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不想活了》 第1章 第 1 章 顾衍死了。 当沈知白看到顾衍尸体那一刻只觉得天光在闪，世界在摇晃。 他自认为没对顾衍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事情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 不就是把他关在屋子里，没收手机，他怎么就死了呢？ 在听到法医解剖后的结论后，沈知白的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胃里大量未消化抗抑郁药品！ 那药是他的，他还特意藏在衣柜的最角落，却不想成了夺走顾衍生命的凶器。 撑在停尸柜边缘的手不停的颤抖，眼底一片模糊。 他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从和顾衍告白开始，他就在不停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顾衍喜欢女的，为什么顾衍不爱自己，为什么顾衍不爱他又要对他那么好？ 当他摇摇晃晃走出停尸房站在医院楼顶时，沈知白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他只知道是他自己害死了顾衍。 是他的强求害死了他。 是他的爱害死了他。 可他也不想的，他只是太想拥有了。 对不起啊顾衍，如果有下辈子我放过你，把命还给你行不行？ 最后沈砚白只听见风声。 —— “沈知白……” 一个熟悉到让他灵魂战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愣着干嘛，怎么抽起烟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利落地将他指间夹着的香烟夺走，扔在地上，用鞋底踩了踩。 沈知白猛地回神，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迎着光线，带着朝气蓬勃而来的顾衍竟有些恍惚。 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额发被汗水浸湿了几缕贴在额前，脸颊因为刚刚运动过而泛着红晕。 “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顾衍微微皱着眉，打量着他。 沈知白扯出一个笑容，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没事，就是最近高考压力太大，抽一根提提神。” “你要不要也来尝一下？” “不要，我才不抽，小心以后得肺癌！”顾衍嫌弃地摆摆手，但眼神里的担忧并未散去。 他深知沈知白在沈家过的水深火热，也知快临近高考，沈知白确实压力太大，便没再深究，转而拍了拍夹在臂弯里的篮球：“行了，别瞎想了。我继续去打球了，你也别再抽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篮球场跑去，矫健的身影很快融入那群奔跑跳跃的少年中。 四月的天空带着淡淡朦胧，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温和的光线。 操场边的梧桐树抽出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带着特有的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沈知白靠在一棵梧桐树干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那个最耀眼的身影。 顾衍的每一次运球、突破、起跳、投篮，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汗珠在阳光下闪烁，青春的活力几乎要灼伤沈知白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又摸向口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支，“啪”一声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暂时压下了那阵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酸楚与悸动。 前世的痴缠、伤害、绝望与死亡，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重获新生的灵魂上。 他活着，顾衍也活着。 可他无力改变什么，也不想改变什么，只是被一种巨大的疲惫感笼罩着。 天空渐渐泛出更多的白色，太阳努力挣脱云层的束缚。 顾衍打完球，一边用他T恤擦着汗，一边迎着微光朝他走来。 “怎么又抽上了？”看到沈知白指间明灭的烟头，顾衍的眉头再次蹙起。 沈知白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吸了最后一口，将烟蒂弹进一旁的垃圾桶，转身默默朝着教学楼走去。 顾衍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跟了上去。 高三（七）班的教室里。 原本喧闹的气氛在沈知白走进来的瞬间，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重新沸腾起来。 顾衍跟在他身后大声喊到：“知白，你等等我啊！” 随着沈知白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身材微胖的男生，王俊，立刻凑了过来：“知白哥哥~~，我跟你说，小泥鳅吵着非要见你，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你看……今晚要不要去我家玩玩？”说完，还促狭地眨了眨眼。 小泥鳅是王俊五岁的妹妹，以前沈知白很喜欢逗这个小妮子，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此时王俊提及无非是想借个由头邀沈知白到他家打游戏罢了。 顾衍刚放下篮球，听到这话，不等沈知白回应，一把将王俊从旁边拉开。 “去去去，一边去！” “小妮子要喝奶找她娘去，找我家知白干什么！别挡着我的道。”他不由分说地挤开王俊，一屁股坐在沈知白旁边的座位上。 王俊咂咂嘴，不服气道：“哟呵，还你家知白？臭不要脸！你问问白哥，看白哥答应不！”说完还不等沈知白回答，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顾衍立刻转过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点委屈又无辜的神情看着沈知白：“知白哥哥～～你晚上要去吗？