦套住老虎的脖子,越挣扎越紧。” 江春演示了一下,套索的活结设计得很巧妙。 普通的绳子老虎一咬就断,但牛筋不一样,咬不断还很滑。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差不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他进屋拿出一坛酒,还有两个酒碗。 “刘队长,喝点酒暖暖身子,晚上山里冷。” 刘青山接过酒碗,有些疑惑。 “不吃点东西吗,空着肚子喝酒容易醉。” 江春摇摇头,给他倒满酒。 “今晚不能吃东西。” 刘青山不明白,打老虎是体力活,不吃饱怎么有力气。 “为什么不能吃。” 江春喝了一口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在战场上打过仗的都知道,吃饱了人会犯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饱腹之后,身体的机警程度会下降,反应速度变慢。” 这是他在部队学到的,执行危险任务前,宁可饿着也不能吃太饱。 “人在饥饿状态下,感官最敏锐,力量爆发也最强。” 刘青山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江春举起酒碗,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所以今晚咱们饿着去,明天回来吃老虎肉。” 这话说得豪气干云,刘青山的血也热了起来。 “好,明天吃老虎肉。” 两人碰了碗,一口干了。 林秀秀看着他们,眼圈红了。 她知道劝不住江春,这个男人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江春,一定要小心啊。” 江春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 “放心,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 江夏冲过来,一把抱住江春的大腿说: “哥,你要是回不来,我就不念书了。” 小丫头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 江春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心软了。 “傻样,就你那点志气?哥等着看你考大学回家呢,肯定得回来。” 他又从兜里掏出两张钱,递给林秀秀。 “要是明天中午我还没回来,你去了县里,直接找张局长。” 林秀秀手都在抖,接过钱,神情有些绝望。 江春交待的这些,她懂什么意思,真遇到事让她找张建设求救。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留个后手而已。” 江春拎起包,没多耽误。 刘青山把自己的包背好,准备一起动身。 林秀秀走到门口拦住他,低声提议道: “要不再等一会,叫些人,人多一些一起去。” 江春斜了她一眼,只说一句: “人多只会乱,反成累赘。这老虎狡猾得狠,动静大它早溜了,越热闹越没戏。” 心头很明白,这玩意出手比人快,一群人去山里瞎闹根本没用。 和刘青山搭伴,起码彼此能照应着,有备无患。 二人迈步出院门,迎着夜风往山林那方向走,不少村民各自站门口,有人叹气,有人看笑话。 王二狗蹲家门口,阴声说: “看有什么用,早晚两具尸体抬回来。” 又有个村民接话: “官府都不敢,俩小子有什么用。” 江建财忍不住冷笑: “江春要真死在山上,他家那俏媳妇就蹲家里对灯哭吧。” 话刚落音,刘青山不冷不热扭头瞪过去: “江建财,再胡说一嘴小心我收拾你。” 江建财悻悻不服气,还是咬着声音低喃: “反正实话,老虎吃死仨人,这俩人在给添包堆。” 江春只顾自己脚下,没搭理这些闲话,大步冲进黑漆漆山道。 夜下越发压抑,风带着凉意,从树缝钻过地上晃着阴影。 树叶筛下一地月光,林子静得不正常,人往里走耳边就全是沙沙细响。 刘青山跟着后头,心底发毛忍不住嘟囔: “晚上这地方挺渗人,换谁心里也不舒服。” 江春脚下没停,低声提醒: “别吭声,盯周围,有啥风吹草动抓紧反应。” 两人提着神儿,往前钻了一段工夫,到先前扎的陷阱跟前。 江春把手电一开,聚光扫去,套里果然多了一只死野鸡,脖子勒断了,还热着气。 刘青山刚挪开嘴想说点啥,江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别人别吱声。 他四下扫描,迟疑片刻,确定周围没威胁才说话。 “这片空地不错,便于安排东西。” 地方正好,山腰处没啥遮挡,大树圈着,来什么一目了然。 真逮着老虎,也是得从这儿过。 江春把背包摘下,准备一件件把埋伏的活计安上。 先是在空地周围挖了几个坑,坑里插满倒钩。 “记住,坑不能挖太深,一尺就够了。” 刘青山不明白,陷阱不是越深越好吗。 江春解释道。 “太深了老虎会发现,浅坑它不会在意,一脚踩进去,倒钩直接穿透脚掌。” 说着,他把倒钩插进坑里,尖端朝上。 每个倒钩都涂了麻药,这是他从镇上药铺买的。 老虎中了倒钩,麻药会让它的腿失去知觉。 布置完倒钩,江春又在树上绑了几个炸药包。 “这些是备用的,老虎要是没中陷阱,就引爆这些。” 他把引信连在一起,汇总到一根主引信上。 这样只要点燃主引信,所有炸药包都会爆炸。 刘青山看着这些布置,心里有了底。 这么多陷阱和炸药,老虎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跑不了。 江春又在空地中央摆了几个捕兽夹,用树叶掩盖好。 “这是第二道防线,老虎躲过了倒钩,还有捕兽夹等着。” 他把捕兽夹的位置记在心里,免得自己踩到。 最后,江春在几棵大树之间拉了绳索。 绳索离地两尺高,正好是老虎奔跑时的高度。 “老虎要是冲过来,会被绳索绊倒。” 刘青山听得目瞪口呆,江春考虑得太周密了。 从地下到地上,从近处到远处,层层设防。 布置完外围陷阱,江春开始处理那只野鸡。 他用刀划开野鸡的肚子,鲜血流了一地。 “你这是干什么。” 刘青山不明白,野鸡都死了,还划开肚子干嘛。 江春把野鸡放在空地中央。 “老虎这玩意,鼻子比狗还灵,几里外就能闻到血腥味。” 他把野鸡的内脏掏出来,撒在周围。 “新鲜的血腥味最能吸引老虎,它肯定会来的。” 刘青山这才明白,原来野鸡是诱饵。 江春又从包里拿出麝香粉,洒在陷阱周围。 “这能掩盖我们的气味,老虎闻不出有人来过。” 两人把所有陷阱都布置好,江春指了指旁边一棵大树。 “上树,穿护甲,等着。” 第八十九章 下山 两人爬上树,江春把护甲递给刘青山。 牛皮做的,厚实得很,穿上像穿了层铁甲。 “这玩意真沉。” 江春自己也套上一件,活动了下胳膊。 树上视野好,能看清下面布置的所有陷阱。 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空地上那只野鸡格外显眼。 刘青山坐在树杈上,手里握着一根粗树枝。 江春把弓搭好,箭袋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两百斤拉力的弓,箭出去能穿透牛骨头。 等了半个时辰,林子里静得连虫叫都没有。 刘青山有点坐不住了,小声问道: “会不会老虎不来了?” 江春做了个噤声手势,眼睛盯着远处的树林。 老虎这种东西,越安静越危险。 它能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摸到身后。 又过了一刻钟,风向变了。 江春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腥臊味。 那是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味道,普通人闻不出来。 他在部队训练时专门学过辨别各种野兽的气味。 “来了。” 刘青山瞬间紧张起来,手心都出汗了。 他往江春指的方向看,什么都没看见。 树林黑漆漆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江春慢慢拉开弓,箭搭在弦上。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见三十米外的动静。 果然,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在缓缓移动。 老虎很谨慎,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嗅嗅。 它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但还在确认有没有危险。 这畜生吃过人,知道人类会设陷阱。 江春屏住呼吸,等待时机。 老虎绕着空地转了一圈,始终不肯进来。 它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又被血腥味吸引。 刘青山的腿都麻了,大气都不敢出。 这老虎比他想象的大多了,站起来得有两米高。 月光下能看见它背上的斑纹,每一条都像刀刻的。 老虎终于忍不住了,慢慢走向野鸡。 它很聪明,不走直线,而是绕着走。 这样能避开大部分陷阱。 江春暗暗佩服,这畜生真的成精了。 普通老虎早就扑上去了,它还在试探。 看来吃过人的老虎,警惕性确实不一样。 老虎走到野鸡旁边,低头嗅了嗅。 突然,它猛地抬头,看向江春他们藏身的大树。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绿光,像两盏鬼火。 刘青山差点叫出声,被江春一把捂住嘴。 老虎盯着树看了一会,又低下头去吃野鸡。 它还是发现了人的踪迹,但饥饿战胜了警惕。 就在老虎低头的瞬间,江春松开了弓弦。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两百斤的拉力,箭速快得肉眼都看不清。 老虎反应极快,身子一扭。 箭擦着它的肩膀飞过,只带走一撮毛。 这畜生立刻明白中了埋伏,转身就要跑。 可它忘了自己站在哪里。 右后腿一脚踩进了陷阱坑。 倒钩瞬间穿透脚掌,麻药开始发作。 “吼——” 老虎发出震天的咆哮,疼得直打滚。 它想拔出脚,但倒钩的设计让它越挣扎越深。 血顺着腿流下来,染红了地面。 江春又搭上一箭,这次瞄准的是老虎的眼睛。 老虎看见了,猛地一个翻滚躲开。 但这一滚,又触发了另一个陷阱。 咔嚓一声,捕兽夹夹住了它的前腿。 三百斤的夹力,直接把骨头夹裂了。 老虎疼得满地打滚,把周围的树叶都掀飞了。 刘青山看准时机,点燃了炸药包的引信。 火花沿着引信快速燃烧,几秒钟就到了炸药包。 轰的一声巨响,老虎身边的地面被炸出个大坑。 爆炸的冲击波把老虎掀翻了。 它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全是土和血。 但这畜生生命力太顽强,居然还能站起来。 它瘸着腿往树林里跑,速度依然很快。 江春知道不能让它跑了,受伤的老虎更危险。 它会记恨人类,以后专门报复。 他从树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已经搭好了箭。 这次的距离很近,不到十米。 老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全是仇恨。 就是这一眼的停顿,给了江春机会。 箭正中老虎的后腿关节,直接射穿了。 老虎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趴在地上喘气。 刘青山也从树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根长矛。 那是他临时削的,虽然简陋但够尖锐。 两人慢慢逼近老虎,保持着安全距离。 老虎还在挣扎,想要站起来。 它的眼神依然凶狠,露出的獠牙有手指那么长。 即使身受重伤,它还是百兽之王。 江春又突击了一箭,正中老虎的另一条后腿。 现在老虎彻底动不了了,只能趴在那里喘气。 血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别靠太近,垂死挣扎的老虎最危险。” 江春提醒刘青山,这时候大意会送命的。 老虎虽然动不了,但前爪还能动。 一爪子下去,能把人的肚子掏空。 刘青山点点头,保持在三米外。 他看着这只巨兽,心里既兴奋又后怕。 要不是江春准备充分,他们早就成老虎的晚餐了。 老虎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神也开始涣散。 失血太多,再加上麻药的作用,它快不行了。 但江春还是不敢大意,又补了一箭。 这一箭正中咽喉,老虎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两人等了五分钟,确认老虎真的死了才靠近。 刘青山用长矛捅了捅,老虎纹丝不动。 “死了,真的死了。” 刘青山声音都在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后怕。 他们真的杀死了一只吃人的老虎。 这事传出去,整个县城都要轰动。 江春蹲下来检查老虎的尸体。 这是一只成年雄虎,体重至少四百斤。 爪子比人的手掌还大,难怪能一掌拍死人。 “你看这牙。” 江春掰开老虎的嘴,獠牙上还有血迹。 不是它自己的血,是之前吃的人留下的。 牙缝里还有些布料纤维,应该是死者的衣服。 刘青山看得直恶心,这畜生真的吃了人。 而且看样子不止一个,牙缝里的布料颜色不一样。 有蓝色的,有灰色的,至少是两个人的。 江春站起来,开始收拾现场。 陷阱要一个个拆掉,不然会伤到路过的人。 炸药包没用完的也要收起来,这东西太危险。 “咱们怎么把老虎弄回去?” 刘青山犯了难,四百斤的东西,两个人抬不动。 而且山路崎岖,就算抬得动也走不了。 总不能把老虎切成块运吧,那样太掉价了。 江春想了想,从包里拿出绳子。 他把老虎的四条腿绑在一起,然后找了根粗树枝。 树枝穿过绳子,两人一人一头抬着。 即便这样,还是很吃力。 四百斤的死重,压得两人肩膀生疼。 走几步就得歇一下,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 第九十章 老虎真打死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山脚下。 远远就看见村口聚了一群人,都是来看结果的。 有担心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江建财站在最前面,阴阳怪气地说: “哟,回来了,看样子老虎没找着吧。” 王二狗跟着附和: “就是,要是真打着了,怎么就两个人回来。”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都觉得江春是空手而归。 毕竟老虎那么厉害,两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肯定是在山里转了一圈,没敢深入就回来了。 江大军更是直接: “我就说嘛,打老虎哪有那么容易。” 他故意大声说给所有人听。 那意思很明显,江春就是出去装了个逼。 现在灰溜溜回来了,脸都丢尽了。 张桂芬也在人群里,幸灾乐祸地说: “吹牛谁不会啊,真到节骨眼上就露馅了。” 她儿子江建财跟着起哄: “就是,还战斗英雄呢,连只老虎都打不着。” 梁大贵和梁家村的人也在,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昨天跪着求江春,就指望他能除掉老虎。 现在看样子是白求了,老虎还在山里。 那个死了丈夫的年轻女人,眼泪又流下来了。 她以为江春能给丈夫报仇,现在希望又破灭了。 老虎不除,她和孩子随时可能遭殃。 王老汉的遗孀也在哭: “我就知道靠不住,还不如去县里请民兵。” 其他梁家村的人也开始抱怨。 说什么江春就是个骗子,拿了他们的东西却办不成事。 有的人甚至想要回昨天送的鸡蛋和米面。 刘青山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 “都给我闭嘴!” 他把肩上的树枝往地上一放。 轰的一声,地面都震了震。 所有人这才看清,树枝上绑着个巨大的东西。 “这是什么?” 有人凑近了看,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老虎!是老虎!” 人群瞬间炸了锅,所有人都涌上来看。 那确实是一只老虎,而且个头大得吓人。 即使死了,那张血盆大口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江建财脸色一下子白了,刚才的嚣张劲全没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春真的把老虎打死了。 而且就两个人,没用枪,就这么把老虎弄死了。 王二狗也傻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他昨晚还打赌江春回不来,现在脸被打得啪啪响。 不光回来了,还带着老虎的尸体回来了。 江大军更是说不出话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可是老虎啊,不是野猪野兔。 多少猎户一辈子都碰不到一只,江春一晚上就搞定了。 张桂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儿子刚说完江春连老虎都打不着,现在老虎尸体就摆在面前,比她家养的猪还大三倍。 梁大贵第一个冲上来,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江兄弟,大恩人啊。” 他这一跪,梁家村那些人全跟着跪了,黑压压一片。 那个死了丈夫的年轻女人爬着过来,抱着老虎尸体就哭。 “畜生,就是你吃了我男人。” 她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砸老虎的头,手都砸破了还在砸。 王老汉的遗孀也扑过来,对着老虎尸体吐唾沫。 江春和刘青山站在旁边没说话,这些人需要发泄。 死了亲人的恨,不发泄出来会憋疯的。 江建财这会儿想悄悄溜走,被刘青山一把拽住。 “你刚才不是说江春是骗子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江建财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昨晚还跟人打赌江春肯定死在山里,现在人家好好的站在这,还把老虎打死了。 王二狗也想走,被村民围住了。 “二狗,你不是说江春是去装着的吗。” “这老虎四百斤,你去装一个试试。” 王二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哪敢去打老虎,看一眼腿都软了。 江大军更惨,他刚才说的话全村人都听见了。 现在江春打死老虎回来,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梁大贵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江兄弟,这是我们凑的五百块钱,请你收下。” 五百块对农村人来说是巨款了,一个壮劳力干一年都挣不到。 江春摆摆手没接。 “梁村长,我打老虎不是为了钱。” 梁大贵眼圈红了,这种人现在太少了。 冒着生命危险去打老虎,还不要钱,就为了给村民除害。 其他梁家村的人也感动得不行,纷纷要把带来的东西给江春。 鸡蛋,腊肉,米面,什么都有。 江春还是不要,只说了一句话。 “老虎死了,大家安心过日子就行。”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江春这人品,没得说。 林秀秀和江夏这时候从家里跑出来了。 看见江春平安回来,林秀秀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昨晚一夜没睡,就怕江春出事。 现在看见人好好的,悬着的心才放下。 江夏直接扑到江春怀里。 “哥,你真厉害,真的把老虎打死了。” 小丫头激动得小脸通红,她哥是打虎英雄了。 以后在学校谁还敢欺负她,她哥可是能打死老虎的人。 刘青山家里人也来了,刘青山媳妇抱着孩子,看见自家男人没事,腿一软差点跪下。 刘青山老娘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 “青山啊,可吓死娘了。” 老太太抹着眼泪,昨晚她在佛堂坐了一夜,给儿子祈福。 刘铁柱几个孩子围着老虎看,又害怕又好奇。 “爸,这老虎真大啊。” “比咱家的牛还大呢。” 村民们越聚越多,整个红星村的人都来了。 大家围着老虎议论纷纷,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老虎。 有懂行的老人开始算账了。 “这老虎全身都是宝啊。” “虎骨能入药,一斤能卖二十块。” “虎鞭更值钱,县里的药铺一根能收五十块。” “虎皮就更别说了,这么完整的虎皮,少说也得三百块。” 听着这些数字,村民们都倒吸凉气。 这一只老虎加起来,能卖上千块。 那可是普通人家十年都挣不到的钱。 江建财听着这些数字,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他有本事打老虎,这钱就是他的了。 可他连野猪都打不着,更别说老虎了。 江大军也在旁边听着,心里那个酸啊。 江春以前在他家当长工的时候,他还经常克扣人家工钱。 现在人家一晚上挣的钱,比他一辈子挣的都多。 张桂芬更是气得牙痒痒。 江春现在是又有名又有钱,她儿子江建财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废物。 有村民开始拍江春马屁了。 “江春啊,你这本事真是绝了。” “可不是嘛,全县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能打老虎的。” “以后你就是咱们村的骄傲了。” 第九十一章 这是你应得的 这些人以前可没少在背后说江春坏话。 现在看见人家有本事了,一个个都来套近乎。 江春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感兴趣。 他现在就想把老虎处理了,换成钱盖新房。 家里三个人挤在两间破屋里,确实该改善了。 “刘队长,村里有三轮车吗,借一辆用用。” 刘青山想了想。 “村支书家有一辆,我去借。” 他跑去找村支书,人家一听是江春要用,二话不说就借了。 江春现在是村里的英雄,谁不给面子。 三轮车推过来,几个壮汉帮忙把老虎抬上去。 江春让林秀秀和江夏也上车,刘青山一家也跟着。 他们要去刘青山家的院子处理老虎,那里地方大。 到了刘青山家,江春开始安排。 “刘队长,烧几锅开水,一会儿要用。” “秀秀,拿几个大盆过来。” “小夏,你去找些干净的布。” 大家分头行动,江春从包里拿出那把好刀。 这刀是上次在铁匠那里打的,锋利无比。 江春先把老虎翻过来,从肚子下刀。 他的刀法极准,一刀下去,不伤内脏。 虎皮最值钱,必须保证完整。 一点一点剥皮,每一刀都恰到好处。 围观的村民看得目瞪口呆。 这手艺比杀猪匠还厉害。 半个小时后,一张完整的虎皮剥下来了。 橙黄色的底色,黑色的条纹,看着就威风。 “这虎皮至少值四百块。” 有懂行的人估价。 江春点点头,继续处理。 接下来是取虎骨,这个更讲究。 骨头不能断,断了就不值钱了。 江春的刀沿着关节走,把肉一点点剔下来。 每根骨头都完完整整的,白森森的像玉一样。 “这虎骨少说有五十斤。” “一斤二十块,就是一千块啊。” 村民们的呼吸都急促了。 光是虎骨就值一千块,加上虎皮,已经快一千五了。 江春又开始处理内脏。 虎鞭,虎胆,虎心,这些都是上等药材。 特别是虎鞭,县城那些有钱人最喜欢。 “虎鞭能卖八十块。” “虎胆也值钱,能卖五十。” 又是一百多块。 最后是虎肉,四百斤的老虎,去掉骨头内脏,还有两百多斤肉。 虎肉虽然不如虎骨值钱,但也能卖五毛一斤。 两百斤就是一百块。 所有东西加起来,这只老虎能卖一千七百块。 这个数字一出来,全场都安静了。 一千七百块,在农村能盖三间大瓦房了。 江建财的眼睛都红了,他家所有家当加起来都没这么多钱。 江春一晚上就挣到了。 江大军更是咬牙切齿。 当初江春在他家当长工,他一个月才给人家两块钱。 现在人家一晚上挣的,够给他发七十年工资。 早知道江春有这本事,他说什么也要把江春留在家里。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梁大贵这时候站出来说话了。 “江兄弟为我们村除害,我们也该表示表示。”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布包。 “这是我们另外凑的三百块,买江兄弟一百斤虎肉。” 三百块买一百斤虎肉,相当于三块钱一斤。 这价格比市场价高了六倍。 梁家村的人这是在变相感谢江春。 他们知道江春不收谢礼,就用高价买肉的方式给钱。 江春想了想,没拒绝。 人家也是好意,而且梁家村死了三个人,吃点虎肉也算告慰亡灵。 “行,一百斤虎肉,我这就切。” 他麻利地把虎肉分割好,装进梁大贵带来的篮子里。 梁大贵把三百块钱放下,带着村民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走前还说,以后江春有什么事,梁家村一定全力帮忙。 梁家村的人走了,红星村的人还围着没散。 大家都盯着剩下的虎肉,眼睛放光。 虎肉可是大补,吃了强身健体。 平常人一辈子都吃不上一口。 江春看出大家的心思。 “今天高兴,每家分二斤虎肉。”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欢呼起来。 二斤虎肉,够一家人吃好几顿了。 江春这人真大方,这么贵的东西说分就分。 刘青山赶紧阻止。 “江春兄弟,这可是钱啊,都分了你拿什么盖房。” “乡里乡亲的,大家高兴最重要。” 其实他心里有数,光是虎骨虎皮虎鞭这些,就能卖一千多。 分出去一百斤虎肉,也就少卖五十块钱。 但是能让全村人都念他的好,这买卖划算。 村民们排着队领肉,每个人都千恩万谢。 “江春真是好人啊。” “这么贵的虎肉,说给就给。” “以后谁再说江春坏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就连平时跟江春不对付的人,也不好意思了。 人家打老虎是为全村除害,还把虎肉分给大家。 这样的人,谁还好意思说坏话。 江大军一家也来领肉了。 江春二话没说,也给了两斤。 江大军接过肉,脸上火辣辣的。 他以前那么对江春,人家还给他肉。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 张桂芬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嚣张了。 江春现在的本事和财力,她惹不起。 江建财更是老老实实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怕江春想起以前的事,不给他肉。 还好江春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给了他家两斤。 分完肉,江春开始收拾虎骨这些药材。 虎骨要晒干才能卖好价钱。 虎鞭和虎胆要用酒泡起来保存。 刘青山从家里拿出两坛好酒。 “这是我爹留下的,二十年的陈酿。” 江春把虎鞭泡进一坛,虎胆泡进另一坛。 这两样东西泡酒后,药效更好,也更值钱。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把老虎处理完了。 江春让刘青山帮忙联系买家。 刘青山在县里有些关系,知道谁收这些东西。 “我认识县医院的采购员,他肯定要。” “还有县城几个药铺的老板,都是大主顾。”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价钱合适就卖。” 刘青山下午就进城了,带着一些样品。 晚上回来的时候,脸上全是笑容。 “江春兄弟,好消息。” “县医院的王主任,愿意出一千二百块收虎骨。” “济世堂的老板,三百五十块收虎鞭。” “虎胆和虎皮,百草堂的掌柜的出五百块全要了。” 这些价格比预期的还高。 看来县城的有钱人是真的有钱。 “另外,王主任还说,如果以后还有这种野味,他都收。” 江春算了算,这些加起来有两千零五十块。 加上梁大贵给的三百,一共两千三百五十块。 这笔钱,足够盖一个大院子了。 不光是房子,连家具都能置办齐全。 刘青山帮江春这么大忙,江春自然不会亏待他。 “刘队长,这是两百块,你拿着。” 刘青山吓了一跳。 “这可不行,我就是跑跑腿。” 江春把钱硬塞给他。 “你也出生入死了,这是你应得的。” 第九十二章 去建材市场 刘青山还是把钱收了,心里盘算着这二百块能给家里添不少东西。 第二天一早,江春就催着刘青山进城,虎骨虎皮这些东西放久了会掉价。 “先去县医院找那个王主任。” 刘青山带路,两人拉着板车,上面放着用油布包好的虎骨。 县医院采购科在三楼,王主任正在办公室喝茶,看见刘青山进来就站起来了。 “青山兄弟,货带来了?” 王主任四十来岁,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 江春把油布打开,五十斤虎骨摆在桌上,每根都白得发亮。 王主任拿起一根仔细端详,越看眼睛越亮。 “这成色,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 他又拿起另一根,用手指敲了敲,声音清脆。 “这骨密度,少说也是十年以上的成年虎。” 旁边的护士长也凑过来看,她是懂药材的。 “王主任,这虎骨品相确实极品,咱们医院收藏的那几根都比不上。” 王主任放下虎骨,推了推眼镜。 “江兄弟,说实话,这批货超出我的预期。” 江春心里有数,这是要加价的节奏。 “原本说好一千二,但这品质值得更高的价。” 王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 “这样,我给你一千五,这是我能做主的最高价了。” 刘青山在旁边差点叫出声,比说好的多了三百块。 江春却很平静,他知道这虎骨确实是上品。 “王主任爽快,就这个价。” 王主任立刻让会计开票,现金当场点清。 临走的时候,王主任拉住江春。 “江兄弟,以后有这种好货,一定先考虑我们医院。” 他压低声音。 “我还认识省城的几个大医院采购,价格能给到更高。” 江春点点头,这是结交了个好关系。 出了医院,刘青山还在激动。 “一下子多了三百,这王主任真够意思。” 江春把钱收好。 “走,去济世堂。” 济世堂是县城最大的药铺,三层楼的铺面,门脸比医院还气派。 老板姓钱,五十多岁,是县里有名的富商。 钱老板正在柜台后面拨算盘,看见有人进来抬眼瞧了瞧。 “两位买药?” 刘青山上前搭话。 “钱老板,我们是来卖虎鞭的,之前说好的。” 钱老板一听虎鞭,立马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货呢?” 江春把用酒泡着的虎鞭拿出来,玻璃瓶里的虎鞭有小臂那么长。 钱老板接过瓶子,对着光看了看。 “这个头,少说也是四百斤的大虎。” 他打开瓶盖闻了闻。 “用的还是陈年老酒,小兄弟懂行啊。” 旁边的伙计也凑过来。 “掌柜的,这虎鞭成色真不错,比上个月收的那根强多了。” 钱老板把瓶子放在柜台上,眯着眼睛思考。 “原本说的三百五,但这品相配不上这个价。” 刘青山心里一紧,难道要压价? 钱老板接着说。 “这样的货,我给四百五,不能再少了。” 又涨了一百,刘青山都懵了。 江春倒是明白,好东西自然有好价钱。 “而且,” 钱老板又开口了。 “江兄弟是打虎英雄,为民除害,我钱某人最佩服这种人。” 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锦盒。 “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百年人参一支,送给江兄弟。” 百年人参,市面上少说值两百块。 江春想推辞,钱老板摆手。 “江兄弟别客气,交个朋友,以后多来往。” 这种人情江春记在心里了。 出了济世堂,刘青山抱着那个锦盒,手都在抖。 “这一趟又多赚了一百,还白得一根人参。” 江春算了算时间,还早。 “去百草堂。” 百草堂的掌柜姓李,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看见江春拿来的虎皮和虎胆,眼睛都直了。 “这虎皮,毛色真漂亮。” 他摸着虎皮上的条纹。 “黑黄分明,没有一点杂色,这是极品中的极品。” 李掌柜又看了看虎胆。 “个头也大,少见的好货。” 他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 “江兄弟,原本说好五百块全收。” 刘青山的心又提起来了。 “但我改主意了。” 李掌柜走到江春面前。 “这虎皮我想留着做传家宝,值得出更高的价。” 他伸出六个手指。 “六百,虎皮虎胆我全要了。” 又涨了一百。 李掌柜看江春不说话,以为嫌少。 “江兄弟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加五十,六百五。” 江春这才开口。 “李掌柜大气,就这个价。” 李掌柜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江春不卖。 这种品相的虎皮,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第二张。 “江兄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掌柜搓着手。 “我有个朋友在省城开药材行,专收稀罕货。” 他拿出一张名片。 “这是他的地址,江兄弟要是有好东西,可以去找他。” 又是一条人脉。 三家跑下来,原本两千零五十的东西,卖了两千六百五。 加上梁大贵的三百,一共两千九百五。 刘青山算了好几遍,生怕算错了。 “江春兄弟,咱们这是走了什么运,每家都加价。” 江春心里明白,一是货好,二是这些商人都想结交他。 打虎英雄的名头,在县里还是很管用的。 “走,去建材市场。” 刘青山愣了。 “现在就去买建材?” “对,有钱就得花,免得夜长梦多。” 县城建材市场在南郊,各种木料砖瓦堆得像山一样。 江春找到最大的一家木材行。 老板姓赵,看见江春这么年轻,以为是来打听价格的。 “小兄弟,盖房子?” “对,盖两个院子。” 赵老板眼睛一亮,两个院子可是大生意。 “要什么料子?” 江春指着院子里那些上好的杉木。 “就要那种,够盖两个院子的。” 赵老板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进口杉木,一根就要十块钱。 两个院子少说也要一百根。 “小兄弟,这可不便宜,一千块打底。” 江春从包里掏出一沓钱。 “先付五百定金,明天送到红星村。” 赵老板看见真金白银,态度立马不一样了。 “没问题,明天一早就送。” 江春又去了砖瓦厂,青砖要了两万块,琉璃瓦要了三千片。 老板都看傻了,这是要盖宫殿吗? “小兄弟真是大手笔,这些砖瓦就要四百块。” 江春又掏钱,痛快地付了定金。 石灰,水泥,钢筋,门窗,江春挨个采购。 每到一家,老板都被他的手笔震住。 别人盖房子扣扣索索,他是要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刘青山跟在后面,腿都软了。 短短两个小时,江春就花出去一千八百块。 “江春兄弟,你真要盖那么大的房子?” 江春拉着刘青山到一边。 “不光是房子大,还要盖得好。” 他看着刘青山:“刘队长,我有个想法。” 第九十三章 道贺 江春摇头。 “不是住一个院子,是盖两个院子,挨着。” 他比划着。 “我家一个,你家一个,中间就隔一道墙,开个门就能串门。” 刘青山听明白了,但还是觉得不合适。 “江春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使不得啊。” 他掰着手指算。 “盖两个院子,光材料就要两千块,人工又是几百,太破费了。” 江春拍拍他肩膀。 “钱的事不用担心,咱们挣的够了。” 他故意板起脸。 “再说了,盖房子需要人手,你要是不同意,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让你帮忙了。” 这话说到刘青山心坎里了,江春帮了他家那么多,他正愁没机会报答。 现在江春要盖房,他肯定要出力。 “那就听江春兄弟的,咱们做邻居。” 江春笑了。 “这就对了,以后孩子们串门也方便,热闹。” 两人又去工匠街,找了瓦匠,木匠,定好了工期。 瓦匠头子姓陈,是县里有名的巧匠。 “两个院子,一个月能完工,工钱三百。” 木匠姓刘,手艺也是一流。 “门窗家具,我包了,工钱两百。” 江春都答应了,还每人预付了五十块定金。 两个工匠都惊了,哪有这么痛快的主顾。 回村的路上,江春雇了五辆马车。 车上装着今天买的一部分材料,主要是些小件。 大件的明天商家会送。 车队浩浩荡荡进了村,动静大得全村都出来看。 “这是谁家办喜事,雇这么多车?” “看那些东西,像是建材。” “谁家要盖房子,这么大阵仗?” 江建财正在地里干活,看见车队也跑过来。 “这是干啥,谁这么有钱?” 等看清车上坐的是江春,他脸色立马变了。 五辆马车的建材,这得花多少钱。 王二狗也从家里出来,看见那些上好的木料,眼珠子都绿了。 “那是金丝楠木吧,一根就要十几块。” “还有那些琉璃瓦,比青瓦贵三倍。” 村民们跟在车队后面,一直跟到江春家门口。 林秀秀和江夏听见动静出来,看见这么多车也愣住了。 “江春,这是买了什么?” 江春跳下车。 “盖房子的材料,咱们要盖新房了。” 江夏高兴得蹦起来。 “哥真的吗?咱家以后也能住新房啦?” 林秀秀看着那些建材,笑出来,可还是有点不踏实。 “得花多少啊?” 江春把兜里的钱全翻了出来,还剩一千一百。 “甭愁,花不完,这些钱还富余。” 林秀秀刚张嘴想多问,院外传来汽车动静,两辆吉普停门口。 