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像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第1章 第 1 章 云夏出门的时候,池秋白还没有完全清醒,但他依旧选择迷蒙着一双眼睛把自己从温暖的被子里撕起来,就像是撕一张狗皮膏药一样让人揪心。 “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云夏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我就是送送你……”池秋白倚在门前跟他摆摆手,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但是那双眼睛却睁开了,目光一直落在云夏身上。 “晚上见。”云夏推开了门,一股自外而来的冷气吹散了屋中的温暖。 “晚上见。”池秋白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许多。而云夏留给他的,是咣当一声的关门声。池秋白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左右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再睡一个回笼觉。毕竟前一天的工作让他已经几乎到达了“电量耗尽”的状态,虽然今天休假,他大可起来打游戏打到中午再补觉,但是那样和云夏的交流时间就完全错开了。 少看云夏几个小时,对池秋白而言,非常不值。 云夏从单元门里出来才注意到,外面下雪了。 他不免有些怀念衣柜里那条暖暖的围巾,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将它带出来了。现在回去取虽然也来得及,但是要再将池秋白吵醒一次,他有些不忍心。 说起来,他和池秋白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复杂。 很俗套的关系,一个失忆的男人,和在异国他乡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自己带回来的“救世主”。听起来又像是小说里会出现的神话,又像是新闻里会出现的绑架。 云夏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雪的味道深入鼻腔,呛得他不是很舒服,但是脑子清醒了不少。 不想回去给池秋白添麻烦。 这个念头很快占据了云夏的脑子,他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领口又收紧了些,然后回手摸了摸身后背着的包,那里装着他之前准备好的很多材料。 确切的说,是池秋白给他准备的材料。他今天就是要带着这些材料去办理一些“丢失的证件”,然后彻底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定居下来。 导航软件领着云夏上了公交,在这个北方的边境小城里,新能源的公交车是出行的主力。好在他只是失去了对于人、对于过去的记忆,并不是连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冬日的早上,出门的人并不多。还没有到上班上学的时间,车上的空座非常富裕,云夏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随着静电的噼里啪啦声响起,这一日的奔波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窗外掠过的风景对于云夏来说算不上陌生。 因为池秋白和传统意义上的霸道金主并不一样——他话唠得有些过头了。在还没有回到这个小城之前,他就拿着手机里拍下的风景,一张一张给云夏看,边看还要边讲解。 “阿白。”云夏忍不住打断他。 “怎么?”池秋白中场休息的嘴终于补充上了水分。 “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工作?”云夏有些认真地问。 “暂时还没有……我们这行虽然总是要‘坐台’,但是我干着还是挺满意的。”池秋白一如既往地不正经。 “我觉得你这张嘴用来引导那些景区里的叔叔阿姨们,会更合适。”云夏对于池秋白没有进军导游界很是遗憾。 只是那些絮叨确实也对云夏有很大的帮助。 在这十几年没有什么巨大改变的小城里,他可以清晰地回忆起照片上对应的每一处地方,甚至还能想起来当时池秋白说的那些话。 云夏没有怀疑过自己和池秋白的关系,也无所谓如何定义。 朋友? 肯定不是。没有朋友会睡在一场床上,晚上临闭眼前还要互相拥抱,虽然没有亲吻,但是也足够暧昧。 恋人? 云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不太知道什么是爱。也不太明白所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他从有记忆开始,池秋白就一直在他身边,关怀他,帮助他,无微不至。 “我们?恋人?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合法的伴侣关系。”当时他询问池秋白两人关系的时候,池秋白理直气壮地如是回应,甚至还拿出一张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的证明,如果上面的外国字云夏能看懂,或许可信度会高很多。 夫妻。 云夏默念这样的字眼。这种定义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甚至恐惧。 但是想起池秋白,这种恐惧的心理又消散了不少。 至少他不讨厌这样和池秋白的生活。平淡而温馨,最重要的一点,池秋白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从来没有对云夏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连亲吻都没有,最多也就是每天睡觉前,池秋白执意要抱着他而已。 至于过去的记忆,池秋白说不重要,云夏便也不好再追究。毕竟自己孑然一身,这么久了也没有人前来找过自己,一直都是池秋白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照顾着,他不想说,云夏总不能逼着他说。 城市小公交的司机可能是年轻的时候有着想当赛车手的梦想,平日里到市内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二十分钟不到就开到了。 云夏想到了池秋白很喜欢的那部电影,里面开豆腐店的主角也有着赛车手的潜质。 没有人能够知晓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心中到底有一个怎样的梦! 云夏下车的时候除了有些晕车,还有些无助。 他是算着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提前了一个小时到的只有他,绝不会有提前一个小时上工的忙碌的打工人们。甚至这个时间点,他想去找个咖啡店坐一会儿都是奢侈。 不过小城市的市中心也是有一些很好去的地方。 比如眼前的那家店,和它招牌上挂着的红白相间,有着和蔼笑容的外国老头,简直就是云夏的第二救星。 他在冷空气彻底将自己冻住之前,一头扎进了肯德基老爷爷的怀抱。 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冬日里离不开的有三件东西,被窝,暖气,和棉衣。绝对不包括恋人的怀抱,但是可以临时加一个温暖的、有早餐供应的小店面。 云夏掏出自己兜里已经和冰块差不多温度的手机,颤颤悠悠等着手指暖和了才解锁了手机屏幕。