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墓后记》 第1章 言 夜晚,主楼天台,风呼呼的吹。 毕业的余温还没完全散去,附中的残魂便把即将进来的小姑娘吓得要跳楼了。 “你们这里死过人吗?” 贺宁玉声音很甜,像她人一样,“没有吧,你看此地多寂寥。” 叶子都没有,只有一层层的灰。 “骗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在保险公司上班,去年刚赔了你们这八十万。”小女孩倔强道。 “是吗?那我还真不知道。” 天台的围栏处,贺宁玉蹲着,小女孩坐着。 就在二十分钟前,她得知这位姑娘今年刚刚结束中考,也许马上,就要成为附中的一员了。 “就在对面那个保险公司。”小女孩往对面那栋大楼指了指。 贺宁玉随之看去,“离这么近啊。” 小女孩隔了一会才叹气道,“是,很近。” 附中是全市教学最严苛的中学,这几年,这样的教学制度给它的成绩带来了很大的帮助,年年红榜占大半。 但是,新朋友只给这样一句评价,“我不喜欢你们这里。” 哪个学生都不会喜欢。 这几年逐渐有的变化,从「地域」演化成了「国王的断头台」。 但贺宁玉只是微笑,“还好。” 小女孩拧着眉心,烦闷道,“你能不能快点走?” 贺宁玉看着远处的灯光没说话。 学校里不是空无一人,有一幢宿舍楼,现在还在发着光,毫无疑问,那是即将要进入高三的年级。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不知道学校明天又要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压制这件事,而且,她目前还没有修炼到能眼见人上绝路的层次。 她们俩都穿着黑色的外套,就像两个小黑点,排排坐一起,很难说是来看风景的还是来跳楼的。 这小孩非常的淡定,老练到像个大人,正是这样,贺宁玉才不敢走。 “我再吹吹风。” 小女孩用力晃荡了一下腿表示不满。 其实,她此刻心里想的是,当我说的话在放屁,千万不要走。 声音清晰,这次没出意外,进到了贺宁玉脑子里。 小孩突然问她,“你是今年高考对吗?” 她一说话,贺宁玉点头,唇角勾起,“对啊。” “高考结束有那么让人高兴吗,笑成这样。” 《笑成这样》。 贺宁玉还是回话,“当然有。” 小女孩低下头,“那你,想去远的地方上大学吗?” 贺宁玉犹豫了,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 可以现在想想。 如果大学去的地方远,也许就不用回家了。 她爸,不会给她吃一些能让她昏昏沉沉的饭,不会拿着一指长的针往她胳膊上扎,还自以为她一点都不知道。 远离病娇爹,那样也挺好的。 那样当然是很好。 “想啊。” 说一句。 “那你能做到吗?” 贺宁玉也在思考,“应该可以,至少我和我爸,还保持着表面的祥和。” “哈哈哈。”小姑娘不意外,过了会说,“可我不行,我妈是不可能同意的。她说了,报志愿的事情不需要我操心,她一定会给我报附中的志愿。” 其实能说出这句话的,至少说明她在初中本校是前五十名的拔尖成绩了。 贺宁玉点点头,“看来你是个学霸。” 小女孩抿唇,“我不想上附中,我想去二中。” 二中的教师水平,比附中和一中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是,要论艺考,二中当属第一。 “我不想放弃跳舞。”说完就低头沉默。 也不想和他分开。 贺宁玉搓搓手臂,有点没招。 这种事情她怎么能了解呢,她是一个没有什么爱好,更没有心动对象的人。 甚至听小姑娘这么一说,还有点羡慕人家有梦想有crush,小小年纪,精神富裕地让人想哭。 “你是舞蹈生?那你会爵士舞吗?教教我?”她说。 小女孩一下子愣住,神来一笔,完全没想到,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从小都在学习,根本没有担任过老师的角色,也不想教人什么,但如果是跳舞…… 跳舞是世界上最让人舒心的事。 小姑娘眼眶的泪水都收回去了,“可,我天赋不好,也不太会。” 贺宁玉歪头,“不愿意?” 激将法从来管用。 “……没。” 