张建设从前面那辆下来,两个警员跟着,手上都提着礼盒。 刘团长从后头的吉普出来,李大壮王铁柱也跟着,每人怀里都是大坛酒。 “江春,听说你光天化日捶了只吃人的老虎。” 张建设一边快步进屋,村民们主动让路。 “你干的是除恶扬善,这样的英雄我必须亲自来见。” 刘团长随后开嗓: “不错小兄弟,这一晚上就把猛虎撂倒,顶我们连里一队兵都管用。” 江春赶紧迎上去。 “张局长,刘团长,你们怎么来了。” 张建设把礼盒放下,里面是两条中华烟,两瓶茅台。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刘团长的礼物更实在,两坛五十年的汾酒,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打虎英雄,这名头全省都要知道了。” 江春转身进屋,抱出一个大包裹。 “两位领导来得正好,这是专门给你们留的。” 打开包裹,里面是切好的虎肉,每份都有十斤。 张建设眼睛亮了。 “虎肉?你没卖?” 江春摇头。 “自己吃了些,剩下的就是给二位准备的。” 刘团长拿起一块虎肉看了看,肉质紧实,纹理清晰。 “这玩意我还真没吃过。” 张建设也凑过来。 “我在省城的时候,听说一斤虎肉能卖五块钱。” 十斤就是五十块,两份就是一百块,江春说送就送。 刘团长拍了拍江春肩膀。 “你小子,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舍得。” 张建设想了想。 “恭敬不如从命,这虎肉我收下了。” 他转头对警员说。 “去县城,把福满楼的大厨请来,再买些好酒好菜。” 刘团长也来了兴致。 “今天就在村里摆宴席,让大家都沾沾光。” 张建设点头。 “我出钱买肉买菜,你出钱买酒。” 两人一拍即合,这是要大办一场。 警员开车走了,不到半小时,第一批车就回来了。 三辆卡车,拉着锅碗瓢盆,还有临时灶台的材料。 福满楼的主厨带着五个帮手,每个人都穿着白色厨衣。 第二拨车更狠,五辆大卡车全装的食材。 两头猪、三只羊,还有十几只鸡鸭,蔬菜堆满一角。 村里人看得直发愣,阵仗比过年还大。 江建财在人堆里,脸绷得死紧。 县公安局长、军区那边的团长特意跑来给江春道贺,这派头太硬了。 江大军牙咬得咯吱响,心里憋火。江春以前还在他家帮忙,现在风光起来甩出他十条街。 又有辆车过来,清一色酒水。茅台、五粮液、汾酒,码了满满二十箱。 还有果汁汽水专门备着,孩子们想喝的都安排好了。 主厨他们手脚麻利起灶,就地搭好十个灶头,火一下窜旺。 切菜的动手,配菜的也跟着上,大伙分工利索儿。 那大厨年过半百,人胖,做菜的手艺从家里过来的。 “虎肉怎么做,有讲究。” 他让帮厨把虎肉切成小块。 “先用料酒腌制,去腥味。” “再用十几种香料炖煮,最少要三个小时。” 张建设和刘团长坐在江春家院子里喝茶。 “这虎肉宴,全县都是头一回。” 刘团长抽着烟。 “等会儿我还叫了几个老战友,都想见见打虎英雄。” 果然,又有车来了,下来几个军官,都是团级干部。 “老刘,打虎英雄在哪呢。” 刘团长把江春叫过来。 “就是这小子,一个人干掉了四百斤的老虎。” 几个军官围着江春看,眼神里全是赞赏。 “后生可畏啊,我们当年在战场上都没这么猛。” 其中一个瘦高的军官拍拍江春肩膀。 “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回部队,我给你个营长当当。” 江春摇头。 “谢谢首长好意,我就想在村里过安稳日子。” 军官们也不强求,能打老虎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下午三点,宴席准备得差不多了。 村里的空地上摆了五十张桌子,每桌坐八个人。 全村老少都来了,还有隔壁村听说有免费宴席也跑来的。 张建设站起来说话。 “今天这顿饭,是庆祝江春同志为民除害。” “所有的酒菜免费,大家敞开了吃。” 第九十四章 大摆宴席 村民们欢呼起来,这种好事百年难遇。 刘团长也站起来。 “不过虎肉有限,只有几桌能吃到。” 他指着最前面的三张桌子。 “江春一家一桌,刘青山一家一桌,我们这些客人一桌。” 村民们虽然羡慕,但也理解,虎肉本来就是江春打的。 能吃到免费的猪肉羊肉,已经很满足了。 王二狗在后面小声嘀咕。 “凭什么他们能吃虎肉,我们就不行。” 旁边的村民怼他。 “你有本事也去打只老虎啊。” 王二狗立马闭嘴了,他连野猪都不敢碰,更别说老虎。 江建财盯着那盘虎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虎肉大补,吃了能强身健体,他做梦都想尝尝。 可惜没他的份,只能眼巴巴看着。 主厨亲自端着虎肉上桌,用的是最好的青花瓷盘。 “这是红烧虎肉,用了二十八种香料。” 第二道是虎肉汤,奶白色的汤里飘着肉块。 “这汤熬了四个小时,营养都在里面。” 第三道是爆炒虎肉,配了青椒和洋葱。 “这个下酒最好,又香又辣。” 江春给张建设和刘团长倒酒。 “两位领导,这杯我敬你们。” 张建设端起酒杯。 “该我们敬你,为民除害的英雄。” 刘团长也举杯。 “没错,今天你是主角。”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林秀秀和江夏坐在旁边桌,也在品尝虎肉。 江夏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嫂子,这虎肉真好吃,比猪肉香多了。” 林秀秀也尝了尝,确实与众不同,肉质紧实但不柴。 刘青山那桌更热闹,他的六个孩子都抢着吃虎肉。 “爸,我还要。” “我也要,我也要。” 刘青山媳妇给每个孩子都夹了肉。 “慢点吃,别噎着。” 刘青山老娘拿着筷子,手都在抖。 “活了七十多年,头一回吃老虎肉。” 老太太吃了一口,眼泪都出来了。 “这辈子值了。” 其他桌的村民虽然吃不到虎肉,但猪肉羊肉管够。 主厨带来的帮厨手艺都不错,做的菜色香味俱全。 就在这时,三辆军用卡车开进村口,车上跳下来二十多个兵。 领头的副团长马上找到刘团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刘团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原本喝酒的兴致也没了。 张建设注意到这个变化,放下筷子问怎么回事。 “出了点状况。” 刘团长压低声音,让周围人听不见。 村民们还在大口吃肉喝酒,江大军趁没人注意,偷偷往江春那桌靠。 想看看能不能混口虎肉尝尝,毕竟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 江春注意到团长的异常,也停下筷子。 “团长,有事就直说,别憋着。” 刘团长看了看周围,确定没外人才开口。 “小江,刚才得到了一个消息。” 张建设也凑过来听,他知道军区的事都不小。 “前天晚上,我们团里出了个叛徒。” 这话一出,江春眉头就皱起来了,叛徒这词在部队里比杀人还严重。 “偷了我们一份绝密文件,里面有整个军区的布防图。” 张建设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落到敌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刘团长继续说,声音更低了。 “我们追到这附近的山里,人进去就没影了。” 江春明白了,这山他熟,方圆百里的地形都在脑子里。 要是真有人躲进去,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一个团的人进去都找不着。 “现在山已经被包围了,出是出不来。” 刘团长喝了口酒,眼睛盯着江春。 “问题是怎么把人找出来,这山太大了。” 江春想了想,这山里野味多,水源充足,一个人要是会打猎,能在里面活几个月。 而且山洞石缝多得数不清,真要藏起来,比大海捞针还难。 “团长,这人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往这山里跑。” 刘团长摇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按理说他是外地人,不该熟悉这里的地形。” 副团长这时候插话了。 “会不会有内应,本地有人接应他。” 这话让所有人都警觉起来,要是真有内应,事情就复杂了。 这时候梁大贵端着酒杯过来敬酒,正好听到这段对话。 “团长,我们梁家村祖祖辈辈在山脚下,对山里的路最熟。” 他拍着胸脯保证。 “要是需要帮忙,我们全村男人都能上。” 刘团长眼睛一亮,有当地人帮忙,搜山效率能提高十倍。 江春站起来,给刘团长倒满酒。 “团长,这事我来办,明天一早我带人进山。” 刘团长还想说什么,江春接着说。 “我在这山里打了三年猎,哪个山洞能藏人,哪条小路能逃跑,全在我脑子里。” 张建设也表态了。 “我调二十个警察配合,封锁所有下山的路。” 刘团长站起来,端起酒杯。 “小江,这事要是办成了,我个人掏腰包,把你盖房子的钱全报销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村民。 “还让我手下的兵,帮你把房子盖起来,不要一分工钱。” 这话让周围的村民都激动了,军区的兵帮忙盖房子,这面子太大了。 江建财在旁边听得眼红,要是他有这本事,这好事就轮到他了。 可他连山都不敢进,更别说搜什么间谍了。 “江春兄弟,我们也要帮忙。” 说话的是村里的老猎户赵大炮,昨天还看不起江春,今天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你为民除害打老虎,现在又要抓间谍,我们不能看着。” 其他村民也纷纷表态。 “对,我们都帮忙,不要钱。” “江春救了梁家村,现在又要救国家,我们必须支持。” “盖房子算我一个,我会瓦工。” “我会木工,门窗我来做。” 江春被这热情感动了,端起酒碗。 “各位乡亲,盖房子的事我心领了,工钱还是要给的。” 他顿了顿。 “不过饭我管够,顿顿有肉。” 村民们欢呼起来,有肉吃比给钱还实在。 江大军想凑过来套近乎,被刘青山一把拦住。 “你来干嘛,昨天还咒江春死在山里呢。” 江大军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昨天确实说了不少难听的,现在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王二狗也想过来,看到刘青山的眼神,愣是没敢靠近。 他们这些人,平时没少给江春使绊子,现在江春发达了,他们想沾光都没脸。 刘团长把副团长叫过来。 “立刻调五百人过来,明天跟江春进山。” 副团长敬了个礼就去安排了。 江春开始盘算明天的计划,五百人不是小数目,怎么分配是个学问。 山里地形复杂,人多了反而容易乱,得分成小队行动。 “团长,你那个叛徒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刘团长从包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 “三十来岁,一米七五左右,左脸有道疤。” 江春仔细看了看,记住了这人的特征。 “那他身上带武器吗?” 第九十五章 敢不敢打赌 刘团长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翻了翻。 “手枪一把,子弹三十发,还有把军刺。” 江春听完就笑了,这点装备在山里根本不够看,碰到野兽都够呛。 “团长放心,明天中午之前,人我肯定给你带回来。” 刘团长皱眉头,山那么大,五百人搜一个星期都未必找得到,江春凭什么说中午就能搞定。 旁边那个副团长直接就不信了。 “江春同志,抓间谍可不是打老虎,这人受过专业训练。” 他故意把专业两个字说得很重,意思是江春一个农民懂什么叫专业。 江春没接话,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 副团长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心虚了。 “我们团里的侦察连,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进山两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转头对刘团长说话,声音却故意很大。 “团长,我看还是让我们的人继续搜,别让外人掺和了,万一打草惊蛇,人跑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明摆着是不信任江春。 张建设听不下去了,刚要开口,江春拦住了他。 “这位副团长说得对,专业的事确实得专业的人来。” 副团长以为江春服软了,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知道就好,你一个种地的,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就行了。” 江春放下酒碗,看着副团长。 “既然你们侦察连这么厉害,要不咱们打个赌。” 副团长来了兴趣。 “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在明天中午之前把人抓回来。” 副团长哈哈大笑,旁边几个军官也跟着笑。 “就凭你,还想跟我们侦察连比。” 江春不紧不慢地说。 “要是我输了,以后见了你们绕道走,还给你们侦察连每人发一斤虎肉。” 一斤虎肉值五块钱,侦察连一百多人,就是五百多块。 副团长眼睛亮了,这赌注不小。 “那你要是赢了呢。” 江春看了看刘团长。 “要是我赢了,让你们侦察连全体给我盖房子,一个月白干。” 这话让周围的军官都愣了,侦察连可是主力部队,让他们来盖房子,这面子也太大了。 副团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行,就这么定了。” 他根本不相信江春能赢,山里那么复杂,连他们专业的都找不到,一个农民能有什么办法。 刘团长想劝江春别冲动,但看江春胸有成竹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时候江建财凑过来了,他刚才一直在旁边偷听。 “江春,你这牛吹大了吧,人家军队都抓不到的人,你能抓到。”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让周围的村民都听见。 王二狗也跟着起哄。 “就是啊,打个老虎就觉得自己无敌了,这可是间谍,会杀人的。” 江大军更是阴阳怪气。 “我看他就是喝多了,酒劲上来什么话都敢说。” 副团长听到这些话,更加确定江春是在吹牛了。 “江春同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军人最讲信用,说出去的话可不能改。” 江春站起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我江春说话,从来算数。” 他指着山的方向。 “那个叛徒,我不光要抓回来,还要让他跪在这里磕头认错。” 这话说得太狂了,连张建设都觉得江春有点过了。 副团长冷笑。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一个受过训练的间谍给你磕头。” 他转身对手下的军官说。 “传令下去,明天所有人配合江春同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那些军官一个个都憋着笑,他们都等着看江春出丑。 梁大贵这时候站出来了。 “江兄弟,需要多少人,我们梁家村全力支持。” “人不用多,二十个就够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傻眼了,五百人都搜不到,他只要二十个人。 副团长笑得更大声了。 “二十个人,你是去郊游的吧。” 江春没理他,转头对梁大贵说。 “挑二十个最熟悉山路的,明天早上五点在山脚集合。” 梁大贵虽然也觉得人太少,但还是答应了。 江春又对刘青山说。 “刘队长,你带几个会打猎的,准备绳子和网。” 刘青山点头,他相信江春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江春最后看向张建设。 “张局长,麻烦你派几个人守在山下的三岔路口。” 张建设立刻答应。 “没问题,我亲自带人守着。” 副团长在旁边嗤笑。 “就这点人,还想抓间谍,真是痴人说梦。” 他故意大声对手下说。 “明天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看这位打虎英雄怎么丢人现眼。” 江春坐下继续喝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秀秀担心地凑过来。 “江春,你真的有把握吗,那可是间谍。” 江春小声对她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 江夏也有点害怕。 “哥,间谍会不会很厉害,你要小心点。” “傻丫头,你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晚宴继续进行,但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军官们都在小声议论,说江春肯定是喝多了才敢说这种大话。 村民们也分成两派,一派相信江春,一派觉得他托大了。 江建财跟几个损友凑在一起。 “我跟你们打赌,江春明天肯定灰溜溜地回来。” “那可不一定,他连老虎都能打死。” “老虎是畜生,间谍是人,能一样吗。” 王二狗也在煽风点火。 “要是江春输了,侦察连的虎肉可就没了,到时候那些当兵的不得恨死他。” 江大军更是幸灾乐祸。 “活该,让他装上了,这下装大了吧。” 张桂芬在旁边听着,心里暗爽。 “这次看他怎么收场,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夸海口,丢人丢到家了。” 副团长那边已经开始安排明天的事了。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别真让江春瞎猫碰死耗子抓到人。” 一个连长说道。 “副团长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把山围得死死的,那个叛徒插翅难飞。” “就算江春运气好碰到了,也是我们的功劳。” 副团长满意地点头。 “对,到时候就说是我们发现的,江春只是碰巧路过。” 这些话江春都听在耳里,但他一点都不在意。 时间越来越晚,宴席渐渐散了。 刘团长临走前拉着江春。 “小江,你真的有把握吗,这事关系重大。” 江春拍拍他的肩膀。 “团长放心,我既然敢打这个赌,就有必胜的把握。” “团长应该知道,我在部队的时候是干什么的吧。” 第九十六章 谁说要硬抓了? 刘团长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江春在部队的时候,可是特种部队的尖兵,追踪潜伏样样精通。 “原来你小子藏了一手。” “总得给某些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刘团长也笑了。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军官们都走了,村民们也陆续散去。 江建财路过江春身边的时候,故意大声说。 “明天等着看笑话吧,吹牛皮的下场都不会好。” 江春看都没看他一眼。 王二狗也想说两句风凉话,但看到江春的眼神,愣是没敢开口。 夜很深了,江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回家就着手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 林秀秀跟在他身边,帮忙理行李,顺手把东西收拾整齐。 “你就真的不考虑多带几个人?”她犹豫着开口。 “人来了多了只会添乱,那个家伙肯定爱往没人的地藏。” 他说着弯腰从柜子里掏出个包,包里七零八落塞着些怪工具。 这些还是他在部队时收藏下来的,退伍那会才偷偷从营地带出来。 里面有荧光粉,能追踪的那种,还有捂人用的迷药,还有抓人用的几条特制绳索,很全。 林秀秀望着刺鼻的药味还有那些厉害的装备,只觉得江春越来越神秘了。 “你以前到底在部队干哪一行的?” 江春只是摇头笑得意思深长。 “明天你就会明白。” 天还没亮,才四点钟,江春的闹钟响了,他也立刻翻身坐起床。 外面还黑漆一片,但他洗漱好衣服一套,整理得比任何时候还利索。 秀秀贴心地把干粮水装成小袋递过来。 “这事危险,别大意,记得平安回来。” 江春亲了亲她的额头。 “放心,中午之前我就回来。” 出了家门,刘青山已经等在外面了。 他身后跟着五个村里最好的猎手,每个人都带着绳子和网。 “江春兄弟,人都齐了。” 江春点点头,带着他们往山脚走。 到了山脚,梁大贵带着二十个村民已经在等着了。 这些人都是梁家村最熟悉山路的,有的从小就在山里长大。 “江兄弟,人都在这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江春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大家听好了,我们不是去搜山,而是去赶人。” 众人都愣了,不明白什么意思。 江春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形图。 “这个叛徒肯定躲在山的西北角,那里最偏僻,水源也充足。” “确实,那里有个大山洞,里面很深,能藏不少人。” 江春继续说。 “我们分成四组,从四个方向往山洞逼近。” “不需要真的抓人,只要把他往东南方向赶就行。” 刘青山不明白。 “为什么要往东南赶。” “因为我在那里准备了惊喜。” 他从包里拿出一些荧光粉。 “每组带上这个,撒在路上,晚上能发光,这样就能追踪他的路线。” 众人这才明白,江春是要把叛徒当猎物一样赶。 这时候,副团长带着侦察连的人也到了。 看到江春只带了二十多个村民,副团长笑得更狂了。 “就这些人,你还真要去抓间谍。” 江春没理他,继续安排任务。 “记住,看到人不要硬追,制造动静把他吓跑就行。” 副团长在旁边讽刺。 “吓跑了你怎么抓,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江春看了他一眼。 “副团长要是没事,就带着你的人在山下等着,别妨碍我们做事。” 副团长气得脸都紫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干出什么名堂。” 江春带着人直接进了山,根本没搭理副团长那张臭脸。 梁大贵跟在后头,心里直打鼓,这二十来号人真能把间谍抓住? 刘青山背着网兜和绳索,倒是比其他人镇定,毕竟见过江春打老虎的本事。 进山没走多远,江春突然停下,蹲地上看了看泥土上的痕迹。 “这有野鸡窝。” 梁大贵和其他村民都傻眼了,找间谍呢,你看什么野鸡窝。 江春站起来,对刘青山说了句让所有人都懵的话。 “把网撒开,这片林子野鸡多,先抓几只。” 刘青山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其他猎手也跟着布网。 梁大贵实在忍不住了。 “江兄弟,咱们不是来抓间谍的吗。” 江春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观察地形。 “谁说抓间谍就不能打猎了。”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没词了,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现在是抓间谍的关键时刻啊。 军队五百人都在山下等着呢,你在这打野鸡,这不是开玩笑吗。 走了没多远,江春又停下了,指着前面的灌木丛。 “那里有兔子洞,老刘,带两个人去堵。” 刘青山这回真糊涂了,但看江春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梁家村那些人更是面面相觑,来的时候还雄心壮志要抓间谍,现在变成抓兔子了。 有个年轻后生实在憋不住。 “江哥,这样真的行吗,万一间谍跑了……” 江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跑?这山就这么大,他能跑哪去。” 说完继续往前走,看见什么猎物就让人去抓。 不到一个小时,收获就不小了,五只野鸡,三只兔子,还有两只山鸡。 梁大贵看着这些猎物,心里越来越没底。 这哪是抓间谍,分明就是来打猎郊游的。 刘青山凑到江春身边,压低声音。 “兄弟,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春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已经快九点了。 “找个有水的地方,生火做饭。”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生火做饭?现在? 梁大贵差点跳起来。 “江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咱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野餐的。” 江春没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很快找到一处山泉边的空地。 地方不错,有水有柴,视野开阔,周围的动静一览无余。 “就这了,生火。”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青山叹了口气,既然来都来了,就听江春的吧。 他开始指挥人捡柴火,梁大贵虽然满腹疑惑,也只能跟着干。 火很快升起来了,江春从包里掏出一个铁锅。 这是他特意带的,还有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把野鸡杀了,兔子剥皮,今天咱们吃顿好的。” 村民们都看傻了,真要在这做饭? 有个老猎户忍不住说话了。 “江春啊,这样不太好吧,生火做饭动静太大,间谍肯定能看见烟。” 江春拿起刀,熟练地处理野鸡。 “看见了才好,不然他怎么知道这有吃的。”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什么意思,难道江春是想…… 梁大贵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想用食物引他出来?” 江春笑了笑,没正面回答,继续处理食材。 野鸡很快处理好了,江春的刀工了得,三下五除二就分解完毕。 锅里倒油,葱姜爆香,香味立刻飘了出去。 山里两天没吃热饭的人,闻到这味道肯定受不了。 刘青山这时候也明白了江春的用意,但还是有疑虑。 “万一那间谍不上当呢。” 第九十七章 愿赌服输 江春把鸡块下锅,滋啦一声,香味更浓了。 “两天没吃东西,又冷又饿,闻着香味能忍住?” 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坛酒,是昨天剩下的好酒。 “况且还有这个。” 梁大贵看着那坛酒,若有所思。 “你是想把他灌醉?” 江春点点头,又让人处理兔子,准备再做一个红烧兔肉。 村民们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闻着香味,肚子都饿了。 昨晚的宴席吃得晚,早上又没吃饭就进山,现在确实饿了。 江春这手厨艺还真的挺好,跟林秀秀从前学了不少,现在做起饭来那叫一个顺手。 野地里抓的鸡蘑炖成一锅,兔子红烧色泽滴油,山里的小野菜用清泉一煮汤香扑鼻。 香味顺着风往山谷四处飘去,连半山腰都能闻见那味。 偏偏这个时候,山下突然吵起一阵动静。 副团长带了几个军官气势汹汹冲上山头,瞅见江春在搞饭直接变了脸色。 “江春,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让你抓间谍,你倒好,这里摆上大锅烧菜?” 副团长一句话比一句话凶,指着锅气抖得说不出来。 “全军都捏着人盼消息呢,你竟然跑这山头没心没肺地煮吃的。” 江春只是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往锅里加把辣椒。 “副团,反正也饿了,不如过来添个菜?” 副团长差点被他这淡定气出内伤,口都快要歪了。 “添菜?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那边间谍随时逃跑,你倒想着先管嘴巴。” 一旁的连长看这情景也忙插话,帮着训他。 “就是,我们侦察连的兄弟在山里搜了两天两夜,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另一个排长更是直接。 “你们倒好,来这游山玩水,把军国大事当儿戏。” 江春把锅盖盖上,让菜焖一会儿。 “谁说我把军国大事当儿戏了。”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是儿戏是什么。” 江春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我在钓鱼。” “钓鱼?” 副团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你是说用食物引间谍出来?” “这人在山里躲了两天,没吃没喝,现在闻到香味,你说他能忍住?” 副团长嗤笑一声。 “幼稚,那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意志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转身对手下说。 “这种人异想天开,咱们还是靠自己吧。” 说完就要带人走,江春叫住了他。 “副团长别急着走,赌约还没到时间呢。” 副团长回过头,眼神轻蔑。 “就凭你这种办法,还想赢我?做梦吧。” 江春掀开锅盖,香味更浓了。 “那咱们就等着看。” 副团长气哼哼地走了,但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 他要亲眼看着江春出丑,到时候好好嘲笑一番。 江春让村民们开始吃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说话声笑声传出去老远。 梁大贵啃着鸡腿,心里还是没底。 “江兄弟,这样真的能把人引出来?” 江春倒了杯酒,慢慢喝着。 “你说一个人饿了两天,听见有人大口吃肉喝酒,是什么感觉。” 刘青山接话。 “肯定馋得受不了。” 江春又说。 “再加上他以为我们只是来打猎的村民,没有威胁。” 梁大贵恍然大悟。 “所以他会放松警惕,主动靠近。” 江春点点头,又让人多烧了几堆火,烟越大越好。 果然,没过多久,树林里有了动静。 一个人影在远处晃动,似乎在观察这边的情况。 江春装作没看见,继续跟村民们吃喝。 那人观察了一会儿,见这边确实只是一群打猎的村民,慢慢靠近了。 等走到能看清的地方,江春认出来了,就是照片上那个人。 三十来岁,左脸有道疤,衣服脏兮兮的,看样子这两天没少受罪。 那人在十几米外停下,似乎还在犹豫。 江春这时候故意大声说话。 “今天运气真好,打了这么多猎物,够吃好几天了。” 刘青山配合着。 “可不是嘛,这野鸡真肥,比家里养的还好吃。” 那人终于忍不住了,慢慢走过来。 “几位老乡……” 声音沙哑,明显是渴坏了。 江春装作吃了一惊,站起来。 “哎呀,哪来的,怎么搞成这样。” 那人编了个谎话。 “我是进山采药的,迷路了,两天没吃东西了。” 江春一脸同情。 “那可真是遭罪了,快过来吃点东西。” 他让出个位置,还倒了碗酒。 “喝点酒暖暖身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但实在饿得受不了,坐了下来。 江春递给他一只鸡腿,那人接过就啃,狼吞虎咽的。 看他吃得急,江春又递过酒碗。 “慢点吃,别噎着,喝口酒顺顺。” 那人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喝,一口气干了。 这酒是五十度的白酒,空腹喝下去,后劲大得很。 江春又给他倒满。 “这山里冷,多喝点暖和。” 那人现在满脑子都是填饱肚子,来者不拒。 梁大贵和刘青山在旁边看着,心里暗暗佩服。 这间谍哪知道自己已经入了套。 喝了三碗酒,那人的脸开始发红,说话也大了舌头。 “老乡们真是好人,我……我敬你们一碗。” 江春赶紧又给他满上。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 那人端起碗,手已经有点抖了。 四碗酒下肚,他眼神开始迷离。 江春看时机差不多了,给刘青山使了个眼色。 刘青山会意,悄悄绕到那人身后。 那人这时候已经有点站不稳了,嘴里还在嘟囔。 “好酒,真是好酒……” 江春又倒了一碗。 “再来一碗。” 那人摆摆手。 “不……不行了,喝不下了……” 话没说完,人就往后一仰。 刘青山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肩膀。 其他几个猎手立刻围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捆了个结实。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干净利落。 副团长在山坡上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抓住了? 他带着人冲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就是那个间谍?” 江春点点头,从那人身上搜出一个油布包。 打开一看,正是被偷的绝密文件。 副团长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的侦察连搜了两天没找到的人,江春用一顿饭就搞定了。 那几个军官也都傻眼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江春把文件交给副团长。 “幸不辱命。” 副团长接过文件,手都在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羞愧。 刘青山这时候说话了。 “副团长,现在才十点半,离中午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这话就是在打脸,江春说中午之前抓到,结果十点半就搞定了。 梁大贵也忍不住说道。 “我们江兄弟说到做到,从来不打诳语。” 其他村民也都扬眉吐气。 “就是,什么侦察连,还不如我们这些农民管用。” “打仗厉害有什么用,抓人还得靠脑子。” 副团长被说得脸上无光,那几个军官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江春摆摆手,让村民们别说了。 “大家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没必要分高低。” 他转头对副团长说。 “间谍抓到了,咱们的赌约……” 副团长咬咬牙。 “愿赌服输,侦察连一个月给你盖房子。” 第九十八章 章程 副团长听完这话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憋出一句话来。 “江春同志真是大度,我们愧不敢当。” 话虽这么说,眼神里却全是不服气,嘴上服输不代表心里认账。 旁边那个连长更是直接,压着火气开口。 “副团长,这事还得再商量商量,我们侦察连可是精锐部队,岂能随便给人盖房子。” 另一个排长接话,声音里全是不甘心。 “就是,今天这事说到底还是运气成分大,真要比本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梁大贵他们这些村民都听出来了,这是不想认账。 刘青山直接站起来,指着那排长鼻子就骂。 “你们军人不是最讲信用吗,现在输了就开始耍赖皮?” 排长被这话激得脸都红了,梗着脖子反驳。 “谁耍赖了,我就是实话实说,抓间谍靠的是运气,换谁去用食物引诱都能成功。” 连长也跟着附和,越说越来劲。 “没错,这种办法谁都能想到,只是我们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副团长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默认了手下的说法,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江春抓间谍确实成功了,但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瞎猫碰死耗子,换个人去也能成。 真要比专业能力,江春一个农民怎么可能比得过受过系统训练的侦察连。 梁家村那些村民听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开始反驳。 “你们这话就不对了,有本事你们怎么搜了两天没找到人?” “就是,别人用一顿饭就把人抓了,你们倒说是运气,那你们的运气怎么就不好呢。” “愿赌服输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你们当兵的难道连这点都不懂?” 副团长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毕竟他们确实是输了,而且是输得彻彻底底。 但要他就这么认了,心里那股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江春看着这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些军官心里不服气,觉得他只是碰巧成功。 