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灯花》 第1章 赐婚 上京城最大的酒楼——香叶楼内。 季闲川端着酒杯轻晃着,昂头饮进,辛辣刺痛着喉咙,他丝毫没有感觉,似是已经麻木一般,自顾自的续满,又再次灌入体内。 “你这都喝两壶了,再喝身子该受不住了。”身旁的赵卓皱着眉,神情中满是担忧。 刚探出手,想要把季闲川的酒杯抢下来,后者却抓紧酒杯轻松躲过,手臂猛地掠过桌面。 桌上的酒壶,水果,糕点应声弹起,紧接着“哗哗啦啦”掉落在地,刺耳声吓得赵卓连忙起身退后。 遍地的陶瓷碎片,季闲川却始终垂着头,不说话也看不透。 包间房门被敲响,是香叶楼老板花尽,他小心翼翼推开门,瞧这地面一片狼藉,吞着口水,小心翼翼说:“可是这酒和糕点不和胃口?还是奴家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陪季公子?” “……滚。”季闲川用气音懒散地说。 花尽一时没听清,问:“季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滚!滚远点!听明白了吗!”季闲川被问烦了,死死盯着让他烦燥的女人。 季闲川长得美艳,发丝还带着卷,平日里,那双眼睛含情又勾人,对谁都笑眯眯的,说话也好听。 花尽这还是第一次见季闲川这样,被吓得失语,连忙退了出去。 “朝堂这几日就会派人去云昭请你父亲来京,你给身子喝垮就能阻止这场婚事了吗?”一直沉默的萧亦谦开口说。 季闲川沉默着,他的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凭什么?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清晨宫内传出消息。 光和28年,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改国号元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城的鸣钟声响彻不停,金銮殿前大臣披麻跪在两侧,静听遗诏诵读,明黄的遗诏被合上,本应庄重威严的场合,众臣却不合时宜的窃窃私语。 原因无他。 盛德帝疯了。 遗诏前面都很正常,后面却真是让天下震惊,三皇子慎王被指婚,对象不仅是男人,还要求在孝期内完婚。 盛朝没有男人为妻的先例,更没有皇子在守孝期成亲的。 而季闲川即将成为这个先例。 季闲川身无官职,又非皇室,对于盛德帝驾崩,内心毫无波澜,只是作为皇土之下的百姓,在府内进行简单哀悼。 倒是他的好友都在宫中,为了盛德帝的丧事焦头烂额,他很是逍遥,甚至有些无聊,只能在独自品茶逗鸟。 嘈杂的脚步声扰乱他的思绪。 “季家公子季闲川,可在?” 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季闲川皱眉,示意身边的管家去开门。 这个节骨眼上随意在城内走动,还敢高声,季闲川心中泛起疑惑:宫中人来找他做什么? 两个小厮拉开大门,来者是盛德帝身边的老太监,身后带了两排的小太监,他站在前方,金帛所制的圣旨被摊开。 老太监虽身着白色素衣,但脸上却挂着让人诡异的笑,说:“季公子,还不快跪地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 没等季闲川反应过来,就被自家管家按在地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慎王萧亦灿与云昭季家小儿季闲川多年相识,互生情愫……” 季闲川垂着头,脸色微变。 老太监一字一顿接着说:“琴瑟和鸣,是为良配,故赐婚于二人,朕死后不必守孝,一个月内完婚,共赴封地云昭,钦此!” 赐婚一词一出,季闲川大脑‘轰’的一声,这老太监在说什么? 他一个和皇室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给他赐婚? 还是把他赐给皇子,怎么可能? 季闲川大脑一片空白,问:“敢问公公可是走错了路?” “云昭季家小儿,八岁离家来到上京城的季公子,季闲川。”老太监一字一顿的肯定。 闻言,季闲川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站起身然后冲上去质问。 脏话刚冒头,身后管家却牢牢拽住他,膝盖摔在砖石上,疼的季闲川闷哼一声,思绪回笼,他撇过头,院子里跪着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十多个下人。 “少爷,冷静点,不接旨可是灭九族的大罪!”