小姑娘短时间想了会儿,笑了下,“虽然我天赋不好,可我很喜欢,也相信勤能补拙,你如果也喜欢但是没有条件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贺宁玉眯眼,“行,不拘舞种,你会什么就教我什么。” “行。” 静谧的夜,还有第三人在此处。 一个圆台之后,他轻轻发出了一声笑,长风一起,声音消散在五步内的空间里,一点没有影响到那边的两人。 上来也是为了躲清净,却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原先以为,那俩人认识,来这聊天或者约架。 后来听着她们的谈话,言语间尽是生疏,才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明明是姑娘,聊着聊着就到死人身上了,大半夜听起来真的有点骇人听闻,但一和附中联系起来……一切都变得合理。 看看,现在都九点了,竟然还没有下晚自习,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他那教导主任的妈,新干出来的事,好不好的另说,不人道是真的,弄的这学校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缓慢响起的音乐,震碎了江续承的心理活动。 不舒缓,是那种紧凑又有节奏的r&b音乐,音乐一出来,刚才还像个死人一样的小女孩,像站在舞台上一般,头发披散开,拉链拉到尾,活动起来。 小玉儿呢? 她拿着手机,背对圆台给她记录。 江续承这个方向,刚好看得见她手里的手机,发现现在的小玉儿虽然还是很乖,但运镜很大胆野性,和舞蹈一结合有种破天荒的舒适感。 是了,是她乐感上的天赋。 录了一曲,贺宁玉的掌声毫不吝啬响起,“帅!教我!” “学这个需要耐心的。” “我有耐心啊。” “那你先来给我下个腰。” 贺宁玉手机一塞开始脱衣服,二话没说,“这有何难。” 女生脱掉那黑色外套,里面穿的是附中的校服,把江续承看的一愣一愣。 六月的天气,她难道不热吗? “你怎么穿这么多?” 小姑娘替他问了。 贺宁玉扎头发,“冷呗。” 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令江续承不太敢看。 贺宁玉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小女孩很卖力,见她似乎在打量自己的身体条件,就毫不犹豫把校服短袖也给脱了。 里面只有一件白色小背心,腰身盈盈一握,与她手肘齐平。 小女孩头一句话就是,“比例完全可以了,来吧,我扶着你。” 就在这时,贺宁玉脑子突然砰了一下,有瞬间的恍惚,像有人在她身体里放了个烟花似的。 “你怎么了?” 像见鬼一样,贺宁玉往自己身后看了眼,没出意外,声音的来源在她身后。 “刚才这里有人吗?” 一股阴森气顿时传来。 小女孩不自觉抓住她,“别吓我啊……” 贺宁玉拎起衣服,坚持去附近转了一圈,见真的没有谁,才回来。 “没有别人吧?要不你穿上衣服。” 贺宁玉摇头,“应该是没有,没事。” 开始跳舞。 后不久,圆台上通往楼梯间的门轻轻晃动了一下,江续承鬼鬼祟祟从里面出来。 就这么走,他遗憾终生。 不是他坏。 大场面的舞台剧江续承见过,但不喜欢,为什么,因为剧目再好,不过是表演。 如今在他眼前的,可是实实在在,真切的艺术。 仿若重生的少女,顶着月光,在教另一个姐姐跳舞。 而那个明明水平很高,却故作菜鸟的小玉儿,更是奇特。 她今天晚上的作为,从勇敢坐到那女孩身边,到把那女孩拉下天台,神圣的行为,给了这支舞纯粹的艺术意境。 这样一想,他偷窥人家俩这点事,真像这意境中的败笔。 可江续承一点不后悔来附中找她。 他电话很突然地响了,击碎他的梦,一看,是他妈,他赶紧按掉。 下晚自习了,他妈终于发现他跑了。 那边的教学也戛然而止,江续承怕再次露馅,这回是彻底开门退下。 —— 贺宁玉今天,只练习了一小节,她小老师说她动作意外的协调,很适合学舞,贺宁玉就跟她承诺,以后如果有舞台的表演,她可以帮忙助演,加了个微信,她便下楼了。 等到出校门的人群走完,小姑娘穿好衣服拿好自己的东西,往楼下走。 小姑娘在想,为什么说,有舞台表演的时候叫她?那个姐姐,明明不是学跳舞的啊。 直到,看到她的朋友圈。 划拉到底最早一条,那是三年前,全国青少年中国舞大赛的冠军奖杯。 