要不去我那里？我妈今天炖了排骨。” 那眼神，和前世无数次让他心软，让他失控的眼神重叠在一起。 沈知白心头一紧，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喉咙里滚出一个：“好。”字 话音刚落，他心里便是一阵自嘲。 每次遇到顾衍的事总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他牵着走，就像被鬼上身了一样。 也不难怪沈知白会如此那么爱他。 只要望上他眼眸，就不可能在拒绝得了他任何请求。 只要看着他，都会被深深陷入进去。 有时沈知白也会在想，要是有一天眼睛瞎了，他还会不会爱上呢？ 答案是肯定的。 会，一定会。 他也还是会不顾一切的爱顾衍，就像爱自己生命一样去爱他。 沈知白也不知道这份自信从何而来，但他就是会如此的肯定加确认，就算从来一次，他爱顾衍的心只多不少。 只是不可能像前世那样了。 顾衍是一只隼，是栓不住脚的。 沈知白只能在地上看着他飞。 他飞不过的，也飞不动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衍离他远去。 “啪！” 一个巴掌不轻不重地呼在他的背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两只大手便毫不客气地覆上他的脑袋，用力揉搓起来，瞬间将他梳理整齐的头发弄得一团凌乱。 “你……你干……干什么！”沈知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慌忙去挡顾衍的手。 “我看你最近一直在走神，给你正正气，把你被狐狸精吸走的魂给勾回来！” 顾衍笑嘻嘻地，手下却不停：“你看看你，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说！是不是背着我被外面的狐媚子勾搭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勾住沈知白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往自己这边带，眼睛直直地望进沈知白的眼底，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和玩笑般的逼问。 那双眼眸太近，太清澈，倒映出他自己有些仓皇的影子。 沈知白心头剧震，不愿再与之对视，索性顺着顾衍的力道，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哗啦——！” 课桌和椅子被带倒，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响，在全班同学的惊呼声中，沈知白将顾衍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地板上。 沈知白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衍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顾衍线条流畅的下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和诱惑，“要不……你给我勾搭一下？” “哇哦——！”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更大的尖叫和起哄声。 “受不了！受不了！太劲爆了！” “啊啊啊！怎么可以这么诱！” “救命！我的鼻血！” 刚刚坐下的王俊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顾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骂道：“好小子！我担心你，你给我来这一遭！看我九阴白骨爪！”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就去挠沈知白腰侧的痒痒肉。 沈知白猝不及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身体瞬间卸了力。 两人立刻在地板上笑闹着扭打成一团，手臂双腿交缠，在混乱中，沈知白不经意间掐了顾衍腰侧一把。 “哎哟！”顾衍叫了一声，手上用力，一个巧劲翻身，反而将沈知白压住，然后跨坐在他腿上，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坐起来。 两人的目光在极近的距离再次碰撞。 沈知白能清晰地看到顾衍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感受到他因为打闹而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一时忘了言语。 顾衍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失神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利落地站起身，还顺手把沈知白也拉了起来。 “行了行了，不闹了，一会儿老班该来了。”他故作轻松地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白色校服裤子上留下了几个明显的鞋印。 看着那些鞋印，顾衍自己倒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这时，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如同按下了静止键，教室里的喧闹迅速平息。 同学们各归各位，只是目光仍不时偷偷瞟向沈知白和顾衍的方向。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上讲台，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高考重点题型。 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知白坐在座位上，身旁是认真记笔记活生生的顾衍，窗外是四月明媚的春光，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重生回来，沈知白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是不是老天听到他的祈求所以才给了他这次机会。 让他今生赎罪放过顾衍，放过所有人，然后自己才能心甘情愿的赴死离去，把命还给顾衍。 