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场经年甜梦》 第1章 第 1 章 蓝岸咖啡馆里,初春的寒意尚未褪尽,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咖啡香,一如七年前那个春雨滂沱的午后。那时她刚结束一场排练,狼狈地躲进校园咖啡馆的屋檐下,发梢还滴着水,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沈默寒,那个后来让她倾尽七年光阴的男人,正站在她身旁,将手中那杯热气腾腾的美式咖啡递给她,声音低沉:“同学,不介意的话,暖暖手。”她当时怎么会想到,那杯咖啡的暖意,竟是她此后七年里唯一的温度。 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将唐甜从回忆里拽了出来。她抬眼望去,沈默寒正推门而入,一身剪裁精良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是时下最让女人着迷的禁欲系模样,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深邃。唐甜的心口一阵抽痛,七年了,她就是这样被这副皮囊迷惑了七年,是不是也……情有可原? 沈默寒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动作优雅地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容置喙的强势:“唐甜,别再闹脾气了。除了名分,这七年你要什么我没给你?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刺中唐甜最深的痛处。自从一周前,因为孩子的问题两人爆发争执,她毅然搬回老房子后,他们便陷入了这场无声的冷战,都在等对方先低头。 “无理取闹?”唐甜几乎要笑出声,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红,“沈默寒,你让宋真笙去生啊!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年了,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一只被你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吗?”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认识七年,在一起三年,她可以为了爱情不要名分,但她的孩子不能不清不楚,不能生来就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号! “你生的孩子,会作为沈宋两家的继承人去培养。”沈默寒微微后靠,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语气里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沈家和宋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他的。唐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有什么不满意?”这句话像魔咒一样,三年来她听了无数遍,每一次都像有冰锥刺入心脏,痛得她浑身发冷,“沈默寒,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我不是你随意摆布的物品,更不是你用来延续血脉的机器!我做不到像你一样,把感情和血脉都当成冰冷的筹码!”压抑了三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她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什么意思?”沈默寒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惯有的冷漠覆盖。 “我说我做不到!”唐甜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一样!如果你觉得谁都可以,那你去找别人!去找一个能心甘情愿给你生孩子、还能对你和宋真笙的婚姻视而不见的女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 “唐甜!”沈默寒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一股迫人的压力,他直视着她通红的双眼,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被彻底激怒,“你先冷静一下!”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随即拿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洗手间方向走去,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唐甜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她抬手捂住脸,温热的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咖啡杯沿上,晕开一圈苦涩的痕迹。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却丝毫驱不散她心底那彻骨的寒意。七年,她倾尽所有去爱的男人,原来真的……从未真正懂过她。 嘀嘀嘀,微信铃声响起。唐甜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指尖悬在接听键上迟迟未动——林夏暮的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她强撑的平静。三年前宿舍楼下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林夏暮气得双颊通红,指着她鼻子骂:“唐甜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沈默寒说什么你都信,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那声“不自爱”像把冰锥,瞬间冻结了她们七年的友情。半个月前,当她终于看清沈默寒那张温和面具下的算计,狼狈搬出沈家时,第一个打来的竟是林夏暮。她以为会是嘲讽,是“我早说过”的胜利宣言,可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唐甜,你还好吗?”就这一句,她靠在出租车后座,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听筒里传来窸窣的声响,林夏暮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唐甜,你还在吗?”长久的沉默让对方以为她要挂断。“在的。”唐甜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心里把自己唾弃了千百遍——曾经的自己,怎么会那么蠢?“没事儿!”林夏暮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想要驱散阴霾的活力,“姐妹现在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也算是个能说上话的小导演了!你想回来演戏,或者想找个新欢重新开始,我都举双手双脚支持!保证给你介绍最帅的小鲜肉,气死那个姓沈的!”唐甜听着她这不着调的豪言壮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可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几乎是带着哭腔笑骂出来:“林夏暮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两人异口同声。电话两端同时爆发出笑声,那笑声里混杂着泪水的咸涩,却也冲破了横亘在两人之间三年的冰层。林夏暮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哄孩子的味道:“那……有事常联系,没事也可以联系。”“好。”唐甜轻轻应着,这一个字里,是失而复得的安心。 咖啡馆内,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唐甜从包里拿出iPad,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准备看看夏夏发来的剧本。电话那头,林夏暮还在絮絮叨叨:“你也别太挑,毕竟三年没露面了,市场很现实的。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咱们慢慢来,总能杀回去的。”“都可以的,”唐甜点开微信,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头像上,心口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你能帮我找角色,已经很感谢了。”“咱俩的关系,说感谢就过分了啊!”林夏暮嗔怪道。 就在这时,iPad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预览,发件人那个刺眼的备注名让唐甜的呼吸骤然一窒——是沈默寒的微信号!他以前用她的iPad登录过,后来她换了新设备,这台iPad很久没用了,竟忘了退出登录。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对话框最上方,赫然是一条刚刚发送的信息:“按照你说的做,定金10,事成之后40。”后面跟着一串省略号,像是隐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唐甜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颤抖着点开那条消息。最后一条回复,发送时间就在几分钟前,是沈默寒冰冷的两个字:“开始吧。” “嗡”的一声,唐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手里的iPad差点滑落。她猛地抬头,视线慌乱地扫过咖啡馆的每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下一秒,咖啡馆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那个她曾无比熟悉、此刻却让她如坠冰窟的身影,正推门而入,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沈默寒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意,走到她桌边,微微俯身,声音依旧是那种能蛊惑人心的低沉:“甜甜,你搬出来也冷静几天了,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好吗?