耳边乍一下想起来刚刚挑音乐的时候—— “这首歌有一支配套的古典舞,我粗粗学过,也能试试。” 姐姐忙摆手,说,“这个学不了,难度太高了。” “……” 出校园门的时候,小孩都在笑。 也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 贺宁玉回到家,爸爸贺盏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打游戏,听见开门声,扔掉手机站起来,直奔厨房。 下午就告诉她,今天晚上有肉汤喝。 “别忙了,不太想喝。” 贺宁玉换了鞋走到厨房。 她爸是个儒雅的人,身上都是文学家的气息。她和她爸气质很像,唯一不怎么像的就是眼睛,她是很漂亮有神的大外双,上镜,和遗像里的妈妈一样。 听她否认,她爸直起腰,“真的不喝吗?” 贺宁玉声音如常,有些逗笑,“您炖的肉汤只有花贝喝的下去。” 花贝,是一只小小的史宾格,贺宁玉十三岁的时候抱回家里的。她救了它,可这小家伙见色忘义,平时在家,黏着老爸更多一点。 贺宁玉刚才没发现它。 “它已经睡了?” “嗯,你可以去卧室里看看它。” 贺宁玉无奈抿唇,“不看。” 安静的客厅,什么声音都没有。 等到她转身往楼上去,她爸跟上来,手上拿着她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 突然问了句,“宁儿,今天跳舞了?” 贺宁玉停了一下,是衣服上的灰,出卖了她。 “遇到个小孩,挺有意思,就跟她跳了会。” “嗯。”贺盏拿着外套到她面前递给她,“今天去学校估分了吗?” 贺宁玉看着他接过,“没有,张老师让我明天去她家估分,我只看了答案,目测考得挺好的。” 贺盏一直浅笑,只说了句,“嗯,爸爸一直都相信,你可以考的很好。” 咚地一下关上房门,贺宁玉靠在门上,眉心微皱,疲惫的闭上眼睛。 像是安慰自己一般。 她默默地强调,神态木讷又无力,“我是靠实力考的……” 纯实力,和读心术没有一毛钱关系。 从前学习是她唯一能自主做决定的事情,直到今天,今天高考结束了。 第2章 言 贺宁玉一开始以为,起码这样一个日子里,她爹应该会安生。 但半夜,她的房间门依然悄悄开了。 她记得她没喝肉汤。 只是,睡之前去看过花贝,在花贝的小床上,闻到过一股特殊的味道。 于是她昏过去了。 再醒来,她又一次来到熟悉的密室里,手臂上依然传来清晰的刺痛,那每个月一次的0.1ml怪异液体,准时进入到身体里。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她听见她爸说。 一共5ml。 全进她身体里了意思是。 …… 那到底是什么? [是寰聆玉扣化作的晶液。] “……” 我的天,竟然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了! 贺宁玉的身体依旧动弹不得,她似乎是进入了和某个意识的交流之中,在这三年里,这种情况是第一次。 [是,那个白色的扣子?] 这个声音继续回答她,[是的。那是我最值钱的一个小玩意,是被温家的人给拿走了。小姑娘,现在我那扣子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你必须帮我完成一件事,不然你会死的。] 一听这个字,贺宁玉应激,只不过她的反应是平淡的排斥和漠视。 这个字对于年轻的高中生来说有点敏感,对于她这个轻度抑郁症患者来说……又是另一个说法。 [一定很难,我做不了。] 声音劝说她,[不难的,除了扣子,我还有一条项链,一只香炉,一根毛笔,一双鞋,一副眼镜,只要你帮我找齐了,再送回到墓里,你和你在乎的一切,危机可解!] 是吗…… 可惜,我在乎的东西太少了。 我其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听着听着,贺宁玉的大脑陷入了自我保护,一直在观察她的贺盏心焦了一晚上,也没见她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第二天,依然正常醒来。 按部就班吃饭,还顾得上问一句,“爸,您昨天晚上累了吧?” 贺盏反应极淡,“爸没事。姑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贺宁玉:“好极了。