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眠》 第1章 遇见 许昭十一岁的时候父亲带他来沈家参加葬礼,之前沈眠父母出殡的时候他们也来过,但那时许昭在外地参加冬令营没有办法前来。 许昭一进院子没看见父母跟他提过的那个跟小团子一样白白净净的弟弟,反而在墙根下看见了一个小男孩。 他浑身是泥,头发脏得一缕一缕的,但是又不难看出他水灵灵的脸颊。此刻他踩在大小不一的石头上,一个劲儿地往里面伸长脖子去看,可惜他脖子就那么短再怎么伸长也看不见躺在棺椁里的奶奶。 许昭见他一个小孩爬别人家的墙头还一个劲儿地往里面看,走上前善意提醒道:“你可以进去看的,没有人会拦着你。” 沈眠乌黑的眼睛一直都在院子里的那口棺材上,突然听见有人在他背后说话,吓了一大跳下盘不稳导致脚下一滑从石头上掉了下来。 许昭比他大5岁,看见他要掉下来了,身体下意识地就向前几步一把接住了他。 许昭今天穿的是白色卫衣,怀里这小脏包成功把他的衣服正面染成了灰色。但他丝毫不在意,把怀里的小脏包放在地上。 沈眠脚一落地就立马从他的怀里扑腾出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哥哥。但是又想起刚刚对方在自己摔下来的时候接住了自己,小脑袋瓜里忽然想起奶奶平时教导他的话。 要是有人帮了你,你一定要跟人家说谢谢。 奶奶现在躺着棺材里,不会说话也不会摸他的头,任凭他在旁边怎么喊都不能叫醒她。 爷爷早就在爸爸去世的第二年里就走了,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但他现在也才读二年级,不知道“死”是什么含义。他以为奶奶只是太累了,所以睡了一会,等过几天她就会醒来,慈祥地摸摸自己的头,慢吞吞地举着拐杖去给他拿糖吃。 奶奶说的话不能忘,屋里穿着孝衣的伯伯听见门口有声响,以为是沈眠那小家伙又偷偷溜回来了,正快步往门口走。 沈眠不止一次想溜回家看看奶奶,但是伯伯跟他说奶奶生病了不许他进屋,他如果进屋的话奶奶会不高心的。沈眠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但是他真的太想奶奶了,又不想惹奶奶生气,就只能趴在偷偷趴在墙头上看。 每次看见伯伯出来的时候他就跑,这次也不例外,逃跑之下还不忘奶奶的教诲,匆忙地对许昭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等许昭回“不客气”的时候,小脏包跑得人影儿都不见了。 从屋里走出来的伯伯见只有他一个人在门口,小的跟豆子一样的眼珠子咕噜转了两圈又拍了拍手回屋了。 沈眠奶奶只生了两个,两个都是儿子。大儿子早就去世了,现在葬礼的所有事物都由这个小儿子说了算,沈眠的抚养权大概率会落在他手上。如果她在天有灵的话,看见小儿子对自己心爱的小孙子肯定气的连棺材板都压不住。 许越找了许久也没见沈眠,于是拉着沈阁问道:“怎么来了这么久还没看见小眠,他是生病了吗?” 沈阁的脸色瞬间就跨了下来,随口编了个理由,“他一大早就出去玩了,这野小子怎么拉都拉不住,硬说昨个答应了隔壁家的小胖子说去抓鸟。拦都拦不住索性就随他去了。” 周围的宾客们听到这个解释又众说纷纷,毕竟真的没有人看见沈眠出现在祭堂里,只有许越对其有所怀疑。 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铺垫,马上就有村长站出来说,“沈眠好歹也是上过学的人,怎么连这种场合都还闹着出去玩,虽然说沈眠奶奶早就说把房子留给她的小孙子。 但是沈眠今日奶奶出殡这么大的事都不来扶灵,是为不孝,再说了他一个人怎么保管这么大的房子,就让他的伯伯一边照顾他一边替他保管这栋房子,等他明事理的时候再还给他。” 话是这么说,但是明事理这个词用的实在是巧妙,什么年纪算是明事理呢?你跟一个还未满6岁的孩子谈明事理是不是有点牵强了呢。 许越一听就知道这村长是跟伯伯一伙的,打算趁沈眠不在谋算这老太太留给孙子唯一的家产。可惜他又不是沈家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沈眠。 就在他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许昭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地说,“爸爸,我看见门外的围墙上刚刚趴了一只小脏包,他看着好难过,也好可怜啊!” 许越一听这小脏包莫不是说的就是沈眠,他急忙让儿子带他去找,果不其然,那小脏包见门口没人又踩着不知道从哪搬来的石头趴在围墙上一个劲儿的往里面望。 脚下的石头大小不一,最大的一块足足有他半个人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搬过来的。 许越怕他摔下来,上前把他抱了下来,单看着他那水灵灵的眼睛就知道了,他就是沈眠。因为他的眼睛跟他爸爸一样,永远那么清澈,无论是待人还是待事。 许越把小沈眠带到祭堂,伯伯见他来了,脸色微变,一边给他穿麻衣,一边心想:一个小屁孩能掀起什么波浪,等大家都走了,我再慢慢收拾他。 出殡的时候,小沈眠跟伯伯走在最前面,就在要把装着奶奶的棺椁放进事先挖好的坑里时,小沈眠突然上前,拦着那群抬棺的大人,哭着说:“不要埋我奶奶……不要埋我奶奶。” 许昭上前安慰他,“别哭,奶奶去了我们暂时抵达不了的地方,你要是想她了就抬头看看天。 天上的每一朵白云是她,地上盛开的每一朵鲜花是她,从你面前拂过的每一缕微风是她,她从来没有远去,只是活在了我们心里。 人生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小沈眠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呆愣愣地问道:“心在哪里?” 许昭牵着他的手放在左胸口,认真地告诉他,“心在这里,只要我们永远记得她,她就是永恒存在的。” 小沈眠被带到一旁,看着那群人把奶奶放进冰冷的土地里,又拿出几把铁铲开始把周围的黄土都填进坑里。 小沈眠的眼眶早就红得不像样子,他哭着问:“哥哥,你说奶奶她到了那边还会记得我吗?” 许昭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蹲下来轻轻抱着他,摸了摸他干燥而又满是泥的头发,轻声告诉他,“会的,她永远爱你!” 等到众人都轮番吊唁完后,只有小沈眠还坚持要留在山上,伯伯得送这些吊唁者们下山,也没时间管他,只有许昭跟许越一直在陪着他。 小沈眠在奶奶坟前絮絮叨叨,说自己以后会听她的话少吃糖。因为奶奶在世时时常唠叨他,眠眠要少吃糖,等晚上长蛀牙了疼得你哇哇叫。 他用脏不溜秋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再站起来时只觉得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突然脚下一软,从上坡上滚下去了。 许越刚刚在附近看见一株野生保护植物,专业使然,他立马就去查看了。 许昭那时站得有些远,等他跑过去的时候,沈眠已经滚下山坡了。