我真的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他顿了顿,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上短暂停留,随即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公司那边还有点急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唐甜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扯了一下,她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抓起包就追了出去。她必须问清楚,那个“开始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冲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沈默寒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街角。她拔腿追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急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傻傻地被蒙在鼓里了! 第2章 第 2 章 蓝岸咖啡馆门口的辅路,车流稀疏。唐甜浑浑噩噩地站在路边,初春的冷风灌进她单薄的衣衫,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口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地疼。她抬手想拦一辆出租车,视线却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一辆锈迹斑斑、连车牌都模糊不清的银色面包车,像是失控的野兽,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直直地朝着她撞过来!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根本不像是意外! 唐甜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在原地,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眼看那冰冷的金属就要将她吞噬,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往后一拽!她踉跄着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是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那辆面包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呼啸而过,随即猛地打了个方向,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没事吧!”沈默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的手臂还紧紧箍着她的腰,胸膛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惊吓而微微起伏。 唐甜缓缓抬起头,失神的双眼对上他关切的眸子。那张脸,她看了七年,爱了七年,此刻却陌生得可怕。她好像……从来也没有真正看懂过这个男人。 “唐甜,你没事吧!”见她没反应,沈默寒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焦虑。 “我有没有事,”唐甜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凛冽的寒意,她缓缓挣开他的怀抱,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他,“你不是最清楚吗?” 沈默寒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只剩下惊愕和一丝慌乱:“唐甜,我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的质问是一种恩将仇报。 “救我?”唐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所以你希望我现在是什么态度?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然后为了报答你这‘救命之恩’,心甘情愿地给你生个孩子?沈默寒,好一出精心策划的‘挟恩图报’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默寒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她知道了?不可能!他立刻在心里否认了这个念头,那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连司机都是找的亡命徒,钱也是现金交易,不可能留下把柄。 “我的iPad上,还登录着你的微信。”唐甜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温度,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按照你说的做,定金10,事成之后40。开始吧。’沈默寒,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那辆面包车,是不是就是你要的‘开始’?” 沈默寒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底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但多年的商场沉浮让他迅速镇定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去抓唐甜的手,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甜甜,你听我解释……我是因为爱你,太害怕失去你了!我……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让你知道离开我有多危险,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让你出事!那辆车,我只是让他靠近你,制造一点意外,我算好了时间,我一定会救下你的!” “爱我?”唐甜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她看着他的眼睛,泪水终于决堤,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极致的悲凉和愤怒,“三年前,你说你爱我,所以让我放弃光明正大的身份,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做你沈默寒的地下情人!一年前,你说你爱我,所以我放弃了我热爱的演员事业,像个被圈养的金丝雀,守在那个冰冷的别墅里!半年前,你说你爱我,所以让我给你生个孩子,一个注定要认宋真笙做母亲、连叫我一声妈妈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今天,你还说爱我,然后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找人来撞我!沈默寒,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那你的爱,真的太可怕了!我唐甜,承受不起!”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背影决绝,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疲惫。 “甜甜!”沈默寒慌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唐甜,那种眼神,像是彻底对他死了心。他猛地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没想真的让你出事!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唐甜猛地回头,泪眼婆娑,声音却冷得吓人,“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吗?沈默寒,你永远都是这样!在你眼里,所有人、所有事,都是你可以算计、可以利用的棋子!包括我,包括我们七年的感情!”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沈默寒踉跄了一下。她不再看他,快步冲到马路对面,恰好一辆出租车停下,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声音带着哭腔:“师傅,麻烦开快点!” 沈默寒眼睁睁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如果今天不能求得她的原谅,他好像……就要永远失去她了!他疯了一样冲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快!跟上前面的出租车!快!” 出租车刚驶到公寓附近,唐甜忽然瞥见那个熟悉的公园入口,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师傅,前面公园门口停!”她还不想回公寓,至少现在不想。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能让她暂时逃离那窒息感的空间。 初春的公园,像一幅刚刚苏醒的水墨画。枝头嫩绿的新芽怯生生地探出头,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因为是工作日,公园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老人或慢悠悠地散步,或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几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草地上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洒落。唐甜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大衣,沿着熟悉的小径往公园中心的湖走去。那片开阔的湖水,总能让她的心绪稍微平静一些。 然而,还没走到湖边,一阵尖锐的哭喊声就撕裂了公园的宁静:“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唐甜的心猛地一跳,循声望去。只见湖边围了几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孙子!我的乖孙啊!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她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滚落,手指颤抖地指向湖面。 湖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冰冷的水里拼命扑腾,水花四溅,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水边的青苔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滑腻的光,显然是孩子贪玩失足滑下去的。 “救援人员呢?公园的救生员呢?”唐甜挤进人群,急切地问道。 “刚刚还看见在那边巡逻,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们也找半天了,喊破喉咙也没人应!”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脸上都写满了焦急和无奈,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得手足无措。 唐甜的心沉了下去。初春的湖水冰冷刺骨,小孩子体力有限,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看着湖里那个越来越无力挣扎的小身影,又看了看哭得几乎晕厥的老奶奶,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都是奶奶的错!奶奶这就来陪你!”老奶奶忽然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往水里跳。 “快拦住她!”唐甜厉声喝道,几个反应过来的老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拉住悲痛欲绝的老奶奶。 与此同时,唐甜飞快地脱下身上那件略显厚重的大衣,随手扔在岸边,甚至没来得及脱掉脚上的鞋,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嘶——”刺骨的寒意瞬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肤,穿透单薄的衣衫,直刺骨髓。唐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但她顾不得这些,奋力划动双臂,朝着孩子呼救的方向游去。幸好湖面平静,水流不急,孩子落水的位置离岸边不算太远。 她记得上过的急救课,知道溺水者会因为求生本能,死死缠住施救者,极其危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观察着孩子扑腾的节奏,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果然,孩子的挣扎渐渐变得微弱,四肢的扑腾也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唐甜看准机会,猛地潜过去,从背后托住孩子的腋下,试图将他带出水面。孩子一接触到空气,求生的本能让他又开始剧烈挣扎,小小的手臂胡乱挥舞,差点打到唐甜的脸。 “小朋友!别怕!别用手脚缠着我!姐姐带你上岸!听话!”唐甜一边费力地踩水保持平衡,一边大声安抚,声音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发颤。她重复了好几遍,但孩子似乎完全听不进去,依旧本能地抓挠。 唐甜咬紧牙关,只能一手死死托住孩子,另一只手拼命划水,朝着岸边艰难地挪动。冰冷的湖水不断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一阵阵咳嗽,体力在快速流失。 “快快!快接着!”岸上的大爷大妈们早已急得团团转,看到她们靠近,纷纷伸出了手,有人甚至找来了长长的树枝递过去。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孩子终于被七手八脚地拉上了岸。几乎同时,远处传来了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120已经赶到了公园门口。大家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上急救床,跟着医护人员匆匆离去。 唐甜泡在冰冷的湖水里,看着孩子被送走,紧绷的神经一松,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她感觉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划水的力气都快没了。她挣扎着想要靠近岸边,却感觉身体在不断下沉。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到了她面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她无比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强势。 “唐甜!快!抓住我的手!快上来!”沈默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知何时也赶到了湖边,此刻正半跪在岸边,焦急地看着她。 看到这张脸,看到这只手,唐甜心底涌起的不是获救的庆幸,而是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就是他!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刚刚还策划了一场“意外”想要逼她就范!现在又假惺惺地来救她? “滚开!”唐甜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本就脱力的身体因为这剧烈的动作瞬间失去平衡,她整个人向后一仰,一下子被水流带离了岸边。 “咳……咳咳……”冰冷的湖水再次无情地灌入她的口鼻,呛得她眼前发黑。她拼命挣扎,手脚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越来越使不上劲。刺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幽暗的湖底沉去…… 周围似乎传来众人惊恐的呼喊,乱糟糟的一片。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扑通”一声,是有人跳下来了吗?是救援队终于来了吗?还是……又是他? 水下波光粼粼,阳光透过水面折射下扭曲的光影,像一场迷离的梦。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身影正迅速地向她游来。水波荡漾,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墨色的短发在水中飘散,五官深邃得如同精心雕琢,眉宇间带着一种清冷又温柔的气质,比沈默寒那张虚伪的脸好看千百倍。 是……天神吗?是来接她离开这个充满欺骗和伤害的世界吗?也好……就这样沉下去吧……好累……真的好累……唐甜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最后的感觉,是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向上,向着那片光亮的水面游去…… 第3章 第 3 章 眼前是望不到边的黑,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潮气钻进骨头缝里。唐甜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只有一片混沌,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像团棉花,使不上半点力气。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这味道……竟有几分熟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奶奶的老屋。 “醒了?”一个苍老却透着暖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死寂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叮铃——叮铃——”,像是挂在老屋屋檐下的那串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唐甜的心猛地一跳,循着声音望去。 一点幽绿色的光晕在黑暗中亮起,像夏夜里的萤火虫,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光晕渐渐扩大,映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异常慈祥的脸——银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斜襟衫,下摆绣着几朵蔫头耷脑的牵牛花,正是她记忆里奶奶最常穿的那件。 “奶奶?!”唐甜失声叫道,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她这是死了吗?所以才见到了早已过世的奶奶?还是……这又是沈默寒精心设计的另一场戏?用全息投影?或者……她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穿越了? 提着那盏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灯笼,唐奶奶走近了些。灯笼的光晕终于照亮了唐甜所处的环境——一张雕花繁复的拔步床,床柱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朱漆,四周挂着半旧的青纱帐幔,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木头和香烛混合的奇特气味。这场景,活脱脱是从古装剧里搬出来的。 “你个小丫头!”唐奶奶把灯笼往床头的矮几上一放,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唐甜,眼圈却悄悄红了,“没事学人家寻死觅活的干啥?!奶奶我拼你这缕残魂,拼得老眼都快瞎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拼凑整齐,你这是存心要让我这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啊!”说着说着,老太太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气又急。 “不是,奶奶……我……我没想……”唐甜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涌了上来,她挣扎着想解释,声音哽咽得厉害。 “你什么你!”唐奶奶粗暴地打断她,抹了把眼泪,习惯性地四下张望,好像要找她那根用了大半辈子的鸡毛掸子,“是东坡肉不够香,还是西湖的荷花不好看?你看看这鬼地方,黑黢黢、冷飕飕的,连个太阳都没有,你是有多想不开,非得往这地方钻?!” 唐甜看着奶奶那副熟悉的、要找家伙揍人的架势,心里又酸又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闯了祸被奶奶追着满院子跑的时光。她连忙从那张拔步床上滚下来,也顾不上魂魄有没有实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仿佛浸着寒气的青石板上,抱着奶奶的腿就开始认错:“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哪儿了?!”唐奶奶板着脸,努力维持着怒气,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的心疼。 “我……我不该……还没准备好就来见您老人家……”唐甜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她话音刚落,就见唐奶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比锅底还黑。 