我待会就去找张老师对答案。” “……哦。” 精神抖擞出门。 附中附近学区房。 “咚咚咚。” 来过很多次的学区楼,今天门格外难敲。 往常来这里,贺宁玉一是图个安静,二是来学习的,张老师给了她进入她家的特权,连房门钥匙都给她备了一把,但她没收。 又敲了一下,贺宁玉一点耐心不想有,准备走了。 刚一转身,门闷闷一哼打开。 她下意识转过来,看见的却不是张老师,是一个……鸡窝头。 她仰着脑袋看了会,知道是个男生,下意识是移开视线。 “我……”贺宁玉刚想说话。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突然先说了。 她不得不抬头一望,虽然是个鸡窝头,不影响他五官辨识度挺高的,是个很有锐气的人,和她爸那种类型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不认识。 “我来找张老师的。”她说。 “张月梅?” 他说话和他的心声完全不一样,说话像石头,心声像胶片电影,很有情感。 比如现在…… [江续承,你现在立刻马上关上门去换衣服,你在亵渎她!] 像训人一样。 贺宁面色如常。 “她在吗?” 男生脸不红心不跳说,“不在啊。” 心里使劲叹了口气,[好吧,让开你的身体让她进来坐下,然后你滚。] 这会又很高冷。 贺宁玉稍稍皱了皱眉,这个人好像有人格分裂。 嗯……目前不知道他有几个人格,先走为妙。 “那,我先……” 他却抢先说,“一会就回来了,进来坐会。” “……” 又很肯定,很强势。 贺宁玉一点反骨都没有,说话像清水,“我经常来这,从来没见过你。” 意思就是你是谁?哪里来的骗子或者小偷。 “那是正常的。” 他不知道是没领悟到还是怎么,心里也没想法,门大开着,转头去卧室了。 行吧行吧。 贺宁玉进来换鞋,到自己平常学习的大桌子跟前坐下。 桌前的白板上还留着张老师的板书,这部分是高三大一轮复习刚开始的内容,她记忆里,张老师一直都带着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 没一会,顶多两分钟,卧室门打开了。 这是间次卧,贺宁玉一年里从来没见它开过。 男生换了身捂严实的卫衣,给她倒了杯水,直接在她旁边坐下来。 “谢谢。”贺宁玉端起来小小喝了一口,“你也是张老师的学生?” 男生拿着耳机在看东西,摇了下头,“没那么惨。” 贺宁玉:“哈哈。” 他没别的心理活动,是真的这么想。 “也是,你和你妈妈,长的挺像的。” 贺宁玉也没想到自己会第二次开启一个话题,她归功于是她自己藏不住事。 [呃……猜到的吗] 这小子这会又有点懵的可爱。 贺宁玉难能解释,“我知道张老师有个儿子,那能住她次卧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就是说,“行,知道的挺多的。” 又加一感觉,挺清爽的酷。 感觉他被窝应该不臭。 正巧他在想,[坏了,卧室门没关……] 真是,他不这么想还好,一这么想,贺宁玉一定要看看了。 她稍微偏偏头。 可这个人像侧边长了眼睛一样,跟着她的动作微动,始终把卧室门挡在她的视线盲区里。 好吧,突然也不是很想看。 贺宁玉眼睛转了一圈,“张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呢?她这么早出门买菜去了?” 江续承笑下,“你倒比我更熟悉她。” [我怎么不知道月梅同志还会做饭呢?] 认真疑问。 [唉,江续承,你没救了。你真的没救了。] 又是感慨。 他真的很像,很像双重人格。 [就你这张嘴,老天再怎么砸缘分都没用。] 缘分?哈哈。 [可是……她是她。] 她是她。 [现在,她跳的舞可比你画的画,厉害得多。] 还有点小骄傲。 贺宁玉认真地倾听,听到她是她这几个字,转头看了男生一眼。 又在听到跳舞这一刻,眼睛里闪过亮光。 跳舞是她不能再触及到的东西。 男生依旧面无表情,生硬地在快进电影的进度条,眼神都不给她一个。 贺宁玉独自在心里痒痒着。 这个人有点意思。 突然门开了。 “续承?你在啊。” 说话的依然不是张老师,是一个男生,贺宁玉往后面看了眼,发现她大概认识。 男生看见她,面露惊讶,“哟,副班长!你也来啦!” 没错,他是那个上课打瞌睡也能六科全对的全校第一,他叫蒋立。 