管家周民顿了顿,接着提醒着,“其余的回头再说。” 闻言,季闲川头上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见人迟迟不肯伸手接旨,老太监有些不耐烦,低声说,“季公子,快叩谢接旨啊。” “草民……接旨。”季闲川一字一顿,不眨一下眼,圣旨像是山芋一般烫手,他极力克制才没有把它撕成两半。 季闲川反复看着圣旨,试图看出些其他什么,结果却不尽人意。 他被赐婚给皇子这就是事实。他和皇家没有半分关系,为什么盛德帝要这样做! “少爷,你还好吗?”周民问。 季闲川不答,把圣旨抛在地上,只留下一个‘查。’字。 他犹如幽魂一样一步步走进酒楼,端起酒杯饮酒。 想不通。 不甘心! 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来到上京城,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拼命挣扎,努力扎根,就在昨日还为即将入官场而欣喜,而现在,盛德帝死的突然,他的一切也被毁灭的突然。 他做不成官,也在京城留不下。 从季府到香叶楼并不远,可季闲川却实实在在走了很久。 这么多年像是泡沫一样,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甚至更差,他再也没了做官的可能,甚至说成为正常人的可能都不复存在,还会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聊起的话题,进而辱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一张诏书摧毁了季闲川。 像是做梦一样。 * 季闲川捏着杯子的手泛白,说:“我根本不认识他,更没有断袖之癖。” 萧亦谦:“口舌易生是非,这么大了还不懂吗?遗诏上说你二人有情,那么你二人就是有情。” “真就一点办法没有了?”赵卓连连叹气。 “明日礼部就要开始筹备了。”萧亦谦为他拍背,说:“我这个弟弟,从小身子弱,但长相却是一等的,太医曾说他活不了多久,你就当这几年去慎王府做客,赏美人养眼,再去云昭游玩几年,到时也还是有回京的可能的。” 回京只是可能吗?是了,到了封地,即使是慎王去世又能怎样呢?他永远都是慎王妃,不可能想回京就回京。 季闲川心如绞痛,他紧闭着双眼,酒杯在他的手中出现裂痕。 包间内的空气太过凝重,赵卓为了缓解这场面,接话玩笑说:“还能有我们季大美人好看?” “你还真别说。” 萧亦谦:“我今日同宫人一起去宣旨,第一眼都被惊到了,前几年见他还是长相俊美,现在倒是拔尖了。” 季闲川对那人长相没兴趣,说:“慎王不认识我,也会想主动求退婚吧。” “别想了。”萧亦谦说:“他接旨痛快的很,笑容满面的没看出一点不愿意,我都差点以为你们早就暗生情愫了。” 季闲川抬眼瞧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季闲川站起身,揽着萧亦谦的脖子拉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冷冷的开口。 “慎王若是死了,一切就还在正轨上。” 萧亦谦认真盯着他,“你别做傻事。” 赵卓看的蒙,问两人说的什么,也没人搭理。 季闲川松开萧亦谦,轻松一笑,只是配上这脸色和猩红的眼睛,显得极其恐怖。 让人战栗胆寒。 “你们喝吧,我回府了。”季闲川说着,被捏碎的杯子和地上那些混在一起,季闲川晃晃悠悠的走到包间门前,掌心不断滴着血,染红一条路。 “我送你。”喝的站都站不稳,赵卓担忧他,想扶他,季闲川甩开他,拒绝道:“不用,让我自己静静。” 赵卓求助的看向萧亦谦,萧亦谦道:“随他去吧,他的暗卫不会让他出事的。” 整条街除了香叶楼都是昏暗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快入冬的晚风很冷,吹的季闲川打哆嗦,他虽然八岁就离开了江南,但身子骨还是怕冷的,加紧脚步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季闲川眸光里透着狠戾。 为什么是他?诏书上的人为什么是他?多可笑啊,一个男人去做王妃,龙椅之上死的人,不知是何含义,兴许只是写错了人,兴许是死前糊涂,草草落笔写下,就这么决定了他的未来。 季闲川甚至没有办法阻止。 可是他的努力算什么?他所寻求的又怎么办? 季闲川摊开手掌,碎片划伤的一道道口子疼的钻心,他任由伤痕留着血,马车逐渐变缓接着停下。 周民从天黑就在门口等人回来,马蹄声刚入耳,他就注意着,吩咐下人扶少爷下车。 “少爷,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周民道:“我去让人给你备醒酒汤。” 季闲川摇头,全然不像刚才喝多的状态,“喝的不多,花酒而已,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打听到了吗?” 见人真没喝多,周民这才放心,点点头,说:“我扶您回房说吧。” 季闲川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听周民说:“盛德帝的遗诏写的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废话,所以格外好打听。太子萧亦晨继位,大皇子萧亦谦封为温王,大公主箫祐冉封为辰月长公主。” 说着,周民顿了顿,见季闲川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至于三皇子慎王……就如同今日接的圣旨一样。” 醒酒汤被饮进,季闲川把碗放在一旁,捏着眉心,说:“周叔,官职一事怕是难办了。” 前段日子萧亦谦同他说,趁着先帝病重会找机会给他谋个官职,刚刚在香叶楼,萧亦谦提都未曾提。 真是好一个遗诏啊。 季闲川笑了,猩红着眼盯着汤碗。 全上京城都知道他即将要为人男妻,成为慎王妃又怎么能入仕?周民明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周民以为自家少爷要发怒时,季闲川却轻飘飘把碗放在一旁,轻声说:“周叔,我今晚出去一趟,注意盯着点别处差错。” 周民张了张嘴,心中顿感不妙,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找来府里和季闲川身形相仿的进了房间,而季闲川则穿着那下人的衣服混了出来。 趁着人不注意,季闲川换了玄衣带了面罩,熟练的翻墙出去。 他要走一趟慎王府。 慎王府本就在上京城的角落,远离人烟,守卫却远比他想象的严。 太奇怪了。 季闲川绕了三圈才找到时机翻进来,他趴在屋顶,小心翼翼掀开琉璃瓦片又放回去,找了十多个屋顶后,终于找到萧亦灿的寝殿。 迷药从房上面飘满房间。 等确认人不会醒来,季闲川才从窗子跳进去,帘子被掀开,他这才第一次看清这位慎王的后背。 他突然想到,萧亦谦说慎王长的惊艳,下意思想把人转过来,又及时打住。 万事要谨慎。 寝殿不算大,慎王平稳的呼吸声像是催促着季闲川,空的药碗摆在食案上,季闲川用手触摸里面的残渣,已经凉了。 慎王身子弱不是秘密,全上京城的百姓都有过耳闻,经常是谈论的话题。 [盛德帝有三子,大皇子沉稳冷静,二皇子聪明讨喜,至于三皇子……病弱貌美] 对于这种一步三喘,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病怏怏靠药吊着的。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这种人,唯有用药才是最佳选择。 慎王身体里的药太多,即便到时候是天下名医也不会察觉异常。 不会有人想到是季闲川。 他不可以成为慎王妃,不可以回到云昭,他的一切不能被毁,遗旨不可违,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慎王消失在这个世上。 杀了慎王,回到正轨! 开新文了!!大家可以点个收藏嘛[可怜][可怜] 初冬和两个宝宝一起过~ 【衣襟碎嘴:选了个黄道吉日开文,真的很希望之后一切顺利,然后有很多的宝宝喜欢,快快攒够收藏上榜然后入v吧!啊啊啊!救救这个糊咖作者吧……没有人看没有人互动,真的会碎掉的……呜呜呜呜呜呜。 ps:到底是谁发明的期中考试,好水好愁好痛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赐婚 第2章 暗访 慎王府守卫多,下人也多,即使是深更半夜也始终有人在王府里走动。 整个屋内收拾的一尘不染,这个药碗放在这里格外突兀,伺候的人没道理放着脏碗不收拾,那是下人疏忽,还是说这碗故意放在这里。 季闲川警惕的扫了眼床,取了部分残渣装好,面罩遮挡着他的脸,只留一双眼盯着床上的背影。 慎王也是个可怜人。 季闲川在屋内等了许久,期间一直没有下人进来,他松了口气。迷药味道彻底散掉想原路返回,他的手指拉开窗的缝隙,一排侍卫带着刀从附近经过。 细小的声音被捕捉,为首的立马转过头,黑暗中不断的扫视,季闲川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与黑夜融为一体。 片刻,为首侍卫收回警惕的神色,对着其余人小声说:“走吧。” 