他看着顾衍专注的侧脸，心中更是一片悲凉与无法言说的爱恋。 从学校回到家里。 沈知白站在自己卧室阳台外，熟练的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将烟刁在嘴里点燃。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神情。 是的，他爽约了。 当时课间不假思索答应顾衍的话，后续放学时，他一声不吭就绕过顾衍急匆匆朝着家里走去。 现在的他实在是想像不出今生继续和顾衍纠缠的理由。 第2章 第 2 章 前世，顾衍也是和他这般要好。 因为他那恶心的爸，把他妈肚子搞大后又不想负责，使沈知白母亲气急攻心，不到九月生下沈知白就死在了病床上。 当时沈知白的外公外婆觉得他克死他们独女，加上讨厌他身上留着沈建国的血，把女儿接回去后就把沈知白留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是顾衍的母亲挺着一个大肚子，来医院看闺中好友时才察觉此次噩耗并将沈知白带了回去。 因为沈知白母亲的离世，连带着当年的顾衍也差一点早产。 于是沈知白从小就在顾衍家长大，和顾衍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亲兄弟似的。 直到十四岁那年，十四年不见踪影的沈建国突然找上门来要求认回沈知白。 原因竟是沈知白这个被他当年抛弃，弃之如敝的人是他现如今唯一的独儿。 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纵使有万般不舍与无奈，沈知白还是回了沈家。 即使回去了，沈知白和顾衍关系还是和在顾家一样没有区别。 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甚至还可能会一起上大学。 前世的沈知白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甚至想等他满了18岁成年后就向顾衍告白。 两人两情相悦，读大学就一起申请在校外居住，一室一厅足以。 然而这只是沈知白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以为他们两人感情是水到渠成只差捅破窗户纸。 他以为顾衍对他所有的好也是因为喜欢他。 他以为他和顾衍是分不开的。 他以为。 他以为。 对！ 所以的事情都是他以为。 到最后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顾衍不喜欢他，大学没在一起，甚至在他们分开两地读书途中顾衍还谈了女朋友！ 沈知白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他当时直接花钱请人勾引那个女生，勾引不到就用钱砸，一万不行就十万。 沈知白的父亲沈建国当年抛妻弃子后发了一笔横财，如今的沈知白也算是富二代。 当时的他气急了，他无法忍受顾衍不爱他，跑去喜欢女的这个事实。 于是凡是在顾衍身边蹦跶的女生他都会用如此方法，直到顾衍大学毕业他身边都没有在出现过任何女生 直到后来柳妍希出现。 他以为又是哪个狐媚子看上顾衍长相要黏上去，他又动人又动钱，谁知那个柳妍希完全不为所动，反而和顾衍水到渠成同居在了一起。 疯了！疯了！沈知白疯了！当年和顾衍告白被拒绝之后，沈知白就越发偏执。 现如今看见柳妍希和顾衍在一起同居后便更疯了！ 他派人二十四小时盯梢，趁顾衍独自一人在家时给顾衍下药强行发生了性关系。 他以为凭借和顾家的关系，和顾衍二十多年的感情，顾衍不会追究，也能在顾衍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但他错了，错得离谱！ 顾衍那日的眼神即使重来一世他也记得，那是恨意，**裸的恨意。 从来没在顾衍脸上见过，仅对于他的恨意让沈知白慌了神。 他慌不择路的逃离，逃离那个眼神，逃离那个恨意，逃离顾衍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那日逃离后他在海边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从太阳初升到太阳下落，浪花一波接着一波。 直到沈知白想通了一些事。 他开始利用沈妍希威胁顾衍，间接拿顾父顾母施压。 于是他和顾衍正式的在一起了。 对。 是他单方面和顾衍在一起。 这段关系不曾公开，也见不得光的关系，就这样偷偷摸摸过了两年。 直到柳妍希被□□，顾母看见他们两亲密后不慎摔下楼死亡，顾父因为顾母的离世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也跟着离世。 从那一堆恐怖事件出现之后，沈知白就怕了，他怕顾衍也会离去。 他死死拉着顾衍这棵浮木不肯松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溺毙与这深海之中。 于是他拽着顾衍，藏着顾衍，直到顾衍死亡—— 烟已经烧到手指产生一阵剧痛。 沈知白手抖了一下松开夹着烟蒂的手指。 他目光沉沉的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灯火，直到门铃响了。 一声，两声，执拗地持续着。 沈知白知道外面是谁。 这个时间点，会这样坚持不懈按他门铃的，只有顾衍。 他不想开。 可门铃响个不停，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仿佛他再不开门，下一秒门外的人就要掏出手机轰炸或者直接踹门了。 沈知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去开门。 门外的光景和他预想的一样。 顾衍提着一个保温饭盒站在那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些，可能是跑着过来的。 见他开门，顾衍先是上下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飞快地朝屋里望了望。 “你看什么？”沈知白侧身挡住他的视线问到。 “看你爸在不在家。” 顾衍收回目光，明显松了口气，“每回见到他我都觉得不自在，板着张脸跟我欠他几百万似的。” 他说着，便毫不客气从沈知白身侧挤了进去。 还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专属拖鞋换上，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回自己家一样。 “你怎么回事啊？” 顾衍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开始数落，“放学跑那么快，喊你都听不见？说好去我家吃排骨的，我妈特意炖了一大锅，念叨你怎么没去。” 