他和贺宁玉是全班唯二不戴眼镜的,贺宁玉不近视有一些特殊原因,但这个蒋立,纯纯是沾了好脑子的光,从来没见他写过作业。 而且他不止一次吹过,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近视。 骄傲是好事。 班里人也不止一次说毕了业众筹给他买一幅眼镜戴。 眼镜……眼镜是个不怎么样的东西,不止人有,鬼也有。 贺宁玉想。 蒋立不是一个人,后面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男男女女进来有七八个,直奔两人坐的大桌子而来,也包括贺宁玉的好搭档,班长陈琳艳。 因为有陈琳艳在,贺宁玉不用操心任何需要在班里大吼大叫或者收东西之类的活,只管开大小会。 “hi,考怎么样?” 贺宁玉抿唇微笑,话音小了很多,“还行。” 坐成一圈,张月梅也回来了。 拎着一套资料,看上去像试卷。 “都坐好。” 她说一声,大家都拖椅子落座。 今天的张主任一改往日严厉,面容很亲切,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着?互相都认识吧?” 各位面面相觑,在座所有人都在理科前十,除了,未知的江续承。 江续承不是附中的,没人知道他的实力,蒋立在江续承身边搭住他肩膀,“介绍一下,这位同学是一中的,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叫江续承。” 陈琳艳点头,“哦~我认识这个名字。” 有女生说,“我们和一中经常比赛交流,怎么没见过你呢?” 蒋立说,“他是个闷葫芦,篮球都不打,更别说参加比赛了。” 女生笑说,“那岂不是和我们宁玉宝贝一样了?哈哈哈……” 陈琳艳,“别乱说,我们宁玉只是喜欢安静而已。” 贺宁玉:“……” 他是个闷葫芦?她笑笑。 [呵,小玉儿怎么可能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 《小玉儿》 大胆。 张月梅等他们说完话。 “看来大家心情都不错,还记得自己的答案吧?” 蒋立坐正,将自己衣冠整理好,“那是,来吧老师。” —— 今天的这里其实很吵。 大家好像突然多了很多心事。 贺宁玉对窃听**热衷度为零,她专心让自己对高考的答案,最后一套试卷放下后,她抬头。 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这个人不是蒋立。 江续承早就对完了,如果她听不见他的心声,看见这一幕,可能会以为他一点不关注高考成绩。 张月梅说,“对完了就看看高考指南,能选的学校就那么几个,我的建议是你们在一起商量商量,在最好的选择下,能走一起就走一起。以后你们就会发现,现在的对方是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不说还好,说完在座几位更是蠢蠢欲动了。 相看两眼,贺宁玉在他们神态中看到了很多东西,有人失利,有人超常发挥。 她是想走。 她并不想待在这座城市,也不想离开后还要花心思经营和这座城市的关系,因此也算不得这笔宝贵财富中的一分子。 [的确挺吵,没劲。] 混乱嘈杂中,她只听见了江续承的声音,紧接着,余光见他站了起来,到沙发边拿包,“完事了,我先走。” 张月梅喊住他,“留下吃饭!” 江续承:“下次。” 说罢走了。 拽拽的酷盖。 贺宁玉跟着站起来,“我也先回了,老师再见。” “宁玉,等等。” 张月梅跟着她,走出房间门。 两侧无人,她问她,“估了多少分?” 贺宁玉低下头,像是内向安静到极致,即便分数高也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她很乖,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定,“老师,如果我爸问,你只管告诉他,我要去B大念书。” 张月梅一愣,“……行了,其实综合水平来算,我一直觉得市状元很可能是你。” [市状元?] 一句话,让贺宁玉确定了江续承在附近,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倒让她想起了昨天晚上。 “蒋立很聪明,但他大条,考试难度如果偏高,他就能独占鳌头,可这次题却偏细节,我担心他可能出意外,相反,一中的江续承,他没有这样的缺点,不过他心思总不在文化课上,也不稳定。” 