唐甜吓得一哆嗦,赶紧补救:“可是奶奶!这真的是意外!是意外啊!我也不想的!我跳下去救那个孩子,后来……后来沈默寒他……我甩开他,结果没站稳,就被水冲走了……”她急得语无伦次,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唐奶奶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了,只剩下满眼的心疼和无奈。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摸摸唐甜的头,指尖却穿透了那虚影般的发丝。她收回手,声音低沉了下来:“唉……你这丫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去轮回了,还赖在这儿管你这些闲事做什么……” “其实……其实也挺好的……”唐甜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这里……至少清静,没有那些糟心的人和事……” “好什么好!”唐奶奶的耳朵尖得很,立刻又竖起了眉毛,声音拔高了几分,“这鬼地方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赶紧的,收拾收拾,奶奶这就送你回去!” “回去?”唐甜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抗拒,“奶奶!人死不能复生啊!这是规矩!我……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回去?” “规矩?”唐奶奶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文,“奶奶我托了十八层的关系,走了阎罗殿的后门,还就是能把你送回去!这令牌,可是我用攒了五十年的功德跟判官换的!” “不要啊奶奶!”唐甜急了,一把抱住奶奶的腿,虽然抱住的只是一片虚无的冰凉,她还是用力地“箍”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面对沈默寒那个疯子,面对那些破事吗?我在人间活得好苦啊奶奶!你就让我留在这里陪着你吧!我给你捶背,给你讲人间的新鲜事,好不好?” “那……要不……”唐奶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动摇,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不行!必须回去!做人再苦,也比做鬼强!你不会是一个人的,傻丫头,奶奶会一直看着你,陪着你,护着你的!”说着,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通体莹白、触手温润的玉如意,玉身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隐隐有流光闪过。 “这个你拿着,”唐奶奶把玉如意塞进唐甜手里,那玉如意一接触到她的魂魄,竟然泛起一层柔和的白光,暖融融的,驱散了些许阴寒,“这是奶奶当年出嫁时,你太奶奶给的,说是能辟邪保平安。你要是想奶奶了,就把它抱在怀里,睡梦里就能见到奶奶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替奶奶,也替你自己,好好活这一遭。” “奶奶~”唐甜捏着那块温润的玉如意,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奶奶的温暖气息,鼻子一酸,又想撒娇,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唐奶奶却不为所动,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不舍、心疼、期盼,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走吧,时辰快到了,奶奶送你上去。”她提起那盏幽幽的灯笼,转身朝着黑暗深处走去。 唐甜默默跟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玉如意,仿佛那是她在无边黑暗里唯一的依靠。四周依旧漆黑一片,只有奶奶手中那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石板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奔腾的轰鸣声,还有嘈杂的人声。 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唐甜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黑色漩涡横亘在黑暗之中,漩涡中心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漩涡旁边,排着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形态各异,有的神情麻木,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满脸不甘,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个个投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唐奶奶走到队伍旁边一个穿着皂隶服、腰间挂着锁链的鬼差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又递上那块黑色令牌。鬼差接过令牌看了看,又打量了唐甜几眼,这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过去。 “去吧。”唐奶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唐甜,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舍。她习惯性地抬起手,想像以前每次送她出门那样,拍拍她的肩膀,叮嘱几句,可手伸到一半,又缓缓放了下来,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奶奶……”唐甜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哽咽着,“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等着我……等着我以后来找你……”她说着,张开双臂就想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奶奶温暖的怀抱,却再一次穿身而过,只抱住了一片冰冷的空气和虚无。 唐奶奶看着她空抱的双臂,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释然地笑了,她走到唐甜面前,伸出虚幻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虽然没有任何触感,但唐甜却仿佛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带着老茧的温暖。“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唐奶奶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急着来找奶奶,好好过完你这一生,要活得精彩,活得痛快,替奶奶把没看过的风景都看了,没吃过的美食都吃了。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要记得,奶奶在看着你呢,要照顾好自己,别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嗯!”唐甜用力点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我是说……托梦!奶奶,我会好好爱自己,您别担心,我一定……一定活得比谁都好!” “好,好,奶奶信你。”唐奶奶欣慰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无论经历什么,都要记得,奶奶的爱,永远都在。” “时辰到了,快走吧!”旁边的鬼差不耐烦地催促道。 漩涡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将周围的黑暗都驱散了几分。唐甜最后深深地看了奶奶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一步一回头,慢慢地、坚定地走向那金色的漩涡。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被金光完全吞噬的那一刻,唐奶奶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这倔强的孙女宁死也不肯回去。做鬼……哪有做人好啊。她抬头望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天地间的魂魄,自诞生起便开始缓慢消散,百年光阴,便如风中残烛,终将归于虚无。唯有投身为人,方能历经红尘万丈,体味七情六欲,于这阴阳造化之中,锤炼无形之魂,若能坚守本心,悟得天地至理,或可延绵万载寿元,成为那护佑一方、与天地同寿的神祇……这条路太难,太险,可她的甜甜,值得拥有这万中无一的可能。她只盼着她的宝贝孙女,能平平安安,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第4章 第 4 章 唐甜是被阳光晒醒的。 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她费力掀开一条缝,视线里是熟悉的灰蓝色蚊帐顶,风从半开的阳台门溜进来,带起帐角轻轻晃动。宿醉的钝痛从太阳穴炸开,她刚想抬手揉额角,就听见林夏暮的声音从下铺传来:"醒了?头疼吗?我早说了,为了那么个渣男不值得啊!" "夏夏?"唐甜撑着床沿坐起来,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环顾四周——四张上床下桌的布局,靠门的书桌上堆着《影视表演基础》《中外电影史》,窗台上的多肉蔫头耷脑,正是大三下学期她们宿舍的模样。 "不然还能是谁?"林夏暮踩着梯子爬上来,马尾辫扫过唐甜的手臂,"你昨晚抱着酒瓶哭得地动山摇,说''不想放手'',我差点以为你要把宿管阿姨招来。" 唐甜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床单。那些被背叛的委屈、被欺骗的愤怒,还有奶奶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甜甜要好好爱自己"的画面,难道都是梦?她低头看向掌心——一枚温润的玉如意静静躺着,边缘还带着她的体温。 "所以......不是梦。"她轻喃着,指腹摩挲过玉如意表面的纹路。这枚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护身符",此刻正提醒着她,那些痛彻心扉的经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唐甜?"林夏暮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眼神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昨天还哭着说''没有他我会死'',今天倒学会发呆了?" 唐甜抬眼看向好友。