他知道单凭自己是很难把沈眠给背下山的,山上信号不好,他只能一边喊爸爸一边下去寻找沈眠。 许越在途中听见动静后,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两人开始顺着山坡开始四处寻。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沈眠的身影。 他一边继续找,嘴里一边念叨着,“沈清,你要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眠这次平安无事,保佑我早点找到小眠。是做兄弟的对不起你,没有把小眠照看好。 四处都是半米高的野草,沈眠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子掉下去是很难被找到的,他让许昭拿自己手机开始打电话叫沈眠伯伯她们叫人上来。 许昭举着手机四处寻找信号,有时候就算打通了也是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也许真的是沈清冥冥之中在天上保佑,让许越在灌木丛里找到了血淋淋的小眠。 他检查了小沈眠背后的伤口,伤口自腰侧往下,长约5cm左右,好在最近天气偏冷血已经逐渐凝固了。许越赶紧背着小沈眠下山去,一边走一边让许昭在前面打急救中心电话。 等他气喘吁吁地背着小沈眠下山时,救护车已经停在了山下。 许越在医院里急的脚不沾地时,沈眠的亲伯伯还在跟那群人寒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也就只是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丝毫不关心沈眠伤得重不重。 许越见他这态度就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沈眠,更别提以后尽心尽力地抚养他长大,他还在这儿伯伯就对他如此不管不顾,等他走后,那小沈眠只会过的更差。 他把许昭拉到走廊,第一次认真而又带点严肃地问,“小昭,你愿意多一个弟弟吗?” 许昭知道爸爸口中的弟弟是谁,他隔着病房门上的观察窗看见躺在床上刚刚失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亲人的沈眠。 他此时紧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看起来还那么小又那么可怜,许昭看了良久后说道,“好” 从此许家就多了一个沈眠。 第2章 抓伤 沈眠读小学和初中放学后都会乖乖在家等下晚自习的哥哥回家,随着班级前面的数字一路往上升,在沈眠读初三的时候,许昭就从高中部毕业了。 许昭成绩好,一直以来都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填志愿的时候他十分犹豫,以他的高考分数完全可以报更好的大学。 但是更好的大学不在本地,爸妈又不经常回家,沈眠还没成年!万一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以他的性子也肯定也不会跟家里人说。 沈眠看出了他的纠结,虽然他的私心是希望许昭能一直陪着他身边的。但是,当他看见许昭因为放心不下自己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的私心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不就是分开三年嘛! 大不了……大不了自己夜晚偷偷看着哥哥的照片的时候掉几颗小珍珠。 他现在才初三,等考上大学的时候才可以去找哥哥。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熬一熬总会过去的,他不希望哥哥因为自己而错过光明的未来! 他明明十分舍不得却还是故作坚强地跟哥哥说:“哥哥,我读寄宿,吃住都在学校里,你不用担心我,等我考去港城找你。” 许昭看着他这么懂事的模样,心疼的厉害,他把手放在沈眠的脑袋上像小时一样轻轻揉搓一番。又想起最近新闻上经常轮播的校园霸凌,不禁又开始担心以小眠任人拿捏的性格会不会在学校里被人欺负。 自从许昭爸爸把沈眠给带回来,由于工作原因他们都没很多时间能陪在两个孩子的身边,许昭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也慢慢学会了怎么照顾沈眠。 沈眠虽然不是他的亲弟弟但是在他心里就跟亲弟弟一样重要,所以他才会一直放心不下。 沈眠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哥哥回答,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衣服,微微仰起头,用乌黑发亮的眼瞳注视着他。明明还只是一个刚刚上初三的家伙,怎么一个不留神儿就快窜到了他的肩膀的位置了。 过了良久,许昭才轻轻点了点头。 沈眠见哥哥点了头后,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希望哥哥像翱翔于蓝天的雄鹰,永远飞向更广阔的天空,而终有一天他会成为能够托起雄鹰的清风,陪他飞过江山万里。 做决定时特别坚强的沈眠在看见哥哥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准备去学校的衣服时瘪着个嘴,一脸不高兴像吃了他最讨厌的苦瓜整个人的状态都是苦哈哈的。 许昭见他来了,把椅子上放着的书全都搬到桌子上,拿起那摞书最上面上的一个笔记本先是十分感慨地抚摸了下光滑的封面,眼里带着些对高中那段时光的不舍,惆怅感伤完了后调整了下情绪带着些许的自豪对沈眠说。 “你看,这些都是哥哥我从高一到高三的所有笔记了!知道你小子聪明着,有了它对你来说肯定是如虎添翼,我特意给你留着的! 不用太感动,虽然我马上要去大学报到了,但哥哥从此就出现在每道公式里,想我的时候就多翻翻我给你留的笔记本吧!” 许昭的话成功把他心底的难过给带走大半了,在这样令人伤感的环境下他竟然笑了,随后郑重其事地双手结过那个笔记本一脸坚定地说‘哥哥,我会好好学习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许昭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这副坚定地要入党的模样反倒把许昭给整笑了,沈眠还捧着笔记本不知所云地歪了歪头。 许昭笑了好一会儿,勉强止住笑意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台没有拆封的手机,在沈眠疑惑的目光下递给他。 “有了手机你就可以每天给我打电话,要是在学校里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来给你撑腰。” 沈眠本来想自己攒钱买手机,却没想到哥哥会提前送给他,楞了楞后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说。 “嗯,哥哥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许昭就读的大学离家里有点远,不在一个市,好在教育局出了新通知,高一高二每周的周六周天都实行‘双休’政策。大概是班主任看沈眠学习成绩好,破例让他每周上完星期五的晚自习就可以请假回家去。 就这样,两兄弟之间似乎就有了约定,许昭每个月都会抽两个周末回琼理,周六早上就会到家,在星期天沈眠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再回到学校。 一周里沈眠最喜欢星期六,因为星期六就可以看见哥哥了,而星期天就要跟哥哥说再见了,他不想跟哥哥道别,也不喜欢星期天。 在初三的时候,沈眠就知道了自己对许昭一直以来有时别扭而又兴高采烈的感情是什么了!所以他每天都拼命学习,他只有考得很好才能去哥哥所在的城市读大学。 他的课桌上有一份港城名牌大学历年来的录取分数线。他每天学累的时候就常盯着这张纸发呆,用指尖抚摸哥哥所在的大学名称,在心理暗戳戳地想:等哥哥大学毕业后在那个区上班他就从里面挑个离得最近的报考。 许昭高中因为学习时间紧张自己照顾弟弟都应接不暇,所以压根没有时间谈恋爱,刚上大学的时候,作为一个纯纯的理工男他帅的过分。 大一的时候就有好多个女生向他表白,他都礼貌地拒绝了。大二的时候在某一天他像平常一样从图书馆里走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孩子。 她非常喜欢猫咪,有着一头乌黑透亮的长发。女生宿舍不让养,但是学校里有几只野猫,每次许昭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经常能看见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女生拿着猫粮蹲在路边,一手拿着猫粮一边学猫叫:“喵喵,出来吃饭啦!”。 她说话的声音无端让许昭想起了三四月份春雨淅淅沥沥落下的温柔舒适。 也许是小猫太温顺了,他竟也想上前摸两把。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走出图书馆却并没有看见平时蹲在这里喂猫的女生,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喵喵喵地引诱猫咪出来。 猫咪不负所望地迈着慵懒地步伐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它身上像是为它披上了银白色的纱衣。家里从来没养过猫,这是许昭平生第一次摸猫,他的手刚伸过去,不知是什么惹到了眼前的这只小动物,它反手就是一爪子,三道血淋淋的印子就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皱着眉起身还没想明白是哪里惹得那个小祖宗不高兴,第一次见面就下这么重的狠手。 背后却传来一阵女声,“你被咪咪抓了!我带你去医院吧,因为这几只猫一直都是我在养,我前几天还打算带它们去打疫苗的,结果还没来得及,现在先带你去打疫苗。” 许昭哪好意思让女生陪她去,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了,是我惹得它不高兴,抓我一爪子也是我应该受的。” 在那个女生强烈地要求下,许昭无奈只好妥协了。 到医院后,护士先给他打了一针皮试,观察15分钟后见他没有出现红肿和过敏现象就拿出了一根狂犬病人免疫球蛋白。 看着那些比手指头还粗的针,许昭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不免有些犯怵,按理来说他爸妈都是动物保护专家他打娘胎里就应该跟动物们很亲近啊,怎么这个小祖宗一见面就给了他一爪,真是搞不明白。 站在他旁边的女生再次开口道歉:“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早知道我就早点带喵喵去打疫苗了!” 坐在椅子上掀袖子的许昭虽然有点害怕但嘴上却安慰她道:“没事的,一点都不疼,你要是害怕的话出去等我吧。” 女生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推门出去了。 护士看他们这样子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呢,隔着口罩表扬道,“真是个贴心的男朋友呢!” 许昭干笑两声,“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女朋友。” 护士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们两一起来还以为是一对呢!” “没关系。” 比手指还粗的那根针扎下来的时候,许昭先一刻偏过头去,针扎破皮肤表面有点微疼,紧随其后的疼痛感像被扑面而来的海水一瞬间就把他给淹没了,他在‘疼痛’的海洋里漂浮,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终于理解了小时候沈眠哭着喊着不要去打针时的恐惧与疼痛。 打完这针后,护士道:“第二针3天后再来打,第三针7天后,第四针14天后,第五针28天后,如果你记不得的话最好去门口把指示牌的照片拍一下,上面也有写。” 许昭捂着酸痛的左胳膊说:“好的,谢谢。” 推门出去的时候,那个女生趁他打针的时候已经去缴好费了,见他出来立马站了起来,关心地问道:“还疼吗?” 许昭看着肿起跟小馒头一样的胳膊强颜欢笑道:“没事的,不疼。” 女生拿出手机心里有点忐忑,许昭不是第一次被人要联系方式了,看她反复纠结的神态就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果不其然,那个女生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红着脸朝许昭说道。 “许昭,我能留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毕竟……你后面还要再打四针,我得对你负责。” 许昭闻言“噗”地笑了出来,用没打针的那只手笑着摇了摇两下,“真的不用你负责,以后我自己来就好了。” “就算你要我陪你来,但你万一忘记按时来打疫苗怎么办,我没你联系方式也不能按时提醒你。” 许昭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按自己每天宿舍、食堂、教学楼三点一线,忙起来的时候的确有可能忘记。再加上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拒绝。 用没打针的那只手接过她的手机,熟练地输上号码后递还给她。 第3章 担忧 十月已经到了初秋,天气不再酷热难挡室友们从一天一个澡变成了两天一个澡。但对于一向爱洁的许昭来说秋天一天不洗澡是非常难受的事情,可偏偏打完疫苗后24小时不能洗澡。