他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又倒了杯酒喝了一口。 “看来诸位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啊。” 副团长硬着头皮开口,话说得冠冕堂皇。 “倒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这次抓间谍的方式有些取巧,不能完全说明实力。” 连长马上接话,语气里全是挑衅。 “对,我们侦察连是正面搜山,你用食物引诱,这两种方式根本没法比。” 排长更直接,干脆摊牌了。 “要我说,咱们再比一次,这次不许用这种取巧的办法,看看到底谁的本事更强。”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村民都炸了锅,这明摆着是输不起想赖账。 江建财在人群里听得心花怒放,他巴不得江春栽跟头,这下有好戏看了。 王二狗也跟着起哄,声音故意很大。 “我看这次江春是真碰上硬茬了,侦察连可不是吃素的。” 江大军更是幸灾乐祸,低声跟旁边人嘀咕。 “江春这回怕是要吃瘪了,运气这东西不可能一直好。” 张桂芬站在远处看热闹,心里暗爽,江春要是输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刘青山气得想上去跟那些军官理论,被江春拉住了。 “刘队长别急,既然他们想比,那就比比看。” 副团长眼睛一亮,没想到江春真敢应战,他正愁找不到台阶下呢。 “江春同志真是爽快,那咱们就再比一次。” 连长迫不及待地问道。 “比什么,你说个章程。” 江春放下酒杯,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军官。 “简单,你们侦察连不是最擅长追踪吗,那就比追踪。” 排长听了冷笑一声,追踪可是他们的强项,这个农民居然敢拿这个比。 “怎么比法,你说清楚。” 江春指了指周围的山林,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规则。 “我现在进山,留下痕迹让你们追,两个小时后你们进山追我,天黑之前能抓到我算你们赢。” 副团长听完觉得这规则对他们有利,立刻答应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要是我们赢了,之前那个赌约作废。” 江春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可以,但要是你们输了呢?” 副团长咬咬牙,豁出去了。 “输了的话,侦察连不光给你盖房子,我个人再掏一千块钱赞助。” 这个赌注不小,一千块在这年头能盖好几间房了。 刘青山在旁边听得心惊,这赌得也太大了,万一江春真输了怎么办。 梁大贵也有点担心,侦察连可是专业的,追踪能力肯定不弱。 江春却毫不在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那就这么定了,现在我进山,两个小时后你们开始追。” 他说完就要走,副团长突然叫住他。 “等等,为了公平起见,你身上不能带任何工具。” 江春回头看了他一眼,把身上的包,刀,绳子全都掏出来扔在地上。 “这样可以了吧。” 连长还不放心,上前检查了一遍,确定江春身上真的什么都没带。 “行,你可以走了。” 江春转身就往山里走,步伐不快不慢,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副团长看着江春的背影,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没有工具,看他怎么跟我们斗。” 排长也跟着附和,语气里全是自信。 “就是,我们侦察连追踪敌人从来没失手过,今天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专业。” 连长开始安排任务,把手下分成几个小组,准备两个小时后进山。 “记住,一定要抓到江春,不能让他跑了。” 村民们在旁边看着,心里都替江春捏把汗,侦察连这么多人,江春一个人怎么躲。 江建财在人群里得意洋洋,低声跟王二狗说话。 “这回江春死定了,侦察连那么多人,他一个人还能飞天不成。” 王二狗也觉得江春这次是输定了,心里暗爽。 “就是,没有工具,光凭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么多人。” 江大军更是幸灾乐祸,已经开始想象江春被抓住后的狼狈样子了。 张桂芬站在远处,脸上全是期待,她就等着看江春出丑。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副团长一声令下,侦察连的人全都进山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分成几个小组从不同方向包抄,配合默契。 连长带着手下几个兵,直接顺着江春踩出来的脚印就追了上去,赶路的速度一点没慢。 “你们快看,这里明显有踩过的印记,路往这边走!” 第九十九章 我不信这么神 排长带着另一组人悄悄绕到了山坡另一边,准备包住敌人。 副团长站在指挥所里,全神贯注地和各路人马不断用信号沟通,随时调整包围的阵型。 山下的村民们也聚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山上,一个个攥紧了拳头,一直等着消息。 刘青山从头到尾没坐下过,来回踱着步,满脸焦急,心里担心江春到底能不能躲得过去。 梁大贵这会儿也没法放松,他虽然相信江春,但还是担心这些带枪的正规军别出什么幺蛾子。 不一会儿,山里隐约可以听见侦察连那边在大喊,声音断断续续,说明他们还在不停地找人。 围捕的消息始终没传下来,大家心里都像有只猫挠一样,越来越着急。 快到傍晚了,天色发红,一道霞光落山边,副团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都快天黑了,人还没抓到,难道江春真的能躲过他们的追捕? 连长带着人在山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江春留下的痕迹时有时无,很难追踪。 “副团长,这人太狡猾了,痕迹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根本摸不清他的路线。” 排长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包抄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副团长额头开始冒汗,这下真的麻烦了,要是天黑还抓不到人,那就输定了。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只见江春正坐在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剔牙,一脸悠闲。 副团长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江春什么时候下山的? 连长和排长带着人冲下山,看到江春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脸色都变了。 “你,你怎么在这?” 江春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我一直在这啊,你们找了半天没找到我吗?” 副团长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在山上搜了几个小时,人家早就下山了。 刘青山这时候开口了,语气里全是得意。 “江春兄弟半个小时前就下山了,我们都看见了。” 梁大贵也跟着说道。 “对,你们在山上追来追去,人家早就喝上茶了。” 村民们全都笑成一片,这回侦察连彻底在大家面前栽了,被江春来了个下马威。 江建财脸色铁青,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眼下打脸也太快了。 王二狗低着头不敢吱声,他刚刚吹过的牛现在都成了笑柄。 江大军愣在当场,心底有点跟不上,这事发展太出乎意料。 张桂芬眼眶一阵发红,几次变脸,最后干脆撇过去也不看江春。 副团长站着一动不动,彻底认倒霉,要比,上面和下面都输了。 这回什么借口都找不出来,上次起码还让步擒了间谍,现在哪还有什么说头。 连长和排长全低着脑袋,刚刚说的话这会儿一句都不会再提。 江春看着这些军官的表情,心里明白,这次打脸打得够狠,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小看自己了。 副团长站在那里半天没动,脸上青筋暴起,这笔账他必须认,但认得憋屈。 侦察连那些兵全都低着头,刚才还觉得自己是精锐,现在被一个农民玩得团团转,这脸丢大了。 江春倒是不着急,就坐在石头上等着,他知道这些人心里不服气,但输了就是输了,军人最讲规矩。 连长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副团长,这钱咱们真要给吗,一千块不是小数目。” 副团长回头瞪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太没水平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传出去侦察连的脸往哪搁。 排长在旁边也不甘心,嘴里嘟囔着。 “我就不信了,这人真有那么神,肯定是耍了什么花招。” 刘青山听见这话就火了,直接冲过去指着排长鼻子骂。 “你们输不起就直说,别在这找借口,江春兄弟光明正大赢的,哪来的花招。” 梁大贵也站出来帮腔,他对江春那是真服气。 “就是,你们几十号人在山上转了几个小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村民们纷纷附和,这些军官刚才那股嚣张劲现在全没了,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江建财本来想看江春笑话,现在反倒是侦察连丢了脸,心里那个别扭劲就别提了。 他刚才跟人打赌说江春肯定输,现在人家赢了,他得请村里十几个人喝酒,这笔账亏大了。 王二狗更惨,他不光输了赌约,还当着众人的面说江春是瞎猫碰死耗子,现在被打脸打得啪啪响。 江大军站在人群最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他现在是真怕江春了,这人简直就是妖孽。 以前在自己家当长工的时候看着老实巴交的,现在本事一个比一个大,连侦察连都不是对手。 张桂芬更是气得直跺脚,她就盼着江春出丑,结果每次都是江春赢,这运气也太好了。 副团长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钱,是他这些年的积蓄。 一千块对他来说也是笔大钱,但军人说话算话,输了就得认。 他走到江春面前,把信封递过去,脸上的肉都在抽搐。 “江春同志,愿赌服输,这是一千块,你点点。” 江春接过信封掂了掂,也没打开数,直接揣进兜里。 “副团长果然爽快,侦察连什么时候来盖房子,我好准备材料。” 副团长听到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还真要让侦察连去盖房子,这传出去他们还怎么在军区混。 连长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挡在副团长前面。 “江春同志,侦察连盖房子的事能不能商量一下,我们可以出钱雇人,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就是想用钱换回面子,侦察连的兵去给农民盖房子,这事太丢人。 江春看了连长一眼,慢悠悠地开口。 “那可不行,赌约就是赌约,说好的侦察连来盖房子,怎么能改呢。” 排长急了,上前拉着江春的胳膊。 “江春同志,咱们都是实在人,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再给你两千块,房子你自己找人盖。” 两千块加上之前的一千,就是三千块,这笔钱在农村能盖好几个大院子了。 村民们听到这数字都倒吸一口凉气,三千块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江建财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干一辈子都挣不到三千块,江春凭什么一下子就能拿到这么多。 第一百章 就按你说的办 王二狗更是嫉妒得发狂,他要是有这本事,早就发财了,哪还用在村里种地。 江大军看着江春,心里那个恨啊,当初就不该把江春赶出家门,留在家里说不定能沾点光。 张桂芬咬着牙,脸都气绿了,江春这是要发大财了,以后在村里还不得横着走。 刘青山在旁边替江春算账,三千块加上打老虎卖的钱,江春现在手里至少有六千块。 这笔钱在县城都能买套大房子了,在村里更是首屈一指的富户。 梁大贵看着江春,心里那个羡慕劲就别提了,他们全村人一年的收入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但江春摇了摇头,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三千块我不要,我就要侦察连来盖房子。” 副团长听到这话脸色变了,他以为江春会答应,毕竟三千块不是小数目。 连长更是急了,声音都有点发颤。 “江春同志,你这是何苦呢,三千块够你用一辈子了。” “我缺的不是钱,我要的是让侦察连知道,农民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周围的村民都鼓起掌来,江春这是在给他们这些农民争气。 平时这些当兵的看不起农民,觉得农民就是种地的,没什么本事。 现在江春用实力证明了,农民一样能赢过精锐部队,这口气出得痛快。 副团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不答应江春的要求,就是违背军人的承诺。 答应这事,侦察连以后在军区可就真成了笑话,脸面算是丢光了。 偏偏这个时候,山脚又轰轰隆隆来了一溜军车,上来下来一个身形板正的上校,看气势就是领导。 刘团长紧跟在后头,还有几个师部的高层,一看就知道是为这事特意赶来的。 那位上校朝大家走过来,一双眼神扫过每个人,气场全开。 “我是师部参谋长李明,听说这儿出了个高手,竟然把侦察连都耍得团团转。” 一听参谋长亲自到了,副团长的脸色阴到底,心里彻底没底。 刘团长赶紧把情况讲得清清楚楚,还故意把江春单挑侦察连赢了两次的事说得详细。 参谋长边听边点头,最后忍不住两眼放光,快步走到江春跟前,上下打量一番。 “你就是江春吧?挺有意思啊,侦察连都追不住你,真是难得的人才。” 江春只是微微点头,语气平静,一点都不慌。 “参谋长,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种地的老百姓。” 参谋长哈哈笑了出来,一只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种地的要是都跟你一样能耐,我们这些天天摸枪的还混什么,当兵都变成笑话了。” 说着话,参谋长突然盯了副团长一眼,神情开始认真起来。 “咱们说话算话,既然比输了,就按规矩来,明天让侦察连给江春同志盖房子。” 副团长听到这句话,知道扭转不过来了,只能一点头,把话压到肚子里。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参谋长又看回江春,说话慢了下来,明显另有打算。 “江春同志,其实我这次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江春一听就明白,参谋长大老远来一趟,不可能就光为看热闹的,估计是有他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参谋长您有话直说。” 参谋长眼神亮了下,低声指了指山林那一片。 “听说这山里面除了老虎,还有不少别的猛兽,我们准备带部队搞一次真刀真枪的实战演练。” “要是能让新兵下山熟悉丛林、和猛兽打交道,大家的本事能长不少。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领路,当个向导。” 表面上问得客气,江春一听就懂,这哪是请他领路,分明是要他来带兵教人经验。 刘团长立刻搭话,拼命冲江春使眼色。 “小江,干这事可光荣得很,给部队出力,为国家整贡献,该得的回报也绝不会少。” 参谋长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干脆掏出个文件袋交给江春。 “聘请书都给你准备好了,从今天起就是师部的野外生存特聘教官,工资不低,每月五十块。” 五十块一个月,十二个月就是六百,这可比镇上的干部挣得还多。 村民一听这工资,全都倒吸凉气,当场哗然,这一下江春是真要成大人物了。 江建财的脸都扭曲了,他辛辛苦苦干一年,都挣不到五十块,江春一个月就能拿到。 王二狗更是嫉妒得眼睛发红,他要是有江春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在村里混得这么惨。 江大军站在那里,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该把江春赶走,现在人家发达了,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张桂芬气得直跺脚,她怎么也想不通,江春一个泥腿子,凭什么能混得这么好。 刘青山替江春高兴,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推。 “江春兄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赶紧答应啊。” 梁大贵也在旁边劝,他知道这机会难得。 “对啊江兄弟,这可是给国家做事,光荣着呢。” 但江春还是摇了摇头,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参谋长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江春会拒绝,这待遇已经很高了。 “江春同志,是不是觉得工资少了,可以再商量。” 江春摆摆手,话说得很直白。 “参谋长,不是钱的问题,我现在手头有六千多块,暂时不缺钱。”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六千多块,这是什么概念。 在农村,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江春现在才多大,就已经有这么多积蓄了。 参谋长听到这数字也愣了一下,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那江春同志是有什么顾虑吗,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江春指了指村里的方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现在要盖房子,还要照顾家里,实在抽不出时间去部队当教官。” 参谋长听完点了点头,这理由倒是实在。 “这样吧,部队来你们村训练,你在这里当教官,不用去部队,怎么样。” 这个条件就好多了,江春不用离开村子,还能拿到工资。 刘青山在旁边使劲给江春使眼色,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梁大贵更是着急,生怕江春再拒绝。 但江春还是不答应,他有自己的打算。 “参谋长,我有个条件,要是答应了,我就当这个教官。” 参谋长来了兴趣,他倒要听听江春能提出什么条件。 “你说,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答应。” 江春伸出两根手指,话说得很清楚。 “第一,工资我不要,但部队得帮我把房子盖好,所有材料我出,人工你们负责。” 参谋长想了想,这条件不算过分,反正侦察连本来就要来盖房子。 “可以,还有呢。” 江春又说出第二个条件,这个条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二,训练的时候打到的猎物,一半归我,一半归部队。” 这个条件就有点意思了,部队进山训练肯定会打猎,猎物不少。 参谋长琢磨了一下,这条件对部队来说没什么损失,反正打到的猎物部队也消化不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 第一百零一章 想学的话教你 参谋长话音刚落,侦察连那边全都傻了,这下不光要给农民盖房子,还得被江春指挥着去打猎。 副团长的手都在抖,他想开口反对,但参谋长都答应了,他一个副团长算什么。 江春掏出烟来点上一根,慢悠悠抽了口,看着副团长那张快扭曲的脸。 “副团长,明天早上七点,带齐工具来我家报到。” 连长在旁边咬牙切齿,侦察连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被一个农民呼来喝去。 排长更是憋得脸通红,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江春就是运气好,现在人家成了他们的教官。 参谋长看出手下的不服气,但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江春这种人才太难得了。 “都别在这愣着了,回去准备明天的事。” 军官们只能敬礼离开,走的时候一个个都黑着脸,跟死了爹妈似的。 江建财看着这场面,心里那个酸啊,江春不光赚了钱,还成了军队的教官。 他想起自己前几天还在村里吹牛,说江春早晚要栽跟头,现在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 王二狗更是不敢吱声,他刚才跟人打赌说江春肯定输,现在欠了一屁股酒钱。 江大军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江春跟参谋长有说有笑,心里那个恨。 当初江春在他家当长工,他天天骂人家废物,现在人家一个月挣的比他一年都多。 张桂芬拉着江建财就要走,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江春越风光,她心里越堵得慌。 “妈,咱就这么走了?” 江建财还想再看看热闹,说不定江春会出什么差错。 张桂芬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跟江春一比简直就是废物。 “看什么看,人家现在是教官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母子俩灰溜溜地走了,其他看热闹的村民还在议论纷纷。 参谋长这时候又说话了,声音故意很大,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江春同志,师部决定在你们村建个训练基地,以后会经常来。”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激动了,部队在村里建基地,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有了部队,村里的安全有保障了,做生意的机会也多了。 刘青山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凑到江春耳边。 “兄弟,这可是发财的机会,部队来了要吃要喝,咱们可以卖东西给他们。” 梁大贵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们梁家村离得近,也能沾光。 “江兄弟,以后打猎的事还得靠你,我们梁家村全力配合。” 参谋长看着村民们的反应,心里很满意,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把训练基地建在这里,一来可以利用江春的本事训练部队,二来也能带动当地经济。 “江春同志,部队的伙食费不少,你们村要是有野味蔬菜什么的,可以卖给我们。” 江春算了算账,一个连队一百多人,每天光吃饭就是一大笔钱。 要是能把这生意拿下,村里人都能跟着发财。 “参谋长,这事我得跟村支书商量一下。” 参谋长点点头,这种事确实需要村里统一安排。 “没问题,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 说完这些,参谋长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特意交代江春。 “明天开始盖房子,我会派工程兵来帮忙,保证给你盖个最好的。” 等军队的车都走远了,村民们才敢大声说话。 “江春这下可发了,当教官每月五十块不说,还能做部队的生意。” “可不是嘛,一个连队一百多张嘴,一天光肉就得吃几百斤。” “要是都从咱们村买,那得赚多少钱啊。” 村支书这时候走过来,他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江春,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村支书六十多岁了,在村里威望很高,江春对他很尊重。 “支书,我是这么想的,打猎的事我来负责,种菜养鸡的事村里安排。” 村支书点点头,这个分工很合理。 “赚的钱怎么分。” 江春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打猎赚的钱归我,卖菜卖鸡蛋的钱村里分。” 这个分配方案很公平,打猎是技术活,江春出力最多,钱该他拿。 种菜养鸡家家户户都能干,大家一起赚钱。 村支书很满意这个安排,当场就拍板了。 “就这么办,明天我召集全村开会,把这事定下来。” 江建财在旁边听得眼红,他也想分一杯羹,但他既不会打猎,家里也没地种菜。 王二狗倒是有几亩地,但都种了粮食,现在改种菜来不及了。 江大军最惨,他家本来日子就不好过,现在眼看着别人要发财了,他连汤都喝不上。 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江春带着林秀秀和江夏回家。 路上林秀秀一直没说话,江春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秀秀,是不是觉得我接的事太多了。” 林秀秀点点头,她确实有点担心江春忙不过来。 “又要盖房子,又要当教官,还要打猎做生意,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江春握住她的手,手心温暖有力。 “放心,我心里有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清楚得很。” 江夏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小丫头今天可开心了。 “哥,咱们家要盖大房子了,我能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江春摸摸她的头,这丫头从小就没有自己的房间,一直跟嫂子挤在一起。 “当然有,不光有房间,还给你弄个书房,让你好好读书。” 江夏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书房。 “真的吗,那我以后就能安安静静地做作业了。”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回到家,刚进院子就看见刘青山在门口等着。 “江春兄弟,我有事跟你商量。” 江春让他进屋,林秀秀去烧水泡茶。 刘青山坐下就直奔主题,他是个实在人,有话直说。 “兄弟,明天开始盖房子,我想跟你学打猎。” 江春有点意外,刘青山怎么突然想学打猎了。 “你不是会打猎吗,怎么还要学。” 刘青山摇摇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我那点本事算什么,跟你一比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说得倒是实话,普通的打猎和江春那种专业水平完全是两码事。 “我家孩子多,光靠种地养不活,要是能学会打猎,日子能好过点。” 江春理解他的心情,六个孩子确实是很大的负担。 “行,你要是真心想学,我教你。” 刘青山激动得站起来就要磕头,被江春拉住了。 “别来这套,咱们是兄弟,教你点本事是应该的。” 第一百零二章 供销社主任 正说着话,外面又有人敲门,江春出去一看,是梁大贵带着几个梁家村的后生。 “江兄弟,我们也想跟你学打猎。” 这些后生都是二十来岁,正是有力气的时候。 江春看了看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确实是打猎的好苗子。 “学打猎可不是闹着玩的,很辛苦的。” 梁大贵拍着胸脯保证,这些后生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吃苦耐劳没问题。 “江兄弟放心,他们都是好小伙,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江春想了想,多教几个人也好,以后打猎人多力量大。 “那就一起学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教得很严,受不了的趁早退出。” 后生们都拍着胸脯保证能坚持下来。 梁大贵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话。 “江兄弟,明天盖房子我们梁家村也来帮忙,不要工钱。” 江春想推辞,梁大贵摆摆手。 “你为我们村除了害,这点忙算什么。” 等人都走了,江春坐在院子里抽烟,心里盘算着以后的事。 有了部队这个大客户,打猎就不愁销路了。 教几个徒弟出来,以后打猎也有帮手。 盖好新房子,一家人住得舒舒服服的。 林秀秀收拾完出来,坐在他旁边。 “江春,你说咱们的日子是不是要变好了。” 江春搂着她的肩膀,看着满天的星星。 “会的,一定会越来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侦察连的人就来了,副团长黑着脸站在最前面。 他身后跟着一百多号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工具。 “江春同志,我们来了。” 语气硬邦邦的,明显还在生昨天的气。 江春也不计较,指了指旁边的空地。 “房子就盖在这,设计图我画好了。” 他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房子的平面图。 两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五间正房,三间厢房,还有厨房库房。 中间有道墙隔开,墙上开个门,方便两家来往。 连长接过图纸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设计得很合理。 “这房子不小啊,得用不少材料。” 江春指了指院子里堆着的木材砖瓦。 “材料都准备好了,你们只管盖。” 这时候又来了两辆卡车,上面跳下来二十多个工程兵。 领头的是个少校,看样子是专门搞建筑的。 “我是工程营的营长王建国,参谋长让我来帮忙。” 有了专业的工程兵,盖房子就容易多了。 王建国看了设计图,立刻开始安排任务。 “侦察连负责挖地基,工程兵负责砌墙。” 副团长想说什么,被王建国瞪了一眼。 “这是参谋长的命令,有意见找参谋长去。” 副团长只能闭嘴,带着手下开始挖地基。 这些当兵的干活确实利索,一上午就把地基挖好了。 中午江春让林秀秀做了一大锅肉,给这些当兵的吃。 虽然侦察连跟他有过节,但人家出力干活,该有的待遇不能少。 连长端着碗,看着碗里的大块肉,心情复杂。 江春这人虽然赢了他们,但做事确实厚道。 排长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人家不计前嫌,他们还在这记仇,显得太小气了。 吃完饭继续干活,下午开始砌墙。 工程兵的技术就是好,砌出来的墙又直又平。 村民们都来看热闹,这辈子第一次见部队帮农民盖房子。 “江春真有本事,能让这么多当兵的给他干活。” “可不是嘛,这房子盖好了,比县长家的还气派。” 江建财站在人群里,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心里那个嫉妒。 他家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下雨都漏水,江春却要住大房子了。 王二狗也在旁边看着,嘴里酸溜溜的。 “盖这么大房子干什么,又不是地主老财。” 旁边立刻有人怼他。 “人家有钱爱盖多大盖多大,你管得着吗。” 王二狗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地走了。 江大军没脸来看,他怕江春看见他,想起以前的事。 张桂芬倒是来了,但站得远远的,看了一会就走了。 下午三点,刘团长来了,带着几个营长。 “小江,房子盖得怎么样了。” 江春带他去工地看,墙已经砌了一半高了。 “按这个速度,一个星期就能完工。” 刘团长很满意,又问起训练的事。 “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江春想了想,训练不能耽误盖房子。 “等房子盖好了再说,到时候我带他们进山。” 刘团长点点头,反正不急,可以慢慢来。 傍晚的时候,村支书来了,后面跟着一群村民。 “江春,村里开会讨论了,决定成立一个合作社。” 这个想法不错,有了合作社,卖东西就方便多了。 “专门给部队供应蔬菜肉蛋,你看怎么样。” 江春觉得可以,但有个问题要解决。 “菜和蛋好说,肉从哪来。” 村支书神秘一笑,他早就想好了。 “你不是要教人打猎吗,打到的野味就是肉。” 确实是个好办法,野味比家养的肉值钱多了。 “还有,村里决定拿出一块地专门种菜,保证供应充足。” 看来村支书是下了决心要把这生意做起来。 江春表示支持,有了稳定的供应,部队那边也放心。 晚上回到家,林秀秀已经做好了饭。 今天家里来了不少人,都是来道贺的,知道江春要盖新房子。 有送鸡蛋的,有送菜的,还有送布料的。 江春来者不拒,收下东西记在账上,以后再还人情。 江夏帮着收拾东西,小丫头今天特别兴奋。 “哥,咱们的新房子真的一个星期就能盖好吗。” 江春点点头,有这么多人帮忙,一个星期绰绰有余。 “盖好了你就有自己的房间了,高兴吗。” 江夏用力点头,眼睛里全是期待。 林秀秀在旁边算账,今天光是收的礼就值一百多块。 “江春,这人情以后怎么还啊。” 江春让她别担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还人情。 “等我打猎赚了钱,该还的都还上。” 正说着话,外面又有人敲门。 江春出去一看,是个陌生人,四十来岁,穿着中山装。 “请问是江春同志吗。” 江春点点头,不知道这人来干什么。 “我是县供销社的主任钱有才,听说你会打猎,想跟你谈个生意。” 供销社的主任亲自来谈生意,这面子不小。 江春请他进屋,林秀秀赶紧泡茶。 钱有才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我们供销社想收购野味,价格好商量。” 江春问他能出什么价,钱有才报了个数。 “野鸡两块一只,野兔三块一只,野猪肉八毛一斤。” 这个价格比市场价高了不少,看来供销社是真心想做这个生意。 “如果有鹿,獐子这些稀罕货,价格另算。” 第一百零三章 没好下场 江春心里盘算了一下,有了供销社这个渠道,野味就不愁卖了。 “钱主任,合作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钱有才让他说,只要不过分都能答应。 “我要优先供应部队,剩下的才能卖给你们。” 钱有才想了想,这个条件不过分。 “可以,但你得保证每个月至少给我们供应一百斤野味。” 一百斤不多,江春觉得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派人来签合同。” 钱有才走后,林秀秀激动得不行。 “江春,这下咱们有两个大客户了。” 确实,部队和供销社都是稳定的客户,不愁没生意做。 江夏在旁边掰着手指算账。 “哥,你一个月能打多少野味。” 江春想了想,如果全力打猎,一个月三四百斤不成问题。 “那能赚多少钱。” 按照现在的价格,一个月至少能赚三百块。 江夏听到这个数字,眼睛都瞪圆了。 “三百块,那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块。” 这个数字对农村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林秀秀也被这个数字震住了,她嫁给江春的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 现在不到一年时间,江春就要成万元户了。 “江春,咱们真的能赚这么多钱吗。” 江春笑了笑,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加上当教官的工资,一年四千块不成问题。 