贺宁玉一直低着头静静听,突然来了一句,“江续承参加艺考了吗?” 张月梅被她说的顿了一下,“没有,他没赶上。” “……什么叫没赶上?” 张月梅非常的意外,愕然之后发笑,“这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关心一个人,话都变多了。挺好的,趁年轻,多接触接触。” 贺宁玉又问了一遍,“老师,他为什么没赶上艺考?” 张月梅:“那天,他奶奶走了。因为这事,他连文化课都停了半个月。” …… 到张月梅回屋,贺宁玉再没有听到江续承的声音。 她寻着刚才声音的大致方位,走到后墙。这里没有人。 就这么走了? 回家需要坐两站地铁,或者坐三站公交,上午这个时间,贺宁玉更喜欢坐地铁。 等她绕出这个学区楼,在小区门口,终是看见了想看见的人。 她视野里唯一一个有点色彩的,叫江续承的男生,就这么出现在她眼睛里。 他在等公交。 贺宁玉慢慢的走近。 一直到他身边,都很安静。 [呼——] 突然大大叹了口气。 [跟来了。] 说出了一种庆幸的意味。 贺宁玉暗爽地勾起唇角,原来等着她呢。 [她记不记得我叫什么] [加个微信约个报志愿?] [你要不干脆表白吧,承认你虚假的一见钟情,然后把老哥的房子拿来给她当彩礼,有时候你这张不开嘴真让人烦。] 叽里咕噜说一堆。 贺宁玉脚点的不行,眉毛展平了又立起来。 一句比一句叫人惊讶,她不知道的地方,某些人早就next level了。 公交车三分钟便开了过来,两个人都没动,司机等了他们三秒钟,还看了他们一眼。 [这小年轻,活在自己世界,半点不带理人的] 然后笑着开走了。 阴雨天气停止,天空骤然晴朗。 万物突然可爱。 贺宁玉心情出奇好,笑着看向江续承,有种抑郁症得到缓解的感觉,“你坐哪个车?” 江续承看她。 [嗯……] 贺宁玉今天发现她当不了冷笑大王。 笑的怪温暖的,“我说你坐哪趟车?” [不知道吧。] 她要笑死。 江续承脸错开,说一句,“没顾上,开走了。” “那你要去哪里?” 江续承嘶一下,“一直你啊你,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你笨不笨] 什么话都叫他说了,白脸红脸都叫他唱了,没看出来还是个戏剧大师。 贺宁玉:“那你想怎么样?” 江续承顿时紧张。 [应该是不讨厌我的,如果讨厌,根本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这对她来说,本来也是一种挑战,所以……] “重新认识一下?正式的。作为,可能的未来校友。” 正中下怀。 “行啊,怎么不行,你好,我叫贺宁玉。” 贺宁玉伸出手,“宁为玉碎的一三字,取二四声。” 江续承别扭的侧着脸,眼睛放在了她身上,身体有些僵硬,目光很直白。 “你好。” “我叫,江续承。” 第3章 言 手机里静静多了一个人的微信。 一共有五个人的微信。 贺宁玉把手机一把扔床上,坐下边发呆边思考。 寰聆玉扣,这个东西她大概知道,这是温家的,中考那年妈妈不在了,这东西也跟着她爹离家出走,跟她一样改姓了贺。 寰,宇宙,聆,听。 顾名思义,它如果真的有神奇的力量,能给人带来读心术,也是合理的。 那举一反三,其他的那什么项链啊炉子啊,万变不离其宗,她怎么去找这东西? ……不想麻烦。 行,不找了。 简单一事。 翌日,是个晴天。 江家的老宅带着明显的地域特色,这个特色就像这座城市的名字,宣武京。 相传,宣武京是古元的一位战神,江氏集团在此地扎根七十年,从扬名立万到隐退市场,隐晦地,完成了表面豪门到真正豪门的蜕变,雄狮沉睡。 不过宅子确实是古董级别的。 老宅聚餐也少不了,为了江氏小少爷。 古墨沉香的屋子里,一张方形大桌子上,簌簌水声,那是有现代特色的曲水流觞,三三两两的“街头妇人”,“市井混子”随意坐着。 正东面有一个黑衬衫金框眼镜的矜贵公子,在管教自己旁边打游戏的三弟,他正是江氏现阶段明脉掌权人,江续延。 “高考完那天,跑了吧。” 江续承穿着清凉,一件无袖黑色卫衣,眼睛都不带眨的,玩自己游戏。 “是你爸告诉我的,他让我严加管教你,不要放你出去打扰三婶。” 江续承还是不理。 “我本来没想转告你。不过,你不是去找小时候温家那个小女孩了?我想问问你为什么。” 打游戏的手顿时一停,手机往桌子上一扔。 