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打了一盆清水擦了擦,换上睡衣正打算上床睡觉时,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提示音,他拿起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 许昭从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凭一己之力把学校表白墙搞成了连连看,各种角度的照片都有,而他本人却毫不知情。 都说——好的爱情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在他去报到的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女生向他要微信了,却都被他婉拒了,不是他眼光太高看不上而是他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弟弟还在读高中,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谈恋爱太费时间和精力了,如果是很喜欢很喜欢那跟她在一起也只是耽误人家。于是他就抱着他这套恋爱观硬生生地单身到了现在。 就算他拒绝了,隔三差五总是会有人不知从哪儿要到了他的wx,可偏偏wx没有拒绝申请的按键,除了老师和同学他一般都是看一眼就退出去的。这次也毫不例外,他点进去看了一样就打算直接退出去,却看见她的头像十分眼熟——像极了今天给他一爪子的猫咪。 他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喵喵:许昭同学你好,我是叶清雅,非常冒昧地打扰你了,三天后记得去医院打第二针疫苗。 许昭点了个同意申请,在聊天框里输到“好的”,消息发送出去没几秒对方就回了个笑脸,许昭看了一眼便熄屏了。 三天后正巧是星期六,这周的星期六他跟小眠约定好了会回去。 于是当天清晨他早早地就去了医院,忍着痛打完第二针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琼理。 另一边的沈眠大清早就出门买菜了,买了颗绿油油的西蓝花,再买一小块肉回去就可以做一份荤素搭配的西蓝花炒肉了。 路过水产区的时候,看见盆子里有很多花甲,上次做花甲炖汤的时候哥哥还夸赞味道很鲜呢!算算日子也有一个月没做的,正巧今天的花甲特别新鲜,他买了一斤提回家炖汤喝。 家里的灶台火刚熄,客厅就传来一阵开门声,沈眠这时也顾不上取围裙了,把手上的锅铲一放就赶紧跑到门口去迎接哥哥了。 许昭一打开门就被站在门口的沈眠拦腰抱住,左手传来一阵酸痛,他吸了一口冷气没有吭声。 沈眠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赶忙松开手,一边观察哥哥哪里不对劲一边关心问道。 “哥哥,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昭不想让他也跟着担心,况且已经打过疫苗了,用没打疫苗的右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 “没有啊,你今天做的什么,我站这么远都闻到香味了!” 沈眠没有吭声站在玄关处看着他,许昭心虚地开始换鞋。 今天早上去打疫苗的时候还是打的左手,一路上酸酸涨涨的,换鞋时也一直用右手,沈眠也发现了这一点,等许昭换好鞋后,板着个脸目光一直落在他左手手臂上。 许昭察觉到他的目光试图转移话题,“早上吃得少,正好我也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在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沈眠轻轻地抓住了他左手手腕,手背上的猫抓痕已经淡到基本看不见了。 今天许昭穿了一件灰色的带帽卫衣,身高的原因让他的尺码偏大,衣服穿在身上宽宽松松的,即使如此沈眠将衣袖撸上去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 随着衣袖一点点撸上去,许昭常年不爱晒太阳而显得十分苍白的手臂一点点露出来,撸到三角肌那块的时候,有一处皮肤微微鼓起,鼓包的最上面还有两处未消的针眼。 沈眠看着那处鼓包和针眼,心里疼得厉害,想轻轻摸一下但又怕弄疼了许昭。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带着点鼻音问道:“哥哥,这是怎么弄的?” 许昭满不在乎地说:“害,就是被学校的小野猫抓了一爪子,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瞧你那眉头皱得都老了十岁了。”说完伸手去揉他皱得能夹死一直蚊子的皱纹。 沈眠不开心地偏过头去,一脸不开心地埋怨道:“哥哥你总是这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总是自己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哎呀,都是哥哥不好,非要去摸那只小野猫,现在害的小眠为我担心,都是我不好。” 听见许昭一直埋怨自己沈眠心里也不好受,松开紧皱着的眉头轻轻扯了车哥哥的衣袖说:“好了好了,哥哥不是饿了吗?快去吃饭吧!” 两人坐到餐桌前,许昭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花甲炖汤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花甲们的壳全都被煮开了,露出淡黄色肉质饱满的肉来。许昭的筷子刚想夹一块放碗里,沈眠就先他一步把整碗汤全都移走了,把绿油油的西蓝花移到他的面前, “哥哥你吃这个,花甲不能多吃。” 许昭苦笑不得道:“只是不能多吃又没说不能吃,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沈眠起身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碗来,拿起勺子盛了半碗花甲汤在许昭望眼欲穿的表情下又加一勺子花甲才递给他,“等哥哥能吃的时候我再多做些,保管哥哥一次吃个饱。” 许昭接过完后,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赞不绝口道:“小眠,你做的花甲汤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过每次回来都是你煮饭做菜,下次我早点回来这些都交给我做吧!” 沈眠看着他笑眯眯道:“好啊,下次哥哥来做。” 其实这话是哄他的,等下次他回来的时候沈眠肯定又把饭菜做好了,他闲着的时候总是在研究菜谱,不为别的就是想把哥哥喂胖一点,他总是忙这个忙那个,空闲时间还要照顾他都把自己累瘦了。 他对哥哥的好根本就比不上哥哥待他的万分之一。 吃完饭后,许昭看他神色如常,以为打疫苗这事就此翻过篇章了,谁知沈眠又拉着他,一副不问清楚就誓不罢休的模样。许昭无奈只好跟着他坐在沙发上继续道。 “疫苗一共要打五针,今天才打了第二针,再过4天去打第三针,过11天去打第四针,最后一针在18天后,你真的不用太担心。 我手也只是被它抓破了点皮,没有出血,打疫苗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说完又把袖子撸上去给他看。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连打疫苗都嫌麻烦,沈眠顿时就不乐意了,“被猫抓了肯定要打疫苗的,哥哥不不要总是嫌麻烦就把这事放在一旁,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跟许阿姨他们怎么办!” 许昭看他满脸严肃的样子立马败下阵来,往沈眠这边靠了靠,嘴上答应着:“好啦好啦,我下次再也不去逗野猫了,你别生气。” “还有要按时打疫苗。” “对对对,我保证我以后肯定按时去打疫苗。”许昭说完沈眠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毕竟被猫抓了不去打疫苗要是发病是100%的致死率的,任何事都可以马虎,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晚饭沈眠做的十分清淡,胡萝卜炒肉和一碗小白菜,许昭负责吃胡萝卜,沈眠主要负责吃肉。 吃完饭后,许昭想帮忙洗碗却被沈眠个推出厨房嘴上说着:“你手还疼着的怎么洗碗啊,我一个人洗碗更快,一下子就好了,你去沙发上坐着吧!” 许昭拗不过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看今晚的新闻连播。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一声,许昭以为是院里的师兄中找他有什么事呢,打开消息界面却是叶清雅发来的。今天早上她也发了一条条消息,只不过当时他忙着赶车没时间看而忽略了。 叶清雅(早上):许昭同学,今天是你要去医院打疫苗的日子,你什么时候去,我陪你一起吧? 叶清雅(晚上):非常抱歉这么晚还给你发消息,你今天去打了第二针疫苗吧? 许昭:打完了,谢谢你的提醒。 叶清雅:打完疫苗后要忌辛辣、海鲜、鱼虾、鸡、烤茶、浓茶、咖啡、巧克力、可乐、冷饮、鸡蛋、葱、、姜、蒜、洋葱、韭菜等刺激性食物都不能吃。也不能去健身房锻炼、跑步、打乒乓球那些也不能,最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打疫苗的那只手不能提重物,电脑包还是用右手提吧! 叶清雅:最近天气有点降温,你记得多添件衣服,千万别着凉了。 许昭:好的,谢谢! 许昭手机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沈眠已经洗完碗出来了,许昭自然而然地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楼。 等许昭走到房门口到时候,沈眠突然出声叫住他,细心提醒道;“哥哥,睡觉的时候别压着左手,晚安。” 许昭闻言一笑,“你怎么小小年纪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我知道啦!你也早点睡觉,别总是熬夜学习,不差这几个小时,晚安。” 沈眠的目光一直到许昭走进房间再关上房门才收回来,他在心底暗自说道:可是琼理到港城要两个小时,我要是不再努力点怎么能追上你呢! 第4章 痛入骨髓 十月下旬的时候微风不燥,落叶、晚风与操场一切都只是刚刚好。 “听说了吗?这周星期三举办运动会。 “我靠我靠,我真的是太激动了! “终于不用呆在教室上课了!哈哈哈哈!” 江浩趁大课间去外面上个厕所的功夫一回来就立马跟班上的同学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他坐在走廊的窗户旁话一说完很快就有一群人将他围了起来。 “我靠,真的假的啊!我没有报项目可不可以请假回家打游戏啊!”平时不爱上课的一名同学问道。 江浩故作高深地单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当然是真的,比你那50分的英语试卷还真!”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被调侃的那个人竟然丝毫不恼反倒跟着大家笑的无比开心。 在这群少年们的世界里,只要有“放假”或是“举行什么不用上课的活动时”他们总是赤忱的、洒脱的,什么玩笑话都随着笑声被抛诸脑后了。 坐在窗边写题的沈眠闻言笔尖一顿,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如果可以请假的话,那他是不是有时间可以去找哥哥了! 上周体育委员拉人参加运动会时,还特意跑来问沈眠有什么拿手项目,他皱着眉思索了会儿,看着桌上的各色各样的习题集冷冷地回来句“写题”。 体育委员听到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默默在背后给他竖起大拇指,学霸就是学霸,只擅长刷题。 运动会第一天都是初赛,第二天是决赛,第二天缺席不太好,那就只好第一天早上装作不太舒服的样子,跟老师请个假应该是可以被批准的。 今天下午上数学课的时候,班主任在临近下课的时候公布了这一则令人激动的消息,一瞬间教室立马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 大家都激动地喊着、忘我地讨论着该怎么给别的班一点颜色瞧瞧,看看谁才是高一年级的老大! 十五六岁的少年每到运动会的时候班魂总是燃烧的,他们的矛头永远是对外,他们的目标必须是登上第一名的宝座。 运动会的那天是个久违的大晴天,蓝蓝的天空飘着奇形怪状的云,操场边那颗长得像鸡腿的大树,操场上一声比一声更高的欢呼声。 夏天早已过去,少年们的热情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炽烈夺目。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沈眠一人,大家都去操场给同学加油了,他穿着校服无精打采地趴在教室里寻思着改怎么装病。 他的班主任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女老师,姓屈,此时她正拿着太阳伞打算去操场上给同学们加油打气。路过教室时,她本以为会空无一人却无意间发现沈眠趴在课桌上。 沈眠同学一直以来都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不对,应该是整个年级成绩最好最努力的同学。除此之外让她一直对沈眠格外关照的原因还有——沈眠父母早逝,现在借住在许家,这些情况她都了解一二,一直以来对沈眠的关爱总是比旁的学生多一些。 沈眠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猛地回过头来,看见是屈老师表情明显是惊愕了一下,随后立马开始表演。