窗户走不通,季闲川来时注意过,门口只有两个小厮看守,侍卫也不总在前面巡逻,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他撕开衣袖,又分成两半叠好放在手心,利落拉开门,眼疾手快用布料捂住坐在地上犯困的小厮,没等人反应过来,左右手同时抬起,两个手刀敲昏了人。 侍卫身上的刀摩擦衣服,这声音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季闲川顿感不妙,听着声音他断定就在拐角处,马上他就会和他们撞个正着。 来不及多想,季闲川转身翻进旁边的草丛中。 然而几个侍卫走到门前,分开而站,不走了。 季闲川内心暗骂,早不站岗非要在他已经出来才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侍卫一动不动,他始终没找到机会逃出去。 这身衣服为了方便很是单薄,此时晚风一吹,冷风习习,季闲川有些发冷。 侍卫再不走,今夜他怕是要冻死在慎王府。 季闲川咬牙,屏着呼吸,趴在地上一点点挪动,终于在侍卫的盲区处躲进了厨房,他的脸被憋得涨红,等关了门才敢把面罩拉下打喷嚏。 还是刻意压着的。 等从新戴好面罩,突然,一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这里做什么?”那人沉着声问。 季闲川不说话,等了几秒,确定对方不会直接动手,偏头抓手腕接着脱身,动作一气呵成。 这人的手腕很凉,凉的不像活人。 两人面对面互相打量着,好巧不巧,那人穿着打扮和季闲川一样。 除了自己还有人想杀慎王? 季闲川摸不透这人到底是谁,不过这人既然敢夜闯慎王府,武力自然不低,他头脑昏沉身子软绵无力,对方手上还有刀,自己胜算很小。 为了最小程度惊动侍卫,季闲川决定溜之大吉,但持刀那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察觉到眼前人要跑,大步上前紧跟。 厨房有顺到烟囱的梯子,季闲川咬牙蹬着梯子,两步钻进烟囱里,又借着力爬到屋顶,那人身子比他壮些,被烟囱卡了一会儿,但也顺利爬了出来,此刻追着他。 真是难缠。季闲川心想。 两人在屋檐上穿梭,此刻的季闲川已经顾不上被侍卫发现了,只想着不能被抓到,但一晚上的胆战心惊,体力很快就耗尽,强撑着安全出了慎王府,回过头发现,那人竟还跟在他后面,慢慢悠悠的,也不上前就只是单纯的追着他。 这人才真的是有病吧。 慎王府偏僻,周遭少有人家,季闲川停下了脚步,和追他的人对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两人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细节。 季闲川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几乎是瞬间调整好状态,刻意的压低声音问:“敢问这位兄台追着我是要做什么?” “那你深夜来慎王府又是做什么?”那人不答反问,声音很好听,没有刻意的压低,仿佛一点都不怕惊扰到人一般。 和自己一样夜闯,他问话的姿态倒像是像慎王府主子一般。 季闲川冷哼一声,转身接着跑,他跟这人没有对话的必要,途中季闲川回头看,身后没了尾随的人。 即便是这样,季闲川还是绕了很多圈,拐回了季府。 到了房间他长舒一口气,周民始终等着人回来,此刻眼皮都强撑着。 “我走的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吗?”季闲川把怀中装有残渣的瓶子给了周民。 周民:“正如少爷所想,您走后没多久,赵卓少爷来探望被我打发回去了,还有,今夜有暗卫进了府,幸好提前准备了人在房间假装是您,没有引起怀疑,我盯着那人没呆多长时间就走了。” 季闲川捏了捏眉心,在香叶楼时,萧亦谦的话看似是劝他。 但这么多年的了解,季闲川明白,萧亦谦真正的样子和他表现出来截然相反,那些话看似劝他认命,为了自己好,其实就是在警告他,催促他动手,问题解决的好,那么一切都好说。 若是没有让萧亦谦满意,那么…… 他与萧亦谦因为利益聚在一起,自然也能因为利益分道扬镳,可即便是撕破脸也不是现在。 萧亦谦还有用。 季闲川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渣,沉默良久,交给周民后嘱咐说:“这是慎王服用的药,周叔,相生相克才好杀人于无形。” “……我知道了。” 至于在慎王府追他的人是谁,季闲川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谁想杀慎王都好,他若死了,自己反倒不用动手了。 