但是那凉的有些难以识别的手指让云夏决定等再缓缓,再点餐。毕竟他现在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浪费。 冬日下过雪的早上,人们宁可多睡一会,早餐都可以舍弃。店里稍微显得有些冷清,但并非是全然无人进入。大门又一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着有些张扬的男人。 “我草了这个天,冷死爸爸了。要不是我妈非要我出来,我死都得死床上。”男人一身怨气的念叨着,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 在温暖的室内,那雪花很快就融化,然后消失不见了。 云夏的目光从男人摘下帽子的脸上一扫而过,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的点餐小程序上。 想喝粥。 虽然这里的粥贵的有些不合理,但是谁又能拒绝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上一碗热乎乎的咸粥呢? 云夏确认完了自己的订单,然后目光又忍不住瞥了两眼店里新进来的那个男人。 他如果没有搞错的话,应该是见过这个人的——没错,依旧是在池秋白的手机相册里。 池秋白这个艺术生出身的男人,对于摄影有一些小小的研究,虽然仅限于在手机上的摄影,但是比起云夏这种全然不会拍照的人而言,这些知识点还是太富裕了。 与池秋白手机画面一同浮现的,还有池秋白对于画面中那个人的介绍:“这是我的同学,叫金智龙,如果有一天,我们一起回江城,你可能会见到他。” 金智龙…… “我们那时候年纪小,在本上给自己设计签名,这狗东西给自己的姓写得像是‘全’,这样第一次看他名字的人会秃噜嘴,念成‘全志龙’,就那个韩国明星的名字……额,估计说了你也不认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谁,但是我们小时候那阵,他真的还挺火的……”池秋白絮絮叨叨的声音又一次浮现。 云夏甩甩脑袋,试图将“金主大人”的洗脑忘却。 很快,有人帮了他。 手机叮咚一声提示,他的粥准备好了。 他可以暂时将什么金智龙权志龙全都抛在脑后,也将话唠的金主抛在脑后了。 这间店面不大,取餐台前也没有什么人,云夏走过去端着自己点单的粥,刚刚回头就撞上了那位权志龙…… 哦,不对,是疑似金同学的男人。 那男人侧身让云夏过去,但是目光却好像并没有随着云夏的离开收回。 擦肩而过的瞬间,云夏听到那个男人低声而疑惑地念出了一个名字:“齐年?”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云夏听到。 或者说,就是特意让云夏听到的。 云夏的呼吸在这一刻停了一瞬,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他就像是没有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或者说,他在假装不明白这个男人在说什么,继续着自己要做的事情。 直到云夏端着粥坐在桌边,开始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那个男人的视线才终于移开。 那个男人是认错人了。 但是自己没有认错人。 云夏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没有在手机上了。他可以确信,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池秋白手机里的那位金同学,不然他也不会喊出那个名字。 齐年…… 云夏知道这个名字,也听说过这个人。 这是池秋白的同学,也是池秋白喜欢了整整十年的白月光。 第2章 第 2 章 齐年这个人,对于云夏而言,是一个传说。 在池秋白的手机里,有一个上锁的相册,云夏知道那里封存着名为“齐年”的记忆和过往。 他没有提过要打开,池秋白也没有主动给他看过。 像是两个人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位金同学已经拎着他的热美式和早餐离去,只剩下云夏和他那碗还在散发着热气的粥。 齐年啊…… 云夏见过的唯一一张齐年的照片,是池秋白的初中毕业照。照片里面,最左边的池秋白比现在看起来要瘦一些,冷着一张脸,颇有那么点厌世的味道。而右边有一个模糊的却出众的影子,那就是传说中的齐年。 “我小时候脾气比较臭,脸也臭。有天我走在学校走廊里,迎面来一人,非说我看不起他,约我放学见面,他要揍我。”池秋白指着自己,乐呵呵地回忆着。 云夏忍不住想,那他现在变化确实挺大的。 “那你挨揍了吗?”云夏问。 “我又不傻。他又不是教导主任,让我去我就去啊?我当然是放学买了个章鱼小丸子,自己开开心心回家了啊。”池秋白有些得意,为自己的聪明行径而疯狂颧骨上扬,“我又不是什么街溜子,我可是好学生!怎么能打架呢!” 嗯,好学生。 云夏一点都不信。他没有什么证据,毕竟也没有见证过那段往事,但是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句话绝不可信。 “这个是谁?”云夏将手指移到照片右边那个模糊而出众的影子上。 这张年久的照片像素不足,但是那个影子却着实让人难以忽视。 “嘶……”池秋白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云夏笃定:“懂了,你暗恋的人。” “唉唉唉!你这人还真是……”池秋白似乎想要反抗,但最终还是坦白,“这是齐年。当时我们班上最好看的人。” 好看。 一个界限很模糊的词。不是形容的男生所用的“帅”,也不是针对女孩子的那种“招人喜欢”,而是客观而直接的两个字——“好看”。 确实,即便是隔着十多年的时光,云夏也一眼就能看到那个名为“齐年”的过往,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和容貌。 “他是怎么样的人?”云夏很少对一个人这样莫名执着。 池秋白万分苦恼地挠了挠头,疯狂回忆:“他是个很特别的人。你知道的,我们小时候那阵,男女生之间是不能私交的,那是重罪。但是有一个例外,就是齐年。他跟谁关系都很好,谁都很喜欢他。本来他就是学霸,你去问他作业,他有问必答。女生跟他借个笔、借个书、借包纸什么的,都大大方方的,从来不跟人小姑娘们开玩笑。老师也喜欢他,找他帮着批作业,领粉笔。” 池秋白越说越来劲:“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能给老师领粉笔,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是要被全班同学目送出教室的!要是胆子大一点的,领回来的路上偷两根粉笔用,那就是学生中的王!” 云夏略过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跑题,把重点提出来了。 齐年,公认的好,好看,好人,好成绩。 不知道是因为莫名奇妙上来的哪股劲,云夏打断了他:“你说,这个齐年跟谁都好,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其实跟谁都不走心呢?会不会他本质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 云夏说完就后悔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样的评价是诋毁。而且是对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甚至是素未相识的人的诋毁。 云夏懊恼了起来。 怎么就嘴快非要说这样的话啊? 池秋白大概也是被他这句话打蒙了。他看着云夏,半天没有说话。那张平日里絮絮叨叨的嘴哑了炮。 “不好意思……我,我去烧点水喝。”