第二天天还未亮,大家差不多都聚在山边了。 刘青山带着家里那几个年轻人先到了,五个徒弟安安静静排在他身后。 梁大贵没久也来了,他把梁家村那些后小伙领得利利索索,一行人说说笑笑。 加起来二十多号,全清一色都是利索、能跑的后生。 江春开场没客套,落座就喊大伙靠拢,喊:“听好了,第一课开始。” “靠蛮力成不了猎户,脑子占一多半。” 他翻开卷起的一张纸,朝面前展示那圈画得五花八门的脚迹。 “脚印这事得记,每个动物的脚下长得不一样。” 没人闲聊天,目光都跟着纸动,那印记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新鲜。 江春边说边比划,讲解怎么看踪迹,顺带问几句山里怎么认方向、水域在什么地方、陷阱往哪咬口。 这些本都是入门课,但他们谁都盯着,第一次真弄明白。 上午纸上画说,到了下午江春带着队伍直接进山。 刚上坡不到几步,他时不时停住脚,当着面指地讲细节,脚下的杂草和石头都不放过。 “看看地上这道印,泥里拖线的是猪昨夜踩的,哪怕细一些也能认出来,八成那边过来的。” 他蹲下,把指头点到土印上,细说怎么掂重量、猜路数,盯着印儿一会看得分明。 “这深坑脚下有力,就是块头大的,印和印之间隔出去的,一看就不是小的能跨出来。” 大家黏在后头,一脸专注,都想自己能把泥巴分析个透。 这下算开眼了,原来打猎能细致成这样,靠的不是瞎闯乱撞。 穿过林间不到百米,江春忽地举手,让身后陡然安静下来。 眼前那丛草,微微晃了一下,现场连动静都停了。 他没犹豫,两步跨出去,手下翻个影子,直接把那只野鸡薅了出来。 “要抓得住,全靠反应快、准。” 野鸡没困几秒,就顺手一松让飞了,然后冲身后的后生们点头示意让他们尝试。 大伙轮番上,个个扑空,全连只羽毛也没沾上。 江春看得见外,没催促动作,仿佛也是一种等他们自己琢磨。 “今天学的慢慢消化,回去真想透,明儿继续来。” 大家一个个意犹未尽,满脸还吊着兴奋,没有喊苦喊累。 一回到村里,工地这头机器声还停不住,热气腾腾继续干着。 墙已经砌到一人多高了,再有两天就能上梁了。 副团长虽然不情愿,但干活还是很卖力的。 军人的执行力就是强,说盖房子就盖房子,一点都不含糊。 晚上江春刚准备休息,刘青山又来了。 “兄弟,今天白天学的东西我都记下来了。” 他掏出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笔记。 江春翻了翻,记得很详细,看得出刘青山是真心想学。 “光记笔记没用,得实践。” 刘青山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个道理。 “兄弟,能不能晚上单独教教我。” 江春理解他的心情,白天人多不好意思问问题。 “行,每天晚上我给你开小灶。” 刘青山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江春这是真把他当兄弟。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很充实。 白天教人打猎,晚上给刘青山开小灶。 工地上的进度也很快,房子一天一个样。 第四天的时候,房子就要上梁了。 上梁是大事,村里人都来了。 江春准备了鞭炮和好酒好菜,请大家吃饭。 就在上梁的时候,县里来人了。 来的是县委张书记,还有几个县领导。 “江春同志,听说你这里在盖房子,我来看看。” 张书记五十多岁,以前当过兵,对江春印象很好。 “房子盖得不错,有部队帮忙就是快。” 他又问起训练基地的事。 “听说部队要在这建训练基地。” 江春把情况说了一遍,张书记听完很高兴。 “这是好事,对村里发展有好处。” 他想了有一阵,下了决断。 “县里给你们批线路,回头直接修到村口,部队来往方便点。” 这消息一下扔出来,相当于把大难题砸没了,路一通,村里啥都能往外走。 村支书一时都愣住了,半句话都挤不出来,多少年了就盼这回事。 张书记语气松下来,说。 “江春,现在咱县谁不认识你,你还得给大家带个头。” 江春答得直接,说一定做到,绝不让领导失望。 张书记人走得快,才过完午饭,院里就多了个陌生人,是县肉联厂的赵德发。 赵德发四十五晚上,肚子撑出的衬里旧不合身,手腕挂个上海表,满脸堆着油腻的客气。 身后跟俩人,径直摸进江春门,进屋上来就往桌上递烟。 “江春同志,仰了你半天名头,我赵德发,专门找你谈点正经事。” 江春把烟接了,没急着点,心头已经警觉,肉联厂在这块远近出名,不是善茬。 县里最大那买肉的桩子,价给得贼低,村里做养殖的谁不被撕过皮。 “赵厂长,直说要求,我听着呢。” 赵德发一屁股坐下去,顺脚翘上腿,气场咄咄逼人。 “听说你手厉害,我们厂想把你打的东西全收了。” 转手拉开档案包,里面赫然一沓钱,五百块,扔得干脆。 “先给你定金,讲好了,之后你只卖我们。野鸡一只五毛钱,野兔八毛。” 这话一出,比供销社杀得多四倍,比给部队还差一大截。 林秀秀边上脸都黑掉了,她听了都冒火,这简直明抢。 江春轻声乐了,心里把这赵德发掂量明白。 “赵厂长,这个数算,压得够狠了。” 对方脸上笑容立时收光,语气阴着冷。 “嫌低?全县肉出得去的脚口就我们厂,你敢不卖,去哪,有本事你别卖。” 后面跟的那俩人也上劲,那个瘦高个子立马阴着嗓子说。 “江春,咱劝你,识些时务,不然吃亏的是你。” 第一百零四章 陷阱 江春把烟放桌上,没搭理赵德发那张得意脸。 肉联厂这套路他早看透了,全县养殖户谁不知道这帮人吃相难看。 收猪肉压价到三毛,转手卖出去一块五,中间赚的钱能买下半个村。 “赵厂长,你这价格连成本都不够,我打猎要耗时间耗力气,一只野鸡才五毛,当我是做慈善的?” 赵德发脸色一沉,手指敲着桌面。 “江春,别给脸不要脸,全县的肉都得从我厂子出去,你不卖给我,卖给谁?” 瘦高个子跟着冷笑,声音阴测测的。 “供销社那边早跟我们打好招呼了,你的货进不了他们的门,部队那边我们也有关系,你信不信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不收你的东西?” 林秀秀在边上听得火大,这是明抢啊。 江春却笑了,笑得赵德发心里发毛。 “赵厂长,你确定供销社不收我的货?” “废话,钱有才那边我早打过招呼了。” 赵德发说得信誓旦旦,他在县里混了十几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江春站起来,走到门口喊了一嗓子。 “钱主任,进来一下。” 赵德发愣了,钱有才怎么会在这? 院门推开,钱有才笑着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个皮包。 “江春同志,合同我带来了,咱们现在签?” 赵德发的脸瞬间就绿了,钱有才怎么会亲自来? 钱有才看到赵德发,脸上的笑容收了。 “老赵,你来干什么?” 赵德发嘴硬,强撑着说。 “我来跟江春谈合作,你不是说不收他的货吗?” 钱有才冷笑一声,把合同拍在桌上。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老赵,你别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行事,小心我告你。” 供销社在县里的地位比肉联厂高,钱有才是正科级干部,赵德发只是个副科。 赵德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不通钱有才怎么会站在江春这边。 原因很简单,县委张书记中午来过,特意交代钱有才要照顾江春的生意。 张书记都发话了,钱有才哪敢不听,况且江春的野味确实是好货,不愁卖。 “江春同志,合同你看看,有问题咱们再改。” 钱有才态度恭敬,完全没把赵德发放眼里。 江春接过合同翻了翻,条款都很公平,价格也合理。 “钱主任,这合同我签了。” 他拿起笔在合同上签字,动作利落。 赵德发站在那里,脸色难看得像吃了苍蝇。 他今天来是想垄断江春的货源,结果钱有才直接把路堵死了。 “老钱,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钱有才收起合同,看都不看赵德发一眼。 “老赵,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自己把面子丢光了,全县谁不知道你们厂吃拿卡要,现在还想来欺负江春同志,真当县里没人管你?” 这话说得够狠,直接撕破脸了。 赵德发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不敢跟钱有才翻脸。 供销社掌握着全县的物资调配,得罪了钱有才,肉联厂的日子也不好过。 “江春,你给我等着,跟我们厂作对,没好下场。” 赵德发撂下狠话就要走,江春叫住了他。 “赵厂长,等等。” 赵德发以为江春怕了,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得意。 “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 江春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但杀气十足。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威胁我,还想垄断我的货源,你以为你是谁?” 赵德发被江春的气势压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们厂在县里有关系,你敢动我试试。” 江春冷笑,从兜里掏出一个本子。 “你们厂这些年压价收购,克扣农民的钱,我都记着账呢,要不要我拿给县里领导看看?” 这话让赵德发脸色大变,江春怎么会有账本? 其实这账本是梁大贵给的,梁家村养猪,这些年被肉联厂坑了不知道多少钱。 “你,你这是诬陷。” 赵德发嘴上不承认,心里已经慌了。 肉联厂这些年确实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要是被捅出去,他这个厂长就当到头了。 江春把账本收起来,语气更冷。 “诬陷不诬陷,等我把这本子交给县委张书记,你就知道了。” 张书记三个字一出,赵德发彻底怂了。 张书记是从部队转业的,最恨贪污腐败,要是知道肉联厂的事,赵德发别说厂长,连工作都保不住。 “江,江春同志,咱们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 赵德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才的嚣张劲全没了。 “误会个屁,你刚才不是说要让我没好下场吗,现在怎么改口了?” 江春步步紧逼,赵德发额头都冒汗了。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江春同志别当真。” “开玩笑?” 江春指着门口。 “滚,以后别让我在村里看见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赵德发哪敢多留,带着两个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钱有才在旁边看得直乐,赵德发这个王八蛋早该收拾了。 “江春同志,你这手够狠的,赵德发在县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今天算是栽了。” 江春让林秀秀倒茶,请钱有才坐下。 “钱主任,以后野味的供应,我保证质量,价格也好商量。” 钱有才摆摆手,他对江春的印象越来越好。 “价格就按合同来,公平交易,我们供销社不干赵德发那种缺德事。” 两人又聊了些细节,钱有才才告辞离开。 林秀秀这时候走过来,脸上还有些后怕。 “江春,你刚才不怕赵德发报复吗?” 江春把账本收好,他早就想好了后路。 “他敢报复,我就把账本交上去,到时候倒霉的是他。” 林秀秀这才放心,她现在越来越佩服自己男人了。 江夏从屋里跑出来,小丫头刚才一直在窗户后面偷看。 “哥,你刚才好厉害,那个胖子被你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江春摸了摸她的头,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帮着家里说话了。 “以后遇到这种人,不能怕,越怕他们越嚣张。” 江夏用力点头,她记住哥哥的话了。 第二天一早,江春带着徒弟们进山。 今天要教他们怎么设陷阱,这是打猎最关键的技术。 刘青山昨晚又开了小灶,现在对陷阱的原理已经有些了解了。 梁家村那些后生也都摩拳擦掌,想学点真本事。 江春找了块平地,开始讲解陷阱的种类。 “陷阱分三种,套索,绊索,还有坑陷。” 他边说边在地上画图,每个人都盯着看。 “套索适合抓野兔野鸡,绊索适合大型猎物,坑陷适合野猪。” 第一百零五章 什么时候开始 讲完理论,江春开始实际操作。 他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就编了个套索。 “套索的关键是活结,猎物一碰就收紧,越挣扎越紧。” 他把套索放在地上,用树叶伪装好。 “伪装也很重要,不能让猎物看出来。” 梁大贵跟着学,但编出来的套索不够紧。 江春手把手教他,纠正他的错误。 “这个地方要多绕两圈,不然容易松。” 一上午的时间,所有人都学会了编套索。 但真正能编得好的,只有刘青山和梁家村的两个后生。 其他人还需要多练,熟能生巧。 下午江春带他们去布置陷阱,这才是考验技术的时候。 要找准位置,判断猎物的行走路线,还要伪装好不被发现。 江春在一片灌木丛找到一条小路。 “看这地上的脚印,野兔经常从这过。” 他把套索布置在小路上,用枯叶和草茎遮住。 “套索的高度很重要,太高抓不到,太低猎物会跳过去。” 徒弟们仔细观察,把江春的每个动作都记下来。 布置好十几个套索,江春又教他们绊索。 绊索比套索复杂,需要用到树枝和绳子配合。 “绊索的原理是触发,猎物一碰,树枝弹起,绳子收紧。” 他找了棵弯曲的小树,把树尖压到地上。 “用绳子固定住,猎物碰到触发机关,树枝弹起,绳子就套住猎物了。” 这个设计很巧妙,但制作起来很费时间。 江春花了半个小时才做好一个,徒弟们看得眼花缭乱。 “这个需要慢慢练,急不得。” 最后是坑陷,这个最费力气。 江春选了个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开始挖坑。 “坑要挖一米深,底下插上削尖的木桩。” 几个壮劳力一起动手,一个小时才挖好一个坑。 江春把木桩插在坑底,尖端朝上。 “木桩要插紧,不能松动,不然野猪一撞就倒了。” 坑挖好后,还要用树枝和草铺在上面伪装。 “伪装要自然,不能看出是人工的痕迹。” 江春亲自动手,把坑口伪装得跟周围一模一样。 “这样野猪从这过,看不出有坑,一脚踩空就掉下去了。” 徒弟们看着江春的手艺,都暗暗佩服。 这门手艺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得靠长年累月的经验。 布置好陷阱,天色已经晚了。 江春带着人往回走,路上还在讲解注意事项。 “陷阱布置好以后,每天都要来检查,看有没有抓到猎物。” “还要注意维护,绳子断了要换,木桩松了要重新插。” 刘青山记在本子上,他知道这些都是宝贵经验。 回到村里,侦察连那边房子已经快盖好了。 墙砌完了,正在上瓦,再有两天就能完工。 副团长虽然还是不情愿,但干活确实卖力。 连长和排长也都豁出去了,既然输了就认,没什么好说的。 晚上江春刚准备休息,村支书来了。 “江春,合作社的事定下来了,明天正式开张。” 这个合作社是专门给部队供应物资的,村里出钱出力。 “支书,账怎么算?” 村支书拿出个账本,上面记得清清楚楚。 “村里出了三百块启动资金,买了鸡苗菜种,还租了块地。” “赚的钱大家分,按出力多少分配。” 这个分配方案很公平,村民们都同意了。 “江春,你的野味也可以通过合作社卖,价格统一,不会亏待你。” 江春想了想,觉得可以。 通过合作社卖,省得自己跑来跑去,还能让村里人一起赚钱。 “行,以后我打的猎,一部分给部队,一部分给供销社,剩下的给合作社。” 村支书很满意,有了江春的支持,合作社肯定能办起来。 第三天一早,江春去检查陷阱。 刚走到第一个套索前,就看见挂了只野兔。 兔子已经死了,被套索勒死的。 “这套索管用,一晚上就抓到了。” 他把兔子取下来,放进包里,继续检查下一个。 一路走下来,十几个套索抓到了五只野兔,三只野鸡。 这个收获不错,说明陷阱的位置找对了。 绊索也触发了一个,不过猎物跑了,只留下一撮毛。 “这个绊索的力度不够,下次要加强。” 江春记在心里,回去就改进。 坑陷还没有猎物,野猪不是天天都经过这里。 “得多挖几个坑,增加概率。” 他又找了两个地方,准备下午来挖坑。 回到村里,徒弟们已经在等着了。 “师傅,陷阱抓到猎物了吗?” 刘青山最积极,他昨晚一夜没睡好,就想知道结果。 江春把包打开,五只野兔三只野鸡。 “一晚上的收获,不算少了。” 徒弟们眼睛都亮了,原来陷阱这么管用。 “今天我带你们去收陷阱,看看你们布置的怎么样。” 昨天下午,江春让徒弟们自己布置了一些陷阱。 现在正好检查一下,看看他们学得怎么样。 一行人进山,来到徒弟们布置陷阱的地方。 刘青山的套索布置得不错,位置选得准,伪装也到位。 “青山,你这个可以,已经有七成我的水平了。” 刘青山听到夸奖,脸上露出笑容。 梁家村那两个后生也不错,虽然手法还生疏,但思路是对的。 “你们继续练,过不了多久就能独立打猎了。” 其他人的陷阱就差一些了,有的位置不对,有的伪装太明显。 “回去多练,不要着急,慢慢来。” 江春一个个指点,把错误的地方纠正过来。 中午回到村里,部队那边来人了。 是刘团长,带着几个营长。 “小江,房子快盖好了,训练的事该安排了。” 江春点点头,房子再有两天就完工,训练可以开始了。 “团长,我的想法是分批训练,一次不能太多人。” 刘团长同意,人太多确实不好管理。 “那就先从侦察连开始,他们最需要野外生存训练。” 副团长在旁边听到,脸色又难看了。 侦察连刚给江春盖完房子,现在又要被他训练,这脸丢得更大了。 但参谋长的命令在那,他不敢违抗。 “江春同志,训练多长时间?” 副团长硬着头皮问,心里祈祷别太长。 江春想了想,侦察连的基础不错,不需要从头教。 “一个月,主要教追踪,伪装,还有野外生存技能。” 一个月不算长,副团长松了口气。 “那什么时候开始?” 第一百零六章 好房子 江春指了指山里,现在就可以。 “明天,带上你的人,我们进山。” 副团长回去通知手下,侦察连的兵都有些期待。 虽然江春赢了他们,但他们也想学点真本事。 晚上江春又去检查了一遍陷阱,这次收获更大。 又抓到七只野兔,五只野鸡,还有一只獐子。 獐子是好东西,肉比野兔还嫩,供销社能卖到五块钱一只。 江春把猎物带回家,林秀秀帮着收拾。 “今天收获不错,这些能卖多少钱?” 江春算了算,野兔按三块一只,野鸡按两块一只,獐子五块。 “三十七块,一天就挣这么多。” 林秀秀听了眼睛发亮,一天三十七块,一个月就是一千多。 “江春,咱们真的要发财了。” 江春笑了笑,这才哪到哪。 “等部队开始训练,猎物会更多,到时候挣的钱更多。” 部队训练就是要打猎,一百多人进山,能打多少猎物。 江春只要分一半,就够赚的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侦察连的人就集合了。 副团长带着一百多号人,全副武装站在村口。 江春看了看他们的装备,背包,水壶,绳子,刀,该有的都有。 “今天第一课,学会在山里找水源。” 他带着队伍进山,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片密林。 “在山里,水比食物更重要,没水三天人就废了。” 江春停在一棵大树下,指着树干上的青苔。 “看见没,有青苔的地方说明湿度大,附近肯定有水源。”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脚印,密密麻麻的动物足迹。 “这么多动物经过,肯定是去喝水的,跟着脚印走准没错。” 侦察连的兵都拿出本子记,这些知识课本上学不到。 江春带着他们顺着脚印走,果然走了十分钟就看见一个水潭。 “找到水源后,不能直接喝,要先观察。” 他蹲在水潭边,看了看水的颜色。 “水清澈,没有异味,周围有动物来喝,说明水是安全的。” “但还是要烧开了再喝,生水里有寄生虫。” 侦察连的连长这时候问了个问题。 “江教官,要是没有火怎么办?” 江春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块布。 “用布过滤,虽然不能完全杀菌,但总比直接喝强。” 他演示了一遍,把水倒在布上,过滤后的水明显干净了。 “在野外,一切都要想办法,没有条件创造条件。” 一上午的时间,江春教了他们十几种找水的方法。 看云识水,听声辨水,观察植物找水,每一种都很实用。 副团长这时候不得不承认,江春确实有真本事。 这些技能在战场上能救命,比什么都重要。 中午休息的时候,江春又教他们怎么生火。 “火也很重要,能取暖,煮食,还能驱赶野兽。” 他找了些干草和树枝,用打火石打火。 几下就点着了,火苗很快窜起来。 “要是没有打火石,可以用这个。” 江春拿出两块石头,用力敲击,火花溅出来。 “石头摩擦生热,火花点燃干草,就能生火。” 这个方法难度大,侦察连的兵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还有一个方法,钻木取火。” 江春找了根干树枝,放在木板上快速转动。 转了一分钟,木板冒烟了,干草被点燃。 “这个方法最累,但最可靠,只要有木头就行。” 侦察连的兵都看傻了,钻木取火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真的可以。 下午江春带他们学追踪,这是他的拿手绝活。 “追踪的关键是观察,地上的每个痕迹都是线索。” 他指着地上的一个脚印,给大家讲解。 “这是野猪的脚印,从深度看,这头猪至少三百斤。” “从方向看,它往东边去了,时间应该是早上。” 侦察连的兵仔细看,但怎么都看不出这么多信息。 “江教官,你怎么知道是早上?” 江春指了指脚印里的露水。 “脚印里还有露水,说明是早上踩的,现在已经快干了,应该是两三个小时前。” 这个观察入微的能力,让所有人都佩服。 江春又教了他们怎么判断猎物的移动速度,方向,甚至健康状况。 “脚印间距大,说明跑得快,间距小,说明在慢走。” “脚印深浅不一,说明猎物可能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些细节都很关键,能帮助猎人快速找到猎物。 一下午的时间,侦察连的兵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们这才明白,打猎不是拿着枪乱跑,而是需要技术和经验的。 傍晚回到村里,副团长主动找到江春。 “江教官,今天学到了很多,谢谢。” 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毕竟江春确实教了真本事。 江春点点头,他教东西从来不藏私。 “明天继续,我带你们去布置陷阱。” 副团长回去后,跟手下开了个会。 “大家都认真学,江教官教的东西很有用,别辜负了这次机会。” 侦察连的兵都点头,今天一天学到的东西,比在部队一个月学的都多。 接下来的一个月,江春每天带着侦察连进山训练。 教他们追踪,伪装,布置陷阱,还有野外生存技能。 侦察连的兵进步很快,一个月下来,个个都成了半个猎人。 副团长这时候对江春彻底服了,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训练结束那天,参谋长亲自来检查成果。 他让侦察连进山演习,看看学得怎么样。 结果侦察连在山里抓到了十几只野兔,五只野鸡,还逮到一头野猪。 参谋长看得直点头,这训练效果太好了。 “江春同志,你这教得不错,以后其他部队也要来训练。” 江春同意,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一百个也是教。 而且部队越多,打的猎物越多,他分到的也越多。 这一个月下来,光是分猎物就赚了两千多块。 加上卖给供销社的,还有合作社的分红,江春手里已经有一万多块了。 林秀秀看着家里的钱,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年前他们家还穷得叮当响,现在成了万元户。 “江春,咱们现在算是发财了。” 江春搂着她,看着新盖的大房子。 房子已经完工了,五间正房,三间厢房,厨房库房一应俱全。 院子也铺上了青砖,种了花草树木。 “秀秀,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等着看吧。” 江夏从屋里跑出来,小丫头现在有了自己的书房,每天高高兴兴的。 “哥,咱们家现在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 第一百零 作战方案 林秀秀正要说什么,院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 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停在门口,锃光瓦亮,比村支书那辆还气派。 车上跳下来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的确良的蓝色工装,手腕上戴着块上海牌手表。 这身行头在村里,比县长下乡还扎眼。 林秀秀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点不自然。 “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林秀秀的亲哥,林国栋,在县纺织厂当小组长。 林国栋把车停好,看都没看江春一眼,直接拉着林秀秀的手。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在这山沟里待一辈子了。” 他的眼神扫过刚盖好的新房,嘴里啧啧两声,语气里全是瞧不上。 “哟,房子盖得不赖嘛,花了不少钱吧,外面看着挺唬人,里面还是泥胚子吧。” 林秀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春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他知道这种人,说什么都没用。 林国栋这种人,在城里工厂上班,就觉得高人一等,看不起所有农民。 他眼里,农村就是穷和土的代名词,哪怕你盖了金銮殿,也是个农民。 “秀秀,跟我回家,爸妈都想你了,让我来接你。” 林国栋拉着林秀秀就要走,完全把江春当空气。 林秀秀赶紧挣开。 “哥,这是我家,我不走。” 林国栋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指着江春的鼻子。 “你家?他一个泥腿子,能给你什么家,今天盖个破房子,明天就得出去要饭。” “我们林家在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你嫁给这么个玩意,咱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江春这时候才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我跟我媳妇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林国栋这才正眼看江春,眼神里全是鄙夷。 “哟,还敢顶嘴,你在村里横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是吧。”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工装。 “看见没,纺织厂的,铁饭碗,一个月工资三十五块,你这种地的一辈子都挣不到。” 这话在村里确实有分量,一个月三十五块,那是干部待遇。 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江建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凑到林国栋身边。 “国栋哥,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有多嚣张。” 他指着江春,开始添油加醋。 “以前在我家当长工,连饭都吃不饱,现在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发了点小财,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了。” 王二狗也跟着起哄:“就是,还打了只老虎,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真以为自己是山大王了。” 林国栋听了这些话,更加确定江春就是个暴发户,没本事没素质。 他看江春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垃圾。 “秀秀,听见没,这就是你找的男人,一个没文化的粗人,跟着他有什么前途。” 他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扔在地上。 “江春是吧,这钱你拿着,算是我给秀秀的补偿,以后别再来往了。” 这已经不是侮辱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把江春当成什么了,卖媳妇的吗。 林秀秀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下来了。 “哥,你太过分了。” 江春却笑了,他弯腰把地上的钱捡起来,一张一张叠好。 然后走到林国栋面前,把钱塞进他的上衣口袋。 “你的钱,我嫌脏。” 林国栋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他没想到江春敢这么对他。 “你,你敢羞辱我。” “是你先羞辱我媳妇的,我只是还给你而已。” 江春的眼神很冷,看得林国栋心里发毛。 他虽然在城里横,但面对江春这种打过老虎的人,心里还是有点虚。 “好,好,你有种。” 林国栋气得直哆嗦,指着江春的鼻子。 “我告诉你,我爸是纺织厂的副厂长,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县里混不下去。” “别说卖野味,你就是去扫大街,都没人敢要你。” 这威胁很有分量,纺织厂是县里最大的企业,副厂长的能量不小。 江建财在旁边听得心花怒放,他巴不得江春倒霉。 “国栋哥,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王二狗也跟着喊。 “对,不能让他这么嚣张下去。” 就在这时,村口又传来汽车的声音,两辆军用吉普开了进来。 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刘团长和参谋长李明。 他们是来视察训练基地的建设情况的。 林国栋看见军车,眼睛一亮,以为是来抓江春的。 他赶紧迎上去,想告江春一状。 “两位首长,你们来得正好,这个人,他……” 话没说完,刘团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参谋长更是直接,一把推开他,差点把他推个跟头。 “让开,别挡路。” 林国栋愣在原地,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刘团长和参谋长快步走到江春面前,脸上全是笑容。 “江教官,我们来看看你。” 参谋长拍了拍江春的肩膀,态度亲切得像自家兄弟。 “房子盖得不错啊,比我们师部的招待所还气派。” 江教官? 林国栋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都懵了。 江春一个农民,怎么成了军队的教官? 江建财和王二狗也傻了,他们以为江春就是个打猎的,什么时候跟军队扯上关系了。 江春给两位领导递烟。 “两位首长怎么有空过来了。” 刘团长接过烟,自己点上。 “来看看训练基地,顺便看看你这个大功臣。” 他指了指林国栋。 “这谁啊,刚才咋咋呼呼的。” 江春还没说话,林秀秀赶紧解释。 “这是我哥,从县里来的。” 参谋长哦了一声,也没当回事,转头跟江春聊起正事。 “江教官,上次你提的那个丛林作战方案,师部研究过了,觉得非常可行。” “师长特意交代,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实战演练。” 这话一出,林国栋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丛林作战方案?实战演练? 这都是什么级别的对话,江春一个农民怎么会懂这些。 江春想了想。 “等合作社的生意稳定了,我随时可以带队。” 参谋长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不急,部队的事可以等,你先把村里的事弄好。” “以后训练基地建好了,部队的后勤供应,还得靠你们村。”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意思很明显,江春现在是部队罩着的人。 第一百零八章 出事了 林国栋站在那里,手脚冰凉,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他以为江春就是个有点蛮力的农民,没想到人家是军队的特聘教官。 他那个纺织厂副厂长的爹,在人家眼里算个屁。 别说副厂长,就是厂长来了,见了参谋长也得点头哈腰。 他刚才还威胁江春,说要让江春在县里混不下去。 现在看来,真正混不下去的,可能是他自己。 要是江春跟参谋长说句话,他那个小组长的位置明天就得换人。 江建财和王二狗更是吓得腿都软了,他们刚才还在煽风点火,想让林国栋教训江春。 现在看来,他们就是在找死。 江春要是想整他们,都不用自己动手,跟刘团长说一声,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刘团长这时候才注意到林国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就是秀秀的哥哥?在纺织厂上班?” 林国栋赶紧点头,态度恭敬得像个小学生。 “是,是,我在纺织厂当小组长。” 刘团长哦了一声,语气平淡。 “我跟你们厂长挺熟的,前几天还在一起喝酒。” 这话听在林国栋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 刘团长跟他们厂长熟,那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全传到厂长耳朵里了? 得罪了江春,就是得罪了刘团长,得罪了刘团长,他这个小组长还想不想当了。 林国栋的脸瞬间就白了,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他想解释什么,但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参谋长这时候又开口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们师部最近打算采购一批工作服,我看你们纺织厂的布料就不错。” 这话让林国栋的眼睛又亮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部队采购,那可是大单子,要是能拿下,厂里肯定给他记大功。 “首长,我们厂的布料质量绝对过硬,保证让部队满意。” 林国栋赶紧推销起来,想将功补过。 参谋长摆摆手,看了江春一眼。 “这事我不懂,你们得问江教官,采购的事,师部全权委托给他了。” 轰的一声,林国栋感觉自己的脑袋炸了。 部队的采购,让江春负责? 这权力也太大了吧,一个采购单子,少说也得几万块。 江春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纺织厂的命运。 他刚才还瞧不起江春,说人家是泥腿子。 现在看来,人家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自己在他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林国栋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春看着他那副怂样,心里也没什么得意的。 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不把他打疼了,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采购的事,我会考虑的。” 江春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给了林国栋一个台阶下。 林国栋感激得差点哭出来,他知道,江春这是放他一马。 要是江春真想整他,只要跟参谋长说一句纺织厂的布料不行,他们厂就彻底没戏了。 “谢谢江教官,谢谢江教官。” 林国栋点头哈腰的,哪还有刚才半点嚣张的样子。 江建财和王二狗早就溜了,他们怕江春秋后算账。 村民们看着这场面,心里都明白,江春现在是真的惹不起了。 不光有钱有本事,还有部队当靠山,在红星村,他就是天。 刘团长和参谋长又跟江春聊了一会,就坐车走了。 临走前,参谋长还特意交代。 “江教官,实战演练的事,你尽快拿出方案,师部等着你。” 等军车走远了,林国栋还站在原地,魂不守舍的。 林秀秀走过去,心里也不是滋味。 “哥,你先回去吧,爸妈那边我会解释的。” 林国栋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这个妹夫,眼神里全是敬畏。 