林夏暮今天穿了件薄荷绿的衬衫,领口别着枚银质四叶草胸针,这是她大三时最喜欢的打扮。记忆里三年后的林夏暮,会在酒会上穿着香槟色礼服,举着香槟说"甜甜,我捧你当影后",可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 "夏夏,"唐甜突然抓住她的手,"你说得对,渣男不值得。" 林夏暮的手指僵在半空,狐疑地探她额头:"没发烧啊?你这态度转得比我刷短视频还快。" "就是想明白了。"唐甜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有些人就像过期的牛奶,留着只会发臭,不如趁早倒掉。" 林夏暮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腰:"这才是我认识的唐甜!表演系的系花,女娲捏脸时开了十级美颜的存在,凭什么被个劈腿男糟蹋?" "女娲毕设?"唐甜被她的比喻逗笑,伸手捏她鼓起的脸颊,"你这夸人的水平,以后当经纪人得先报个夸夸班。" "那必须的!"林夏暮挽着她往阳台走,"等毕业我就带你去南方,不出两年,保准让你在红毯上艳压群芳。到时候什么小鲜肉老戏骨,排着队给你递房卡......" "打住!"唐甜捂住她的嘴,"再说下去,宿管阿姨该来查房了。" 两人笑闹着洗漱完,唐甜把玉如意塞进枕头底下。林夏暮拎起饭盒袋:"我去食堂给你带阳春面,加双份荷包蛋。" "等等,"唐甜拉住她,"一起去。" 林夏暮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你确定?上周你在食堂被偷拍,气得三天没出门,现在主动去?" "以前是我傻。"唐甜对着镜子理了理碎发,镜中的女孩杏眼微挑,鼻梁挺直,唇色是天然的樱粉,"别人的目光是别人的,我总不能为了躲他们,把自己活成见不得光的老鼠。" 周末的食堂人不多,她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唐甜要了碗清汤面,林夏暮的麻辣面红油浮了半碗。等餐时,唐甜望着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唐甜学姐?" 她抬头,看见个穿着白T恤的男生站在桌前。他手里变戏法似的举着支红玫瑰,耳尖在阳光下泛着薄红:"我是隔壁舞蹈学院的姜宇晗,喜欢你很久了。" 林夏暮的筷子"咚"地戳进面汤里。唐甜却笑了,这男生确实好看——窄腰长腿,眉眼干净得像雨后的青石板,是那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类型。 "谢谢你的喜欢,"她站起来,比他矮了半个头,"不过我现在以学业为重,暂时不考虑恋爱。" 姜宇晗的耳尖更红了。他总觉得今天的唐甜不一样,以前他递情书时,她连眼皮都不抬,现在却会笑着看他,眼尾的小痣在光里晃啊晃的。 "面好了!"取餐口的阿姨扯着嗓子喊。林夏暮赶紧跑去端面,听见阿姨小声八卦:"这小伙子跟你朋友挺配,能成不?" "阿姨,有醋吗?"林夏暮赶紧转移话题,端着面回来时,正看见姜宇晗举着手机:"学姐,加个微信行吗?我保证不打扰你。" 唐甜刚要解锁手机,林夏暮一把按住:"你忘了上次加微信,被人挂校园网说''系花私聊尺度大''?" "没事,"唐甜冲她眨眨眼,"你也加他,要是他敢乱来,你替我揍他。"林夏暮看着姜宇晗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鬼使神差地扫了码。 "学姐好像不喜欢玫瑰,"姜宇晗把花塞给林夏暮,"送你吧。"说完转身就走,白T恤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截劲瘦的腰线。 林夏暮盯着玫瑰发了半天呆,突然抓住唐甜的手:"甜甜,你说颜狗还有救吗?" "有救有救,"唐甜笑着按她低头,"先吃面,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唐甜吸溜着面条,突然想起奶奶的话。是啊,重来一次,她终于学会好好爱自己了。 第5章 第 5 章 宿舍楼的香樟树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唐甜和林夏暮踩着碎金般的光斑往回走。林夏暮还在叽叽喳喳说着食堂的麻辣面太辣,突然拽住唐甜的胳膊,声音卡在喉咙里:"甜甜......" 唐甜抬头,看见沈默寒站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羊绒衫,怀里抱着束红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在夕阳里泛着丝绒般的光泽。见唐甜走近,他快步迎上来,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那种她追了他三年,梦里都求不来的笑意。 "甜甜。"沈默寒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放得极轻,"我有话想对你说。" 林夏暮的手攥得更紧了,指甲几乎掐进唐甜胳膊里。唐甜却轻轻挣开她,上前半步:"沈学长,有事?" 沈默寒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将玫瑰举到她面前:"唐甜,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哇——"周围瞬间炸开惊呼。晚归的学生们停下脚步,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有人开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唐甜看着跪在地上的沈默寒,忽然想起上辈子。那时她也是这样被围观,被起哄,被林业那句"舔狗追了三年还矜持什么"刺得浑身发抖。可现在的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荒唐得可笑。 "沈默寒,"她提高声音,盖过周围的喧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起哄声戛然而止。林业从人群里挤出来,满脸不耐烦:"唐甜你装什么?追了默寒三年,现在倒端起架子了?" "林业你闭嘴!"林夏暮冲上前,叉着腰瞪他,"正主说话轮得到你插嘴?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他妈——"林业抬手就要推她,却被沈默寒一把拽住。唐甜上前一步,挡在林夏暮身前:"沈默寒,管好你的人。" 沈默寒的脸色变了变,松开林业的手,又换上那副受伤的表情:"甜甜,我知道你生气,但......" "生气?"唐甜打断他,声音里淬着冰,"一个明天就要订婚的人,现在跪在这里跟我表白,沈默寒,你告诉我,你是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是想跟我说什么''商业联姻迫不得已,心里只有我''的鬼话?" "你怎么知道......"沈默寒的瞳孔猛地收缩,玫瑰"啪嗒"掉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他确实要订婚了,对象是某集团千金,这事连林业都不知道,唐甜怎么会...... 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浪潮: "卧槽!沈默寒要订婚了?那还来表白?" "这操作够骚的啊,想脚踏两条船?" "以前还觉得他是高岭之花,原来是个渣男!" 沈默寒的脸色由白转青,他弯腰去捡玫瑰,却被唐甜一脚踩住花瓣。"沈默寒,"她俯视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我所受的教育里,婚姻无论形式都该被尊重。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希望你也能懂。" "甜甜,"沈默寒抬起头,眼眶泛红,"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但请给我时间......" "噗——"林夏暮没忍住笑出声,"这什么经典白莲语录啊?要不要再给你配段《一帘幽梦》?"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唐甜拉着林夏暮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沈默寒压抑的怒吼:"唐甜!你......" "我什么?"唐甜回头,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默寒,谢谢你当年救了我奶奶,这份恩情我记得。但感情不是报恩,更不是施舍。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 她转身走进宿舍楼,林夏暮紧紧跟着,小声说:"甜甜,你刚才帅炸了!" 唐甜没说话。她想起上辈子,沈默寒确实救过她奶奶。那天奶奶心脏病发倒在路边,是他帮忙叫了救护车,还垫了医药费。后来在校园里重逢,她敬仰他的"君子作风",哪怕后来知道他是个挟恩图报的人,也总想着"君子论迹不论心"。 可现在她明白了,三观不合的人,就像拼图对不上齿口,再怎么勉强也凑不成完整的画面。她不想再当那个追着别人跑的傻瓜了。 "夏夏,"她突然说,"明天陪我去剪头发吧?" "啊?"林夏暮愣住,"你留了三年的长发......" "该剪了。"唐甜摸了摸发梢,"从头开始嘛。" 两人相视一笑,夕阳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 第6章 第 6 章 夜色渐深,唐甜握紧了手中的如意,那温润的触感是她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她闭上眼,心里默念着奶奶,很快就沉入了梦乡。然而,这次的感觉却与以往截然不同。周围不再是熟悉的温暖或宁静,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刺骨,仿佛灵魂都被冻结了。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立刻意识到,灵魂不该有温度,这或许是某种错觉。她定了定神,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奶奶应该就在这附近。突然,远处亮起了两盏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灯笼,那光芒阴森诡异,让她瞬间警觉。她下意识地想躲藏,但那两盏灯笼却像长了眼睛,瞬间移动到了她眼前,将周围的一切照得如同白昼,纤毫毕现。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大胆生魂!为何擅闯地府?!”一声威严的爆喝如惊雷般炸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唐甜惊惧地环顾四周,却只看到那两盏巨大的灯笼,根本没瞧见人影。 “往下看。”那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唐甜这才低下头,只见一个身高只到她大腿的“人”,正仰着头,一脸威严地瞪着她。那人满脸络腮胡,气势汹汹,可配上这矮小的身材,显得十分滑稽,简直像个缩小版的威严大汉,让人哭笑不得。 “看什么看!胆敢直视本城隍爷,是不想要眼睛了吗?!”城隍爷迈着八字步,绕着她走了一圈,仔细打量。“嗯……确实是个生魂,真是奇了怪了……”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地嘟囔着。 “我来找我奶奶。”唐甜深吸一口气,心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直接说明来意,或许对方能帮忙。 “你奶奶是地府的鬼魂?” “是。”唐甜肯定地回答。 “那你一个区区凡人,是如何来到这阴曹地府的?”