季闲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 他真的要这么做吗?赐婚的是盛德帝,他和未曾谋面的慎王一样,都是遗诏的受害者,可是他为了自己,却也要变成加害者。 季闲川心很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梦中他再次回到了光和16年间。 八岁的季闲川牵着同样小小一只的左乔,开心的在晴朗的云昭奔跑,然后一起倒在大片花圃中。 他们趁着左鸣远不注意溜出来,季闲川抱怨着说:“习武太难了,马步扎的好累。” 说着,他眼睛一转,笑眯眯说:“左乔,你给我锤锤腿吧。” “少爷,我们不该跑出来的。”左乔一俩认真,却还是坐了起来给他捶腿,说:“我爹发现会生气的。” “没事,少爷罩着你。”季闲川躺着,舒服的闭着眼,用手拍着胸脯承诺着。 左乔没做声,片刻后,腿上没了触感,季闲川疑惑的睁开眼,身边不再是明媚的天,雨水如瀑布般倾泻,昏暗的天看不见一丝光亮。 “轰隆——” 雷声响起,电闪让他短暂的看清了周围,无数个左乔将他包围,而他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少爷,救我。” “救我啊,少爷。” “我好疼啊少爷,我好疼。啊啊啊!” …… 左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入耳朵里,季闲川被掐住脖子,喘不上气。 “是谁杀了我?是谁!你答应我的,替我报仇!你答应我的!” 最后一声格外刺耳,季闲川看清了左乔的脸,七窍流血却死死盯着他。 季闲川紧紧抓着被角,额头不断冒着冷汗,紧闭的双眼止不住颤动,猛的惊醒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季闲川呢喃着,随后又倒在床上,念叨着说:“大局,大局……” 翌日清晨。 季闲川发了高热。 他在上京城住了十二年,还是没有适应这里的温度,每每入冬都要大病一场。 等他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寝殿早已被烧暖烘烘的,桌上还摆着姜汤,周民盯着人喝完,碗还没回到桌上,季闲川鼻子一痒。 “阿嚏——” 周民苦恼,“这怎么年年都躲不过这场病呢?” 又要喝药了。季闲川想。 “我现在就去寻大夫。”周民紧着步伐出门。 这病来的快,季闲川隐约感觉到头沉,索性褪去了外衣,躺床上睡觉。 “吱呀——” 房门被推开,周民带着大夫进了房。 季闲川闭着眼,从被子里伸出胳膊让大夫把脉。 “公子并无大碍,就是受了凉,寒气入体。”大夫说着,开了方子给周民,又絮叨了很多细节,听的季闲川头疼。 “周叔……”本想叫他们出去说,自己要睡觉,结果刚叫了名字,自己就清醒了。 原本冷冽蛊人的嗓音,生个病就变得软糯嘶哑。 季闲川:“……” 季闲川心里的弦绷着,昨日又在外面呆了半宿,导致今年入冬发热格外的严重。 药还是一如既往的苦,季闲川喝完连吃了两个蜜饯才缓过来。 退了烧,季闲川披着大氅坐在院内亭子里, 他不愿回到屋内,只要在那里就会想到左乔,昨夜那张可怖的脸时时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望着池塘,这亭子修建时就为乘凉用,可天冷下来倒是遭罪,烧虽然退了,但病却没好,季闲川连连咳嗽,头也昏沉。 周民找遍屋内,终于在亭子里见到人,急忙拿着手炉送过来,说:“外面太冷了少爷,我们回去吧。” “药准备好了吗?”季闲川问。 周民把一小包粉末交给他,没做声。 季闲川抬眸看他,“周叔,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爷自然是极好的人。” 药包被季闲川收好,他说:“可是我为了一己私欲,要害死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周民看着他瞬间感觉老了十岁,满脸的愁容,“少爷,其实老爷只想您能够平平安安。” 是啊,平安二字对他本可以是个特别简单的事情,可是他做不到抛弃所有事情,做不到不管一切回到云昭,然后做一个吃喝玩乐,什么也不想的少爷。 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 周民抬眸见季闲川望着池塘入神。 季闲川说:“周叔,你看这池塘困住了多少锦鲤。” 府内事务周民都了如指掌,立马答说:“二十三条,各个品相上乘,曳尾摇光。” “可是有一条鱼病了,尾鳍坏了一角。” 亭子与池塘隔着距离,就连鱼都看不见,更别提看到鱼的尾鳍,周民有些为难,知道他说的不是鱼,安静等着。 