他把保温饭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等沈知白走到他跟前后，一手拉着沈知白的衣领在他颈侧闻了闻，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又抽烟了？身上这么大烟味。沈知白，你小子是不是真想早点去见马克思？” 沈知白对于顾衍的突然凑近目光闪了闪。 他对于顾衍的亲密显然无可奈何。 从出生开始直到现在，他和顾衍都是在这样亲密氛围中成长的。 顾衍的目光，顾衍的关心，顾衍的行为都是对他仅此一人而已。 没人能在这样的目光，这样温柔又体贴的行为当中安然度过十多年，他只能陷进去。 可想而知沈知白爱上顾衍是如此简单而又轻而易举的事， 他没有回答顾衍的问题，他目光落在那个保温饭盒上，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胀感。 顾妈妈一直都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即使到后面他读大学时还时不时寄一些东西给他。 可却因为他，因为他的偏执却导致顾妈妈的死亡。 在顾衍，顾妈妈，顾爸爸身上他都是有罪的。 “阿姨她……” “没生气吧？”沈知白顿了顿才找到自己声音。 “生什么气，她就是担心你。说你最近瘦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让我必须给你送过来。” 顾衍走到他面前，凑近了些，仔细盯着他的脸，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沈知白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灼人的视线，走向沙发：“没有，别瞎想。就是累了。” 他在沙发角落坐下，顾衍却不依不饶，跟过来挨着他坐下，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传来温热的体温，烫得沈知白一阵手麻。 顾衍伸手拿过饭盒，拧开盖子，一股香味立刻弥漫开来，驱散了房间里的冷清。 “累了就更该好好吃饭补充能量。” 顾衍把盖子放到一边，又将配套好的汤勺塞进沈知白手里，“快，趁热吃。我妈还放了山药和枸杞，说你用脑过度，得补补。” 保温盒的內胆还是烫的，热量透过瓷壁传递到沈知白的掌心，一直暖到了心里，却让他更加难受。 沈知白没用动汤勺，他想此时和顾衍谈一谈，让他们以后彼此之间少些亲密，少些顾衍的关心。 这样后续在没有他的告白之后，他和顾衍慢慢分离之时，也能显得更自然一点。 沈知白声音低沉着，说着自己都难过的话语：“顾衍。” 他先是喊了一声，声音上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以后……不用特意给我送这些了。太麻烦阿姨，也……麻烦你。” “我现在在沈家也挺好的，你也不必要特意过来。” “你对我的关心我已经收到了，下回不用这样做。” 顾衍正准备帮他抽张纸巾的手顿在了半空。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过了几秒，顾衍才像是听懂了这句话里的疏远，他猛地转过头，盯着沈知白的侧脸：“沈知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戏谑，带着点难以置信和隐隐的怒气。 沈知白攥紧了手中的汤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日常。 “我的意思是……” “快高考了，我们都该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这些小事……没必要。” “小事？” “给你送顿饭是小事？关心你是小事？沈知白，你把我当什么了？外人？”顾衍的怒气将要爆发。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知白想提起力气慢慢安抚顾衍，试图用温和的话语交谈，但却又感到一阵无力。 “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衍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伸手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从上周开始你就奇奇怪怪，魂不守舍，抽烟抽得比老烟枪还凶，现在又跟我说这种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他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想要在沈知白这里找寻答案。 沈知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那双他爱了两辈子、清澈又执着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仓皇而又苍白的倒影。 前世那些疯狂的、痛苦的、绝望的画面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他只是用力挣脱了顾衍的手，重新低下头，哑声道：“没事。真的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 顾衍盯着他看了很久，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压抑着情绪。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彻底沉入了地平线，房间内没有开灯，昏暗悄然降临，将两人的身影模糊在渐浓的暮色里。 半晌，顾衍忽然泄了气般，重重地靠回沙发里。 第3章 第 3 章 “行，你不说就算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挫败，“但沈知白，你给我记住。” 他转过头，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依然亮得惊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顾衍对你好，从来不是因为有必要，而是因为我想。” “你少在那里自作主张地想东想西，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还有我爸妈给你一起扛着。” 说完，他不再看沈知白，而是伸手“啪”一声按亮了客厅的主灯。 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满室昏暗，也刺得沈知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赶紧把汤喝了” 顾衍站起身，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我等你喝完，把饭盒带回去洗。