云夏受不了空气中凝滞的气氛,起身就向屋外走去。 “云夏。”池秋白喊住了他,声音有些冷,不是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你觉得,齐年的那种对每个人都好,是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不上心,对吗?” 云夏捏了捏衣角,想了一会,才说道:“我没有经历你们的过往,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评价他,毕竟我根本不了解他,我向他道歉。” 然后云夏就头也不回地逃去厨房烧水。 滚烫的水翻出一个一个水泡,破裂,又消失在水中。 云夏已经在厨房站了好一会儿了。他不想回去,毕竟他又不傻,能听出来池秋白语气里提到齐年时,那种压抑不住的欣赏。 而池秋白也难得的没有出来找他。 云夏对比着:齐年,一个受欢迎的好人,而自己不过是个突然发疯嫉妒别人的疯狗。 高下立判。 “滴滴——” 水壶发出提示,云夏倒了两杯水回去。池秋白还在之前云夏离开屋子时的位置,但是已经闭上了嘴,开始默默翻手机。 “要吗?”云夏递了一杯过去。 “谢谢。”池秋白冲他咧了咧嘴。 好像是一切都翻篇了,就是心中更怪了。 “云夏……”池秋白率先打破眼前的尴尬,并把翻过去的那篇又翻回来了,“我觉得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什么?”云夏嘴上这样问,心中毫不意外池秋白会为齐年辩解。 “齐年他,一定不是因为冷漠。”池秋白认真地看向云夏的眼睛。 上一次云夏错怪他别的事情时,池秋白都没有用这样的神情跟他讲话。 “嗯……”云夏只能干巴巴的应和。 关于齐年的话题就停止在了这里,和齐年有关的记忆也可以停止了。 云夏的思绪重新回到眼前的粥上,凉掉的粥有些淡淡的腥味,喝下去,那些液体落在肚子里怎么都不太舒服。 终于熬到了人家上班的时间,云夏忙完了一切的手续时,雪已经停了,甚至在这样的天气里竟然出了太阳。 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脸缩在外套或者围巾之下。唯有云夏自己裸露着脖子,已经被冻得通红了。 现在回家还有点早,云夏调转了脚步,向商场走去。 工作日早上十点的商场刚刚开门,除了刚刚上班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几个逛街的。 想来也是,毕竟大家都要忙于生计,哪来的时间闲逛。 云夏自嘲地想,想自己这样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怕是少之又少。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商店门前贴出的招聘启事上。 从他有记忆开始,吃的喝的都是池秋白在提供。其实云夏是个物质**挺足的人,但毕竟开销都是从别人的口袋里出的,他心中对自己依旧有些唾弃。 人可以□□上做金丝雀,但是心也是金丝雀就彻底完蛋了。 只是对于云夏而言,他既没有学历,也对过去学过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人际交往方面也不是很擅长。 这些都是阻碍他自食其力的鸿沟。 云夏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他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好像心中总有看不见的屏障在拦着他。 逛到吃饭的时间,云夏填饱了肚子,终于决心启程往家的方向回去了。 池秋白的房子有很多,都是他父母留下的,毕竟池秋白只是一个小片警,并没有那样雄厚的经济实力来支撑他投身房地产。 关于池秋白,云夏心中也有很多的疑惑。 比如,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带回国的? 比如,他和失忆的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比如,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这样养着自己,毕竟作为一个金主大人,他那点收入实在是不够看的。 可云夏没有敢深究。 毕竟现在的一切太梦幻美好,像是泡沫,如果打碎了,他池秋白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云夏,而云夏失去的,却是所有的依附。 或许以后他会有能力去打破眼前的幻象,但并非是现在。 云夏要回的那个房子,是池秋白买在距离市中心最远的那个,去往那里的公交车要到商城后面的那条街去坐。 池秋白很喜欢这个房子,哪怕上班要通勤一个小时,也心甘情愿。 他说这里晚上很安静,空气也好,很有他小时候住在乡下的感觉。而且小区里的人大多很和善,看着院里一辆辆被绝育后喂成大卡车的野生猫猫们就知道了。最重要的是,那一片地方有天然的温泉水。 没有人类能够拒绝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放松身体和灵魂,昏昏欲睡。 没有人能! 等车的时候,云夏看到街对面的商铺叮叮当当正在装修,一个穿着打扮过于潮流,以至于和整个小城都有些格格不入的短发女人站在门前,抽着烟指挥着装修进度。 这女人绝不是装修工人的领班,而是店铺的老板,云夏感觉的出来。 装修的围挡上还写着招聘信息—— DREAM美术中心,邀请每一位喜欢孩子的老师加入。 云夏反复确认那可爱的招聘信息和眼前酷炫到可以去唱重金属摇滚的女人,最后不得不承认,这里居然是要开一家儿童画室。 这是什么神奇的组合? 在那一瞬间,云夏动心了。 他是当真对这个地方感到好奇,也对这样一个重金属摇滚姐姐和儿童画室的组合感到好奇。鬼使神差的,他拿出了手机,拍下了围挡上的招聘电话。 当然,云夏没有忘记。 自己根本,完全,一点都不会画画。 第3章 第 3 章 池秋白注意到了,自从云夏从外面回来,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坐在电脑桌前,某粉色小电视的视频已经自动播放到朝鲜语教学了,可云夏还没发现。 是电脑上的视频不好看了?还是手机上的游戏不好玩了? 池秋白觉得费解。 要么,是云夏今天在外面办事遇到问题了? 池秋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云夏的性格他很清楚,绝对会是那种有事儿憋着不说,直到自己情绪崩溃了才会坦白的“蔫坏孩子”。 “最近想学小语种了?”池秋白装作超绝不经意的样子,第十八次瞥过云夏的电脑屏幕。上面七扭八歪的朝鲜语看起来就像是要从屏幕里跳出来了一样。 云夏这才如梦初醒,将已经看不懂了的电脑页面关上了。 小语种老师滔滔不绝的话语终于被打断,一时间,屋内安静地有些可怕。电脑风箱嗡嗡转动的声音成为空间里唯一的伴奏。 池秋白拖了电竞椅到云夏对面:“来吧,未来的高级朝鲜语翻译,说说看你今天怎么了?” 他那么真诚地看着自己,让云夏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是,今天看到了一个招聘广告……”云夏将自己今天拍的招聘拿给池秋白看,说了白天遇到的儿童画室。 池秋白认真地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云夏:“想去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呗。” “可我不会画画。”云夏的头垂了下去。 之前他可没有因为失去过去的记忆这种事情而感到如此苦恼。 “不,你会。”池秋白斩钉截铁。 “我会?”云夏被他这样果断地说**住了。难不成自己在失忆之前是会画画的? “对,你会。马上就会了!”知名艺术生院校毕业的池秋白立刻就要上手,教云夏画画。 “等等等等……”云夏感到一阵头疼,上来一阵不靠谱的池秋白是当真不靠谱。 绘画这东西是一夜就能速成的? 真这样的话,那些学了小半辈子的艺术生岂不是要哭死。 云夏拒绝了池秋白的速成,打算将这件事情放弃掉。 “我认真的,你可以去试试。教小孩子画画和教大人为了考试去画画的课程是不一样的,万一你真的天赋异禀呢?”池秋白仍旧不放弃。 他的那双眼睛望进了云夏的眼睛里,浅色的眼珠像是琉璃一样,晃得人有些不敢直视。 “那就试试吧……”云夏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才会同意。但是看着那双眼睛,他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语。就像是当时他第一次从病床上醒过来,池秋白说自己是他的爱人时一样,认真得让人觉得可怕。 云夏拨通了那个电话。 让云夏觉得万分意外,对方竟然真的同意让云夏过去试试。面试的时间就约在了明天上午十点。 这下云夏更觉得紧张了。万一自己过去浪费了人家时间,人家想要的其实是像池秋白这种绘画功底深厚的人,那多添麻烦。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旁躺着的池秋白都被他弄醒了。 “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就下楼跑步。”池秋白认真地建议。 “……谢谢,不了。”云夏彻底躺平了。 然后换池秋白不睡觉了。他将床边的小灯打开,走下床去,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东西,哗啦作响。 云夏躺在床上看着他忙来忙去,正看得开心,突然一个东西套在了自己脑袋上。 云夏:? 池秋白碰了碰他的耳朵,将什么东西挂在了他耳朵后面,说道:“别焦虑了,睡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 云夏眼前一片漆黑,感觉到那个柔软的东西覆盖在自己眼睛上,很舒服。耳边是池秋白的声音,不刺耳,很温柔。 池秋白自称大学时期是学校广播站的站长,声音自然是不必说的。 只是云夏在这种环境□□验到还是比较意外的。 那股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廓上,痒痒的。耳朵痒痒的,心里也好像是被小猫打了个滚一样。 眼睛上逐渐传来舒适的温度,云夏昏昏欲睡,失去意识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曾经在床头柜里翻出来过一些囤积的蒸汽眼罩。 虽然不是自己囤的,但是意外的在助眠方面十分好用。 云夏陷入了梦乡,并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准时醒了过来。 池秋白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没有假了,必须要去上班。 正好时间合适,两个人可以一起出去。 和热衷于公交车的云夏不同,池秋白很小就学会开车了。北方孩子的统一行为,在高考结束之后去学开车,池秋白也不例外。 多年下来,池老司机的车技已经可以说是平稳又安心,一路载着云夏到了商城的后街。 临下车时,池秋白对他说:“等有空你去学个开车吧,这样车留给你,或者再买一辆,方便你上下班。” 那语气就好像是已经确凿无疑云夏会入职一样。 云夏摇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 “早什么早,这两天天气还冷,等过了春节,我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你报个班去。”池秋白说着,没等云夏二次拒绝,就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在某些事情上,池秋白霸道得不容人置喙。 云夏心里总是对开车这种技能有些打怵。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出车祸失忆的,所以才会不想去学开车? 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念叨:“……你要开车?一个人?很危险啊,我觉得不行。” 云夏不知道自己这种深埋于心底的恐惧从何而来,就如同一颗种子一样,埋得太深,已经生了绵长的根系,四通八达的缠在心里,挖也挖不干净。 早上有池秋白的接送,云夏又来早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早到。又或者说,不让别人等待自己,会让云夏更觉得安心。 面试的地点并不是昨天那还在装修的地方,而是在附近的写字楼里。眼看着要十点了,其他出租间里的人都已经忙忙碌碌了起来,唯有挂着DREAM牌子的这一间大门还紧锁着。 看起来这家的上班时间倒是足够云夏睡个好觉的。不用早起就已经算是很大的幸福了。 云夏一直等到十点多,昨日里见到的那位摇滚姐姐终于姗姗来迟,手里还拎着一杯叮当作响的冰美式。 她看起来比云夏还要困,一副昨晚去熬夜开演唱会了的样子。她先是跟云夏打了个招呼,似乎对云夏这个人还挺满意,然后才慌里慌张到处摸钥匙。 云夏看着那杯美式在她手里荡秋千,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要不,我帮您拿咖啡吧。” “太好了!”那姐姐似乎等他这句很久了,转手就把咖啡递了过去,专心投身于找钥匙大业。 “咔嚓。”大门的锁终于被打开,云夏被关在外面这么久,终于见到了办公室里面的样子。 办公室不大,是个临时的场所。那位摇滚姐姐给他解释,在楼下的建筑没有装修好之前,他们先在这里办公。 云夏环顾四周。 办公室里倒是什么都有,打印机、电脑、工位,一应俱全。 唯独没有人。 “你是第一个来面试的。主要是,我昨天才发出去的招聘启事,也算是有缘分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诗。”阿诗眨了眨眼睛,向云夏扬起一个笑容,然后伸出手。 云夏跟她握了握手,被阿诗那明媚的笑容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而有些话也就更难以说出口了。 “我……我没有学过绘画,也不是教育方面毕业的学生。只是对这个工作感到好奇,所以就想来试一下……”云夏想着早晚都是一刀,不如趁早坦白了。 “好奇?”阿诗重复着这个词,随后好像情绪更高了,“你对我发出去的广告感到好奇是吧!我就说我会成功的!你没有基础没关系,先过去试试,做个作品给我看看。”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拒绝,甚至阿诗比他好像还要高兴。 大抵是一种被人认可的满足,让阿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闪亮了。她指给云夏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云夏这才发现,有一间被单独打造成了工作间,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画材,还有一面巨大的窗户,可以俯瞰下面忙碌的众生。 在这里搞创作,好像会有很多灵感,至少也会心情愉快。 云夏不由得笑了笑。 “你自便忙活着,弄完喊我就行。我得先去吃个早饭,我昨晚画了一宿的画,我要顶不住了。”阿诗说完,就抱着她的美式闪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云夏瞬间就有点为这个地方的未来感到担忧了。 一个仅有两人的工作室,一个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老板,真的能走长远吗? 不对,自己真的能入职吗? 云夏苦笑。 