季闲川沉默良久,最后给周民说:“池塘因为它不再美观,处理了吧。” 周民有意劝说,“倒也是条活生生的命,留着也无大碍。” “它会影响鱼群,影响大局。”季闲川转过身不再看,“今晚就做个结束吧。” “当真确定了吗?少爷?”周民询问。 季闲川捡起一块石子,丢进池塘里泛起涟漪,惊的锦鲤四处逃窜。 “我这里得了壶好茶,帮我约温王明日来府上品鉴一番。” 闻言,周民震惊一瞬,很快垂下眼眸,“我知道了少爷。” * 是夜。 季闲川再次换上昨夜的装扮,即使睡了很多但状态依旧不好。 慎王府的路昨晚才走过一遍,现在记得很是清楚,今日侍卫比昨日少了一大半,季闲川很快就溜了进去。 和昨晚一样,掀瓦片,下迷药,跳窗一气呵成,甚至比昨日轻松很多。 慎王的姿势都和昨晚一样,背对着季闲川,食案上依旧摆着一个药碗。 季闲川伸出双指贴到慎王的脖子,出门前他发了热,到现在也没退下去,指尖发烫,慎王脖子冰凉,凉的有些不正常,像是刚从雪地里滚了一圈出来。 冰冷的温度季闲川摸着很是舒服,脉搏无力,果然是病重。 季闲川从怀中取出配好的药,用手把慎王的头摆正,这才看清萧亦灿的长相。 床上这人脸色煞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着双眼,他的睫毛纤长,垂下正好盖住两个眼角下的痣。 双眼下边的痣是对称的,当真是诱人极了,季闲川打量着人,算是认同了萧亦谦的话,长相确实拔尖。 只是可惜了…… 季闲川坐在他的床头,用胳膊把人抬到自己的腿上,双指拨开萧亦灿毫无血色的唇,把配好的药喂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闲川没有动,怀里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感受到萧亦灿的呼吸停住,季闲川的呼吸也跟着滞住。 他不敢低头看,这人跟他无冤无仇,受了病痛折磨二十年已是悲惨,最后还无辜被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安静的能听到门外的风声。 季闲川不敢动一点。 萧亦灿死了。 死在他怀里。 是他亲手杀死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季闲川还没反应过来,就完成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 只是萧亦灿不同,这人对于季闲川是陌生的。 是因为自己私欲,用这么一个不齿的方法,害死病重可怜的第一个人。 季闲川:杀了一个小可怜……怎么调理。[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暗访 第3章 博弈 半晌,季闲川把萧亦灿放回床上,仔细的为他掖好被被子,他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结实的磕了三个头。 “对不起。”季闲川哑着嗓子说,“你这一辈子太辛苦了,下辈子投个好胎,无病无灾。” 临走前,说:“今生我欠你的,来世当牛做马还给你。” 窗户被关好,寝殿恢复的一丝痕迹不留。 慎王府的侍卫还精神着,季闲川照常躲在草丛里等着时机溜走。 有了昨日的探路,季闲川还算轻松的回了季府。 计划十分顺利的完成,季闲川却没有一丝欣喜与激动。 无力的倒在床上,手指都抬不动。 他捏着眉心,心中怒骂着盛德帝,为什么死了还要乱赐婚。 萧亦灿的死,不能怪他。 即使这样,季闲川脑子里还全都是萧亦灿。 彻底冷掉的萧亦灿。 失去呼吸的萧亦灿。 躺在床上是那么的安详,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可上天总是不公的,给了他那么一具身体,那么样的身世。 虽说是皇子,却活的不如平民。 盛德帝共有四个孩子,大公主为先皇后所出,大皇子和二皇子皆为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所出。 至于三皇子的母妃则上不了台面,是盛德帝下江南认识的女子,期间怀上龙裔,先帝无奈考虑皇家颜面,把人接进宫中封为纯妃。 纯妃本想靠着孩子在宫中立足,偏这孩子从小病怏怏,没有一点过人之处,先帝不喜又无家世,两人在宫中的日子,都不如贵妃身边的婢女。 萧亦灿才刚及冠,皇帝就给他封了王爷,看似赏实则不然,封了王就要搬出皇宫,又以他身子弱为缘由,让他彻底远离朝堂。 放任这个儿子自生自灭。 小时候季闲川感受过左乔尸体的温度,可萧亦灿却不一样。 萧亦灿是自己害死的,更是一点点死在自己怀里的。 昨夜噩梦,今夜无法入眠,季闲川就这么靠着床坐了整夜,一直到清晨的光透过窗打进来,才有了反应,抬眸盯着窗。 