城隍爷显然对她的说法充满怀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 “我……”唐甜刚想脱口而出是因为那枚如意,话到嘴边却猛地刹住。万一这如意是什么禁忌之物,或者对方只是想套她的话,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她灵机一动,想起夏夏曾经跟她讲过的一本小说情节,立刻编了个理由:“我之前……已经死过一次了。是阎王大人说我阳寿未尽,全是因为鬼差玩忽职守才把我错抓到地府。为了补偿我,就允许我自由进出地府,看望我奶奶。”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 “哦?是吗?”城隍爷拖长了语调,眯着眼睛打量她,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那你且随本城隍爷来吧!”他挥了挥手,示意她跟上。 唐甜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他们就这样飘荡着,四周依旧是死寂的黑暗,只有城隍爷身上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引路。飘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巍峨肃穆的巨大宫殿。点点幽绿色的荧光如同繁星,将整座宫殿照亮,那宏伟的规模、那庄重的气势,竟与她之前在影视城看到的仿建的咸阳宫有几分相似。唐甜这才知道,原来做鬼飘久了也会感到疲惫。走近了,她才看清宫殿中央那块巨大的匾额上,赫然写着三个阴森森的大字——“阎王殿”! 唐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慌乱得不知所措!怎么直接就到阎王殿了?!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城隍爷率先迈步而入。 “快走啊!怎么,心虚了?不会是骗我的吧!”城隍爷回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都来了!唐甜一咬牙,给自己鼓了鼓劲,一跺脚,也跟着迈进了那阴森的大殿。可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可是我不想真死啊!我只是想见奶奶! “殿下何人?”一个清朗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从大殿上方传来。唐甜怯生生地抬头,只见大殿两侧站满了形形色色的鬼魂,她只认得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那几个熟悉的“公务员”。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大殿正中央宝座上的那位——传说中的阎罗王。他头戴冠冕,身着玄色龙纹袍,面如冠玉,气质儒雅,竟是一副书生意气的模样,与她想象中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形象完全不同! 城隍爷正想上前禀报,阎罗王却摆了摆手,目光在唐甜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已经了然于胸。“本王已知晓事情始末。城隍,你且先退下吧。”城隍爷应了一声,恭敬地退到一旁站定。唐甜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正好撞上了地府在开“高层会议”。 “黑白无常留下,其余人等,先退下吧。”阎罗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很快,大殿内就只剩下唐甜、黑白无常和阎罗王。三“人”在上面低声交谈着,唐甜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觉得他们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自己,让她内心恐慌到了极点,手脚冰凉。她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明天夏夏发现她成了植物人,会不会吓坏?奶奶要是知道她真的死了,该有多伤心?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翻腾,几乎要将她淹没。 终于,上面的窃窃私语停止了。阎罗王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唐甜,你可知罪?”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唐甜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知错。但是……”唐甜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争取一线生机。 “知错便好。”阎罗王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喙,“你既得此奇遇,已成半人半鬼之身,便应知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此乃天道,亦是你之宿命。” “我明白。”唐甜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只是……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需要你做的事,自会有人告知于你。稍后,便让小白带你去该去之处。”阎罗王说着,拿起案几上一支巨大的毛笔,在一本泛着幽光的册子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他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还有,本殿……不吃人。你无需如此紧张。” “那……那我奶奶呢?”唐甜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阎罗王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她……自有她的过错。但你若愿意替她将功补过,她自然不会有事。去吧,让小白带你去见该见的人。” 听到奶奶没事,唐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只要奶奶没事就好,以后总会有机会再见的。她默默地想着,跟着那位一身素白、面容清冷的白无常,一步步走出了阎王殿,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第7章 第 7 章 唐甜跟着白无常,沿着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黄泉路前行。忘川河水在她们身边无声地流淌,河面泛着幽绿的光,映照着两岸摇曳的彼岸花,那是一种极致的凄美。突然,河中央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那光芒冲天而起,带着一股灼烧灵魂的炽热,瞬间打破了地府的死寂。 “白无常大哥,这……这是怎么了?”唐甜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顿住脚步,忍不住抓紧了白无常宽大的袖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无常停下脚步,原本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了一丝凝重。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那冲天的红光,只见红光之中,隐隐缠绕着几缕不祥的黑气,如同毒蛇般扭动。“这光……红中带黑,煞气冲天,怕是阳间有人在强行招引枉死的魂魄。”他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语气低沉,“看这架势,恐怕还不止是招魂那么简单,更像是……要用这魂魄去配冥婚,完成某种邪恶的仪式。” 他的话音刚落,那冲天的红光中心,一个魂魄便渐渐凝聚成形。那是一个极为年轻美丽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丽,眼神却空洞无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恐惧。她漂浮在忘川河上,像一片无依的浮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敲打声,那声音不似人间的喜乐,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一队纸人出现了,它们穿着惨白的寿衣,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动作僵硬地抬着一顶同样惨白的纸轿,敲敲打打地朝着那少女的魂魄而来。那场景,像极了阳间的送葬队伍,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唉……”白无常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地府里显得格外清晰,“怕是又要多一对怨偶了。” “怨偶?这话是什么意思?”唐甜不解地追问,目光却紧紧盯着那队越来越近的纸人,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阳间的‘盲婚哑嫁’你总听说过吧?”白无常解释道,“双方连面都没见过,就被硬凑在一起。而这冥婚,比那还要可怕百倍。阳间婚嫁,大多只是一世情缘,过不下去了还能和离。可这冥婚,一旦双方的名字被刻上那三生石,那就是直接绑定了三世情缘,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在一起,不得解脱。不过,这种强绑姻缘的邪术,现在应该很少见了才对……”他看着那队纸人,眉头紧锁。 “那……那就不能反抗吗?”唐甜看着那少女空洞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愤。 “反抗?”白无常指了指那队已经近在咫尺的纸人,“你看看它们,再看看那少女现在的状态。她被强行招魂,魂魄早已虚弱不堪,意识模糊,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拿什么去反抗?这些纸人,就是执行这冥婚仪式的工具,它们没有思想,只会按照指令行事,直到仪式完成。” 唐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些纸人面无表情,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冰冷的机械感,确实不像是有灵智的样子。她默默转回视线,心里堵得难受。 “那……那你们地府就不管吗?就任由他们这样强绑姻缘,祸害魂魄?”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质问。 “地府……”白无常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地府只管魂魄投胎转世,维持阴阳秩序。这姻缘之事,尤其是这种跨越阴阳、强行绑定的,属于天道伦常之外,我们……有心无力,也管不了啊。”他看着那队纸人已经抓住了少女的魂魄,朝着岸边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石头走去,那便是传说中的三生石。 