我妈还等着我回话呢。” 沈知白看着灯光下顾衍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温热的汤，眼眶一热。 他终究……还是无法推开。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从未真正想过要推开。 这温暖的枷锁，他甘之如饴，却又痛彻心扉。 等顾衍走后，沈知白躺在床上，一遍遍思索着以后怎么与顾衍渐行渐远，怎样与顾家不在产生联系，如何在顾衍找到自己另一半幸福之后，再彻底离开他策划自己的死期。 是的。 沈知白他不想活了。 在前世顾衍死后他就不想活了。 那时的他还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现在他不想问了，也不敢问了。 现如今的他深知自己的罪孽，如果不是他那份偏执，那份爱，顾衍他就不会死，顾妈妈不会，顾爸爸也不会。 是他的错，一切的罪都在于他，今生的他会好好看着顾衍幸福，不去强求，不去奢望，好好管住自己这张嘴和这颗心。 他会每天祝顾衍长命百岁，顾妈妈顾爸爸长命百岁，自己嘛，今生的命就再赔给前世吧！ 四月的天呼啸一过就到了五月。 五月的风带着点凉意，卷过教室敞开的窗户，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沈知白觉得自己像一根被拉扯到极致的弦，随时都会崩断。 情绪如同坐过山车一般，时而觉得一切尚有转机，都变阳光明媚，时而又陷入无边的黑暗和自我厌弃之中，觉得呼吸都是负担。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前世的抑郁症如同附骨之疽，在今生的刻意忽视下更严重罢了。 他清醒地感受着这种起伏，却冷眼旁观，甚至带着一种自毁的快意。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治疗什么呢？ 他只是需要更加小心隐藏罢了，尤其是在顾衍面前。 顾衍似乎把上次沈知白那番疏远言论当成了考前压力的屁话，在那之后绝口不提，但行为却变本加厉。 他依旧喜欢勾着沈知白的脖子，把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凑近了说话，呼吸几乎喷在沈知白耳廓。 “喂，这道题你看看，我怎么算都跟答案对不上。”顾衍拿着物理卷子，整个人都趴在沈知白课桌上，手臂紧挨着他的手臂。 沈知白心底涌起一股烦躁和贪恋交织的情绪。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你自己先看解析，我这儿正算着呢。” “解析看不懂嘛，知白哥哥~” 顾衍拖长了调子，学着王俊模样带着点耍赖的意味，手又自然地揽上了沈知白的肩膀，还晃了晃。 周围的同学对此习以为常，只有前排的陆明浩转过头，挤眉弄眼：“哟，顾衍，又黏上你家白哥了？离了白哥你是不是不能独立行走了？” 顾衍笑骂一句：“滚蛋！我这是不耻下问！”手下却收得更紧。 沈知白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 不是对顾衍，是对这样无法抗拒，又渴望这份接触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顾衍，松手，热。” “事儿多。” 顾衍嘟囔一句，总算松开了些，但手指仍无意识地揪着沈知白校服外套的一角，注意力却还在那道题上，“快给我讲讲！” 沈知白无奈，只得拿起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进行讲解。 他能感觉到顾衍的目光时不时地从题目移到他脸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 自从家里那次谈话后，顾衍盯他盯得更紧了，像一只警惕的鹰隼，时刻关注着他这只猎物。 这种关注让沈知白既感到一丝可悲的温暖，又如同置身于油锅之中煎熬。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沈知白情绪毫无征兆地跌入谷底。 窗外刚才还明媚的阳光，在他眼中瞬间失去了颜色，变得灰白刺眼。 老师讲课的声音，同学翻书的声音，甚至旁边顾衍均匀的呼吸声，都化作了尖锐的噪音，搅得他头痛欲裂。 他死死攥着笔，指甲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内心却是一片荒芜的死寂，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 “喂，发什么呆呢？”顾衍用笔帽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老班盯着你呢。” 沈知白猛地回过神，对上讲台上班主任探究的目光，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意，低下头假装看书。 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你没事吧？”顾衍凑过来，眉头微蹙，“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发烧了？”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探沈知白的额头。 沈知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大得让椅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周围几个同学惊讶地看过来。 “我没事！”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不耐烦。 顾衍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被更深的忧虑覆所盖。 他收回手，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沈知白一会儿，然后转回头，盯着自己的书本，但紧抿的嘴唇和绷紧的下颌线，显示他并非毫不在意。 放学铃声响起，沈知白几乎是立刻弹起来，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教室和顾衍那无所不在的关切。 他动作飞快地收拾书包，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待着。 “沈知白！”顾衍在他身后喊道。 “等我一下，一起走。” 