他现在哪还敢有半点瞧不起,恨不得把江春当祖宗供起来。 “秀秀,我,我对不起你们。” 他从兜里掏出个信封,里面是他这个月刚发的工资。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孩子买点东西。” 林秀秀没接,她知道,哥哥这是怕了。 江春走过来,把信封推了回去。 “钱你拿回去,以后对秀秀好点就行。” 林国栋拿着信封,手都在抖。 他知道,江春这是原谅他了,但他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骑上自行车,灰溜溜地走了,连头都不敢回。 林秀秀看着哥哥的背影,叹了口气。 江春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 “别多想了,有的人不受教训,他就不会管别人怎么想。” 林秀秀轻轻点了点头,她往丈夫怀里靠近,心一下安稳了。 她其实很清楚,嫁给江春,是她的幸运。有他在,没人敢欺负她。 屋里,江夏一溜烟跑出来,小姑娘方才没眨眼看了全程。 “哥,要是那个舅舅再来欺负嫂子,怎么办?” 江春揉了揉她的发顶。 “不会再有下次,以后,再没谁胆敢动你嫂子。” 江夏用力嗯了一声,她打心眼里信哥哥。他现在是村里最强的人,谁动得了他? 很快,关于这事在村头巷尾传开了,江春的名声大了不少。 村里人现在见到他,除了羡慕,还带了点怕。 村支书再遇见江春,说话都有些客气了。 合作社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有了部队的订单,村民们都有钱赚。 江春的打猎队也越来越壮大,刘青山和梁家村那几个后生,现在都能独立打猎了。 他们打到的猎物,一部分供应部队,一部分卖给供销社,剩下的给合作社。 每个月下来,江春光是分红就能拿好几千块。 他现在是真的成了万元户,在整个县城都算得上是有钱人。 钱多了,江春也没闲着。 他出钱给村里修了路,还建了个小学。 村里人都念他的好,把他当成了活菩萨。 江大军一家现在是彻底不敢跟江春作对了。 每次见了江春,都绕道走,生怕江春找他们麻烦。 江建财更是老实多了,再也不敢在村里惹是生非。 张桂芬现在见了林秀秀,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秀秀嫂子。 这天,江春正在家里研究实战演练的方案,刘青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兄弟,出事了。” 第一百零九章 这样下去不行 江春放下手里的笔。 “怎么了,慢慢说。” 刘青山的脸上有几道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 “今天我带人进山,碰上大家伙了。” “什么大家伙?” 刘青山喘了口气,脸色还有些发白。 “黑瞎子,一头至少五百斤的黑瞎子。” 黑熊? 江春眉头皱了起来,这东西可比老虎难对付。 老虎虽然凶,但有勇无谋。 黑熊不一样,这畜生不光力气大,还很聪明。 “伤到人没有?” 刘青山摇摇头。 “还好跑得快,就是受了点惊吓,有两个人被树枝划伤了。” “那头黑熊在哪发现的?” “就在咱们上次布置陷阱的那个山谷,它把咱们的陷阱全给毁了。” 江春站起来,这事得赶紧处理。 黑熊这东西有领地意识,现在它把山谷当成自己的地盘了,以后村民进山就危险了。 而且这畜生记仇,今天被他们惊扰了,说不定会下山报复。 “召集人手,准备家伙,今天必须把它解决了。” 刘青山有点担心。 “兄弟,那可是黑瞎子,咱们这点人行吗?” “放心啊,我心里有数。” 江春从屋里拿出那把两百斤拉力的弓,还有一壶特制的箭。 箭头上都淬了麻药,是专门对付大型野兽的。 “你去找梁大贵,让他多带几个人,准备好绳子和网。” “我去找副团长,借几个人过来帮忙。” 刘青山分头行动,江春直接去了训练基地。 侦察连的人正在训练,看见江春来了,都停下来敬礼。 “江教官好。” 副团长也跑过来,态度恭敬。 “江教官,有什么指示。” 江春把黑熊的事说了一遍,副团长听完脸色也变了。 五百斤的黑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教官,需要我们做什么?” “借我二十个人,都要枪法好的,带上步枪。” 副团长立刻去挑人,很快二十个精锐士兵就集合了。 江春看了看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神锐利,身上有股杀气。 “今天咱们的任务,是猎杀一头黑熊,有没有信心?” “有!” 二十个人齐声呐喊,声震山谷。 他们都是侦察连的精英,平时训练的就是这个,现在有实战机会,个个都兴奋得不行。 江春带着队伍回到村里,刘青山和梁大贵已经带人等在那里了。 加起来有五六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往山里进发。 村民们听说要去打黑熊,都出来看热闹。 “江春又要带人打大家伙了。” “这次是黑瞎子,比老虎还厉害。” “有江春在,肯定没问题。” 江大军一家也混在人群里,江建财小声嘀咕。 “上次打老虎是运气好,这次碰上黑瞎子,我看他怎么死。” 张桂芬也在旁边咒骂。 “最好被黑瞎子一巴掌拍死,省得看着碍眼。” 江春没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带着队伍直接进了山。 到了那个山谷,果然看见一地狼藉。 之前布置的陷阱全被毁了,连挖的坑都被填平了。 “这畜生真够聪明的,知道咱们会设陷阱。” 江春蹲下来,仔细观察地上的脚印。 脚印很大,比人的脸盆还大一圈。 “从脚印看,这头熊确实不小,体重可能还不止五百斤。” 他站起来,指着山谷深处。 “它应该就在里面,大家小心点。” 队伍分成三组,成品字形往山谷里搜索。 侦察连的士兵在最前面,端着枪,随时准备射击。 刘青山和梁大贵带着村民在两翼,手里拿着长矛和网。 江春走在中间,手里拿着弓箭,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周围。 山谷里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越往里走,气氛越紧张。 突然,前面的士兵停了下来,做了个警戒的手势。 江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门口,躺着一头巨大的黑熊。 那头熊正在睡觉,鼾声如雷。 它的体型比江春想象的还要大,站起来估计有三米高。 “就是它了。” 江春做了个手势,让大家散开,把山洞包围起来。 副团长小声问。 “江教官,现在怎么办,直接开枪吗?” 江春摇摇头。 “不行,步枪的威力不够,打在它身上跟挠痒痒一样,反而会激怒它。” “得想办法把它引出来,然后用陷阱困住。” 江春观察了一下地形,山洞门口有一片空地,很适合布置陷阱。 他让刘青山带人去准备绳子和网,又让梁大贵带人去砍树,做几个大木笼。 侦察连的士兵负责警戒,防止黑熊突然醒来。 过了半个小时,陷阱布置好了。 一张巨大的网铺在空地上,上面盖着树叶伪装。 网的四周连着几十根绳子,另一头绑在周围的大树上。 只要黑熊踩到网上,大家一起拉绳子,就能把它吊起来。 “现在,该把它叫醒了。” 江春从包里拿出一个竹筒,里面装着特制的药粉。 这是他用十几种刺激性药材磨成的,味道刺鼻,能把死人都熏醒。 他让一个士兵把药粉扔进山洞。 药粉刚进洞,里面就传来一声震天的咆哮。 “吼——!” 地动山摇,整个山谷都在回响。 一头巨大的黑熊从山洞里冲了出来,眼睛血红,满身杀气。 它闻到了人的味道,立刻就锁定了目标。 “开火!” 副团长一声令下,二十支步枪同时开火。 子弹打在黑熊身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但根本打不穿它厚厚的皮毛。 黑熊被彻底激怒了,咆哮着冲向人群。 它的速度极快,像一辆失控的坦克。 “快拉网!” 江春大喊一声。 黑熊一脚踩在网上,几十号人同时用力拉绳子。 巨网瞬间收紧,把黑熊吊在了半空中。 但黑熊的力气太大了,拼命挣扎,绳子被绷得咯吱作响。 有几棵小树都被它连根拔起。 “快,用长矛。” 刘青山和梁大贵带着村民冲上去,用长矛猛刺黑熊。 但黑熊的皮太厚了,长矛只能扎进去一点点,根本伤不到要害。 黑熊疼得更加疯狂,爪子一挥,就把一个村民连人带矛拍飞了出去。 “这样下去不行,网撑不了多久。” 副团长急了,这畜生的力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江春这时候已经搭好了箭,瞄准了黑熊的眼睛。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有货直接送 箭直奔黑熊左眼,那畜生猛一侧头,箭擦着眼角飞过去,只在眼皮上划了道口子。 麻药倒是沾上了,黑熊左眼立马睁不开,疼得更加暴躁。 “江教官,网要断了!” 副团长喊得嗓子都破了,几根绳子已经崩断,剩下的也在咔咔作响。 江春又搭上一箭,这次瞄准的是黑熊的鼻子,那是它最敏感的地方。 箭刚射出去,网彻底崩了,黑熊轰然落地,把地面砸出个大坑。 它单眼通红,死死盯着江春,四肢一蹬就扑了过来。 速度太快,侦察连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开第二枪。 江春往旁边一滚,黑熊扑了个空,爪子在地上抓出五道深沟。 “所有人散开,别扎堆!” 江春一边喊一边跑,黑熊认准了他,穷追不舍。 这畜生虽然体型大,在林子里却灵活得很,追着江春绕了三圈都没甩掉。 刘青山想上去帮忙,被江春一声吼住了。 “都别过来,去准备火把!” 火把?梁大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黑熊最怕火。 他赶紧带人去捡干柴,侦察连的士兵也帮忙,很快弄了十几个火把。 江春还在跟黑熊周旋,他故意往山谷深处跑,那里地形复杂。 黑熊追得急了,一头撞在石壁上,撞得自己都晕了。 “就是现在!” 江春回身又是一箭,这次正中黑熊的右眼。 黑熊彻底瞎了,在原地乱转,爪子胡乱挥舞。 “点火把,围上去!” 十几个火把同时点燃,把黑熊围在中间。 黑熊闻到火的味道,本能地往后退,但后面是石壁,无路可逃。 江春又掏出那壶特制的药粉,全部撒了出去。 药粉遇火就燃,冒出呛人的浓烟,黑熊被熏得直打喷嚏。 “上长矛,瞄准它的腹部!” 黑熊的皮虽然厚,但腹部是软肋,十几根长矛同时刺进去。 黑熊惨叫一声,血喷了一地,但还没死透,还在挣扎。 江春拿起一根最粗的长矛,对准黑熊的心脏位置,用尽全力捅了进去。 这一下彻底要了黑熊的命,它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副团长看着地上的黑熊尸体,半天说不出话来。 五百斤的黑瞎子,就这么被江春给收拾了,关键是没死一个人,只有几个轻伤。 “江教官,你这本事,我服了。” 副团长这次是真心服气,不是因为输了赌约,而是江春确实有两把刷子。 梁大贵带着村民过来,看着黑熊尸体都咂舌。 “这么大个黑瞎子,得值多少钱啊。” 江春掏出刀,开始处理黑熊,熊胆是最值钱的,一个能卖上百块。 熊掌也是好东西,四个熊掌能卖两百块。 熊皮虽然有些破损,但还能卖个好价钱。 加上熊肉,这头黑熊至少值五百块。 “兄弟们辛苦了,今天的收获大家平分。” 江春这话让所有人都激动了,五百块分下来,每人也有好几块钱。 侦察连的士兵不要钱,他们是执行任务,但江春坚持给。 “出力就该有报酬,这是规矩。” 副团长想推辞,江春把钱直接塞他手里。 “拿着吧,给兄弟们改善伙食。” 处理完黑熊,江春又带人在山谷里转了一圈。 既然来了,顺便检查一下之前的陷阱,看看有没有收获。 果然,在一个套索里发现了两只野兔,绊索也抓到一只獐子。 坑陷里掉进去一头小野猪,有一百多斤。 加上黑熊,今天的收获超过了六百块。 回到村里,消息早就传开了,村民都在村口等着看热闹。 看到那头巨大的黑熊被抬回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有多大啊,比两头猪还重。” “江春真是神了,连黑瞎子都能打死。” 江建财站在人群里,脸色铁青,他原本盼着江春被黑熊拍死。 结果人家不光没事,还把黑熊给宰了,又要发一笔财。 张桂芬更是气得牙痒痒,江春越来越有本事,她儿子跟人家一比就是废物。 江大军躲在最后面,他现在是真怕了,江春这种人惹不起。 村支书过来看了看黑熊,满脸都是笑。 “江春,你这是给村里除害啊,有这么个大家伙在山里,村民都不敢进山了。” 江春把熊胆和熊掌收起来,熊肉分给了参与的人。 侦察连的士兵每人分了十斤,村民每人分了五斤。 剩下的江春留了一百斤,准备明天拿去县城卖。 晚上林秀秀做了一桌熊肉,请刘青山和梁大贵吃饭。 “今天多亏了你们帮忙,不然我一个人还真搞不定。” 刘青山喝了口酒,还有些后怕。 “兄弟,那黑瞎子太吓人了,我腿都软了。” 梁大贵也心有余悸,他打了半辈子猎,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黑熊。 “江兄弟,你胆子是真大,敢跟黑瞎子硬碰硬。” 江春给两人倒酒,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全靠经验和运气。 “以后碰到这种大家伙,还得多加小心。” 第二天一早,江春拉着一车猎物进县城。 熊肉一百斤,野猪肉一百斤,还有十几只野兔野鸡。 加上熊胆熊掌,这一车货值七八百块。 先去供销社,钱有才看到熊胆眼睛都亮了。 “江春同志,这可是好东西啊,我给你一百五。” 熊掌也是抢手货,四个熊掌钱有才出价三百块。 “熊肉我全要了,八毛一斤,野猪肉也按这个价。” 江春算了算,光在供销社就能卖六百多块。 钱有才开票付钱,动作麻利,生怕江春反悔。 “江春同志,以后有这种好货,一定先想着我们供销社。” 江春点点头,又拉着剩下的野兔野鸡去了农贸市场。 市场上人来人往,看到江春的野味都围了过来。 “小伙子,野兔怎么卖?” “三块一只,童叟无欺。” “这么贵?市场上才卖两块。” 江春指了指自己的野兔,个头大,毛色亮,一看就是山里的好货。 “我这是纯野生的,不是养殖的,肉质能一样吗。” 买主想了想,确实有道理,掏钱买了两只。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买,不到半小时,野兔野鸡全卖光了。 江春数了数钱,又是五十多块进账。 正准备走,旁边摊位的老板凑了过来。 “小兄弟,你这野味是自己打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 “我认识几个饭店老板,专收野味,价格比市场高。” 江春来了兴趣,要是有固定的销路,以后就不用自己来摆摊了。 “怎么个高法?” “野兔能给到四块,野鸡三块,野猪肉一块二。” 确实比市场价高不少,江春让他介绍。 老板带着江春去了县城最大的福满楼,老板姓陈,四十多岁。 陈老板一看江春带来的货,立马就相中了。 “小兄弟,你这野味品质不错,以后有货直接送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百斤粮票? 两人谈好价格,江春留了地址,以后福满楼会派人去村里收货。 办完事,江春没急着回去,去了百货大楼。 家里盖了新房,该添点新家具了。 百货大楼三层,卖什么的都有,江春直奔家具区。 一套沙发,两百块,江春看中了,准备买。 售货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江春穿着普通,爱理不理的。 “这沙发要票的,工业券二十张,你有吗?” 江春从兜里掏出一沓工业券,都是之前攒下来的。 售货员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农民打扮的人真有票。 “票是有了,钱呢?” 江春又掏出两百块,拍在柜台上。 售货员的态度立马变了,赶紧给开票。 “同志,沙发送货上门,你留个地址。” 江春又看中了一个衣柜,一百五十块。 “这个也要。” 售货员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个大客户啊。 江春在家具区转了一圈,又买了两张床,四把椅子,一个书桌。 加起来花了六百多块,售货员恨不得把江春当祖宗供起来。 旁边几个顾客看傻了,这人是谁啊,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 有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凑过来,一脸不屑。 “现在的农民真是膨胀了,有点钱就乱花。” 江春看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挑家具。 中年人见江春不理他,更来劲了。 “买这么多家具有什么用,住在农村土房子里,放哪啊。” 售货员怕得罪顾客,小声提醒中年人。 “这位同志刚买了六百多块的家具。” 中年人一听更来气了,他在县政府工作,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块。 六百块相当于他一年多的工资,这农民凭什么这么有钱。 “肯定是不正当来的钱,要不就是偷的抢的。”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江春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你说谁偷的抢的?” 中年人被江春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嘴上还是不服软。 “我说的就是你,一个农民哪来这么多钱。” 江春笑了,从兜里掏出侦察连的聘书。 “看清楚了,我是部队的特聘教官。” 中年人接过聘书一看,脸色立马变了。 师部的公章,参谋长的签名,这是真的。 他在县政府工作,知道这个聘书的分量。 能被师部聘为教官的,那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我,我不知道您是……” 江春把聘书收起来,懒得跟他废话。 中年人灰溜溜地走了,临走还得给江春道歉。 售货员看江春的眼神更崇拜了,部队教官啊,怪不得这么有钱。 江春又去了二楼,给林秀秀和江夏买衣服。 林秀秀的买了两件花布衫,一件毛衣,还有一双皮鞋。 江夏的买了三件,都是学生装,还有书包文具。 售货员算了算,又是一百多块。 “同志,您买这么多,我给您打个九五折。” 江春付了钱,让百货大楼明天送货。 出了百货大楼,江春又去了新华书店。 江夏喜欢看书,给她买点。 书店里人不多,江春挑了几本名著,还有一些教辅材料。 正要付钱,碰到了老同学赵明。 赵明在县中学当老师,两人有两年没见了。 “江春?真是你啊,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 江春跟他握手,确实好久没见了。 “还行吧,你呢,当老师怎么样。” 赵明叹了口气,一个月三十块工资,勉强够生活。 “哪能跟你比,我听说你现在是万元户了。” 江春没承认也没否认,确实差不多了。 赵明看江春买了这么多书,有些意外。 “你买这么多书干什么,你不是没上过几年学吗。” “给我妹妹买的,她爱看书。” 赵明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过几天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同学聚会?江春想了想,也好,很久没见那些老同学了。 “什么时候,在哪?” “这周六,在福满楼,AA制,每人十块钱。” 十块钱对江春来说不算什么,他答应了。 从书店出来,江春又去了粮站。 家里的米面快吃完了,得买点。 粮站的队排得老长,江春也得排着。 前面有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孩子一直哭。 女人哄了半天没用,看样子是饿了。 江春从包里拿出两个烧饼,是早上带的干粮。 “给孩子吃吧。” 女人感激地接过烧饼,孩子吃上就不哭了。 “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 江春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排了一个小时,终于轮到江春了。 “买多少?” “大米五十斤,白面五十斤。” 售货员看了他一眼,一次买这么多,得不少钱。 “粮票带了吗?” 江春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粮票,售货员眼睛都直了。 全国粮票,省粮票,县粮票,加起来有两百多斤的额度。 “这么多粮票,你哪来的。” 售货员说这话的时候,旁边排队的人都看过来了,两百斤粮票,够一家人吃半年了。 江春把粮票放在柜台上。 “部队发的,有问题吗。” 部队两个字一出,售货员立马闭嘴了,部队的粮票那是硬通货,比钱还值钱。 旁边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头凑过来,手里攥着十斤粮票。 “小伙子,我这粮票不够,能不能匀我点。” 老头看着六十多岁,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手上的老茧比树皮还厚。 江春看他可怜,从自己的粮票里抽出二十斤。 “拿去吧,不要钱。” 老头愣了,这年头粮票比命还金贵,这小伙子说给就给。 “这,这怎么行,我得给钱。” 老头从破布包里掏钱,掏了半天掏出两块钱,都是毛票拼凑的。 江春把钱推回去。 “老人家,不用了,拿着买粮去吧。” 后面排队的一个中年妇女撇嘴。 “装什么大方,有粮票了不起啊。” 这妇女四十来岁,烫着头发,穿着的确良衬衫,一看就是城里的工人。 江春没理她,让售货员开票装粮。 售货员动作麻利,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装了四个麻袋。 中年妇女看江春买这么多,更酸了。 “农民就是农民,有点粮票就乱花,也不想想以后。”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让周围人都听见。 江春还是没搭理,弯腰扛起两袋粮食就要走。 这时候粮站主任从办公室出来了,五十多岁,大腹便便。 他看见江春扛着粮食,又看看柜台上那一叠粮票。 “等等,这粮票哪来的。” 主任姓孙,在粮站干了二十年,什么人没见过。 一个农民打扮的年轻人,一下子拿出两百斤粮票,肯定有问题。 江春放下粮食,知道这是要找事了。 “部队发的,怎么了。” 孙主任冷笑一声。 “部队发的,你有证明吗。” 这明摆着是刁难,买粮食还要证明粮票来源,这是哪门子规矩。 中年妇女在旁边帮腔。 “就是,肯定是偷来的,要不就是倒卖粮票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打断腿 孙主任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对,倒卖粮票是犯法的,我要报公安。” 他这是想讹诈江春,要么留下粮票,要么给钱私了。 江春看穿了他的把戏,这种人他见多了。 “孙主任是吧,你确定要报公安。” 孙主任被江春的淡定弄得有点虚,但还是硬着头皮。 “当然要报,倒卖粮票可是大罪。” 江春从兜里掏出那本聘书,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 “看清楚了,我是谁。” 孙主任拿起聘书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师部特聘教官,参谋长亲笔签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在粮站干了这么多年,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部队的人,尤其是师部的教官,他一个小小的粮站主任惹不起。 “误会,误会,江教官,我不知道是您。” 孙主任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堆笑。 中年妇女也傻了,刚才还说人家是小偷,现在人家是部队教官。 江春把聘书收起来,冷冷地看着孙主任。 “现在不报公安了。” 孙主任擦着额头的汗。 “不报了,不报了,江教官您的粮票当然没问题。” 他转头对售货员吼。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江教官把粮食装车。” 售货员赶紧叫了两个搬运工,把四袋粮食抬到门口。 江春正要走,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孙主任。 “孙主任,你刚才说倒卖粮票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孙主任的脸又白了,他自己就倒卖粮票,一个月能赚几百块外快。 “江教官,您说的是……” 江春压低声音。 “上个月,有人从你这里买了五百斤粮票,价格是市价的三倍。” 这事江春是听钱有才说的,钱有才跟粮站打交道多,知道不少内幕。 孙主任的腿都软了,这事要是捅出去,他不光工作没了,还得坐牢。 “江教官,您,您想要什么。” 江春指了指那个老头。 “以后这位老人家来买粮,按半价算。” 孙主任愣了,他以为江春要敲诈他,没想到是为了个不相干的老头。 “没问题,我记住了。” 江春又指了指排队的其他人。 “今天所有人买粮,都打八折。” 这话一出,排队的人都欢呼起来。 “小伙子真是好人啊。” “这才是为老百姓办事的。” 孙主任肉疼,但不敢不答应。 打八折他要亏不少钱,但总比丢工作坐牢强。 中年妇女这时候也想沾光,拿着粮票往前挤。 “我也要买粮,打八折。” 江春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说我是小偷吗,小偷的便宜你也占。” 中年妇女脸涨得通红。 “我,我那是开玩笑的。” 江春对孙主任说。 “这位不打折,原价。” 孙主任立马会意。 “对,她原价,不打折。” 中年妇女气得跺脚,但也没办法,谁让她嘴贱。 江春出了粮站,雇了辆板车,把粮食和之前买的东西都装上。 拉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着这一车东西直咂舌。 “大哥,你这是发财了吧,买这么多东西。” 江春递给他一根烟。 “挣了点小钱,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小伙子羡慕得不行,他拉一天车才挣两块钱,人家一天花了上千块。 回村的路上,江春想着今天的事。 孙主任这种人,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就欺负老百姓,该收拾。 还有那个中年妇女,狗眼看人低,以为农民就好欺负。 这些人都该给点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快到村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林秀秀和江夏在等着。 江夏看见板车上堆得满满的东西,兴奋得直蹦。 “哥回来了,买了好多东西。” 林秀秀赶紧上前帮忙卸货。 “怎么买这么多,花了不少钱吧。” 江春搂着她的肩膀。 “花了八百多,不过今天卖猎物赚了六百多,还有得赚。” 板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进院子,家具,粮食,衣服,书本。 江夏抱着那些书,眼睛都亮了。 “哥,这些书都是给我的吗。” “对,都是你的,好好看,以后考个好大学。” 江夏用力点头,她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辜负哥哥的期望。 刘青山这时候也来了,看见院子里的东西。 “兄弟,你这是把百货大楼搬回家了。” 江春让他坐下,给他倒茶。 “青山哥,明天咱们再进山,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刘青山来了兴趣。 “什么好地方。” 江春神秘一笑。 “一个山洞,里面全是蝙蝠,蝙蝠粪可是好东西。” 蝙蝠粪又叫夜明砂,是一味中药材,市面上能卖到两块钱一斤。 一个山洞的蝙蝠粪,少说也有几百斤,又是一笔收入。 刘青山激动得搓手。 “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去。” 正说着话,村支书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 “江春,我来跟你说个事。” 江春让他们进屋坐。 “支书,什么事。” 村支书掏出个账本。 “合作社这个月的账算出来了,你的分红有三百块。” 三百块不少了,江春很满意。 “另外,村里想请你当合作社的副社长。” 副社长,这可是个实权职位,管着合作社的采购和销售。 江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支书,我现在事情太多,怕顾不过来。” 村支书也不强求,他知道江春现在身份不一般。 “那就算了,不过有事还得请你帮忙。” “那是肯定的,都是为村里好。” 村支书走后,江建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江春,听说你今天在县城买了很多东西。” 江春看了他一眼,这人又想干什么。 “是又怎样。” 江建财搓着手,一脸谄媚。 “那个,我家最近手头紧,能不能借点钱。” 借钱,江春心里冷笑,这人以前怎么对自己的,现在还有脸来借钱。 “没钱。” 江建财脸色变了变。 “江春,你现在有钱了,借点给同村人怎么了。” “再说了,以前你在我家当长工,也算是我照顾你吧。” 这话说得,好像江春欠他的一样。 江春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 “江建财,你还有脸提以前,你怎么对我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一天三顿稀粥,干一天活给五分钱,这叫照顾。” 江建财被说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亏待过江春。 但他现在缺钱,只能厚着脸皮。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做人不能太记仇。” 江春冷笑。 “滚,再来我家门口,打断你的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核实 江建财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不敢还嘴,灰溜溜地走了。 他知道江春说得出做得到,真把他惹急了,挨顿打都是轻的。 晚上,林秀秀做了一桌好菜,用的是江春买回来的新锅新碗。 一家三口坐在新沙发上吃饭,感觉就是不一样。 “江春,咱们现在的日子,比城里人都好了。” 林秀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幸福。 一年前,她嫁过来的时候,家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现在呢,新房子,新家具,存款上万,在农村简直就是天堂般的生活。 江夏啃着鸡腿,腮帮子鼓鼓的。 “嫂子,以后咱们家会更好的,哥说了,明年要买自行车。” 自行车在这个年代可是大件,一辆要一百多块,还得有票。 江春摸了摸江夏的头。 “不光买自行车,还要买缝纫机,收音机,把三大件配齐。” 林秀秀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大件啊,那是城里人结婚才有的。 “江春,你对我太好了。” 江春握着她的手。 “你是我媳妇,不对你好对谁好。” 第二天一早,江春带着刘青山和十几个村民进山。 今天的目标是那个蝙蝠洞,位置在深山里,一般人找不到。 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洞口。 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进出,但里面很深,一眼看不到底。 江春点了个火把,第一个钻进去。 刚进洞,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蝙蝠粪的味道。 火把的光照亮了洞顶,密密麻麻全是蝙蝠,少说也有上千只。 地上的蝙蝠粪堆积如山,有的地方能没过膝盖。 刘青山跟进来,被这场面震住了。 “这么多蝙蝠粪,得有上千斤吧。” 江春点点头,这还是保守估计。 “大家戴上口罩,开始装。” 村民们拿着麻袋进来,开始往里装蝙蝠粪。 这活又脏又臭,但想到能卖钱,大家干得很卖力。 江春不光收蝙蝠粪,还抓了几只蝙蝠。 蝙蝠也是中药材,晒干了能卖五块钱一只。 忙活了一上午,装了三十多袋蝙蝠粪,每袋五十斤,一共一千五百斤。 按两块钱一斤算,就是三千块。 村民们听到这个数字,都傻了。 一上午就挣三千块,比他们一年挣的都多。 “江春兄弟,这钱怎么分。” 刘青山问,他知道江春发现了这个洞,该拿大头。 江春想了想:“我拿一半,剩下的大家平分。” 一千五百块,十几个人分,每人也有一百多。 村民们都激动得不行,一上午挣一百块,做梦都不敢想。 “江春兄弟真是好人,带着我们发财。” “跟着江春干,比种一年地都强。” 下山的时候,又顺便检查了陷阱。 收获不错,十只野兔,五只野鸡,还有两只獐子。 加起来又是一百多块的收入。 回到村里,江春让大家先休息,下午再去县城卖货。 中午刘青山请江春吃饭,他媳妇做了一桌子好菜。 “兄弟,今天多亏了你,我分了一百多块。” 刘青山的媳妇也是满脸笑容。 “江春兄弟,你真是我们家的恩人。” 她说这话是真心的,自从江春教刘青山打猎,他们家的日子好过多了。 以前一个月挣不到十块钱,现在一天就能挣一百多。 “嫂子客气了,青山哥帮了我不少忙。” 正吃着饭,梁大贵急匆匆地跑来。 “江春兄弟,出事了。” 江春放下筷子。 “怎么了。” 梁大贵喘着气说。 “肉联厂的人来了,赵德发带了二十多个人,在村口闹事。” 赵德发,就是上次来威胁江春那个厂长。 江春冷笑,这是来报复了。 马德昌刚下车,王富贵的神色立马变了。 县委办公室主任亲自跑来,这事情明显已经不是他能掌控了。 刘科长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这马德昌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招惹的。 “马主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王富贵赶紧笑着迎上去讨好。 马德昌根本没理他,步子不停,直接朝陈峰那边走去。 “陈先生,省里的电话我已经收到了,这一批文物非常关键。” 陈峰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省里有人帮他出面了。 王富贵跟刘科长互相看了一眼,心头同时涌现出一种不安。 能惊动省里直接打电话到县委,这种待遇他们可从没见过。 “马主任,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 王富贵还想再狡辩几句。 “这些东西,是陈峰私自捞出来的,按规定应该要收归国有。” “江春,别废话了,今天你要么答应以后只卖给我们厂,要么我们就砸了你家。”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他有二十多个人,江春这边只有几个。 村民们虽然想帮忙,但都不敢动手。 就在这时候,山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副团长带着五十个侦察连的士兵跑步下山,正好看见这一幕。 “江教官,出什么事了。” 副团长看见江春被人围着,立马带人围了上去。 五十个当兵的,全副武装,把赵德发那帮人吓得腿都软了。 赵德发还想硬撑。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和江春的私事。” 副团长冷笑:“私事?拿着棍子来闹事,这叫私事。” 他一挥手,士兵们把赵德发那帮人全围了起来。 “江教官,这些人怎么处理。” 江春指着赵德发。 “这个人伪造公文,冒充政府文件,是重罪。” 副团长一听,脸色变了。 “伪造公文,这可是要坐牢的。” 赵德发慌了,他没想到江春后台这么硬。 “我没有,这文件是真的。” 江春把文件递给副团长。 “你让人拿去工商局验证,看看是不是真的。” 副团长接过文件,派了两个士兵去县里。 “江教官放心,真假很快就知道了。” 赵德发的脸白了,文件是假的,一验证就完了。 他想跑,但被士兵围着,根本跑不了。 李明更是吓得直哆嗦,他一个小科员,冒充单位的名义作假证,这是要开除的。 半个小时后,去县里的士兵回来了,还带着工商局的局长。 局长姓王,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出场就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这文件是假的,我们工商局从来没发过这种文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好干 王局长冷冰冰地盯着李明。 “李明,你胆子真是不小,竟敢冒充工商局的人?” 李明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局长,是我错了,是赵德发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说假话。” 