有着巨大窗户的隔间里堆着的画材多,但绝对算不得整洁。更像是昨天刚拉过来还没有整理过的模样,东一摊西一摊的,摆放得张扬。 云夏是当真不记得自己会画画,看着眼前丰富的材料,涵盖了国画、油画、素描、水彩甚至还有陶艺,他一时间有些眼晕。 这要怎么开始? 他巡视了一圈,最后终于落定在了一种画材上。 云夏俯下身子将几样东西从地上拾捡了起来。 他对这些东西有着意外的好感,就像是池秋白说的,试一试,万一自己当真是天才,当真有绘画的潜力呢? 第4章 第 4 章 “嗯?这不是画得挺好吗?怎么说没有学过呢?”阿诗拿过云夏画了一个下午的面试作品非常惊喜。一个从天而降的优质员工,她乐得都掩饰不住了。 云夏表情有些微妙的纠结。 他的记忆里,自己一定,肯定,绝对没有学过国画这种东西,于是他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张山水名画的局部临摹了一下,照猫画虎,竟然意外不错。 一直到和阿诗约定好了明天过来上班,然后离开写字楼,云夏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今天中午和池秋白约了一起吃午饭,就在写字楼前一条街的商场里。 池秋白见云夏不怎么说话,兴致好像也不怎么高,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面试没过?” “过了,明天就去上班。” 池秋白更疑惑:“那怎么闷闷不乐的?” 云夏看向池秋白:“面试让我现场画一幅作品,我临摹了一张画,结果面试官居然说不错。” “那面试官很有眼光了。”池秋白竖起一只大拇指。 云夏的手比池秋白小,于是他的小手一整个握住了池秋白的大拇指,稍微显得有些暧昧,但是动作却很粗暴,他将那根竖起来的指头向下掰去:“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画得好?而且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吧?” 池秋白的大拇指顺着云夏的劲儿向下,然后又反手将云夏的手一整个包在了手心里:“不见得花这么大功夫就为了骗你。你要是信我,那就是你非常有天赋,妙笔生花。” 云夏让他气乐了。 不过说来也是,好像对方没有什么理由骗他。总归自己这么大个男人,总不能让人骗走了。 而且能自食其力也是云夏现阶段的梦想,姑且去试试吧。 为了庆祝云夏找到工作,池秋白说什么都要请云夏吃火锅。 云夏很喜欢吃火锅,这件事情池秋白好像比失忆的他更清楚,以至于云夏第一次从医院里出来,飞机落在国土上的第一天,池秋白就带着云夏去吃火锅了。 “要一份全麻辣牛油的锅底,中辣,然后是肉……蔬菜……哦,对了,还有一份手擀面。”池秋白对着服务员念叨着。 北方的小城不比外面的大都市,一些火锅店的点单还是最原始的手工记法。 云夏清楚地记着,他们俩第一次去火锅店的时候,自己正对着那点单的平板无从下手,不知道应该如何操作,也不知道应该点什么。大概池秋白看到自己的满脸茫然,干脆直接拿过了平板点好了。 每一样,都是他喜欢的。 尤其是面条。 云夏灵魂深处隐藏着对于面条的狂热喜爱,但是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是池秋白却全都记的。这大概也是云夏愿意相信池秋白真的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原因。 吃完了火锅,也就意味着云夏开启了正式的打工人生活。 和那些快节奏的城市不同,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生活要慢很多。 早上云夏和池秋白一同起床,然后云夏搭着池秋白的顺风车去上班,池秋白则送完云夏再奔赴自己的岗位。 云夏的上班时间比池秋白要晚一个小时,而阿诗永远是卡着十点上班的时间来开门,前两天云夏选择在楼下的早餐店等阿诗上班。后来阿诗看云夏没有跑路的意思,干脆直接把钥匙给了云夏。 于是云夏的另一个工作任务就是早上来开门,晚上关门。 因为后街的教室还在装修,阿诗也没有急着招生,一边招聘着新老师,一边给云夏恶补一些知识和技能。从绘画技巧到授课,云夏感觉自己好像又念了一遍大学。 奇怪,为什么要说又? 云夏反思了一下。 自己有上大学的记忆吗? 他想不起来了。每次回忆到和学校有关的场景,他都觉得脑海中的记忆模糊不清,像是在高楼之上,隔着厚厚的雾气俯视地面一样。雾气中能看到嬉闹的孩童,看到天真烂漫的少年,看到满心壮志的青年,唯独看不清那些细节。 他甚至怀疑,这些记忆是不是他从哪些电影、电视剧的片段上移植来哄骗自己的。 毕竟所谓的学历证明什么的,他也都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他问过池秋白,池秋白说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云夏还能说什么。 既然糊涂,就一直糊涂下去吧。 不过有几次云夏路过一些职业技术学校的时候,还很认真地问过池秋白:“我能不能花钱进去,学几年再出来?” 池秋白冷笑:“长成你这样,花钱进去,过不了几个月我就得去喝你喜酒了。几年出来,你孩子都会喊我池叔叔了。” 池叔叔身上莫名的醋味,云夏觉得好笑。 “我又不是会对青少年下手的变态。再说了,人家应该不太喜欢我这样二十五十六岁的,太老了。”云夏很认真地说。 “我的天,这云夏哪里老了?这云夏可太棒了!”池秋白说着不着边际的烂梗,强行转移了话题。 不过上学这里,到成了云夏莫名的渴望。只是现在并非是完成它的时候,先养活自己再说。 云夏认真地工作着。每日连轴转,上午苦练绘画,下午学习理论知识,临下班了讲课给阿诗听。 说起阿诗,云夏简直觉得她是个超人。 虽然初次见面的时候,阿诗打扮得像是个摇滚青年,但是后来她也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特立独行,并且在专业上让云夏开了眼界。无论是授课的技巧还是她闲暇之余绘画的能力,都让云夏羡慕万分。 而另一方面,这个很有行动力的女人也招聘到了云夏的同事们。 写字楼的办公室逐渐热闹了起来,不过没有变化的是,云夏依旧是来的最早的那一个。 阿诗新招聘来的同事们都是从事过这一行业,或者是教育、绘画专业对口的。这让云夏有了相当的危机感,所幸同事们人品都很好。每天上班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起交流,倒也让云夏有了更新奇的体验。 他的生活中,终于有除了池秋白之外的其他人。 就像是一张画好线稿的白纸上,多出了黑白之外的其他颜色。 云夏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而他和池秋白的生活也依旧是平淡温馨,相近如宾。 临近元旦的一个傍晚,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北方小城的树上全都挂了白霜,河面也被白色覆盖。 往常来说,都是云夏下班早,他能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了。偏巧这样的大雪,池秋白不放心他,让他等着自己来接。 从事教育行业的女同事也多,大家都嘻嘻哈哈在写字楼前等着,各自都有家人要来接。 池秋白开着他那辆不起眼的小车缓缓过来了。 他开车一向很稳,即便是天上下刀子了也是秉持着安全第一的理念。 云夏上了车,回头摁下车窗和同事们摆摆手,问候着明天见。 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一个声音:“池秋白?” “啊。”池秋白也听到了,他和云夏一同看了过去。 是云夏的同事莫姗姗。 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待人接物都很真诚。云夏见过她认真时候的样子,有些凶,颇有几分职场女强人的感觉。 “姗姗,好久不见。