唐甜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半人半鬼,前途未卜,却还在这里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揪心。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难道做人时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做了鬼,也依旧由不得自己吗?”她低声呢喃,像是在问白无常,又像是在问这无情的天地。 眼看那两个纸人已经抓住了少女的手,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泛着幽光的笔,就要在三生石上刻下她和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名字。一旦名字刻完,这三世姻缘便算是绑定了。唐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如同利剑般劈开了地府的昏暗,精准地笼罩住那个少女的魂魄!那金光温暖而强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力量。在金光的照耀下,少女原本空洞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丝神采,紧接着,她的魂魄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拽起,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冲天的红光和茫然的纸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白无常也愣了片刻,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这金光……纯净而温暖,带着阳间至亲血脉的呼唤之力。应该是那女孩在阳间的至亲之人,用了某种代价极大的秘法,强行将她的魂魄又给招回去了。”他顿了顿,看着那队因为失去目标而变得茫然无措、在原地打转的纸人,又补充道,“还好……还好及时招回去了,不然这冥婚一成,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唐甜看着那队渐渐消散的纸人和恢复平静的忘川河,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还好,这个结局不算太坏。 “走吧。”白无常拍了拍她的肩膀,“虚惊一场。咱们还是赶紧去判官殿办正事吧,别让判官等急了。” 唐甜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恢复平静的忘川河,转身跟着白无常,继续朝着判官殿的方向走去。只是,这段插曲,连同那句“做鬼也由不得自身”的疑问,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 第8章 第 8 章 判官殿的格局与阎王殿如出一辙,一样的庄严肃穆,一样的压抑逼人。巨大的黑色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符文,无声地诉说着地府的规则与秩序。殿内光线幽暗,只有两侧墙壁上镶嵌的幽幽鬼火,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给这冰冷的殿堂增添了几分诡谲。 唐甜跟着白无常踏入殿内,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她这个新来的魂魄几乎要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大殿深处那道身影吸引。 那身影端坐在一张宽大的黑曜石案几之后,案几上堆满了各式卷宗和令牌,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庞。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界限的美,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眼波流转间,似乎能洞悉人心,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 “嗯?白无常,你来了。”一个温柔得不像话的女声响起,如同春日里融化冰雪的溪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唐甜猛地一愣,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面前这个美得雌雄莫辨的人,竟然是个女人?她下意识地看向白无常,只见白无常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判官大人,这是今日采摘的彼岸花,人已送到,属下告退。”他将一束鲜红欲滴、仿佛浸满了忘川河水的彼岸花轻轻放在案几一角,然后便退了出去。 唐甜的目光在那束彼岸花上停留了一瞬,心里立刻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白无常亲自送花?这可是地府头号大八卦!她正胡思乱想着,那位判官大人已经从案几后站起身,缓步向她走来。 她身着一袭繁复的玄色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与瑞兽的图案,随着她的走动,衣袂飘飘,竟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她走到唐甜面前,微微俯身,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勾起了唐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果然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儿。”判官的声音依旧温柔,眼神却带着一种审视与欣赏,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唐甜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上也飞起两抹红晕。这位判官大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让她有些晕乎乎的。她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么好看的姐姐,要是真想对我做点什么……好像……也不是不行……天哪!她猛地甩了甩头,心里哀嚎:果然有其友必有其人,我和夏夏那个腐女待久了,思想都变污了!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发烫的脸,简直不忍直视自己。 判官似乎被她这反应逗乐了,轻笑一声,收回了手,转身优雅地坐回了椅子上。“不急,先喝口茶,定定神。”她说着,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套精致的茶具,动作娴熟地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唐甜面前。 唐甜看着面前那杯散发着淡淡热气和奇异檀香的茶水,彻底懵了。她现在是魂魄状态啊,怎么喝茶?而且……判官大人刚刚碰到她了?她能碰到自己?这说明什么?她现在是实体了?无数个问号在她脑子里炸开。 判官似乎看穿了她满脑子的疑惑,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受天地供奉而成神者,自然能以神力凝聚实体,显化于世间。” “我……我成神了?!”唐甜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脸上写满了“不可能”三个字。 判官似乎被她这过于激动(且想得美)的反应噎了一下,默默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没好气地补充道:“想什么美事呢?受神之点化与差遣者,亦可暂时凝型,方便在阴阳两界行走办事。明白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唐甜恍然大悟,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新奇感取代。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面前的茶杯,心想:能在地府喝到判官大人亲手倒的茶,这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她凑近闻了闻,那股檀香味更浓了,仿佛能涤荡灵魂。她试着抿了一小口,茶水入口温润,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咽下去之后,唇齿间却留下了那股奇异的檀香,久久不散,让她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好了,言归正传。”判官放下茶杯,神色稍微严肃了些。她从案几旁拿起两样东西,放在唐甜面前。一样是一个卷轴,材质古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另一样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令”字,入手冰凉。 “这是《往生咒》,你需要将它背熟,一字不差。”判官指了指那卷轴,“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带着这块令牌,去往人间,将那些因执念、怨气或其他原因滞留在阳间、无法顺利进入轮回的魂魄,一一超度,送他们往生。” 唐甜拿起那卷轴,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数未了的心愿。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用一种古老的文字书写的咒语,字迹工整,散发着淡淡的神圣气息。“那……我怎么知道哪里有魂魄需要超度呢?”她抬起头,不解地问。 “你把《往生咒》往后翻。”判官示意道。 唐甜依言将卷轴往后展开,发现《往生咒》后面,竟然还有厚厚的一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地点,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生平事迹和滞留原因,比如“张李氏,清河村,溺亡,挂念幼子”、“王二狗,黑风寨山脚,被劫杀,怨气未消”、“林小婉,苏城绣楼,自缢,心结未解”……看得唐甜头皮发麻。 “这……这是?”她指着那长长的名单,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就是你目前需要去超度的魂魄名单,以及他们滞留的地点。”判官指了指那名单,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么多?!”唐甜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几乎望不到头的名单,只觉得眼前一黑,“我这辈子……不,我这鬼生能干得完吗?!”她感觉自己像是接了个永远也完成不了的KPI。 