江续承无助地缩到椅子上,活脱脱就是个受了闷气的少年。 “不止如此,还加上微信了,以江小少爷对温家丫头的执着,过不了几天,人该请进江氏老宅了。” “……” 胡说八道。 真是,他又没有那么迫切。 “还不服?整个江家最没出息的就是你,小时候被人家小玉儿欺负成那样,长大还能这么喜欢……”江续延说着都想笑,顾及小弟面子,故意咳嗽一声,“还记得老夫人跟你说过什么吗?” “……” ——“江家不欠温家任何,唯独小玉儿。让她卷进奇墓孤品的乱流中,又不得已更改了她的记忆,是我江氏的过失。江氏无一人,有颜面对她。” 江续承想想就头疼啊。 “错在你们。”他无语道,“为什么要连坐我呢?” “别说这么幼稚的话。阿承,你真的该长大了。”江续延忽然严肃地告诉他,“哥哥不是要掺和你的事,但温家的姑娘是奶奶临走前嘱咐的,至少你该保证,决不能让她靠近老宅。” 见江续承不接话,他又说,“你我都深受项链影响,体质异于常人,你可以谈恋爱,但最好认清现实。” 江续承回说,“常年受影响的是你们,我从来看不上那东西。” “……” 谆谆教诲也是没用了,江续延闭了嘴。 他想,道曰,天地本不全,非人力所能为也。也许是他这弟弟生的太聪明,才在感情上有这么大缺陷,要论以前,他沉默寡言,一向不愿意和小玉儿坐一起吃饭。 如今三年矣,从那件事过后,江续承不仅改了性子,还时不时出去偷偷见人家。 算是家宴,正经的谢师宴需要在录取结果出来之后。 时间临近中午,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你去给三婶打个电话。” 正此时,江续延的耳机里传来一声音,“大少爷,三夫人回来了。” 江续延平静道,“不用打了。” 江续承本来也没想打。 但是江续延耳机里又说,“还带了一个小姑娘。” 江续延顿时坐直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自己百密一疏,可此时要组织什么或者询问什么,已经来不及,他坐在正厅的位置,已经看到了向他走过来的两个人影。 他只能快速的说,“江续承,把你心上人领走。” “……”! …… 这就是,江氏老宅。 贺宁玉是头一次来,想象中,她认为自己应该是兴奋的,没想到有些不尽如人意。 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地方。 “张老师,我还是不加入你们了。” 张月梅拉住她,“别怕,没有什么别的人,我还有个大侄子,也是B大的高材生,人很稳重,学金融的,你可以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不是你想要的。” 如果不是跳舞,那什么专业都一样。而她贺宁玉,早就已经不可能再跳舞了。 只是张老师盛情难却。 她跟着往前走。 想到了会在这里见到江续承,但没想到,江续承连他家都不让她进,离很远的,就站她跟前挡住了她去路。 不去也行。 “张老师,”那我走了这几个字还没出来,江续承一下子胳膊箍住她手臂把她往外拉。 动作何其熟练啊,跟常做一样。 “续承!”张月梅吓坏了,“你干什么!” 江续承不想多说但是又怕贺宁玉不肯走,“我哥在里面耍酒疯,进去得误伤。” 江续延既然拥有整座老宅的“鹰眼”,自然听得到他说的话。 于是,刚才安静斯文的年轻当家人,突然“疯”了,当着大家的面开始砸东西。 “怎么了这是?” 张月梅作为长辈是应该往前走的,这正好给了江续承带贺宁玉走的空档。 刚出这一扇拱门。 “我自己走。”贺宁玉头一次当哑巴人,出来才说话,“不让进就不让进,怎么还动手呢。” 江续承松开她了,这三年叫他成长巨大,有点控制不住力气,换拉她手,“咱们先出去再说。” 这一瞬间,正对了老宅一个偏僻的方向,贺宁玉很明显的心脏抽痛,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强烈的意识。 这附近,有她要找的东西。 就在这座宅子里,并且,就在她正对着的这个方向。 似乎是个没什么人居住的方向,相比较来说,那里的草丛修剪的不是那么及时。或者说,是那里有住着在江家不受待见的人。 宅斗。 ……复杂。 不想参与。 与此同时。 [她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贺宁玉目光转向江续承,这人正看着她呢,显然那句话里的她指的是自己。 