眉头紧皱表现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屈老师三步作两步走上前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关心地问:“沈眠同学,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是肚子疼吗?老师带你去医务室。” 沈眠虚弱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眨巴着平日里墨色水灵灵的大眼睛,“老师,我有点感冒了,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恐怕不能去操场给班上同学加油打气了。” “操场你就别去了,老师带你去医务室。”屈老师说着就要背起沈眠,却被沈眠阻止了。 “老师,我家里有常用的感冒药,再去医务室拿药太浪费了。” 屈老师也是关系则乱,听他这么一说,并没有丝毫没有起疑,反而更加同情沈眠。在她的眼里,沈眠同学感冒了为什么不去医务室?肯定是因为医务室的药还要花钱买,而正巧家里有剩余的感冒药。 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一个月没多少零花钱吧!这开个感冒药的钱可能没多少但对沈眠同学现在这个情况来说肯定是雪上加霜的,她这个当老师的怎么好还横加阻拦。立马去办公室签好了一张请假条拿给他。 沈眠拿到请假条后在屈老师担忧的目光小慢吞吞地背好了书包,跟老师道别后立马健步如飞地走到了校门口,将手心里攥着的纸条递给门卫大叔。 大叔上下打量瞧了一番硬是没瞧出面前这个学生有半分感冒的样子。但人家班主任都批了请假条他也不好僭越多问,收下请假条就放沈眠离开了。 沈眠学习每天都有计划,这次突然打定主意要去港城大学,在骑自行车赶回家里的时候也在脑海里飞速计划着今天这宝贵的一天该怎么用。 去哥哥学校看望他光双手肯定是不行的,他打算先去水产店买半斤哥哥爱吃的花甲,再去买根胡萝卜。哥哥平日里经常看电脑,眼睛肯定也需要好好爱护。 买完菜后沈眠并没有因为着急赶时间而草草了事,恰恰相反每一道菜都是精心制作好的,咸淡都正好。 把炒好的菜全都放进保温桶里,为了能顺利混入哥哥学校,他将保温桶放进了书包里。刚要出门的时候沈眠闻了闻自己身上这股油烟气一只脚都迈出家门了又赶紧收了回来。 去房间里匆忙换了一件衣服,摸了摸头发总觉得似乎也沾上点油烟。但时间紧促,来不及他再洗个头发了,从衣柜里拿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戴上就匆匆出门了。 搭乘两个小时的高铁终于到了港城,这是他第一次来港城,周围的一切都很繁华,但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开始用手机查导航了。 港城大学共有四个门,分别为东门,西门,南门,北门。 沈眠第一次来哥哥学校,他根据手机里的导航,在北门下了车。学校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正站在刷脸入校的闸机门口,他猛地止住脚步,侧着身站在不远处,假装自己在等人出来一起吃饭。 过了没一会儿,下课铃响了。下了课的大学生们在闸机处排起了队,临近饭点,保安看管得并不严,学生们一人扫脸三两一起过个闸机,等到有人买好了饭排队进去的时候,沈眠就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后面。 今天室外天气就有22℃,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带帽卫衣,黑色的鸭舌帽下露出他稚嫩的脸颊。好在无论在什么天气、什么时候总会有人带着鸭舌帽,这也就显得沈眠不那么显眼,而鸭舌帽正好把他的脸遮去一大半,安静地跟在别人身后将稚嫩藏了起来也就无人发现。 路过保安身旁时,沈眠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生怕被对方发现了。好在保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一直盯着校外驾校发传单的男生,预防他偷偷溜进来。 成功过了闸机后,沈眠终于能松口气了。一直继续跟着导航走,路过了人潮涌动的经管学院,走过了落满金灿灿栾树花的大道。四周都是刚刚下课怀里捧着书前往食堂的大学生,只有他在逆行地往前走,另类而又突兀。 当计算机系这四个大字在太阳底下闪着金辉时,他站在右侧的栾树下等。 这是他第一次来哥哥学校,内心的的雀跃与欣喜怎么也藏不住。 一路疾行沈眠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的汗水,他用手心擦了擦。但又想到等会也许激动地会牵哥哥的手,哥哥很爱干净的! 他赶紧把沾满汗液的掌心往黑色的裤子上擦了又擦后又放在鼻尖处仔细闻了闻,没有闻到汗味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楼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眠侧前方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和一件米白色针织外套的女生。她正站在阴凉处的门口等,微风吹动着她的裙子,少女脸上的期待与笑容格外地晃眼。 在风把少女的裙摆吹起起六个来回的时候,一身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长裤的男生走到她面前。 看见叶清雅站在楼下许昭显然是没想到的,他有点迟疑地走到她面前。 随着他的脚步叶清雅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紧张。她见过无数次他的背影,她知道许昭每次下课总是会等到大家都走光时才会下楼,她知道许昭只要没有课就会去图书馆学习,只要一学就是大半天。 她还知道许昭喜欢吃西食堂里的糖醋排骨,天气热的时候特别喜欢去操场盘边的水果店买水果捞吃。除了买水果买的最多的就是香芋块和椰奶块了,明明看上去对什么都淡淡的人却爱吃甜食。而她也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爱吃甜食的呆小子。 随着许昭越来越近,她紧紧抓着裙摆的手开始有了细微的颤抖,在许昭停下来的时候她鼓起勇气抬头望着他说。 “许昭同学,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请问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她的眼眶泛着些许红晕,许昭不忍在这样的目光下说出一句让人伤心的话来。他微微错开跟叶清雅对视的目光,在脑海里思索该怎么拒绝才显得不伤人。 他这么久一直没有谈恋爱除了那可笑的恋爱观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沈眠。沈眠还没有毕业,家里又没有人操持,要是谈恋爱了谁来照顾小眠? 