五百块就让一个科员作弊,赵德发这是把事情彻底整砸了。 王局长伸手一指李明,语气里毫不留情。 “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了,还要依法追究你的责任。” 李明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绝望,又丢了工作,接下来恐怕得吃牢饭。 这时候,赵德发也慌了神,脸色发白,终于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江春,江春同志,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 江春冷冷地看着他:“道歉有用的话,要法律干什么。” 副团长让士兵把赵德发和李明捆起来。 “送县公安局,让他们处理。” 赵德发还想求饶,被士兵一脚踹倒。 那些跟来的肉联厂工人,一个个都吓傻了。 他们就是来撑场面的,没想到摊上这么大的事。 “都给我滚,再来村里闹事,一个都跑不了。” 副团长一声吼,那些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村民们看着这一幕,都傻了。 江春的能量太大了,一个电话就能叫来五十个兵。 赵德发这个县里的厂长,说抓就抓。 江建财躲在人群里,腿都在抖。 他以前还想算计江春,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王二狗也是冷汗直冒,幸亏自己没像赵德发那样明目张胆地得罪江春。 副团长处理完,对江春说。 “江教官,以后有这种事,直接通知我们。” 江春点了点头,赵德发这事算告一段落,但他心里清楚,肉联厂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 副团长带着人走了,村民们还围在原地议论纷纷,江春没搭理他们,转身往家走。 刘青山追上来,声音压得很低。 “兄弟,赵德发虽然被抓了,但他在县里关系不少,怕是还有后招。” 江春知道刘青山担心什么,肉联厂垄断县里肉类生意这么多年,上下都有人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是还敢来,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梁大贵也跟了上来,他想起了什么事。 “江春兄弟,明天县里有个大集,是一年一度的山货交易会。” 山货大会办了好多年,江春也是头一次听说,每年这个时候,方圆几十里的山货贩子都往这里赶。 “听说省城有大采购买家来收货,价格能比平时多三成。” 三成差价可就是大买卖,江春想着自己手上那一堆山货,这次能一口气出出去。 “那咱们明天得早点去,把最好的摊位给占上。” 天还没亮,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江春就摸黑爬起来了,林秀秀也紧跟着出门帮着收拾装货。 昨晚上江春已经把这几天的猎获数了一遍,野兔装了三十只,野鸡一数有二十只,獐子也有五只,野猪肉堆了一堆一共两百多斤。 还有那满满两麻袋,一千五百斤蝙蝠粪,心里盘算着这一趟能赚不少。 刘青山带了自己兄弟几个来支援,梁大贵也招呼梁家村的人入伙。 七八辆大板车,大家伙热火朝天地往县城赶,队伍特别壮观。 进了县里一看,集市早就热闹开了,卖山货的小摊位一眼望去,硬是排了三条大街那么长。 江春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刚把货摆开,就有人围了上来。 “小伙子,野兔怎么卖。” 问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个算盘。 江春认出来了,这是县百货大楼的采购主任老陈。 “三块五一只,这是纯野生的。” 老陈拿起一只野兔看了看,毛色光亮,肉质结实。 “确实是好货,我要十只。” 三十五块到手,开门红。 老陈付了钱,又看到了獐子。 “这獐子卖多少。” “六块一只。” 比平时价格高了一块,但老陈二话没说就要了两只。 旁边摊位的摊主看得眼红,他们的野兔才卖两块五,江春卖三块五还有人买。 这时候又来了个客人,四十来岁的女人,打扮得很时髦。 “老板,你这野猪肉新鲜吗。” 江春指了指肉上的血丝,昨天晚上刚宰的,血都还没完全凝固。 “一块二一斤,要多少。” 女人是省城来的饭店老板,专门来收野味的。 “五十斤,给我切好装袋。” 六十块又进账了。 刘青山在旁边帮忙收钱,手都忙不过来。 “兄弟,照这个速度,上午就能卖完。” 话音刚落,集市入口处突然一阵骚动。 十几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江春认识他,县工商局副局长钱德贵,赵德发的连襟。 钱德贵直奔江春的摊位,脸上挂着阴笑。 “江春是吧,有人举报你非法贩卖野生动物。” 又是这一套,江春心里冷笑,这些人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钱副局长,我这是合法经营,有什么问题吗。” 钱德贵从兜里掏出个本子,装模作样地翻了翻。 “根据新规定,贩卖野生动物需要特殊许可证,你有吗。” 特殊许可证,江春听都没听过,肯定是钱德贵临时编出来的。 周围的摊贩都看过来了,谁都知道钱德贵是来找茬的。 “钱副局长,这个规定什么时候出的,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梁大贵站出来质问,他也卖山货好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要什么特殊许可证。 钱德贵瞪了他一眼。 “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质问我。” 他一挥手,手下的人就要上前查封江春的货物。 就在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六十来岁,穿着朴素但气度不凡。 “钱德贵,你在干什么。” 钱德贵回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来人是市工商局的老局长孙国强。 孙国强退休后就住在县城,今天正好来逛集市。 “孙,孙局长,您怎么在这。” 孙国强走到江春的摊位前,拿起一只野兔看了看。 “好货啊,小伙子,这野兔怎么卖。” “三块五一只,您要的话算三块。” 孙国强掏钱买了两只,又转头看着钱德贵。 “你刚才说的特殊许可证,是哪个文件规定的,拿出来我看看。” 钱德贵支支吾吾拿不出来,那本来就是他编的。 “拿不出来是吧,那就是假公济私,滥用职权。” 孙国强虽然退休了,但在系统内威望还在,钱德贵根本不敢顶撞。 “孙局长,我,我就是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为什么只查江春的摊位,其他摊位你怎么不查。” 这话问得钱德贵哑口无言,他确实是专门来针对江春的。 孙国强又说了一句让钱德贵彻底慌了的话。 “我记得你妹夫赵德发昨天被抓了,你今天就来找江春的麻烦,这里面有什么关系,要不要我找市纪委的同志查查。” 市纪委一查,钱德贵这些年收的黑钱就瞒不住了。 “孙局长,误会,都是误会。” 钱德贵赶紧带着人撤了,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围观的摊贩都给江春竖大拇指,能让钱德贵吃瘪的人不多。 孙国强临走前对江春说了句话。 “小伙子,好好干,别怕这些跳梁小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识相 孙国强声音一落地,脚下没停,直接走人。 大伙把目光收回,各忙各的摊。 没一会儿,江春面前又挤满人,都是盯着他摊上那堆野货的买家。 野兔、野鸡没多久开始断货,三十来只转眼空了一大半。 刘青山收钱手都麻了,兜满了票子。 “以这个架势,上午肯定一清到底。” 梁大贵也眉眼带笑,他带来的猪獾山鸡全跟着沾了光,下货快了几倍。 这时,邻摊过来个瘦男人。 县里人都认得孙铁柱,这人哄山货多年,手下跟着二十几个打猎的。 他朝江春摊子扫一眼,神色里藏着恨意和不甘。 这些年县城的野货都被孙铁柱控着,谁抢行道,他立马收拾。 “小伙,你哪的人?今年头一次见你啊。” 江春抬起头,发现对方身子发着股浓酒气,两只眼比狼狗还厉。 “红星村,江春。” 听到村名,孙铁柱一脸冷笑。 红星那窝穷得揭不开锅,连凑个会都不够,还打啥猎。 “红星村?那帮人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这话说得咬牙带刺,旁边卖货的都听到了,但没有露声色。 县城这块谁都惹不起孙铁柱,要么就把摊甩了。 刘青山皱着眉,声音沉过来,声音护着兄弟没含糊。 “你管好你嘴,江春手底下货不是你能比的。” 孙铁柱眼神一转,盯着江春摊上野味张口讥笑。 “这些破烂,再好也当不了真本事。” 他随即转身,朝自己摊位甩了个手,野物堆得成堆山。 三百多只野兔,两百只野鸡,还有十几头野猪。 这些都是他手下二十多个猎户一个月的收获,规模确实比江春大。 “小子,识相的话,以后别来这个集市卖货,这是我的地盘。”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孙铁柱想把江春赶走,独占市场。 周围的摊贩都知道孙铁柱的手段,不听话的人都被他整得很惨。 江春却笑了,这种地痞他见多了,吓不住他。 “你的地盘,县里的集市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 孙铁柱脸色一沉,没想到江春敢顶嘴。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惹了我,你在县里一斤货都卖不出去。” 他这话不是吹牛,孙铁柱跟县里各大饭店酒楼都有关系。 只要他打个招呼,那些买家就不敢收江春的货。 刚才那个福满楼的陈老板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 他跟孙铁柱合作多年,确实不敢得罪孙铁柱。 “江老板,不好意思,我刚才订的那批货,我不要了。” 陈老板说完就要走,孙铁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这就是他的手段,一句话就能让江春的买家跑光。 但江春根本不慌,他从兜里掏出手机。 这年头手机是稀罕物,孙铁柱看到都愣了一下。 “你打给谁都没用,县里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 江春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师部参谋长李明的电话。 “李参谋长,我是江春,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电话那头李明正在开会,听到江春的声音立马接了。 “江教官,什么事。” 江春把孙铁柱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李明听完就火了。 部队每个月要从江春这里采购大批野味,孙铁柱这是要断他们的供应链。 “你把电话给那个孙铁柱,我跟他说。” 江春把电话递过去,孙铁柱还以为是什么小角色,接过来就骂。 “他么的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电话那头李明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我是师部参谋长李明,你现在立刻给江春道歉,否则部队以后不会从你手里采购任何东西。” 孙铁柱的脸瞬间就白了,部队的采购量占了他生意的三成。 一年下来就是上万块的收入,要是失去这个客户,他会损失惨重。 “李参谋长,误会,都是误会。” 李明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孙铁柱拿着电话愣在原地,他没想到江春背后的靠山这么硬。 师部参谋长亲自出面,这种分量他扛不住。 周围的摊贩都看傻了,江春一个电话就让孙铁柱服软。 这种事情在县里头一回见,孙铁柱横行这么多年,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 “江老板,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孙铁柱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条狗。 江春没搭理他,继续卖货,那些买家看孙铁柱都怂了,更愿意从江春这里买。 福满楼的陈老板又回来了,脸上堆满笑容。 “江老板,刚才那批货我还要,您看能不能多加三十斤野猪肉。” 这是要巴结江春,陈老板也不傻,得罪孙铁柱不算什么,得罪江春才是真麻烦。 江春点了点头,让刘青山多切三十斤肉给他。 孙铁柱站在旁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今天丢的脸太大了。 正要灰溜溜地离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这人叫马德胜,是县里最大的山货加工厂老板,专门收购山货做罐头出口。 马德胜跟孙铁柱是合伙人,两人一起垄断县里的山货生意。 “老孙,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被人欺负了。” 孙铁柱赶紧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马德胜听完脸色就沉了。 他在县里经营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愣头青。 “小伙子,你叫江春是吧,听说你打猎挺厉害。” 马德胜走到江春摊位前,语气里带着挑衅。 江春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一身名牌,手腕上戴着劳力士。 在县里能戴得起劳力士的人不多,这马德胜确实有点实力。 “有事。” 江春惜字如金,他现在忙着卖货,没时间跟这些人扯皮。 马德胜被江春的态度气笑了,他在县里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今天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敢这么对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我听说你有一批蝙蝠粪,质量不错。” 江春听到蝙蝠粪,知道马德胜打的什么主意。 蝙蝠粪是中药材,马德胜的厂子专门做这个生意。 “对,一千五百斤,两块一斤,不讲价。” 马德胜冷笑,他收购蝙蝠粪的价格从来都是八毛一斤。 江春卖两块,这是把他当冤大头宰。 “小伙子,你这价格开得有点高啊,市场价不过一块。” 江春知道马德胜在压价,但他手里的蝙蝠粪质量好。 那个山洞里的蝙蝠粪年份足,药效比普通的强三倍。 “你不买有人买,省城的药材商已经跟我订了。”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确实有省城的药材商找过江春。 但价格还没谈拢,江春这么说是想抬价。 马德胜听了脸色更难看,他最恨别人跟他抢生意。 “江春,我劝你考虑清楚,在这个县里,山货生意都得经过我的手。” “你要是不识相,以后别想在县里混。”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都是误会 这又是威胁,马德胜跟孙铁柱一个德行,都靠垄断赚钱。 江春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看着马德胜。 “马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县里的生意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马德胜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县工商联副主席。 这个职务虽然是挂名的,但在县里确实有点分量。 “看见没,工商联副主席,县里的生意我说了算。” 周围的摊贩听到这话都倒吸一口凉气,工商联管着全县的工商户。 马德胜要是想整江春,确实有办法。 刘青山担心地拉了拉江春的衣角,他怕江春吃亏。 但江春根本不怕,他从兜里掏出那本聘书。 “马老板,你的工商联副主席确实厉害,但我这个身份你可能要看看。” 马德胜接过聘书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 师部特聘教官,这个身份比他的工商联副主席硬多了。 部队在县里说话的分量,十个工商联都比不上。 “江,江教官,刚才是我说话不妥。” 马德胜的态度也软了,但心里还是不服。 他在县里经营这么多年,今天被一个农民打脸,传出去他的威信全没了。 “江教官,咱们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这样吧,你那批蝙蝠粪我出一块五一斤,咱们交个朋友。” 一块五还是低于江春的心理价位,他根本不想卖给马德胜。 “不卖,我说了两块,少一分都不行。” 马德胜的脸色彻底黑了,他给台阶江春不下。 这是要跟他彻底撕破脸。 “江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春冷笑,这些人都一个德行,自己给不了好价钱,还要威胁别人。 “马老板,你要是想买就按我的价,不买就滚。”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马德胜气得浑身发抖。 他在县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骂。 “好,好得很,江春,咱们走着瞧。” 马德胜说完就走了,临走前还跟孙铁柱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集市,明显是去商量对策了。 刘青山有点担心,这两个人在县里能量不小。 “兄弟,他们要是联合起来整你怎么办。” 江春拍了拍刘青山的肩膀,他根本不怕这些跳梁小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敢来,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集市上的生意继续,江春的货卖得飞快。 到了中午,除了那批蝙蝠粪,其他东西全清空了。 刘青山算了算账,光上午就卖了一千二百多块。 加上那批蝙蝠粪,总收入能超过四千块。 梁大贵也高兴,他跟着江春沾光,自己的货也卖了三百多。 “江春兄弟,跟着你真是发财,一上午顶我一年的收入。” 正准备收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十几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人叫李建国,是县工商局的执法队长,马德胜的小舅子。 “谁是江春,站出来。” 李建国一来就气势汹汹,看样子是来找茬的。 江春站起来,他已经猜到马德胜会有后招。 “我就是,有什么事。” 李建国从兜里掏出个执法证,在江春面前晃了晃。 “有人举报你非法经营,卖的野味没有检疫证明。” 又是这一套,江春心里冷笑,这些人的手段就这几样。 “李队长,检疫证明在这。” 江春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一叠证明。 这是他让钱有才从供销社开的,每批货都有检疫合格证。 李建国接过来看了看,脸色有点难看。 证明是真的,而且还盖着供销社的公章,根本挑不出毛病。 “检疫证明是有了,但你的经营许可证呢。” 江春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那是村支书给开的经营许可证。 在农村,只要村里同意,就能合法经营山货。 李建国看着那张证明,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江春准备得太充分,根本找不到漏洞。 “就算你证件齐全,但有人举报你的货是保护动物,这个怎么解释。” 保护动物,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要是坐实了,江春不光要罚款,还可能坐牢。 周围的摊贩都紧张起来,这个罪名太吓人了。 但江春还是不慌,他卖的都是常见野味。 野兔野鸡獐子,这些都不在保护名录里。 “李队长,你说我卖的是保护动物,有证据吗。” 李建国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也知道江春卖的不是保护动物。 但马德胜交代他必须找江春麻烦,他只能硬着头皮。 “证据我们会查,现在先把你的货扣押。” 这就是强盗逻辑,没有证据也要扣货。 刘青山急了,那批蝙蝠粪可是值三千块。 “你们这是胡搅蛮缠,没有证据凭什么扣货。” 李建国瞪了他一眼,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往车上搬蝙蝠粪。 “我是执法队长,我说扣就扣,你们敢反抗就是妨碍公务。” 梁大贵看不下去了,上前想拦住那些人。 但被执法队员一把推开,差点摔倒在地上。 “都给我老实点,谁敢动手就抓谁。” 就在这时候,集市入口处又开来两辆军车。 副团长带着二十个侦察连的士兵跳下车,他是专门来给江春送东西的。 看到这一幕,副团长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都给我住手,谁让你们动江教官的东西。” 李建国回头一看,来的是部队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但想到马德胜的交代,他还是硬着头皮。 “这是我们工商局的执法行动,部队无权干涉。” 副团长冷笑,部队确实不能干涉地方执法。 但江春是部队的特聘教官,动江春的东西就是跟部队过不去。 “李队长是吧,江教官是我们部队的人,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你现在立刻把东西放下,否则我就打电话给你们局长。” 李建国听到这话,脸色又变了。 工商局局长跟部队关系很好,要是知道他为难部队的人,肯定饶不了他。 “副团长,这是马德胜马老板交代的,我也是执行任务。” 这话一出,副团长就全明白了。 原来是马德胜在背后搞鬼,这个人他也知道。 县里最大的山货加工厂老板,跟部队也有生意往来。 “你回去告诉马德胜,要是再敢找江教官麻烦,部队以后不会从他厂里采购任何东西。” 这话分量够重,马德胜的厂子每年给部队供应罐头。 一年下来就是几万块的生意,要是失去这个客户,他会损失惨重。 李建国知道自己惹不起部队,赶紧让手下把蝙蝠粪放回去。 “副团长,都是误会,我们这就撤。”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交定了 执法队的人灰溜溜地走了,集市上的摊贩都看傻了。 江春的能量也太大了,工商局的人都敢动。 副团长走到江春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 “江教官,这是参谋长让我给您送来的,下个月部队要采购一批野味。” 信封里是采购清单,数量很大。 野兔一千只,野鸡五百只,野猪肉五千斤。 按照市场价算,这一单就值两万多块。 刘青山看到清单,眼睛都直了。 两万块,这得打多少猎才能凑够。 江春却很淡定,他手下现在有二十多个徒弟。 大家一起上,一个月凑够这些货不成问题。 “副团长,您回去告诉参谋长,保证完成任务。” 副团长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就带人走了。 集市上的摊贩都围了过来,他们现在对江春是真服气了。 能让部队给这么大的订单,这种本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孙铁柱和马德胜躲在远处看着,两个人脸色都难看得要命。 他们没想到江春的后台这么硬,连部队都给面子。 “老马,这个江春咱们斗不过,要不算了吧。” 孙铁柱有点怂了,他不想跟部队的人作对。 马德胜却咽不下这口气,他在县里横行这么多年。 今天要是就这么认输,以后还怎么在县里混。 “老孙,你放心,我还有办法。” 马德胜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是他在市里的关系,一个实权处长。 只要这个处长出面,江春再厉害也得跪。 “周处长,是我,马德胜啊,有件事想麻烦您。” 周处长叫周建国,市里商务局的实权处长,管着全市的商贸流通。 马德胜这些年没少给周建国送好处,两人早就是利益共同体。 “老马,什么事这么急,我正开会呢。” 马德胜赶紧把江春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江春破坏市场秩序。 周建国在市里干了十几年,最恨有人不按规矩办事。 他手里掌握着全市的商贸审批权,只要他发话,江春在整个市里都别想做生意。 “行,我知道了,下午我就派人去处理。” 周建国挂了电话,马德胜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周处长出马,江春这个农民再有本事也得完蛋。 孙铁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周建国的厉害。 上次有个外地商人来县里抢生意,周建国一句话就让人家滚回老家。 “老马,这次江春死定了,周处长可不是县里那些小角色能比的。” 马德胜点了根烟,他已经想好了后续的打算。 等江春被周建国收拾了,他要把江春手里那批蝙蝠粪全部压下来。 到时候八毛一斤收购,江春还得乖乖答应,否则一分钱都拿不到。 江春这边完全不知道马德胜的算计,他正忙着把蝙蝠粪装车。 这批货虽然没卖出去,但他心里有数,省城那边的药材商已经打过招呼。 明天就会派人来拉货,价格谈好了两块二一斤,比预期还高两毛。 刘青山帮着搬货,他心里还在担心马德胜会不会继续找麻烦。 “兄弟,那个马德胜在县里能量不小,他要是再来怎么办。” 江春把最后一袋蝙蝠粪扔上车,拍了拍手上的灰。 “青山哥你放心,这批货明天就出手,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梁大贵在旁边听了,心里佩服江春的魄力。 换成别人早就被马德胜吓破胆了,江春却完全不慌,这份胆识不是一般人有的。 就在这时候,集市入口处又开来三辆黑色轿车。 车上下来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 这人正是周建国,他开完会就直接赶过来了,要亲自给江春一个教训。 马德胜看见周建国,赶紧跑过去迎接,脸上全是谄媚。 “周处长,您这么快就来了,真是辛苦您了。” 周建国摆摆手,他最烦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 “那个江春在哪,我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 他的地盘,这话说得霸道,好像整个市的生意都归他管。 孙铁柱指了指江春的摊位,周建国大步走了过去。 江春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村,根本没注意到周建国过来。 “你就是江春吧,我是市商务局的周建国。” 周建国掏出工作证,在江春面前晃了晃,语气里全是高高在上。 江春抬头看了他一眼,市商务局的处长,级别确实比县里那些人高。 但江春根本不怕,他现在手里有部队的大订单,谁来都不好使。 “周处长有事吗。” 周建国没想到江春这么淡定,一个农民见了处长居然不紧张。 “有人举报你破坏市场秩序,垄断山货生意,我要调查你。” 这个罪名比之前那些都大,破坏市场秩序可以吊销营业资格。 马德胜在旁边添油加醋,把江春说得跟十恶不赦的奸商一样。 “周处长,这个江春仗着有点关系,在县里横行霸道,根本不把规矩放眼里。” 周建国听了这话,看江春的眼神更冷了。 他在市里这么多年,最恨不守规矩的人,今天必须给江春一个教训。 “江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调查,交五千块罚款。” “二是我吊销你的经营资格,以后别想在本市做任何生意。” 五千块罚款,这是狮子大开口,周建国明摆着要敲诈江春。 刘青山听了都急了,五千块不是小数目,够他们打一年猎了。 “周处长,江春兄弟没犯法,凭什么罚款。” 周建国冷笑,他就是规矩,他说罚款就得罚。 “我是市商务局的处长,我说他破坏市场秩序,他就得接受调查。” 这话说得霸道至极,周围的摊贩都不敢吱声。 市里的处长可不是县里那些小官能比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倾家荡产。 江春却笑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当着周建国的面拨了个号码。 周建国看江春打电话,以为他要找关系求情。 但他根本不怕,在市商务局这一亩三分地,他说了算。 电话接通了,江春开口就是一句话。 “张书记,我是江春,县里有个处长要罚我五千块。” 张书记,县委的张书记,周建国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 县委书记虽然级别跟他差不多,但在地方上说话分量比他重。 但他转念一想,县委书记管不到市商务局,他怕什么。 “江春,你找谁都没用,今天这罚款你交定了。” 电话那头张书记听了江春的话,立刻就火了。 县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能人,带着村民致富,市里的人居然要罚款。 “江春,你等着,我马上给市里打电话。” 张书记挂了电话,立刻拨通了市委办公室主任的号码。 市委办公室主任跟张书记是老战友,两人关系铁得很。 “老李,有个事你帮我处理一下,市商务局有个处长在欺负我们县里的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都要了 市委办公室主任姓李,叫李德华,在市里说话很有分量。 他听张书记这么说,立刻就重视起来了。 张书记是从部队转业的,上面有人,李德华不敢怠慢。 “老张,你说的是周建国吧,这个人我知道,平时确实比较霸道。” 张书记把江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江春是部队的特聘教官。 李德华一听部队两个字,脸色就变了。 部队的人可不是地方上能随便动的,周建国这是捅了马蜂窝。 “老张,你放心,这事我马上处理。” 李德华挂了电话,立刻给周建国打过去。 周建国这时候正在江春面前耀武扬威,电话响了也没接。 他觉得江春找谁都没用,今天这五千块必须交。 马德胜在旁边看着江春吃瘪,心里那个爽啊。 让江春嚣张,现在碰上硬茬了吧,周处长可不是那些县里的小角色。 电话一直响,周建国终于不耐烦地接了。 “喂,我在办事,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李德华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周建国,你在县里干什么,谁让你去罚江春的款。” 周建国听到李德华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市委办公室主任亲自打电话,这事情不对劲。 “李主任,我这是正常执法,有人举报江春破坏市场秩序。” 李德华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下了死命令。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立刻停止对江春的处罚,马上给我滚回市里。”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周建国的脸瞬间就白了。 李德华是市委常委的左膀右臂,得罪了他,自己这个处长就当到头了。 “李主任,我知道了,我这就撤。” 周建国挂了电话,看江春的眼神变了。 这个农民到底什么来头,连市委办公室主任都为他出面。 马德胜看周建国的脸色不对,心里开始发慌。 “周处长,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建国没理他,转身就要走,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江春叫住了他,江春可不是好欺负的。 “周处长,你刚才不是说要罚我五千块吗,怎么现在又要走了。” 周建国被江春问得哑口无言,他现在哪敢罚江春。 市委办公室主任都发话了,他要是还敢动江春,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江春同志,刚才是误会,都是误会。” 江春冷笑,误会,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可不像误会。 “周处长,你这误会的代价可不小,我的名誉被你毁了,这账怎么算。” 周建国额头开始冒汗,他没想到江春还要追究。 “江春同志,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给您道歉,这事就算了。” 道歉,江春才不稀罕他的道歉,他要的是让这些人长记性。 “周处长,道歉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 “但是马德胜和孙铁柱举报我的事,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周建国这才明白,江春是要他收拾马德胜和孙铁柱。 但这两个人跟他关系不错,尤其是马德胜,每年给他送不少好处。 “江春同志,这个恐怕不太方便。” 江春从兜里掏出那本聘书,啪的一声拍在周建国面前。 “周处长,我这个身份,你看方便不方便。” 周建国拿起聘书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师部特聘教官,参谋长亲笔签名,这个身份比他这个处长硬多了。 部队的人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要是惹恼了部队,他这个处长立刻就得滚蛋。 “江教官,我明白了,这事我一定处理。” 周建国转身看着马德胜和孙铁柱,眼神里全是冰冷。 这两个蠢货,举报谁不好,偏偏举报部队的教官。 现在好了,把他也拖下水了,要不是李德华提醒,他就完蛋了。 “马德胜,孙铁柱,你们两个跟我回市里,恶意举报的事必须查清楚。” 马德胜脸都吓白了,他没想到周建国会翻脸。 “周处长,我们真的没有恶意举报,都是江春他破坏规矩在先。” 周建国一巴掌扇在马德胜脸上,打得他原地转了个圈。 “闭嘴,你还敢狡辩,江教官是部队的人,你们敢举报他,这是什么性质知道吗。” 孙铁柱吓得腿都软了,他只是想跟马德胜一起整江春。 没想到江春后台这么硬,现在连周建国都不敢惹他。 “周处长,我们真的不知道江春是部队的人,要是知道,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周建国根本不听他们解释,让手下把两人带走。 “江教官,这两个人我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江春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马德胜和孙铁柱被带走了,集市上的摊贩都看傻了。 县里最大的两个山货商人,就这么被市里的处长带走了。 而江春一个农民,却能让处长低头认错,这种反差太大了。 周建国临走前还特意交代江春一句话。 “江教官,以后在市里做生意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这是要巴结江春,周建国知道部队的人得罪不起。 江春没搭理他,继续收拾东西,准备回村。 刘青山和梁大贵都看傻了,他们没想到江春能量这么大。 市里的处长都得给面子,这种本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兄弟,你背后靠山够厉害的,连市里那些人见了你都不敢多说话。” 江春收拾好最后一袋蝙蝠粪,把手上的灰抖了抖。 “哪是靠山硬,只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 周建国这类人,平时仗势欺人,一碰到厉害的立刻软下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下三滥。 正打算走出集市,这时一辆高级轿车停在了摊前。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个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穿唐装,一手提着紫砂壶。 他叫赵明远,省城药材生意做得最大的人,专挑像蝙蝠粪这样的稀罕药材收。 赵明远这趟跑县里来,目的就为这一批蝙蝠粪,说质量极佳,亲自盯着生意。 “江春老板是哪位?” 赵明远语气带着商人的客气冲着人群招呼,一点当官人的架子也没露。 江春走过去,跟他握了握手。 “我就是江春,赵老板找我有事。” 赵明远打量了江春一眼,没想到传说中的猎户这么年轻。 “江老板,我是专门来收购你那批蝙蝠粪的,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两人找了个茶馆坐下,赵明远开门见山说出了价格。 “江老板,你那批蝙蝠粪我都要了,两块五一斤,现金结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保护费 两块五,比之前说好的价格还高三毛,这已经是市场顶价了。 江春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千五百斤就是三千七百五十块。 加上今天卖野味的一千二百块,总共快五千块了。 “赵老板,价格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赵明远让江春说,只要不过分都能答应。 “以后我打到的药材,优先卖给你,但价格得公道。” 这个条件不过分,赵明远立刻就答应了。 江春这种专业猎户,手里的药材质量肯定好,跟他合作是长期买卖。 “没问题,江老板以后有什么好货,第一时间通知我。” 两人当场签了合同,赵明远让手下去拉货,现场点钱。 一沓沓钞票摆在桌上,刘青山看得眼睛都直了。 三千七百五十块,这得是多少钱啊,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 梁大贵也震住了,跟着江春干,一天就能赚几千块。 这种生活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却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 货拉走了,钱到手了,江春把钱分了一部分给帮忙的人。 刘青山分了五百块,梁大贵也分了五百,其他帮忙的村民每人一百。 这个分配很公平,大家都没意见,拿着钱高高兴兴地回村了。 江春揣着剩下的三千多块,带着刘青山直奔县城的百货大楼。 今天赚了这么多,得给家里再添置点东西。 百货大楼里人不多,江春直奔家电区。 收音机,缝纫机,这些大件都得买齐。 售货员看见江春又来了,立刻热情地迎上来。 “江同志,今天要买什么。” 江春指了指柜台里的收音机,那是上海产的红灯牌。 “这个收音机多少钱。” 售货员赶紧报价,一百二十块,还要工业券十张。 江春掏出钱和票,直接买下。 又看中了一台蝴蝶牌缝纫机,一百五十块。 “还有这个也要。” 售货员笑得合不拢嘴,这位江同志真是大客户。 江春又在百货大楼转了一圈,给林秀秀买了两身新衣服。 给江夏买了书包文具,还有一双新皮鞋。 自己也买了两身衣服,一件中山装,一件夹克。 加起来又花了四百多块,但江春一点都不心疼。 钱就是赚来花的,家里人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刘青山帮着拎东西,他看江春花钱跟流水一样。 一上午就花了六百多,这种魄力他是真服气。 “兄弟,你这钱花得也太快了,不留点以后用吗。” 江春把东西装上车,拍了拍刘青山的肩膀。 “钱这东西,不花出去就是一堆纸,只有换成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有价值。” 这话说得在理,刘青山点了点头。 他以前总想着攒钱,结果攒了十几年,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 江春却不一样,赚了钱就花,但花得值,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 回村的路上,江春又去了粮站。 家里的米面又快吃完了,得补充点。 粮站的孙主任看见江春,脸色变了变。 上次的事他还记得,江春一句话就让他损失不少钱。 但他不敢得罪江春,毕恭毕敬地接待。 “江教官,今天买多少。” 江春也不客气,直接开口。 “大米一百斤,白面一百斤,玉米面五十斤。” 孙主任赶紧让人装粮,这次连检查粮票都不敢。 江春掏出粮票付钱,孙主任还主动给打了个九折。 “江教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江春没拒绝,省点钱也好。 粮食装上车,江春又去了副食店。 猪肉买了十斤,白糖带上五斤,又顺手捞了油盐酱醋几样。 这些年头,这些东西属稀罕货,白糖更稀,顶天了。 副食店老板看江春大手一挥全兜了,愣在柜台后头。 “江同志,这搞得跟过年似的,搬一车好货回家?” 江春只是笑,没打算说太多。 现在他手里有点宽裕,吃喝当然不能亏了家人。 以前打工那会儿,能混饱饭已经挺满足,现在翻了身,这些苦一定补回来。 货备齐了,他在外面找辆大板车,把一车东西全摞了上去。 收音机、缝纫机,几身新衣服,还有粮食副食,一大堆码得四平八稳。 刘青山蹲车厢上一瞅那一摞东西,嘴里直咂摸,心里头翻腾。 “兄弟,你这一撒手,钱用多少?” 江春掐指头算了算,大概得花一千多。 可今天生意下来净赚快五千,这点花销不算啥。 “青山哥,钱留着吃灰,还不如花了让家人吃上饭。” 板车晃晃悠悠往村口赶,一路碰到不少熟人。 人们盯着车上的收音机缝纫机,都羡慕得挪不开步。 这种大物件,往常也只有城里住的人家敢琢磨。 老江家一个地道农户,这两样全搬上车,比村干部都强。 江建财那会儿正曲着腰砍草,一看江春满车回来,两眼就是一突。 这些东西合起来得上千,江春哪来的这一大笔钱? 他累半年头还剩不了一百块,江春出门就扔出一千多。 这落差大得让江建财牙都要咬碎,心里气堵着腾腾烧。 刚好王二狗从地边钻过,被那板车货一冲,脸瞬间阴下来了。 才前一天他还说江春撑不过月头,这会儿倒反过来,江春进货的钱都顶他十年。 “江建财,你看见没,江春那小子又发财了,咱们得想个办法。” 江建财手里的锄头都握不稳了,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江春过得比他好。 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江建财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老王,江春现在有钱了,咱们得让他知道,在村里做生意得交保护费。” 保护费这个词在农村还是新鲜玩意,但江建财在县城听人说过。 那些做生意的摊贩都得给地痞交钱,否则就砸摊子。 王二狗一听这主意,立刻就来劲了。 “对啊,江春现在一天赚几千块,分咱们点怎么了。”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完全忘了江春是什么人。 部队的教官,县里市里的领导都得给面子,他们两个地痞算个屁。 江春的板车刚到村口,江建财和王二狗就迎了上来。 刘青山看见这两人,心里就有数了,准没好事。 “江春兄弟,这两个家伙又来找茬了。” 江春摆摆手,他倒要看看这两个蠢货又想玩什么花样。 江建财拦在板车前面,伸手就去摸车上的收音机。 “哟,红灯牌收音机啊,这玩意得一百多块吧。” 王二狗也凑过来,手在缝纫机上摸来摸去。 “江春,你现在发财了,咱们村里人也得沾点光吧。”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江春欠他们的一样。 江春从板车上跳下来,站在两人面前。 “你们想要什么。” 江建财嘿嘿一笑,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江春,你现在在村里做生意,按规矩得交保护费,一个月五百块。” 第一百二十章 坏透了 江春看着江建财,这人脑子是真坏透了。 五百块一个月,一年就是六千,比县城的工厂厂长工资还高。 刘青山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红了。 “江建财,他么的疯了,凭什么收保护费。” 江建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手指头戳着江春的胸口。 “凭什么,就凭我是村里的,江春你在外面赚钱,不给村里人分点,算什么道理。” 王二狗跟着帮腔,他俩早就商量好了说辞。 “就是,咱们红星村的规矩,做生意的都得交钱,不然以后别想在村里待下去。” 这话说得够狠,明摆着要逼江春就范。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村民,都在看热闹。 有人小声议论,江春现在确实发财了,分点钱给村里也说得过去。 江建财听到这些议论,更得意了,他就知道村民会站在他这边。 江春却笑了,笑得江建财心里发毛。 “保护费是吧,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江春一脚踢在江建财肚子上。 江建财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王二狗吓傻了,转身就要跑,被江春一把抓住衣领。 “想跑,问过我了吗。” 江春一拳砸在王二狗脸上,鼻血立刻喷出来。 两人躺在地上哀嚎,围观的村民都傻了。 江春这是真狠,说动手就动手,半点情面不留。 江建财捂着肚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江春,你敢打我,我跟你没完。” 江春走过去,一脚踩在江建财手上。 “没完是吧,那咱们就好好算算账。” “去年你欠我三个月工钱没给,一共十五块。” “前年你借我家五斤玉米面,到现在还没还。” “还有大前年,你把我家的鸡偷走了三只,这账怎么算。” 每说一件事,脚上就加一分力气。 江建财疼得嗷嗷叫,他没想到江春把这些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我不记得了。” 江春冷笑,不记得就对了,欺负人的时候从来不记得。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今天这笔账,咱们一起算清楚。” 村支书这时候赶来了,看见地上躺着的两人,脸色就不好。 “江春,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刘青山赶紧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江建财要收保护费。 村支书听完,脸色更难看了。 保护费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上面追查下来,他这个支书也得担责任。 “江建财,王二狗,你们两个胆子真大,敢在村里收保护费。” 江建财还想狡辩,但村支书根本不听。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给我老实待着,再敢闹事,我就把你们送公安局。” 江建财和王二狗灰溜溜地爬起来跑了,临走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江春一眼。 江春没搭理他们,转身继续往家走。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刘青山的媳妇李秀兰哭着跑过来。 “江春兄弟,青山出事了。” 江春心里一紧,刘青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嫂子别急,慢慢说。” 李秀兰抹着眼泪,断断续续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刘青山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县里林业局的人。 林业局的人说他非法打猎,要把他抓起来。 刘青山现在被扣在林业局,说要罚款五千块。 江春听完就明白了,这肯定又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刘青山打猎都是有证的,林业局凭什么抓人。 “嫂子你放心,我这就去林业局。” 江春让林秀秀在家照顾李秀兰,自己直接往县城赶。 到了林业局,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江春报了名字,守卫让他进去等着。 林业局的办公室在三楼,江春直接上去。 推开门,看见刘青山被铐在椅子上。 旁边站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制服,一脸横肉。 这人叫赵大山,是林业局的执法队长,在县里也算个人物。 “你就是江春。” 赵大山打量着江春,眼神里全是不屑。 江春没搭理他,先走到刘青山身边。 “青山哥,怎么回事。” 刘青山苦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回家路上被林业局的人拦住,说他打猎没有许可证。 “我有证啊,他们根本不看,直接把我铐起来了。” 赵大山冷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张纸。 “许可证,你这破玩意也叫许可证。” 他把纸撕成碎片,扔在地上。 “我告诉你们,在县里打猎,必须有林业局盖章的特别许可证。” “没有这个证,就是非法狩猎,要坐牢的。” 江春听完就明白了,这又是临时编出来的规定。 目的就是要敲诈刘青山,顺便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赵队长,特别许可证是什么时候的规定,我怎么没听说过。” 赵大山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起来。 “我说是规定就是规定,你一个农民懂什么。” “现在刘青山非法狩猎,罚款五千块,否则就送公安局。” 五千块,这是狮子大开口。 刘青山一年打猎也挣不了五千块,这是要逼他倾家荡产。 江春站起来,走到赵大山面前。 “赵队长,林业局什么时候有权力抓人罚款了。” “这些事不都是公安局管的吗。” 赵大山被问得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林业局有权对非法狩猎进行处罚,这是法律规定的。” 江春冷笑,法律规定,他最烦这些人拿法律当幌子。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公安局,让他们来判断。” 赵大山脸色变了,他最怕的就是公安局介入。 这事本来就是他临时编的,真要调查起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去公安局,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县公安局的刘副局长,五十多岁,一脸严肃。 “赵大山,你在干什么。” 赵大山看见刘副局长,脸色立刻就白了。 林业局归农业口管,但公安局是政法口的,级别比他高。 “刘局长,我在执行任务。” 刘副局长走进来,看了看被铐着的刘青山。 “执行任务,私自抓人还铐起来,你哪来的权力。” 赵大山额头开始冒汗,他没想到刘副局长会突然出现。 “刘局长,这是误会。” 刘副局长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命令手下把刘青山的手铐打开。 “江教官,不好意思,让您受委屈了。” 江教官三个字一出,赵大山整个人都傻了。 江春是部队的教官,这种身份他一个林业局的队长惹不起。 “刘局长,我不知道他是部队的人。” 刘副局长冷冷地看着他。 “不知道就能乱抓人,赵大山,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 “从现在开始,你停职检查,等候处理。” 赵大山的脸瞬间就绿了,停职检查就意味着他的仕途基本到头了。 “刘局长,再给我一次机会。” 刘副局长没理他,转身对江春说。 “江教官,这事是我们工作不到位,回头我会严肃处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人打了 江春点了点头,他知道刘副局长是张书记派来的。 上次张书记就说过,会照顾他的生意,这次是兑现承诺。 带着刘青山出了林业局,刘青山还有点懵。 “兄弟,你怎么把公安局的人都叫来了。” 江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事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来的。” “有人想通过你来警告我,但他们打错了算盘。” 刘青山明白了,江春现在树大招风,想整他的人太多。 “兄弟,以后我得小心点,别给你添麻烦。” 江春摆摆手,这不是麻烦,这是有人眼红他赚钱。 越是这样,他越要做大,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本事。 回到村里已经是傍晚,林秀秀早就做好了饭菜。 江夏从学校回来,脸上带着泪痕。 江春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夏夏,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江夏扑到江春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哥,刘老师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 “怎么回事,谁打的。” 江夏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县教育局的一个科长,看上了刘青青。 刘青青不答应,那个科长就怀恨在心。 今天趁着刘青青下班,带人把她堵在路上。 刘青青反抗,被那个科长打了一顿,现在在医院躺着。 江春听完火就上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 “夏夏别哭,哥现在就去医院。” 林秀秀也跟着去,她对刘青青也有好感。 县医院在县城中心,江春赶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刘青青躺在床上,脸肿着,左眼合不拢。 一旁站着她爸妈,穿着土布衣服,满脸发愁。 “江春来了。” 刘母几乎憔悴,抬眼认出他。 “阿姨,青青伤哪了?” 刘母袖口湿了一片,只能哽咽,说医生看过,不危及性命,就是伤了皮肤。 但打人的是教育局的科长,他们不敢开口报警。 “那个姓马的说,一报警,让青青饭碗都保不住。” 江春捏紧了手掌,指骨发白。 这马科长靠权力,人前随便撒野。 “这事您别担心,我来管。” 刘母眼里闪着复杂,感激拍着他手背。 她明白江春现在能撑腰,人缘大,不容易惹。 江春转身出病房,直接拨通张书记。 “张书记,咱教育局有个科长打人,您清楚吗?” 张书记还在会议室,把电话一接。 “谁打人?教育局怎么敢这么闹?” 江春三两句把经过叙述。张书记一听就沉下了脸。 这个局,是他管辖,下头人敢惹事,丢的就是自己的脸。 “江春,你等着,我当下处理。” 张书记一挂电话,立马找教育局局长。 局长姓王,五十多岁,在县里说话算数。 “王局,你们局马姓科长今天打了谁?” 姓王的一时没敢吭声,心紧了下。 马科长他侄子,平常仗着身份惹事,但没想到这回把麻烦闹到张书记那儿去了。 “张书记,这事我不太清楚,我马上调查。” 张书记根本不给他面子。 “不用调查了,马上让他滚到县委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王局长知道事情大了,赶紧给马科长打电话。 马科长叫马建,三十多岁,仗着有个当局长的叔叔,在县里横行霸道。 他今天打了刘青青,正在酒吧喝酒庆祝。 “叔,什么事这么急。” 王局长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顿。 “你个混账东西,今天打人的事张书记知道了,让你马上去县委。” 马建听到张书记三个字,酒立刻就醒了。 县委书记可不是他能得罪的,真要追究起来,他这个科长当不成不说,还可能坐牢。 “叔,我知道错了,您帮我说说情。” 王局长气得挂了电话,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马建。 马建慌了,赶紧往县委赶。 到了县委大院,张书记的秘书已经在门口等着。 “马科长,张书记在办公室等你。” 马建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张书记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铁青。 “马建,你胆子真不小啊,光天化日打人,还是打老师。” 马建扑通一声跪下了。 “张书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张书记根本不听他解释。 “错了,错了就晚了。” “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公职,另外这事我会移交公安局处理。” 马建听到开除公职四个字,整个人都瘫了。 公职没了,他以后在县里还怎么混。 “张书记,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书记指着门口。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马建被秘书拖出去,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第二天一早,县教育局就下了处分文件。 马建被开除公职,并移交公安局追究刑事责任。 消息传开,整个县城都震动了。 教育局局长的侄子都说开除就开除,张书记这次是动真格了。 刘青青在医院听到这个消息,眼泪止不住地流。 “江春,谢谢你。” 江春摆摆手,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刘老师好好养伤,学校那边我会去说的。” 刘青青的父母更是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不是江春,他们一家人根本不敢跟马建斗。 江春出了医院,直接去了县教育局。 教育局局长王局长这时候正在办公室发愁。 侄子被开除了,他这个局长也受到牵连,上面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撤他的职。 “江教官,您来了。” 王局长看见江春,立刻站起来迎接。 他知道这次的事是江春捅到张书记那里的,现在江春来找他,肯定有事。 “王局长,刘青青老师的事,学校那边我希望能照顾一下。” 王局长赶紧点头答应。 “江教官放心,刘老师是受害者,学校会全力支持她。” “另外,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所有费用局里出。” 江春点了点头,这个态度还算可以。 “那就麻烦王局长了。” 出了教育局,江春又去了学校。 江夏的班级现在没有老师,学生们都在自习。 校长看见江春来了,赶紧出来接待。 “江教官,您来学校有什么事。” 江春把刘青青的事说了一遍,校长连连点头。 “江教官放心,刘老师的工资照发,等她养好伤再回来上课。”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服气 江春又在学校转了一圈,看看江夏的学习环境。 教室有点破旧,桌椅板凳也很旧,有的地方还缺了角。 “校长,学校的条件是不是有点差。” 校长叹了口气,学校经费不足,很多设施都修不起。 “江教官,不是我不想修,实在是没钱啊。” 江春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 “这钱您拿着,给学校买点新桌椅,再把教室修一修。” 校长看着那一千块钱,眼睛都红了。 “江教官,这钱……真不敢收。” 江春直接把钱塞进校长手里,不容对方推辞。 “学生还要继续学下去,校舍翻修好,孩子们能安心上课。” 校长接过来,眼圈一下红了。 “江教官,你帮了整个学校,师生都记得你这恩情。” 江春摇头,他只想小妹能在校园里日子好过点。 返村路上,他心里想着接下来的人和事。 刘青山和刘青青的问题都理顺,现在该动江建财和王二狗。 这两家伙敢堵门收钱,早就该收拾。 走快到村口,遇上村支书拎了个本子等着。 “江春,我正去找你呢。” 支书举着那本红本子。 “县上表扬你,先进个人的奖发下来了。” 在村里,先进个人算大面子。 江春接过本,抚了下大红印章。 “还有,县里批了个养殖场,新项目让你当场长。” 发展养殖,全村跟着受益,项目规模不小。 “支书,这得回去想清楚。” 支书幅度小地点头,这种事不能拍脑袋决定。 回家推门,林秀秀刚端菜喊人吃饭。 “江春,有人说你又往学校送了一千块?” 风声快,连厨房都传到消息。江春咧嘴笑了。 “家里宽余,我出点让校园环境好点。” 林秀秀满脸认可,看男人比什么都满意。 嫁江春,这辈子她不怕苦。 饭后,江春坐院里点了根烟。 江建财、王二狗还得解决,不动手别人就会跟着学样。 不管好,他们以后会更横,没人能安稳做事情。 天一亮,他就让刘青山安排打猎队集合。 二十几个人不到半小时都来了。 “今天不上山,叫大家来有别的事情要吩咐。” 江春当着众人,把江建财伸手收钱的事讲得明明白白。 “以后谁再敢敲你们竹杠,直接来找我说。” “哥几个靠本事吃饭,不许外人横插一脚。” 打猎队全都点头,江春话音落地,没有人敢多嘴。 梁大贵往前一步,拍了下裤腿。 “江哥,江建财那混球欠治,我领人办他点事?” 江春压下手势。 “别上手,有更管用的办法。” 他吩咐梁大贵挨家走亲戚,放出话来,说江建财和王二狗还欠自己好几百。 够分分钟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动静没过一上午就传亮了,村里人当话题说了又说。 到底欠多少数字没人有准话,这茬全村都知道。 江建财窝着气,半天咽不过去,已经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他心里清楚,陈年旧账这下成了现账,江春想收拾他不费劲。 “江春这孙子,这是要往死里整我。” 张桂芬扯住他袖子劝。 “别硬顶了,快点把钱补上吧,省得再出岔子。” 一提钱,他就跳脚,两手抖。 “钱,钱,我哪来的钱?现在口袋空得响!” 还在这疯狂嚷嚷,谁知村支书叫着人站到了他家门口。 “江建财,账什么时候给江春还清?” 江建财嘴皮打结,站那挤不出半个字。 支书脸往下垮了。 “帐不能赖,事情闹大依着村规断,不还钱村籍都得除名。” 这句话很重,再拖连地都要没了。 “支书,再宽限我些天,我琢磨筹!” 支书不搭理他,转头自顾带人就走。 江建财往地上一溜坐,怔了半天缓不过劲儿。 王二狗日子更难,他欠的更多,连补的心都凉了。 加一块得五六百,他们合着俩脑袋没路。 两个蹲在矮墙下嘀咕着。 “二狗,这摊子收不了尾,再不想法就彻底歇菜了。” 王二狗皱成一团。 “法子?眼下江春硬气,咱们抗不过去。” 江建财,眼里有了点转头的光。 “要不干脆找他谈,看看能不能免点算了?” 王二狗条件反射地摇。 “你明白江春那个脾气,低头就能宽恕,你信?”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找江春当面谈。 他们来到江春家门口,正好看见江春在院子里喂鸡。 “江春,我们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江春头也不抬。 “有屁快放。” 江建财咬咬牙。 “那些欠你的钱,能不能少点,咱们实在拿不出那么多。” 江春这才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们。 “少点,凭什么。” “当初欠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现在要还了就说拿不出。” 王二狗扑通一声跪下了。 “江春,求你了,我们真的没钱。” 江春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二狗,心里一点同情都没有。 这些人当初欺负自己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今天。 “没钱是吧,那就拿东西抵。” “你们家的地,房子,能值多少就抵多少。” 江建财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 地和房子要是没了,他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江春,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江春冷笑:“当初你们要我命的时候,我可没这么说。” “三天时间,要么还钱,要么拿房子地抵,自己选。” 说完江春转身进了屋,留下江建财和王二狗跪在院子里。 两人回到家,一家人都愁眉苦脸。 江大军也知道儿子闯祸了,但他也没办法。 “都是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惹谁不好偏要惹江春。” 张桂芬在旁边哭。 “老头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房子地要是没了,咱们一家人怎么活。” 江大军哪有办法,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江建财欠江春的钱。 谁也不敢借钱给他们,怕得罪江春。 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江建财和王二狗凑了一百多块。 剩下的几百块,他们实在拿不出来。 江春也不为难他们,直接让村支书按村规办事。 村支书带着村委会的人,把江建财家的三亩地收回了村集体。 王二狗家日子更惨,五亩地全让村里收了,屋子也押出去了。 两家人嚎哭一片,没人出声管。 谁看心里都明白,都是自个作的。 想整谁不成,偏去招惹江春,这下竹篮打水连家底都没留住。 江建财、王二狗被清地盘这事,没两天县里好几个村都有了消息。 青山村隔壁,李强耳朵灵,早早拿这茬琢磨起新路子。 江春收得到地,说白了,是后面有县里人撑腰。 李强这些年在青山村混得起,他手头站着七八个混混,咸吃萝卜干这行走到现在。 往前只听说红星村有个打猎出挑的,几天功夫又听说这人还敢吃下整村的地,底气越来越硬了。 李强心口不平,从来没服过人。 自个在这片混荡多年,跟县里上上下下打过不少交道,他压根不信凭江春一个土里刨食的能搅起这么大风浪。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这么缺德 李强跟着那几个手下,直接往红星村冲。 他这回来专门打探江春的道,试试底下硬气不到底。 院子里,江春拿着账单记数,光野味这月就进帐一万。 部队那头还催货,那批送完又能落两万。 林秀秀正帮他一起算着下一波进什么。 院外突然门被踹开一脚,李强带人进来了。 江春头一偏,眼里这面一个不认识。 李强晃到他面前从口袋摸烟,叼上。 “江春?听外头说你路走得歪,这村里横着?” 江春啪把账丢下,鼻子里全是酒气。 大白天的人,灌成这样,一帮没什么的混子。 “有屁直放,不聊瞎嗑,没话滚。” 李强愣了下,巧笑忍着,好久没人怼他上脸了。 “嘴这么硬?喊你猜猜我哪路?” 江春扫都没扫,混子他见得多。 林秀秀没说话往后闪半步,目光瞥了那一圈人。 李强身后高瘦那男冒出一句。 “李哥,我听说江春把林业局赵大山搞翻了,赵队下岗了。” 李强这会两眼一亮。 赵大山是他表哥,丢了工作的事他知道,可事情是江春搞的,这会头一回听说。 “敢动赵大山?他我表哥,我今天得把这道算明!” 江春一听,心里清楚他们这才是来替赵大山找麻烦的。 刘青山这时候正好从外面回来,一看院子里这么多人,立刻就知道出事了。 “兄弟,怎么回事。” 李强转头看了刘青山一眼,这人他认识。 刘青山之前去青山村打过猎,李强收过他的保护费。 “刘青山,你小子现在跟着江春混了?” 刘青山没搭理他,直接走到江春身边。 李强这下更来气了,刘青山以前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现在居然敢无视他。 “江春,今天的事很简单,我表哥被停职,你得赔钱。” 江春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赵大山被停职是他自己作死。 “你表哥违法在先,被停职是活该,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强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起来。 “少废话,赔钱,五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五千块,这是狮子大开口,李强根本不是为了表哥出头,就是想讹钱。 江春站起来,走到李强面前。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自己挑。” 李强被江春的气势压得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稳住了。 他手底下这么多人,就不信江春一个能打十个。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在红星村能横,在青山村试试。” 话音刚落,院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副团长带着二十个侦察连的士兵跑了进来,他们正好路过红星村。 看见江春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副团长立刻就警觉了。 “江教官,出什么事了!!!” 李强看见当兵的来了,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转念一想,当兵的不能管地方上的事,他怕什么。 “这位长官,这是我们村里的私事,你们部队管不着吧。” 副团长冷笑一声,江春是部队的特聘教官,动江春就是动部队的人。 “管不着,江教官是我们部队的人,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李强这才知道江春的身份,心里开始发虚。 但他已经骑虎难下,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要是怂了以后怎么混。 “就算是部队的人,欠我表哥的账也得还。” 副团长走到李强面前,眼神冷得像刀子。 “你表哥是谁。” “赵大山,林业局的执法队长。” 副团长一听这名字,立刻就明白了。 赵大山被停职就是因为他私自抓人,现在他表弟又来闹事,这是一家子都不消停。 “赵大山违法在先,被停职是罪有应得,你要是还敢闹事,我就把你也送公安局。” 李强额头开始冒汗,他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本来只是想讹点钱,现在搞不好自己都得进去。 瘦高个在旁边小声说了句。 “李哥,咱们撤吧,这人惹不起。” 李强正要走,江春叫住了他。 “等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这当什么地方了。” 李强回过头,脸上堆着笑。 “江教官,今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表哥的账还没算完,现在又加上你一笔,青山村的保护费生意,从今天开始停了。” 这话等于要了李强的命,保护费是他主要收入来源。 一个月下来能收好几百块,没了这笔钱他手底下那些人怎么养。 “江教官,这是我的饭碗,您不能断我财路啊。” 江春冷笑,当初他断别人财路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断你财路怎么了,你要是不服,尽管来找我。” 副团长让士兵把李强一伙人全赶出去,临走前还警告他们以后不许再来红星村闹事。 李强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回到青山村后越想越气。 他在青山村混了这么多年,今天被一个农民打脸,这口气咽不下。 李强的手下里有个叫马三的,这人鬼点子多。 “李哥,江春不是打猎吗,咱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李强听了来了兴趣。 “你说说看。” 马三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江春打猎的地方都是公共山林,只要他们提前在山里做点手脚,江春的猎物就会少很多。 到时候江春完不成部队的订单,自然会丢了这条财路。 李强觉得这主意不错,部队的订单江春肯定很看重,要是完不成,江春在部队那边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好,就这么办,明天就去山里布置。” 第二天一早,李强带着人进了山,他们在江春常去的几个猎场都做了手脚。 在陷阱附近洒了驱兽粉,这东西一洒,方圆几里的野兽都不敢靠近。 江春这边完全不知道这事,他正带着打猎队进山检查陷阱。 到了第一个陷阱前,江春就发现不对劲。 陷阱完好无损,但一只猎物都没有,这不正常。 刘青山也觉得奇怪。 “兄弟,这陷阱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一只都没抓到。” 梁大贵检查了一遍陷阱,发现陷阱周围有股奇怪的味道。 “江春兄弟,你闻闻,这是什么味。” 