事已成定局,不可追。 也不必后悔。 季闲川出了门,给自己穿的很厚实,就连周民都多瞧了几眼,他家少爷从来都是追求外表的人,总是嫌弃厚衣服太丑不肯穿。 今日倒是出息。 “周叔,慎王府可传出什么消息吗?”季闲川喂着池塘里的鱼。 慎王离世的消息应该一早就传出来了。 周民却道:“没有。” 这倒有些意外,季闲川再次洒了一把鱼食,引得二十三条鱼挤在一起。 慎王身体不好,平日里多睡些觉也是正常的,应该只是下人没发现,反正萧亦灿死的透透的,季闲川也不担心。 算算时间,萧亦谦又快到了,季闲川命人摆好棋盘和上等茶水雨前龙井。 “听闻你病了,今日怎么样?”刚一见面,萧亦谦就关心的问了句。 季闲川起身,“是有些难受,早上吹吹风好了不少。”他把茶杯放在萧亦谦眼前,“尝尝,前些日子刚从云昭送过来的。” 茶是好茶,萧亦谦却只品了一口就放下了,季闲川见人有话要说,禀退了下人,只留了周民在旁。 萧亦谦并不直说,拐弯抹角的说:“闲川,这么多年自己在上京城不容易吧。” “从商不易啊,我爹那茶生意刚开始做,每一个流程都被官府卡,我就看着他低声下气捧人臭脚,就算是后来家里生意起来了,说到底也是百姓。” 季闲川顿了顿,接着说:“乌纱帽一戴,阶级就高于我们不知道多少。” 萧亦谦耐心听着。 “我同我爹说,我也想戴乌纱帽,我要读书,要入仕,但是官府文书早有记载,商贾之家不可科举。” 萧亦谦:“这就是你来上京城的原因?” 不能参加科举,也还可以举荐,季闲川点头。 八岁的他独自一人,没有人脉没有关系,手中只有钱财。 一年后,为庆二皇子萧亦晨被立为储君,官府特办了春宴,年龄相仿有学识的孩子都可以来参加。 九岁男童长相标致头发微卷,一首‘叹梨’诗,震撼四座,结识了不少官家子弟,其中就有赵卓。 赵卓比自己小一岁,因为是国子监祭酒家的二公子,被抬着硬着头皮作诗,闹了大笑话,躲在花圃里哭,是季闲川安慰的他。 接着,他和赵卓关系交好,隔年季闲川认识了萧亦谦。 只要读书人哪个不想进国子监?只是能进去的除了皇家子弟外,还有高官家的孩子。 萧亦谦帮他想办法,作为他的伴读入了国子监,季闲川也就欠下了人情。 这么多年过去,萧亦谦借着这份人情拉拢季闲川。 立储也好,称帝也罢,萧亦谦远比萧亦晨合适,更是大皇子。 而萧亦晨能够成为太子,甚至今日登上龙椅,只有一个原因,容易受人摆布。 而当今太后的母家任家,不需要聪明人,只需要傀儡。 季闲川看清他的野心,明白他的不服,顺势给他做事。 这件事两人从来没拿到明面上说过,今日两人面对着,彼此眼神里却都是猜忌。 季闲川说道:“下盘棋吗?” 两人从前不是没下过棋,只是这次不太一样。 “黑子先行,温王请。”季闲川说着。 这个称呼一出,萧亦谦捏着棋子的手一顿,很快恢复正常,在棋盘角落放上一子,季闲川紧随其后。 随着盘上棋子越来越多,萧亦谦每一步都反复斟酌,季闲川倒是一副轻松的状态,萧亦谦抬眸,笑说:“现在这个局面对你来说可不利啊。” “还真是。”季闲川:“不如温王思虑周全。” 说着,季闲川执着白棋落下,萧亦谦眉头一皱。 “棋局上弃子是常事,只是你弃的这枚棋子倒让我钻了空子。”季闲川说着将黑子拿下。 萧亦谦:“那棋的位置危险,现在舍弃也好过之后影响大局。” 又是大局…… 季闲川轻笑,把注意全部投入棋局,很快,萧亦谦就感受到了压力,季闲川从那个他舍弃的那枚棋子开始,攻势越来越猛。 白子仅用几步就占了上风,季闲川道:“那枚棋子本应该是你最强的盾牌,被你舍弃后,剩下的棋子都受到了威胁。” 萧亦谦盯着他,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那枚在棋局刚开始就被舍弃的黑子就是季闲川,而整盘棋下来,无非就是想说—— 他季闲川是萧亦谦的人,表面上那纸遗诏把他推在了慎王身边,但事实上,他不仅是萧亦谦的人,更是他的最得力的帮手。 “再好的棋若是不在棋盘上也是废子。”萧亦谦说。 就像季闲川一样,阶级最低的商家子弟,过不了多久就要远离上京城,这场名为天下的棋局,他无法登场。 “若是这枚棋子不在白子的范围就好了。”萧亦谦遗憾道:“可惜。” “今日先到这吧,这盘棋没下完,留着改日继续。”季闲川把掌心的白子扔到棋盒里,萧亦谦谦和一笑,没应也没拒绝。 “国丧期事情很多吧,今日就不留温王吃饭了。”季闲川活动着腰,仿佛又回到了平日的状态。 “慎王身子弱的整日靠药吊着,可惜啊,都是猛药,怕是撑不过大婚。”季闲川轻飘飘说着,“棋子总要自救的,总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扔出局。” 萧亦谦笑容荡然无存,一双眼睛再次警惕起来。 季闲川挑明,说:“温王,昨晚在香叶楼我的话不是酒后乱说,草民曾学过些天象,这场婚事成不了。” 