沈知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逝。 他听着顾衍快速收拾好东西的窸窣声，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沈知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情绪因为顾衍的沉默而显的不安。 走到那个熟悉的岔路口，一边通往沈知白的别墅区，一边通往顾衍家住的教职工老小区。 “今天去我家吃饭吧。” 顾衍突然停下脚步，打破了沉默，“我妈包了饺子，三鲜馅的，你最爱吃的。” 沈知白心脏一抽。三鲜馅饺子…… 那是顾妈妈知道他喜欢，特意学的。 前世，他有多久没吃过顾妈妈包的饺子了？ 最后那次，他甚至连顾妈妈的葬礼都没敢去…… 他想拒绝，他必须拒绝。 他张了张嘴，想说出刻薄的话，想再次推开顾衍。 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顾衍在黑暗中依旧清澈又执拗的眼睛时，所有准备好的冰冷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顾衍见他迟迟不回答，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生怕他甩手离去，力道大得甚至让他有些发疼。 “别想了，走吧。” “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饱饭。”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沈知白，转向了通往他家的那条路。 沈知白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或者说，他还贪恋着这片刻温暖与正常，贪恋着还能走在顾衍身边，走向那个曾经给予他无数慰藉的“家”。 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被顾衍牵着，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顾衍家住在学校后面的教职工老小区。 红砖外墙爬满了茂密的爬山虎，还没走到门口，炒菜的香气和家的暖意就已从门缝中透露而出，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勒得沈知白心脏发紧。 顾衍掏出钥匙开门，还没拧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系着围裙的顾妈妈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意：“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你们两个。快进来，饺子刚下锅，正好吃第一捞。”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沈知白身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知白来了，快进来。哎呦，看看这小脸，是不是学习太累了？阿姨今天包了你爱吃的三鲜馅，多吃点补补。” 熟悉的关怀像一根柔软的针，精准地刺入沈知白心上最脆弱的地方。 他喉咙哽住，几乎说不出话，只能低低地喊了一声：“阿姨。” “妈，你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儿，我说他还不承认。” 顾衍一边换鞋，一边不忘告状，还顺手把沈知白也推进了门。 客厅里，顾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从报纸上抬起眼，冲两人点了点头，语气是一贯的沉稳：“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相较于顾妈妈的外露，顾父的爱更加内敛，但那份接纳，沈知白同样感受得到。 饭菜上桌，气氛热闹起来。 顾妈妈不停地给沈知白夹饺子：“多吃点，你看顾衍，壮的跟头小牛似的，你就太瘦了。” 顾衍嘴里塞着饺子，含糊不清地抗议：“妈，我这是标准身材！沈知白那是弱不禁风！” “吃你的吧，话那么多！” 顾妈妈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又给沈知白舀了一碗汤，“知白，喝点汤。” 温暖的灯光下，碗里是升腾起的水雾，氤氲了沈知白的视线。 他看着堆成小山的饺子和那碗乳白色的鸽子汤，拿着筷子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谢谢阿姨。” 他低下头，努力掩饰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跟阿姨还客气什么，” 顾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儿子，“你们俩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平心态，高考虽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顾衍在一旁大口吃着饺子，含糊地应和：“听见没，我妈说的对，你就是想太多。” 他说着，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沈知白，“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妈的手艺，外面花钱都买不到。” 沈知白夹起一个饺子，蘸了点醋，送入口中。 鲜美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他无数温暖的记忆。 小时候，他、顾衍，还有顾爸爸顾妈妈，就是这样围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说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可这味道，此刻却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下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配吗？ 他这样一个内心肮脏、偏执，最终会害死他们全家的人，配坐在在这里，享受这份毫无保留的温暖吗？ 内心的自我厌弃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食不知味地咀嚼着，感觉每一个吞咽动作都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