江春凑近闻了闻,立刻就知道是驱兽粉。 这东西是专门用来驱赶野兽的,猎人一般用来保护营地。 现在有人把这东西洒在陷阱附近,明显是要坏他的事。 “有人搞鬼,而且是懂行的。” 刘青山一听就急了。 “谁这么缺德,这是要断咱们财路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事了 江春让大家分头去检查其他陷阱,结果发现所有陷阱附近都被洒了驱兽粉。 这下麻烦大了,部队的订单还有一半没完成,现在陷阱全废了,拿什么交货。 梁大贵气得直骂。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让我抓到非扒了他的皮。” 江春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除了李强那伙人,不会有别人这么针对他。 “先回村,我去查查到底是谁干的。” 回到村里,江春直接找到村支书。 “支书,青山村的李强你认识吗。” 村支书一听这名字脸色就变了。 “李强那个地痞,你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江春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村支书听完也觉得是李强干的。 “这人在青山村横行霸道好多年了,县里都拿他没办法。” 江春冷笑,县里拿他没办法,不代表自己也没办法。 “支书,我需要你帮个忙。” 村支书知道江春现在能量大,立刻答应。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江春让村支书去青山村打听李强的底细,看他最近都在干什么。 村支书当天下午就带回了消息,李强这两天确实进过山,而且买了不少驱兽粉。 这下实锤了,就是李强干的。 江春没有立刻去找李强算账,他先得想办法完成部队的订单。 驱兽粉的药效能持续一个星期,这段时间山里的野兽都不会靠近陷阱。 但江春等不了一个星期,部队的订单三天后就要交货。 刘青山这时候提了个建议。 “兄弟,要不咱们去别的山头打猎,那边应该没被洒药。” 江春摇头,别的山头他不熟悉,贸然进去很危险。 而且那边的野兽也少,三天时间根本凑不够货。 梁大贵突然想起了什么。 “江春兄弟,我记得县里有个养殖场,专门养野猪野鸡的。” “要不咱们去那买一批,先把部队的订单完成。” 这倒是个办法,虽然养殖的比不上野生的,但总比交不了货强。 江春立刻带着人去了县里的养殖场,场长姓孙,五十多岁。 “江教官,您来买货啊,要多少。” 孙场长认识江春,之前江春给养殖场提供过野生种源,两人关系不错。 “野猪要五十头,野鸡要两百只,三天内能凑齐吗。” 孙场长算了算,这个数量不小,但勉强能凑出来。 “能是能,但价格得比平时高一成。” 江春也知道这是急单,价格高点正常。 “没问题,按你说的价格来。” 两人当场签了合同,孙场长答应三天后送货。 江春这才松了口气,部队的订单算是保住了。 但李强的账还没算,这笔账必须讨回来。 回村的路上,江春接到了个电话,是刘青山打来的。 “兄弟,出事了,大事。” 江春心里一紧。 “什么事啊?” 刘青山在电话里说,他弟弟刘青松在县城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躺着。 刘青松今年十八岁,刚从部队退伍回来,本来想跟着哥哥学打猎。 “谁打的。” “青山村的李强,他说这是给我哥的教训。” 江春听到李强这个名字,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这个王八蛋,坏他生意不算,还敢打刘青山的弟弟。 “青山哥,你先去医院照顾青松,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江春直接往县城赶,林秀秀跟在后面。 “江春,你要干什么。” 江春没回答,脸色冷得吓人。 到了医院,刘青松躺在病床上,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刘青山坐在旁边,眼睛红红的。 “兄弟,都是我连累了青松。” 江春走到病床前,检查了刘青松的伤势。 左臂骨折,肋骨断了两根,脸上全是淤青。 下手够狠的,这是要往死里打。 “青松,是李强亲自动的手吗。” 刘青松虽然疼,但还能说话。 “是他,带了十几个人,把我堵在巷子里。” “他说这是给我哥的教训,让我哥以后别跟着你混。” 江春听完转身就要走,刘青山赶紧拉住他。 “兄弟,你要去哪。” 江春的眼神冷得像刀子。 “去找李强算账。” 刘青山知道江春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兄弟,我跟你一起去。” 江春摇头。 “你留在医院照顾青松,这事我自己解决。” 出了医院,江春直接往青山村赶,林秀秀拦都拦不住。 到了青山村村口,正好碰见马三,这人是李强的心腹。 江春一把抓住马三的衣领。 “李强在哪。” 马三被江春的气势吓得腿都软了。 “在,在村委会打麻将。” 江春松开马三,大步往村委会走去。 青山村的村委会在村子中心,是栋两层小楼。 江春推开门,看见李强正和几个人打麻将,桌上摆着一堆钞票。 “李强。” 李强听到声音回过头,看见江春愣了一下。 “江春,你来干什么。” 江春走到麻将桌前,一把掀翻了桌子。 麻将和钞票洒了一地,李强蹭的一下站起来。 “你踏马疯了。” 江春一拳砸在李强脸上,李强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打我兄弟的弟弟,还坏我的生意,李强,你是真不想活了。” 李强捂着脸爬起来,嘴角流着血。 “江春,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叫人弄死你。” 话音刚落,院门被人踹开。 副团长带着三十个侦察连的士兵冲了进来,他们是接到江春的电话赶来的。 “江教官,怎么处理。” 李强看见这么多当兵的,脸都吓白了。 他没想到江春能叫来部队的人,这下真的完了。 江春指着李强。 “这人涉嫌故意伤人,破坏生意,副团长,麻烦你把他送公安局。” 副团长让士兵把李强控制住,李强还想挣扎。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法。” 副团长冷笑:“没犯法,刘青松的伤是怎么来的,山里的驱兽粉是谁洒的。” “这些事公安局会查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有没有犯法了。” 李强被带走了,青山村的村民都出来看热闹。 他们看见李强被抓,心里都暗暗叫好。 李强在青山村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收拾他了。 江春处理完李强的事,回到红星村已经是晚上。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江夏哭着跑了出来。 “哥,刘老师又出事了。” 江春心里一紧,刘青青上次被打的事才刚解决,怎么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 江夏抹着眼泪。 “今天放学后,刘老师被几个人堵在学校门口。” “他们说刘老师害得马科长丢了工作,要她赔钱。”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场 江春扔下院里的活计,夏夏还在抽泣。 “人在哪,现在在哪。” “学校门口,刘老师不敢回家,那帮人说她不赔钱就别想走。” 江春拔腿就往学校跑,天已经擦黑,路上没几个人。 刘青山从旁边院子冲出来,听见动静跟上了。 “兄弟,又出什么事。” 江春边跑边说,刘青山一听马科长的人又来找麻烦,脸就拉长了。 “马科长不是被开除了吗,怎么还有人替他出头。” 江春心里清楚得很,马科长在县里混了这么多年,手底下肯定有一帮狐朋狗友。 开除只是丢了公职,这些人还指望马科长以后东山再起,现在出头就是投名状。 学校门口拉着几盏路灯,黄光照得地面斑驳。 刘青青站在墙根底下,对面围着五六个男人。 领头的三十来岁,烫着头,穿着皮夹克,手里夹着烟。 这人叫孙建,是县里混社会的,跟马科长关系铁。 马科长被开除这事他也听说了,正好拿来当由头敲一笔。 “刘老师,马哥对你那么好,你倒好,害得他丢了工作。” 刘青青靠着墙,嘴唇发白,她伤才养好没几天。 “我没害他,是他自己犯的事。” 孙建弹了弹烟灰,笑得很贱。 “犯事,马哥就是看上你了,这算犯事吗。” 旁边几个人跟着哄笑,刘青青咬着嘴唇不说话。 孙建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头几乎戳到刘青青脸上。 “今天这事简单,拿两千块出来,这事就算了。” 两千块在这年头不是小数目,县城工人一年工资也就五六百。 刘青青一个老师,月工资三十块,两千块得不吃不喝五年多。 “我没钱。” 孙建冷笑了一声,他早料到刘青青拿不出来。 “没钱好办,陪马哥喝顿酒,这事就算两清。” 这话一出口,意思就很明显了,刘青青脸色更白。 江春这时候赶到了,刘青山紧跟在后面。 “孙建,你在干什么。” 孙建回头一看,认出江春了,县里现在谁不知道江春。 但孙建在县里混了十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根本不怕江春。 “哟,江教官来了,这是要管闲事。” 江春走到刘青青身边,把她护在身后。 “刘老师是我妹妹的老师,你说我管不管。” 孙建吐了口烟圈,眼神里全是不屑。 “管,你当然管得了,但马哥的事你管不了。” 江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都是县里的混混,手里没家伙,但人多势众。 “马建被开除是因为他违法在先,跟刘老师有什么关系。” 孙建把烟头扔在地上,脚尖碾了碾。 “违法,江教官真会说笑,马哥就是看上刘老师了,这也叫违法。” “再说了,马哥现在丢了工作,一家老小怎么办,总得有人负责吧。” 这逻辑简直混账到家,江春听了差点笑出声。 “按你这么说,我今天看上你了,你不答应,我打你一顿,你还得赔我钱。” 孙建脸色一沉,他没想到江春会这么说。 “江教官,说话得讲证据,马哥什么时候打刘老师了。” “就算打了,那也是两情相愿的事,外人管得着吗。” 两情相愿四个字说得轻飘飘,刘青青气得浑身发抖。 江春往前走了一步,孙建手底下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 “江教官,别动手,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了。” 刘青山也跟着站到江春身边,双方对峙着。 江春掏出手机,孙建一看就笑了。 “打电话,你以为你是谁,打给谁都没用。” “马哥在县里混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多了去了。” 江春没理他,直接拨通了张书记的号码。 张书记这会儿正在家里吃饭,接到江春电话立刻就接了。 “江春,什么事。” “张书记,马建的人在学校门口堵刘老师,说要赔钱。” 张书记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碗里的菜都震起来了。 马建的事他才处理完,现在又有人出头闹事,这是不把他放眼里。 “你把电话给那个领头的。” 江春把手机递给孙建,孙建还以为是什么小角色,接过来就想骂。 “喂,你踏马是……”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张书记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我是县委张书记,你叫什么名字。” 孙建整个人一僵,手机差点掉地上。 县委书记亲自打电话,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张,张书记,我叫孙建。” 张书记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下了死命令。 “孙建,你现在立刻离开学校,马上去县委报到。” “马建的事还没查清楚,你就敢替他出头,是不是觉得县委管不了你们这些地痞。” 孙建额头开始冒汗,他没想到张书记会亲自出面。 “张书记,这是误会,我只是来问问情况。” 张书记在电话那头冷笑。 “问情况,问情况需要围着人家老师要钱。”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到县委,晚一分钟我就让公安局去抓你。” 说完张书记直接挂了电话,孙建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他手底下几个人听到张书记三个字,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县委书记发话,他们这些小混混哪敢顶着。 孙建把手机还给江春,脸色难看得要命。 “江教官,今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十分钟,你还有八分钟。” 孙建转身就跑,手底下那几个人跟着一哄而散。 刘青青靠着墙,腿都软了,要不是江春及时赶到,今天后果不堪设想。 江春扶着她坐下,刘青青这才缓过劲来。 “刘老师,以后碰到这种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刘青青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 刘青山在旁边看着,心里对江春更佩服了。 县委书记一句话就让孙建这种地痞滚蛋,这种能量不是一般人有的。 “兄弟,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青青老师就危险了。” “青山哥,你先送刘老师回家,我还有事要处理。” 刘青山点了点头,扶着刘青青往家走。 江春站在学校门口,点了根烟,马建这件事还没完。 孙建虽然被他赶走了,但马建在县里的关系网还在,今天是孙建,明天可能就是别人。 必须把这个隐患彻底解决掉,否则刘青青以后不得安宁。 江春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随即径直拨通了张书记的号码。 “张书记,马建的事,能不能往深里查一查?” “他在县里待了这么久,留下的问题绝不止这一次。”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来 张书记抓着电话那边,信号断了一拍。他清楚江春的用意。 马建丢了饭碗,但没进审查,这代价太轻了。 “江春,这事我会安排纪委过问。真查出事,我保证追责到底。” 江春听他松了口气,收起手机往家走。 挨到村口,正看见江建财和张桂芬贴着墙根,要摸进他家院子。 他眼皮跳了下,这两人又要使幺蛾子。 没急着露面,使了个弯,藏到后墙外头,听他们究竟要折腾啥。 院子里传来江建财的声音,压得很低。 “老婆子,你确定江春今天不在家。” 张桂芬小声回答。 “确定,我看见他往学校跑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江建财嘿嘿一笑,声音里全是阴狠。 “那正好,他家那些值钱的东西,咱们拿走几件,反正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张桂芬有点犹豫。 “这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江建财啐了一口。 “怕什么,大不了说是小偷干的,江春能把全村人都查一遍。” “再说了,他现在这么有钱,拿他几件东西又怎么了。” 江春听到这里,拳头已经攥紧了。 江建财这是真不长记性,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现在又来偷东西。 院子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江建财和张桂芬正在找值钱的东西。 “老头子,这收音机能卖多少钱。” “至少能卖八十块,拿走。” “这缝纫机呢。” “也拿走,能卖一百多。” 江春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是真把他家当提款机了。 他从后墙翻进院子,动作轻得像猫,江建财和张桂芬根本没察觉。 两人正抱着收音机往外走,江春突然开口。 “东西好用吗,要不要我帮你们搬。” 江建财和张桂芬吓得手一抖,收音机差点摔地上。 回头一看江春站在院子里,脸色冷得吓人。 “江春,你,你怎么回来了。” 江春走到两人面前,从他们手里把收音机拿回来。 “我家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张桂芬想狡辩,但被江春的眼神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我们只是想借用一下。” 江春冷笑,借用,这借用可真新鲜。 “借用要经过主人同意,不经过同意就拿,那叫偷。” 江建财还想硬撑,他在村里混了这么多年,不想在江春面前低头。 “江春,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江春把收音机放回原位,转身看着江建财。 “一个村的,一个村的你就能随便拿别人东西。” “上次的账还没算清楚,现在又来偷东西,江建财,你是真不怕死。” 江建财被江春的气势压得往后退了半步。 村支书这时候正好路过,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进来了。 看见江建财和张桂芬在江春家里,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江建财,你又在干什么。” 江建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张桂芬在旁边抹眼泪。 “支书,我们真的只是想借用一下。” 村支书根本不信,他在村里当了这么多年支书,什么人没见过。 江建财这种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上次被收了地还不长记性。 “借用,借用需要大半夜翻墙进来。” “江建财,这次你们两口子做得太过分了。” 江建财知道这次栽了,但他心里还是不服。 凭什么江春能过得这么好,他却只能在村里受穷。 “支书,江春现在这么有钱,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江春欠他的一样。 村支书气得脸都红了,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江春的钱是他自己挣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去挣钱,偷别人东西算什么本事。” 江建财被说得哑口无言,但还是不肯走。 江春知道这次必须给江建财一个狠的教训,否则他以后还会来。 “支书,这事按村规处理吧。” 村支书点了点头,村规里对偷盗的处罚很重。 轻则罚款赔偿,重则逐出村籍。 “江建财,张桂芬,你们两个现在跟我去村委会。” “这次的事必须按村规处理,谁求情都没用。” 江建财和张桂芬被村支书带走了,临走前还回头狠狠瞪了江春一眼。 江春没搭理他们,转身回屋检查东西有没有少。 林秀秀从屋里出来,脸色有点白。 “江春,刚才吓死我了,我在里屋听见外面有动静,不敢出来。” 江春抱了抱她,林秀秀身子还在发抖。 “没事了,人已经被支书带走了。” 林秀秀靠在江春怀里,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江春,江建财他们会不会报复咱们。” 江春摇了摇头,江建财这次栽得够狠。 按村规处理,他家里剩下的那点地也保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村委会就开了全体村民大会。 村支书当着全村人的面,宣布了对江建财和张桂芬的处罚决定。 罚款五百块,剩余土地全部收归村集体,如果再犯直接逐出村籍。 江建财和张桂芬跪在台下,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五百块他们拿不出来,地也没了,以后全家人喝西北风去。 江大军坐在人群里,脸埋得低低的,他这辈子的脸都被儿子丢光了。 村民们看着江建财的下场,心里都暗暗警醒。 江春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穷小子了,谁敢招惹他,下场就是江建财。 会开完了,江春回到家里,刘青山正在院子里等着。 “兄弟,部队的货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春让他进屋坐,养殖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货。 “明天就能送过来,后天咱们就给部队送货。” 刘青山这才放心,部队的订单可不能出岔子。 “对了,李强那边有消息了。” 江春来了精神,李强被抓进公安局后,他一直在关注这事。 “公安局查出来了,李强不光坏咱们生意,还干了不少违法的事。” “收保护费,打人,甚至还参与过倒卖粮票。” 这些罪名加起来,李强至少得坐几年牢。 江春点了根烟,李强这种人就该进去改造改造。 “青山哥,以后咱们打猎要更小心,树大招风,盯着咱们的人多了。” 刘青山深有同感,江春现在一个月能挣几万块。 这种收入在县里都算顶尖的了,眼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兄弟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江春出去一看,马建带着十几个人堵在门口。 马建虽然被开除公职了,但他在县里经营多年,手底下还是有不少人。 孙建被张书记叫去训了一顿,但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出来后立刻就找了马建。 两人一合计,决定直接来红星村找江春算账。 “江春,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归你管 马建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根棍子,一脸横肉。 江春走出来,看着这一群人,心里已经有数了。 “马建,你想干什么。” 马建冷笑一声,他现在已经丢了工作,也不怕事情闹大。 “干什么,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我丢了工作,刘青青那个臭女人要负责。” “既然她不肯负责,那就让你这个出头的负责。” 江春往前走了一步,马建手底下那些人立刻围了上来。 “马建,你被开除是因为你自己违法在先,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马建啐了一口,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违法,老子就是看上她了,这也叫违法。”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老子现在还好好的。” 这逻辑简直荒唐到家,江春听了差点笑出声。 村民们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但没人敢上前,马建手底下那些人看着就不好惹。 村支书也赶过来了,看见马建带人闹事,立刻就要去叫公安局。 马建冷笑着拦住他。 “支书,别白费劲了,公安局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 “今天的事是私人恩怨,公安局管不着。” 村支书脸色难看,他没想到马建这么嚣张。 江春掏出手机,马建一看就笑了。 “张书记那边我也找人说了,他管不了我的私事。” 江春没理他,直接拨通了副团长的号码。 副团长这会儿正在营地训练,接到江春电话立刻就接了。 “副团长,有人在我家门口闹事,能不能派几个人过来。” 副团长一听立刻就火了,江春是部队的特聘教官,动江春就是动部队的人。 “江教官,您等着,我马上带人过去。” 挂了电话,江春看着马建,脸上露出冷笑。 “马建,你说打给谁都没用,那咱们就等着看看。” 马建还以为江春在虚张声势,根本不当回事。 “等就等,老子今天就不信了,还有人能管得了我。” 不到十分钟,三辆军车开进了村子,副团长带着五十个侦察连的士兵跳下车。 马建看见当兵的来了,脸色立刻就变了。 但他转念一想,部队不能管地方上的事,他怕什么。 “长官,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部队管不着吧。” 副团长走到马建面前,眼神冷得像刀子。 “管不着,江教官是我们部队的特聘教官,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马建这才知道江春的身份,心里开始发虚。 “就算是部队的人,他管了不该管的事,我也得找他算账。” 副团长冷笑一声,让士兵把马建一伙人全围起来。 “算账,你算什么账,刘青青老师被你打成重伤,这笔账怎么算。” “你现在带人来闹事,涉嫌寻衅滋事,我现在就把你送公安局。” 马建脸都吓白了,他没想到部队真敢管这事。 孙建在旁边小声说了句。 “马哥,咱们撤吧,这人惹不起。” 马建正要走,江春叫住了他。 马建回过头,脸上堆着笑。 “马建,你在县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今天就该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刘青青老师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五千块,三天内给我送来。” “要是敢少一分,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马建想要反驳,但看见副团长那冰冷的眼神,话全咽回去了。 五千块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但总比坐牢强。 “好,我给,三天内一定送来。” 马建带人灰溜溜地走了,副团长临走前拍了拍江春肩膀。 “江教官,以后有事直接找我,这种地痞闹不出什么名堂。” 江春点了根烟,他心里清楚马建这种人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五千块对马建来说不是小数目,他被开除公职后手头本来就紧。 刘青山站在旁边,脸上还带着担心。 “兄弟,马建这人阴得很,会不会玩什么花招。” 这话刚说完,村口就来了辆黑色轿车,从车上下来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手里提着公文包,走路带风。 村民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头不小,纷纷让开路。 男人走到江春面前,掏出工作证晃了晃。 “我是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赵国强,马建是我外甥。” 江春看了眼工作证,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这个职位确实有分量。 比张书记低半级,但在县里说话也算数。 赵国强把工作证收起来,脸上带着官腔。 “江春同志,马建的事我都知道了,五千块赔偿金有点太高了吧。” 江春弹了弹烟灰,他早就料到马建会找靠山。 “赵主任,五千块是刘老师的医药费加精神损失费,不算高。” 赵国强冷笑了一声,他在县里当了二十年官,什么场面没见过。 一个农民敢跟他讨价还价,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医药费我可以出,但精神损失费就免了吧。” “马建虽然做得不对,但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再说了,他现在已经被开除公职,也算受到惩罚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好像开除公职就能抵消打人的罪过。 村支书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气,但赵国强是县里的实权人物,他不敢多嘴。 江春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赵国强面前。 “赵主任,您这是要替马建开脱。” 赵国强脸色一沉,他没想到江春敢这么跟他说话。 在县里,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不超过五个。 “我不是开脱,我是在讲道理。” “五千块在这个年代不是小数目,马建现在没工作,拿不出来。” “我看这样吧,我出两千块,这事就算了。” 两千块,比原来的五千块少了一多半。 赵国强这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想压价,他觉得江春一个农民肯定不敢顶撞他。 刘青山在旁边急了,两千块根本不够。 刘青青住院花了一千多,剩下的精神损失费只有不到一千。 “赵主任,这不合理,刘老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赵国强连看都没看刘青山一眼,他只盯着江春。 “合不合理我说了算,江春,你要是不答应,这事就按法律程序走。” “到时候法院判多少就是多少,我估计也就一两千块。” 这是威胁,赵国强在县里经营多年,跟法院那边关系铁。 要是真走法律程序,他有的是办法拖延或者压低赔偿金。 村民们听到这话都不敢吱声,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发话,谁敢顶。 江春却笑了,笑得赵国强心里发毛。 “赵主任,您在县里说话确实管用,但这事不归您管吧。” 赵国强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江春敢这么回他。 “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厉害 江春掏出手机,当着赵国强的面拨了个号码。 赵国强以为江春要找张书记,他心里冷笑。 张书记虽然是县委的,但县政府这边他不好插手。 更何况马建的事已经处理过了,张书记不可能为了这点赔偿金再追究。 “李参谋长,有人想压我的赔偿金,您能帮忙处理一下吗。” 李参谋长,师部的参谋长,赵国强听到这个称呼脸色就变了。 部队的参谋长可不是他这个县政府副主任能比的,级别差了不止一档。 电话那头李参谋长正在开会,听到江春的话立刻就火了。 江春是部队的特聘教官,动江春就是动部队的人。 现在有人想压江春的赔偿金,这是不把部队放眼里。 “江教官,对方是谁,我马上处理。” 江春看了眼赵国强,把手机递过去。 “赵主任,李参谋长想跟您说几句。” 赵国强接过手机,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他现在才知道江春的后台有多硬,师部的参谋长亲自出面。 “李参谋长,我是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赵国强。” 电话那头李参谋长的声音冷得像冰。 “赵国强,你是哪个单位的,敢压江教官的赔偿金。” “江教官是我们部队的特聘教官,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你现在立刻把赔偿金的事处理好,否则我就给你们县长打电话。” 县长,赵国强的顶头上司,李参谋长要是真给县长打电话,他就完了。 “李参谋长,这是误会,我马上处理。” 李参谋长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赵国强把手机还给江春,脸色难看得要命。 但他不敢顶着部队的压力硬来,只能认怂。 “江春同志,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五千块赔偿金按原数给。” “三天,三天内把钱送来,少一分我就去部队找李参谋长。” 赵国强咬着牙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他回到车上,脸色铁青,马建这个废物,惹了个惹不起的人。 现在好了,不光赔偿金要出,他这个当舅舅的脸也丢光了。 马建坐在副驾驶,看赵国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搞砸了。 “舅舅,江春到底什么来头。” 赵国强一巴掌扇在马建脸上,打得他头都歪了。 “什么来头,师部特聘教官,参谋长亲自给他出头。” “你个废物,惹谁不好偏要惹他。” 马建捂着脸不敢吱声,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师部的参谋长,那是县长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人物。 “舅舅,那五千块怎么办。” 赵国强气得牙痒痒,五千块他得从家里拿。 但不拿不行,李参谋长的话说得很清楚,不拿就给县长打电话。 “我出,但你给我记住了,以后离江春远点。” 马建连连点头,他现在恨不得离江春八百里远。 江春这边处理完赵国强,刚松口气,村口又来了辆军车。 从车上下来个三十多岁的军官,少校军衔。 这人叫王军,是部队后勤处的处长,专门负责采购验收。 “江教官,李参谋长让我来验收这批货。” 江春让他进院子,养殖场送来的货昨天就到了。 五十头野猪,两百只野鸡,全关在院子后面的棚子里。 王军跟着江春去看货,他在部队干了十几年后勤,什么货没见过。 但看到这批货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 野猪个头都在一百五十斤以上,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好货。 野鸡也是,羽毛油亮,比市场上那些养殖的强多了。 “江教官,这批货质量不错,比上次那批还好。” 江春心里暗暗松口气,养殖场的货虽然比不上纯野生的,但质量也过得去。 王军拿出清单开始点数,五十头野猪一头不少,两百只野鸡也齐了。 “江教官,这批货我验收合格,钱三天内打到你账上。” 按照之前谈好的价格,这批货总共值两万三千块。 江春点了点头,部队的钱从来不拖欠,这点他很放心。 王军临走前又说了句话。 “江教官,下个月部队还要采购一批,数量比这次更大。” “野猪要一百头,野鸡要五百只,野兔要一千只。” 这个数量比这次翻了一倍还多,江春心里算了算,光靠打猎肯定凑不齐。 “王处长,这个数量有点大,我需要时间准备。” 王军拍了拍江春肩膀。 “时间给你一个月,李参谋长说了,只要你能凑齐货,价格还能再涨一成。” 涨一成,那就是两万五千块往上走。 江春立刻就答应了,一个月时间足够他想办法凑货。 送走王军,刘青山凑过来。 “兄弟,下个月的货怎么办,光靠咱们这点人肯定不够。” 江春点了根烟,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红星村能打猎的人有限,但周边几个村还有不少猎户。 只要价格给够,这些人肯定愿意跟着干。 “青山哥,你明天去周边几个村转转,把能打猎的人都找来。” “就说跟着我干,保证他们一个月挣的比一年种地还多。” 刘青山眼睛一亮,这主意好。 周边几个村的猎户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这么多人一起上,凑够货不成问题。 “行,我明天就去办。” 正说着话,村口又来了个人,是县教育局的王局长。 王局长这次来是专程给刘青青送慰问金的,教育局出了五百块。 “江教官,刘老师的事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这五百块算是教育局的一点心意。” 江春没推辞,刘青青确实该拿这笔钱。 她因为拒绝马建的骚扰被打成重伤,教育局出钱理所应当。 “王局长,刘老师现在还在养伤,您看能不能多给她点假期。” 王局长连连点头。 “这个没问题,刘老师想休多久就休多久,工资照发。” “另外,等她回来上班,我会安排她当教研组长。” 教研组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在学校里也算有点地位。 工资还能涨十块,对刘青青来说是好事。 江春点了点头,王局长这次来得及时。 马建的五千块赔偿金加上教育局的五百块,刘青青至少能拿到五千五。 这笔钱够她养伤还能剩下不少。 王局长走后,天已经黑了。 林秀秀在厨房做饭,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江春洗了把脸进屋,江夏正在写作业。 “哥,今天学校里都在说你的事,说你特别厉害。” “好好读书,以后比哥还厉害。” 江夏用力点头,她一定要考上大学,不辜负哥哥的期望。 吃完饭,江春坐在院子里算账。 这个月光是卖猎物就赚了三万多,加上部队的订单,总收入超过五万。 扣掉各种开销和分给打猎队的钱,净赚三万五。 这个数字在七十年代末简直是天文数字,县长一年工资也就一千出头。 刘青山端着茶杯坐过来。 “兄弟,咱们现在一个月挣这么多,村里眼红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