再看看下面,手被江续承牵着,还牵得很紧。 贺宁玉眉毛一抬,实在是奇怪。她能想起来什么呢? “江少。”她抬头搭上江续承肩膀,仰头,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弧度,大胆道,“又抱我又牵我,你想当我男朋友呀?” “……”江续承顿了下,耳根顿时一片鲜红。 表面十分端庄。 [江续承你醒醒!现在是你害羞的时候吗?] 又是理智的人格。 “跟我出去就告诉你。”他说的是。 贺宁玉点头,“好呀~” 走出这座大型的庭院,贺宁玉不留恋,连个回头都没有,她手依旧是被江续承牵着,直到走出超过两百米,到了大路上。 江续承一路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宁玉就一下子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了。 两人停下。 “不说罢了,你带我去玩吧。” 贺宁玉当然知道自己在和江续承开玩笑,没指望一个腰缠万贯的富二代能有个什么回答。 “我得说啊,”江续承却看向她,正衣冠,肃形容,“我是想当你男朋友。” “……” 喔,有点惊讶。 贺宁玉往前一步,凑他跟前,“你再说一遍。” 她眼睛是平的,眼神没有大的波动,说实话她都记不得上一次神采飞扬是什么时候因为谁了。 可江续承似乎不介意,“嗯,玉儿。” 明明是个大男孩,此刻突然像个男人,温柔了起来,“我是想当你男朋友。” —— 市中心最大的电玩城。 这里有一个史称难度之最的飞镖盘,盘小,距离远,贺宁玉以前来过一次,印象深刻。 “如果你能在盘上形成心形图案,就让你当。” 她抱着手臂靠墙上悠哉。 听她这么说,江续承眼角微动,面前给他摆了三盒飞镖,他拿起一个在手上把玩,“这个有点简单,”随即侧目看她一眼,“给你保留一次加码的机会。” 随着他一下一下地飞出,没有一镖落空,只是在飞镖盘上形成了凌乱之势,可他速度极快,吸引了一小波年轻人围观。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是啊,射一个心形,你行吗?” “……我上靶都费劲。” “这也不是心形啊,这不乱七八糟的。” 老板制止了他们继续说话。 大家保持着安静,很快,心形的上半部分已经出来了。 “我去,原来想干一个实心的。。真狂啊。” 狂是因为有能力,自三年前被她嘲笑之后,江续承回家苦练三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脱靶。 当最后一镖正中心尾,一个特别完整的图案形成了。 路人的视频也都拍出来了,这一刻,全场喝彩。 江少掐着腰笑,神态游刃有余,少年意气总是那样纯粹,“我说的吧?” 贺宁玉怔怔地看着靶。 “你这正中我下怀了,”江少特意谦虚,“我擅长这个,要不换个别的?” 他看向她时,她拿出手机对着飞镖盘拍了一张照,拍完,装手机的功夫,轻轻说了句,“不用。” “……” [不用,,所以是答应的意思?] 贺宁玉拿起飞镖,低头自己琢磨,闷闷嗯了一声。 隔了好一会。 她听见江续承又在心里说,[我们俩这大概是最平淡的表白现场了吧] 比谁不激动,他真是输的一败涂地。不禁叫人有点怀疑,在一起的真实性。 今天在商场里待了很久很久。 贺宁玉依照自己往常的习惯,把能玩的都玩了个遍,有新晋的男朋友强势买单,还很大方地给她买了条漂亮的蓝色裙子。 所以她把自己的白t给扔了。 “我得回家了。”大约下午五点的时候。 江续承一直距离她半米的位置,“行,送你到家门口。” 贺宁玉偏头看了江续承一眼,没人比她更懂他现在的想法。 这个人不觉得她奇怪,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老天降临的缘分? 她咋那么不信呢。 …… 贺宁玉向江续承挪了一步,非常淡定拉上他的手,手指滑进去,和他缠到一起,“好。” 江续承笑了,指尖收紧,也很自然。 就像是,发生过很多次,的一个寻常动作。 路上,两人还拉着,贺宁玉静静唤他,“江续承。” “嗯?” “你能记住去我们家的路吗?” 他道,“能。” 贺宁玉怔怔说道,“那你可一定要记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