今天下雪,就不跟你细聊了,下次有空请你喝咖啡。”池秋白也冲她摆了摆手。 莫姗姗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也摆了摆手,然后目光落在了云夏身上。 云夏一瞬间感到了十分的不自在。 那种目光不是很对劲,至少在作为同事时,莫姗姗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现在的目光里充斥着打量与不认同。 云夏确定自己在今天的工作上并没有哪里得罪她,包括刚刚大家一起等家人来接时,还一起有说有笑的。而之前的日常相处中,莫姗姗也不像是会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抱有敌意之人,正相反,至少现在的同事们对这种事情好像还是比较包容的。 那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只有今日的变量——池秋白。 “晚上我想去吃楼下的那家拉面,不想做饭了。”池秋白跟他商量着。 “好。”云夏同意了。 下雪天来两碗热乎乎的面条,自然是舒服的。 云夏就着面碗中蒸腾氤氲的热气,开口问了池秋白:“你和莫姗姗认识?” 池秋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和异常,呼噜呼噜吃了好大一口面,心满意足咽了下去,才回道:“那是我高中补美术时的画室同学。” 那就不奇怪了。这小小的城市里,同龄人之间彼此认识简直就像是吃饭一样容易。 云夏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莫姗姗那个奇怪的眼神,听池秋白的口吻,两人之间虽然是同学,但是也应该是很久不联系了。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没有继续下去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云夏去写字楼同层的食堂吃饭回来,打算趴在桌子上午睡一会儿的时候,莫姗姗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想去买杯咖啡,一起?”莫姗姗邀请道。 中午喝咖啡? 云夏不认为有哪个打工人会在中午的时候喝这个,尤其是他记着莫姗姗早上已经喝过一杯美式,不加糖的那种。 这明显话里有话的架势,云夏没有拒绝。 也不出云夏所料,莫姗姗并不是去买一杯咖啡就走的人,而是找了个环境好,价格也不便宜的咖啡馆,点了两杯热可可,然后找了个没有人的包间,坐下了。 云夏猜到或许这场话题会和池秋白有关,但是没有想到莫姗姗如此直接:“池秋白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他不是有一个喜欢了十多年的白月光吗?” 第5章 第 5 章 热可可已经凉了,云夏把它打包回了办公室,放在桌边上。 沉淀的可可粉堆积在杯子底下,隔着纸质的杯壁,虽然看不到,但是每喝下去一口都昭示着那些让人不快的存在。 云夏将手中的教案合上,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的池秋白要值班,晚上回不来,于是云夏只能一个人回到了家。家中冷冷清清的,这个远离市区的小区入住率并不高,夜幕降临之后,萧瑟的感觉便更加深刻。 云夏烧了壶热水,坐在客厅,任由电视播放那些热热闹闹的喜剧节目,至于那些演员们在电视里说了什么,其实云夏一句都没有听到。 他的思绪还留在中午的咖啡厅。 从莫姗姗的口中,他听到了更多,和池秋白,和齐年有关的过往。 在与池秋白有关的岁月里,齐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莫姗姗和池秋白是高中时期的画室同学,所以对于齐年这个人有所耳闻,却没有见过本人。 “齐年啊,是个很温柔,很好的人。说不上是惊艳型的帅哥,但是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不会觉得他难看。而且齐年为人很低调,平日里不喜欢在学校里出风头,下课了也是自己在教室里坐着看书或者写作业,所以其他班级的人不知道这个人也很正常。”同画室里认识齐年的人是这样对莫姗姗描述齐年本人的。 莫姗姗会打听齐年这件事情不奇怪。 因为她的好朋友喜欢上了池秋白。 她的好友对于池秋白这种类型的人没有什么抵抗力,毕竟高中时期的池秋白和现在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 叛逆期的少年,公然和规则对着干,性格恶劣,一张冷傲的脸穿着那身一点都不衬人的校服都是别有一番风味。在那个大家都凑凑合合熬日子的年纪,池秋白每天早上起来雷打不动先洗个澡,带着一身水汽与沐浴露的清香味走进教室,毫无感情地扫过每一个对他暗送秋波的眼神。 他藐视纪律,可偏偏他又很聪明,老师每每看他都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没有办法拿池秋白怎么样。干脆就直接在课上敲黑板:“你们这些人不要像那个池秋白一样。一天天的,人家池秋白就算今天不来上课,考得也比你们某些人强!” 明褒暗贬,不管是池秋白本人还是没有池秋白强的其他人,听着都不太舒服。 不过池秋白是从来不在意这些话的。 不仅是这些话,那些送到他眼前的告白也会被忽视。 “你喜欢我?呵……算了,你喜欢别人去吧。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池秋白从来都是这样直白地拒绝着别人。 莫姗姗的好友便是其中之一。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好友是个格外倔强的人,几次三番缠着池秋白,反复进行告白,终于最后池秋白扔下了一句:“我永远不会喜欢别人,因为你们都不如他。” 好友彻底不爽了。尤其胜负心作用下,好友反复思索,池秋白口中的那句“你不如他”的“他”究竟是指谁。 于是齐年这个人不得不被推到莫姗姗面前。 莫姗姗在回忆到这里的时候挠了挠头,对云夏说:“那天我们约好放学要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齐年究竟是什么样子。结果当天中午我妈发现我前几天逃课的事儿,下午请了假给我直接带回家,好一顿打。我当时光顾着哭了,完全把这些事儿忘记了。” 云夏哭笑不得。 看来那个年纪的姐妹“义气”还是无法抗衡家长的一顿好打。 莫姗姗说,她的好友先是告白失败,又被池秋白一顿嘲讽,最后还被好姐妹被迫放了鸽子。心气高傲的小姑娘当场决定一个人去找了齐年。 莫姗姗不知道那天放学之后好友和齐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第二天好朋友来上学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平日里风风火火,会偷偷趁着老师不注意把头发披散下来的张扬少女第二天竟然变得温婉了。 莫姗姗像是见了鬼一样:“怎么?齐年会大变活人,把你性格都变了?” 好友装作娇羞地推搡了她一下:“哎呀,讨厌。” 莫姗姗难以置信地歪了歪头。 换做是之前的好友,这时候嘴里应该是一句草开头的感慨,顺便再给自己一拳打不痛人也打不痛友情的象征拳法。 “你这个样子,昨天是见到齐年了,还是没见到啊?”莫姗姗更想不明白了。 “见到了……”好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问我来做什么的,我就,我就没好意思说……然后我问他认不认识池秋白,他还笑了,他说池秋白不是人,让我别放在心上。为了道歉,他还请我喝了奶茶。” “所以你被一杯奶茶收服了?”莫姗姗大惊。 “我……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好,我可能真的不如他……”好友怅然若失,不过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我们加了联系方式,你看你看,这是他昨天跟我说的话。” 好友把藏在宽大校服衣袖中的小小手机露出了一截屏幕,伸给莫姗姗看。 备注为“齐年”的联系人发来的:你不必在意池秋白如何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不比谁要差。 莫姗姗反反复复把这条信息看了三遍,也没看出花来:“这些话我也常跟你说啊,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春心荡漾,看得我都有点恶心了。” 好友收起手机,双手捧脸:“你不懂,他真的很温柔很温柔,身上还很好闻,最后他还送我回了家才走的。和池秋白那种混蛋完全不一样啊不一样。我现在心里已经没有池秋白了,我满心满眼全都是齐年。” 莫姗姗不敢置信,并更加确定齐年就是一个传说中的狐狸精。不然怎么会有人只见了他一面,就沉迷成这样子的呢? “后来我和很多人打听过齐年,也见过了齐年的照片,甚至远远见过了他本人。”莫姗姗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校园论坛还很火热的时代,有人会偷偷拍下来学校里的一些风云人物的照片或者视频上传,并求大家分享关于此人的消息。 不得不说,是古早、幼稚但却十分好用的一种手段。 池秋白和齐年上的并不是同一个高中。齐年的成绩非常优异,而且自己考上了本市师资力量最为优异的高中。而池秋白因为性格实在恶劣,被父母送到了以管理严格著称的另一所高中。两个学校分别在城市的最两端,对于池秋白而言,就像是隔着一整个银河一样。 莫姗姗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齐年的照片,是在别人拍下的一张社团活动照里。 那是齐年所在的中学的街舞社的活动照片。看地点应该是拍摄于学校某个无人教学楼的大厅里。瓷砖反射着午后的光,形成一圈光晕,让一切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街舞社的牌子靠在墙边,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年正摆着pose,虽然可笑,却也让人觉得活力十足。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身影正坐在那里,侧着头认真地看着跳舞的人,他的身边还放着一摞扔的乱七八糟的校服。 这张照片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偷拍,而且偷拍的主角并非是坐在台阶上的那一个,而是其他某个人。 但是照片中和大家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台阶少年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正是因为如此,莫姗姗才能知道,那个台阶上有些忧郁的少年,便是传闻中的齐年。 有人在下面说出了齐年的名字,但是由于齐年的低调,所以和他有关的话题少之又少。毕竟能够进入街舞社的其他人在当时都算得上是风云人物,对于齐年的讨论很快就被这些更加耀眼之人覆盖了。 如果不是有好友之前的那件事儿,莫姗姗也不会注意到那个人便是齐年。 和传闻中几乎没有差别,只不过少了些温柔,多了些忧郁。 从只言片语中,莫姗姗拼凑出来了这张照片上会出现齐年的原因。 学校街舞社社团的社长,是齐年的同班同学,甚至和齐年的关系颇为不错。而齐年的学校相对比较宽松,周五的下午没有正课,全是自习,两节课之后就开始了快乐的两日周末,所以干脆安排每周五的中午开放社团活动,丰富学生们的校园生活。不想午睡的学生可以自行申请远离宿舍的空教学楼及教室进行活动。 街舞社就是申请了无人使用的图书馆的前厅。 齐年并非是街舞社的社员,仅仅是不想午睡,而被邀请去帮忙看衣服的。 “齐年没有加入街舞社,虽然也没有学过跳舞,不过之前他曾经帮缺席的同学站位,跟着我们一起跳过一些舞蹈,有模有样的,估计好好学一下加入舞蹈社不成问题。”当时的校园论坛里有这样一条评论齐年和街舞社关系的帖子。 当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也没有人评论。大概也只有莫姗姗这种格外在意的人会注意到。 所以,齐年这个人就更像是一个传闻中的人物。 而在另一次两个学校一同出席的市运动会上,莫姗姗远远的看到了队列中的齐年。 但也仅仅是那一次。 好友的心选对象变得很快,被池秋白拒绝之后,沉迷了几天齐年,她就新寻了其他目标。齐年此人也逐渐消失在了莫姗姗的世界里。 直到大学期间,池秋白和齐年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了莫姗姗耳边。 第6章 第 6 章 莫姗姗的大学和池秋白并非同一所,也没有和好友上同一所。 大概岁月和时光便是如此,可以让两个关系很好的人逐渐的形同陌路。上了大学之后的莫姗姗交到了新的朋友,是她的舍友。大概是因为来自于同样的地方,这座北方的小城是她们共同的故乡,所以莫姗姗和新的朋友就熟络了起来。 寒假的某天,下了很大的雪。睡到中午的莫姗姗突然接到了舍友的电话,对方气喘吁吁地在电话里问她忙不忙,说自己在她家楼下,请她来帮忙搬个“死人”。 莫姗姗吓坏了,当真以为舍友身负命案,于是一路连滚带爬,头都没梳就赶到了舍友交代的地方。 然后她就看到那已经被她遗忘到不知大脑何处的那个男人——池秋白。 但是眼前的池秋白和她记忆中的大不相同。没有高中时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目中无人,相反的,在纷飞的大雪之中,无声哭泣的池秋白看起来比雪花还要脆弱。 “这傻狗,喝大了想到他初恋,在雪里坐着哭,怎么都不回家。你帮我看着他,我得摇人来给他弄走,不然这傻狗非得冻死在这儿。”舍友气得踹了池秋白一脚。 池秋白没有生气,就好像那一脚没踹在他身上一样,他就那样坐在雪里,没打伞也没戴帽子,任凭雪花簌簌落满了睫毛和头发。池秋白并没有和莫姗姗打招呼,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已经认不出人来了,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看到莫姗姗。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莫姗姗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着,一旁的舍友骂骂咧咧的继续打电话找人,池秋白还在雪中落眼泪。 舍友一个电话打完,看着池秋白,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傻狗,像个磨磨唧唧的娘们儿似的,不就是被人甩了吗?又不是才甩得你,八百年前的旧账你都能翻出来,真服了你了。” 池秋白这时候有反应了。他没有抬头,就那么坐这,看着雪花融化,喃喃道:“可是我就是突然很想他……” “那就打给他啊。”舍友翻了个白眼。 “他不会接电话的。他把我拉黑了……他说这辈子不会和我在一起,因为我是个混蛋。”池秋白苦笑着,终于像是被什么击倒了,向后仰进了雪里。 莫姗姗直到今日都还记着那个人突然倒下带给人的恐惧。 有一种活不起了的感觉,甚是吓人。 “所以,我今天来找你,也并非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两个人是恋人关系,这其中怕是对你不公平。他对齐年的痴恋大家有目共睹,我不觉得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快。