叶清雅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许昭的回答,她就知道,知道不是谁都可以那么幸运地成为他的心上人,被他温柔地对待着。可是心脏处却传来隐隐作痛的疼痛感,眼泪不听使唤地争先恐后夺眶而出。 许昭见她哭了一边道歉一边着急急忙慌地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递给她,在远处的沈眠眼里像是两人在牵手。 叶清雅第一次的捷越便是利用了许昭的善良抓住了他的掌心,她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请问我可以最后再抱抱你吗?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许昭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整个人都是懵的。趁他懵懵的时候叶清雅上前两步踮起脚尖抱住了他。 站在栾树下目睹全过程的沈眠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像是年久失修的破旧木偶一般,嘴唇微张,眼神里的错愕与失落清晰可见,支撑他继续行走的核心已然坏死。 他好想冲上去一把拉开两人,告诉那个女生,哥哥是他的! 心脏传来的疼痛胜过任何一次受伤,明明没有流血,可胸口处却又疼得那么真实,那么强烈。 他的左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位置,卫衣的面料轻易被他抓得皱成一团,像是颗被挤压坏的心脏。 等许昭这个呆子回过神来将她推开时。 微风吹起落了满地金黄的花瓣,花瓣在空中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金黄色的甚是好看;栾树在风中起舞,又落了一地金黄,站在栾树下的沈眠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5章 藏匿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沈眠在回家的路止不住地想,坐高铁的时候想,坐公交车的时候想,他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样,在脑海里拼命地去寻找那个答案,当他回到琼理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都自以为是地认为哥哥不会喜欢别人。他那么呆,每次被人表白都会手足无措。即使并不认识那个女生,他也会非常认真而有耐心地听对方讲完,最后再非常有礼貌地拒绝她,他就是这么一个温柔而又善良的人。 可是他忘了,忘了人是会长大,长大了总是会变的…… 沈眠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家中时太阳早已下山,屋内黑漆漆的一片,他眨了眨早已干涩地挤不出一滴眼泪的眼睛很快适应了这黑暗。 他沉默地在玄关处换好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书包随意地丢到地上,他脱力从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砸在木质的地板上,一路故作坚强的伪装终于在此时脱落。 封闭的房间像是给了溺水的人一个游泳圈,让他能短暂地呼吸片刻。可即便如此,胸口的疼痛还是在不可遏制地向四周扩散,那蚀骨钻心的痛已经蔓延至骨髓了。 早上因为走的匆忙而忘记关的窗户依旧敞开着,秋夜的晚风一阵一阵地往屋里吹着,吹得他干涸的脸颊生疼,同时也吹响窗户上的风铃。 叮铃~铛,叮铃~铃…… 安静的房间里风铃敲奏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动听。 沈眠听见声响朝它看去,屋内的窗户上挂着一只窝在小篮筐里舒服地眯着眼微微露出四颗小虎牙的橘色小猫风铃。 这是他八岁的时候哥哥送他的生日礼物。 记得当时他打开礼物盒的时候还有点惊讶,转头问哥哥为什么选择送只猫给他? 那时哥哥笑着说,放学路过精品店的时,隔着透明的橱窗,我一样就看见了它。你不觉得它笑起来的样子跟你很像吗?特别是那四颗虎牙! 一想到这他努力尝试着弯了弯嘴角,被风吹干的眼泪黏在他的脸,干燥的皮肤被他的嘴角牵动着传来一阵疼痛。 他似乎嫌这样太慢了或许又担心自己笑不出来,伸出两根食指努力把僵硬的皮肤一点点往上提,直到3成功露出哥哥说的那四颗小虎牙后苦涩一笑,嗓音低哑难辨,不知是哽咽还是哀嚎。 这时,书包里的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沈眠一开始以为是许昭打来的。也顾不上难过伤心,赶紧振作起来用衣袖囫囵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却不是哥哥。 刚刚因为“许昭”而急速跳动的心在看清来电人时像是坐过山车一般立即降了下来,他一手握着枯涩的眼睛,另一只手拿着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终于在电话快挂断的最后几秒,沈眠才慢吞吞地接通了电话。 一阵关怀的女声随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沈眠同学,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没有来上晚自习呢?” 他跟屈老师只请了半天假,今天晚上是要去上晚自习的,他回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这件事也就被他抛却脑后了。 沈眠松开挡着眼睛的手,扯了扯黏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衣袖,用十分嘶哑的声音回道:“屈老师,对不起,我今天下午有点发烧,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我可以明天早上再去上课吗?” 屈老师一听沈眠这嘶哑的嗓音更加相信他了,再开口时声音不知柔和了多少倍,“可以可以,你在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好点了再来上学。 老师相信你学业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你现在这个情况你家长知道吗?” 沈眠想都不想就撒谎道:“知道的,哥哥他今天还陪我去医院了呢!” 屈老师又关心了他几句后挂掉了电话。 可喜欢不是病,沈眠无药可医。 临近凌晨两点的时候他才去浴室洗澡,他将浴缸放满了水,环抱着腿将自己围了起来。 他从一出生迎接他的便是苦难,尚在牙牙学语之时便失去了父母,到上小学的时候失去了唯一还爱的奶奶。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时候,他不懂。 现在,他依旧不懂。 从许叔叔带他回许家的那一刻开始,当他遇见许昭的那一刻开始,他感受到了跟奶奶不一样的爱。