见人不语,季闲川笑笑,神色确是认真的,“我们相识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萧亦谦瞧着他,半晌,说:“你从前倒是只喊我谦兄的,现在一口一个温王,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萧亦谦拍袖子,起身欲走。 季闲川连忙起身作揖,“草民恭送温王。” 送走了人,季闲川收起笑容,眼色也不似刚才一般衷心。 他想要的无非是皇位,今日虽没人提,但却句句离不开。 周民上前一步,说:“少爷当真要为温王谋天下?” “当然不。”季闲川回答的干脆,说:“他是什么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在乎,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今日对话,他和萧亦谦站在一条船上,但却是个漏水的危船。 他对萧亦谦话语、衷心是假,萧亦谦对他防备与利用却是真的。 * 午饭季闲川约了赵卓。 赵卓进门看到满桌的菜,发出感叹,“寻常一顿午饭这么多菜,真丰盛啊,有钱真好。” 等拿起筷子才发现不对。 满桌足足有十道菜,却都是素菜,一点荤腥都没有,倒是摆着两壶烈酒,赵卓笑着的脸有些僵硬,“你府上今日这是谁的忌日?” 慎王萧亦灿的忌日。 赵卓随口一说,猜中了真相,季闲川冷静的否认,“吃斋饭。” “那你拿烈酒干什么?”赵卓满是疑问。 季闲川叹气,“要成亲我心烦,行不行?” 说起这个事,赵卓又开始同情自己兄弟,主动给自己满上,一口干了一杯,“是我说错话了,你别难过。” 季闲川安静吃菜。 “其实上次亦谦说的也有道理。”赵卓安慰道:“反正不能反抗就接受呗,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长的又好看,你也不亏啊。” “再说了,你就算和他成亲也不耽误什么,我们该玩还是一起玩,我就不相信一个病秧子能管的住你。”赵卓越说越自信,顿了顿说:“只是你要去云昭有些困难,但也没事,我可以经常去那边玩,听说江南可好玩了,真的假的?” 季闲川夹着菜放到碗里也不吃,说:“云昭……确实不错。” “主要是,你的阶级再也不是商贾之子了,一跃到最顶端的皇室,赚了!”赵卓脸上笑着,“到时候人一死,整个慎王府都是你的,赚翻了!” 赵卓越说越起劲,季闲川总能被他的脑子震惊到,但又无从反驳,“你说的对。” 可惜,人已经死了。 两人吃着饭,门被敲响,是周民。 季闲川看他抿着嘴想说又不说的,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了?” “慎王府来人了。”周民说着。 终于来通知死讯了,季闲川眉头舒展开,拽拽袖子,准备去接受这件事,演好这件事的最后一出戏。 周民补上没说完的话,“是慎王亲自带着人来下聘的。” 走到门口的季闲川突然停住,猛地回头,眼睛骤然瞪大。 “你说什么?”季闲川脱口而出。 难道昨晚死的不是萧亦灿? 赵卓也张了张嘴,只是没有季闲川那么夸张,说出的话倒是语出惊人,“季兄,原来你是下面那个啊。” 季闲川没有精力和赵卓争辩这件事,满脑子反复着周民那句话。 慎王,亲自,带着人来,下聘! 他一个死人来下什么聘!莫非昨日当真杀错了?那死的究竟是谁! 季闲川僵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满脑子全是疑问,面上却不能显。 只能强装着冷静,去见这个真慎王。 慎王身着素白常服,只有少部分的淡蓝加以装饰,日上三竿就披了雪白的狐裘。 即便这样,季闲川见到他的时候,还在掩面咳嗽。 “参见慎王。”季闲川作揖。 慎王咳嗽不断,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身边伺候的小厮轻拍背,咳了有一会才停下。 慎王弯着眉眼,不带一丝攻击的对他微笑,如同冬日暖阳如沐春风。 只是这暖阳没照到季闲川,他浑身毛骨悚然。 他看清了萧亦灿的脸,和昨日死的一样,就连双眼角下的痣都是一样的。 萧亦灿诈尸了? 一夜未睡,又整日未怎么进食的季闲川,没经受住这刺激,直直的向后倒下,萧亦灿救人心切,忙不迭伸出手抓住他。 “哐当”一声,两人一同倒在地。 萧亦灿压在季闲川身上,两人的距离不足一拳,这人眼下的两颗痣晃着他的眼。 季闲川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彻底晕了过去。 萧亦灿:惊喜吗?刺激吗? 季闲川:谢邀,已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