判官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份“工作”的“强度”,略显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咳咳……那个……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嘛,‘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唐甜的肩膀,试图给予鼓励,“加油,我看好你哦!” 唐甜:“……”她心里只想呵呵,这位判官大人怕不是对“鼓励”有什么误解。她看着判官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第一次觉得“美”有时候也挺让人绝望的。 “好了,你来地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判官看了看殿外仿佛永恒不变的昏暗天色,又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人间的天,怕是快要亮了。我这就送你回去吧,你该‘上班’了。” 说完,不等唐甜反应,判官便抬起手,轻轻一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唐甜,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开始飞速旋转、模糊…… 判官看着唐甜消失的地方,轻轻松了口气。再不把这小丫头送走,她怕是要被对方那充满怨念的小眼神给淹没了。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看着案几上那束鲜红的彼岸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地府,似乎要因为这个新来的“临时工”,变得有趣一些了。 第9章 第 9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宿舍地板上投下几道温暖的光斑。唐甜的意识从混沌中逐渐清晰,她习惯性地伸手摸索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一眼屏幕——早上7点整。这个时间对她这个大学生来说,算是难得的早起了。 她刚想伸个懒腰,指尖却意外触碰到两样冰凉而陌生的物件。她猛地睁开眼,侧头看去——那枚刻着复杂“令”字的黑色令牌,以及那卷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往生咒》,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枕头边,仿佛昨夜地府判官殿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唐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拿起令牌,入手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冰凉触感,仿佛能透过皮肤渗入骨髓。她又摸了摸那卷轴,古朴的材质和上面隐约可见的符文,都在无声地提醒她:昨晚的经历是真实的。她成了地府的“临时工”,背负着一份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超度名单。 “天哪……”她低声呻吟了一句,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默默怀疑了一会儿人生。阳光晒得被窝暖洋洋的,她真想就这样赖在床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令牌和卷轴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像两个尽职尽责的监工,无声地催促着她。 最终,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坐起身。人是铁饭是钢,就算要去“上班”(超度亡魂),也得先填饱肚子。她决定先去食堂吃个早饭,然后再去图书馆查查资料——她得先搞清楚,《往生咒》到底该怎么念,那些名单上的地点又该怎么找。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尽量不吵醒还在熟睡的室友林夏暮。然而,就在她刚穿好鞋子,准备悄悄出门时,上铺传来林夏暮迷迷糊糊、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甜甜……?这么早你去哪儿啊?你今天不是没有早课吗?” 唐甜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上铺。林夏暮半个脑袋埋在枕头里,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眼睛还紧闭着,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哦,我……我想去趟图书馆查点资料。”唐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待会儿给你带回来。” “唔……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林夏暮含糊地应着,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又要睡过去。唐甜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往外走,却听到上铺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惊讶地抬头,只见林夏暮竟然挣扎着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嘴里还嘟囔着:“但是……一个人在宿舍好无聊……我跟你一起去图书馆!你等我一下,我洗漱很快的!” 唐甜看着她这副明明困得要死却还要强撑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夏夏,我看你还是再睡会儿吧,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心里忍不住吐槽:我又不是什么需要专人养护的国宝大熊猫,至于吗? “不困了不困了!真的!”林夏暮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爬下床梯,趿拉着拖鞋就往卫生间冲,“等我五分钟,不,三分钟!我换个衣服梳个头咱们就出发!” 唐甜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坐在床边等她。 出乎唐甜意料的是,林夏暮说到做到,真的只用了几分钟就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清爽的休闲装,头发也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虽然素面朝天,但青春洋溢,依旧漂亮得晃眼。 两人一起走出宿舍楼,清晨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格外清新。唐甜看着身边活力满满的林夏暮,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夏夏,你今天……居然没化妆?我记得以前追你的那个男生,每次约你出去,你都得让他在楼下等至少一个小时起步,光是化妆就得半小时以上呢。”想到那些男生在楼下望眼欲穿的样子,再看看眼前这个素面朝天却依旧光彩照人的林夏暮,唐甜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暖流和感动。 林夏暮闻言,歪着头冲她狡黠一笑,阳光洒在她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今天心情好呀!心情好,人就自然好看,随便摸个口红就能出门啦!嘿嘿!”她说着,还调皮地冲唐甜眨了眨眼。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唐甜也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心里的那点阴霾仿佛都被这笑容驱散了不少:“是呢!今天夏夏真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甜甜也好看!”林夏暮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那咱们走吧!向着图书馆,出发!” “出发!”唐甜笑着应道,两人手挽着手,迎着初升的朝阳,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也带着一丝暖意和希望。 清晨的七点半,食堂里人还不多,显得有些清静。唐甜和林夏暮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她们要了一笼包子和两碗馄饨。唐甜很细心地把一碗馄饨递给林夏暮,还特意叮嘱道:“你的不吃香菜,多放辣椒,给你。”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个座位坐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语气里满是嘲讽:“某人啊!每天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勾三搭四,可惜追了人家那么久,人家都要订婚了,她就纯是一场笑话。”这个女生就是沈茗,她长着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好听。 林夏暮一听就火了,正要开口反驳,唐甜拦住了她。唐甜看着沈茗,眼神坚定地说:“我是拒绝了他,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他。”沈茗却不依不饶,问道:“为什么?我不信。”唐甜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因为他要订婚了,我没有当第三者的爱好。” 坐在沈茗对面的女生梁爽开口了:“茗茗,看来昨天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而且他都要订婚了还和唐甜表白,看来沈默寒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我觉得你需要和唐甜道歉。”沈茗有些不服气地说:“梁爽,你怎么。”梁爽对着沈茗摆了摆手,说:“表姐虽然只比你大三天,但那也是大,恋爱脑要不得,你要再这样,小心我告诉大姨哦。”说完还对着唐甜眨了眨眼睛。沈茗只好气呼呼地坐下,说了句“对不起,行了吧”。 梁爽赶紧打圆场:“快回去吃饭吧!再不吃早餐要凉了。”唐甜对着梁爽微微点头,拉着林夏暮回到了餐桌前。林夏暮还没从刚才的争吵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唐甜,好奇地问:“甜甜,她们都是你的同班同学吧,长得可真好看,我都不敢想去你们班上课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唐甜无奈地苦笑,她刚刚才和对方吵完架,林夏暮居然还有心思夸她们好看。 林夏暮自顾自地解释道:“梁爽确实很好看啊!端庄大气的古典气息甜妹,至于沈茗也就还行吧!”唐甜无奈地摇摇头,说:“你说得都对,赶紧吃饭吧!吃完去图书馆。”两人这才开始专心吃早餐,食堂里渐渐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