许昭给他的爱是包容的,是温暖的就像四五月的春风。 许昭给了他一个家,可是他却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只留他一个面对只剩空壳的家。他崩溃地找不到出口,只能一个人独自面对无数个寒夜。 可是沈眠不想怪他,哥哥总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家,有自己的新家庭,有善良美丽的妻子,有可爱圆嘟嘟的健康宝宝,而他注定无法爱上别人,也注定会孤苦一生,漂泊无依。 这样的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 人活在世上有亲人、有朋友,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想去的远方,可是他沈眠什么都没有。他赤条条地来,孤零零地在世间活了15年。 小时候他想要爸爸妈妈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一场意外让他丧失了双亲,成了人人都可怜的孤儿。 刚刚读小学的时候,他和奶奶相依为命,他希望奶奶长命百岁,可是上天没有怜悯他,把唯一爱他、疼他的亲人也带走了,从此他跟孤儿再无二致。 也许是上天看他真的太苦了,所以派了许昭来拯救他。于是他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能跟哥哥永远在一起,从6岁的时候一直许到15岁。 可是哥哥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有了伴侣,不再需要他了……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沈眠的头开始渐渐往下水下沉,水就快淹没头顶的时候,浴室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暴力地打开了。 沈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粗暴地从浴缸里拽了起来,水快速地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流了下来。 屈老师挂断电话后忽然想起有一款药降烧非常好用,她再打电话给沈眠时一直显示无人接停的状态。无奈之下她只好打电话给沈眠的哥哥——许昭。 所幸许昭接了电话,但对她所说的那些都一无所知,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许昭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许昭挂断电话后就连夜买了一趟最快的车票回家,到琼理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好在火车站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有出租车。 等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发现家里一片漆黑,只有二楼的浴室还凉着灯,他站打算站在浴室门口等沈眠出来,却一直没有听见水声,情急之下推门而入。 谁知道沈眠着小子大冷天的还在泡澡,你说他泡澡就泡澡,竟然还泡着泡着睡着了,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说不准明天看见的就是这小子的尸体。 许昭此刻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他也是太过生气了,两只手捧着沈眠的脸就开始骂:“你小子发烧不告诉我就算了,生着病还敢泡冷水澡,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完也不等沈眠解释继续说“要不是屈老师突然想起有个治发烧很好的药打你电话打不通,这才通知我,要不然我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许昭刚刚冲进来把他从水里提出来的时候,沈眠整个都是懵逼的状态,被哥哥一通教训后大脑才缓慢开机。此刻才努力努嘴苍白地解释道。 “哥哥,一开始不是冷水,是温水,后来……后来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说完还连着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本来没感冒的,泡了个冷水浴似乎真的感冒了。 好在这次是真的感冒了,不然屈老师告诉哥哥自己发烧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许昭听见他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的模样瞬间就心软了,一边继续念叨一边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毛巾像小时一样给他擦头发。 沈眠此时像一只被主人训斥的小狗,再苦恼也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擦干头发后,许昭起身去一楼拿感冒药给他,沈眠也趁着这个时候擦了擦穿上衣服乖乖地躺在床上。 许昭拿着药上来的时候,沈眠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像是知道他会上来一样,早早地就打开了门。 许昭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眠,来喝药了。”许昭把褐色的那杯递给沈眠,另一只手拿着一杯透明的温水,他这个弟弟最怕吃药了。 小时候要他吞药丸简直是跟要了他的命一般,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虐待了他呢。 再之后,沈眠每次生病能喝的药绝对不吞药丸,渐渐地家里的医药箱里大多数药都是袋装的。 许昭见沈眠喝完那一杯后,赶紧把手上的温水递过去。 一杯温水下肚,沈眠嘴里的苦涩被冲去不少,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哥哥,生怕这是一场幻觉,忐忑地伸出手抓住了哥哥的右手。 “都多大的人了,生了病还是这么粘人!”许昭虽然嘴上这么说,左手却一直安抚性地轻轻拍打着什沈眠的背。 沈眠望着他嘴角的笑出神,就算哥哥没有女朋友,他对哥哥的这份喜欢也永远不能说之于口。结局到最后又不会有什么变化,只要哥哥跟她在一起是开心的,只要哥哥能幸福,那就够了,没有什么比哥哥能快乐更重要事情了! 我希望哥哥能一直快乐! 即便我不快乐也没有关系。 从这一刻起,他决意把内心的猛兽戴上镣铐,关进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