要么就是他对齐年的爱都是演出来的,要么就是……”莫姗姗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对云夏说,“你知道吗,你和齐年,有一些相似。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但总之就是,很像。” 云夏感觉有一柄锤子敲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锤子好像蓄势待发许久,他早就知道这柄锤子的存在,却不听不闻,熟视无睹。而它落下的痛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以承受。 他知道莫姗姗话中更深的那句含义——池秋白的痴情不像是作假,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云夏成了齐年的替身。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会认真考虑我和池秋白的关系的。”云夏再三向莫姗姗道了谢,时间也差不多要到回去上班的点,两人也没有继续呆在咖啡馆的必要了。 回想起中午的事儿,云夏觉得有些无解。 他和池秋白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这种问题无论问池秋白多少次,都会得到一样的结果。池秋白会说他们是情侣,是恋人,是合法伴侣。 而云夏知道,池秋白对他的克制。从来都只有拥抱和牵手的情侣,也算得上是情侣吗? 池秋白不在家的夜里,云夏难得的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从另一个方面而言,现在是云夏离不开池秋白,而非池秋白离不开云夏。虽然云夏解决了经济方面的问题,但是过往的空白仍旧会让他感到恐惧。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 云夏翻了个身,绝望地想。 不如就这样,装傻,将计就计,认命地成为一个替身。 总比成为一个游荡于世间的孤魂野鬼强。 这一夜,他反复地安慰自己,像是给自己洗脑一样,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样的设定。甚至到了最后,云夏睡不着,干脆找了一个著名的替身文学,看了一夜,直接上班去了。 这个年龄段的人熬大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云夏觉得自己一整天都晕乎乎的,中午浅浅眯了一会儿也没有能缓解这样的不适感。直到晚上池秋白下了班,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坐在车上,池秋白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连这个都要跟我搞夫妻相吗?该不会是昨晚我不在家,想我想得睡不着了吧?” 云夏实在是没有力气跟他闹,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有气无力地找着借口:“我这是昨晚看了个小说,挺好看,没忍住就熬了一夜。” 池秋白不疑有他,在手机上换了一首欢快一些的音乐,边播放边开回家。 路上还不忘念叨云夏两句:“之前还指望着你能去学个车,回来载我。现在看来,就算你学会了,这个精神状态我也不敢坐。” 云夏“嗯嗯”了两声,不像是认真在反驳。 他却是不是在反驳,而是在说梦话。 太累了,又困。车上池秋白提前开好的空调此刻像是一床巨大而温暖的被子,裹着云夏,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别睡觉……等会到家了,喊醒你你要难受了。”池秋白在一旁提醒着。 云夏听和他的声音,恍惚如在梦里。 “醒醒,不可以睡,别睡了。”云夏感觉好像有一只手在推搡自己,将自己弄醒了。 甚至一只手没够,另一只手也在拍自己的脸。 云夏愤怒地睁开眼睛,看到池秋白一张大脸就凑在了自己面前。 云夏克制着自己的起床气,哑着嗓子问他:“你要做什么?我睡一会不行吗?” 池秋白意外的霸道:“当然不行。你现在睡着了,等会下车,风一吹你醒了,很容易感冒的。” 云夏感觉这样的池秋白简直不讲理。 他下车的时候自会穿好衣服,会戴好帽子。再说,他又不是什么身体虚弱的病人,哪有让夜风吹一下就病倒了的说法。 “你对我的控制欲,未免太强了。”云夏的声音比外面的夜风还冷。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池秋白让他觉得异常的恼火,大抵是因为自己这难以控制的起床气。 “我控制欲强?我都是为了你好。”池秋白也毫不退让。 然而这话就像是点燃了云夏的引线,云夏觉得自己的心中像是有个东西爆炸了,爆炸造成的震动让他浑身颤抖,说话的舌尖都是僵硬的:“那我还要感谢你池大少爷了。你要是为我好,你就不应该……” 云夏觉得自己接下来即将就要把压抑了一天的怒火宣泄出来了,刺耳的攻击已经准备就绪,正要从云夏的嘴里说出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池秋白正跟着车载音响里的伴奏唱歌,依旧是黑眼圈挂着,但是心情好像还不错,也没有很困倦的样子,更没有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 “醒了?空调吹的难受吗?我刚刚把它调高了一点,怕你睡着冷。”池秋白一边说着,一边趁红灯的时候把车上的空调重新调低了。 “我睡着了?”云夏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 池秋白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去,他总是喜欢在车上成箱成箱的备着矿泉水。 “是啊,睡着了。刚刚还喊了我的名字,是不是在梦里都在想我啊?”池秋白笑嘻嘻着一张脸,和梦里那个冷脸和自己吵架的池秋白判若两人。 “没有想你,在梦里和你吵架。”云夏实话实说。 “吵架?我可没欺负你,干嘛要和我吵架?”池秋白十分委屈。 “因为我很困,你不让我睡觉。”云夏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个说辞像是无理取闹。 果然,池秋白那边愣了一会儿,才低声而委屈地答复:“我哪没让你睡觉啊,你都打小呼噜了,还我不让你睡觉。我真冤枉。” 云夏自知理亏。被池秋白这一闹,连带着之前因为齐年带来地不快都被打散了。 云夏试图转移话题:“我刚刚打呼噜了?很响吗?” 他还是有些在意这一点地,既是关乎自己的形象,也是因为云夏有鼻炎,换季的时候鼻子嗓子不舒服是常事,要是不及时吃药,晚上怕是有他受的。 “不是那种打呼噜,而是像小猫咪那种,有点重的呼吸声,很可爱啊。”池秋白回想起那个画面,忍不住颧骨起飞。 云夏侧过脑袋看向他。 这样的池秋白,不管怎么看,对自己都不像是假的。 一个人究竟要如何,才能够深爱着一个人许多年,然后又很快移情别恋呢? 云夏想不出来。 云夏决定不想了。 第7章 第 7 章 日子眼看着到了元旦,这个一年一度的节日对于在这世上活过许多年岁的人来说已经算不得稀奇了,但是对云夏而言,却十分新奇。 毕竟他没有之前许多年关于新年的记忆,所以对跨年这种事情抱有十分的热情。 池秋白看到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也开始对跨年产生了期待。 “要不说还得是你,随便过个元旦都有仪式感从。”池秋白看着云夏在兴致勃勃刷着手机,忍不住感慨到。 “因为看别人过新年觉得很有意思,也想试试。”云夏的眼睛亮晶晶的,池秋白看着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那么,都有哪些有意思的部分啊?介意给我讲讲吗?”池秋白在一旁温声询问着。 “这个,我要做这个。”云夏将手机递了过去。 屏幕上画着一个造型算不上精致,但是挺好玩的圣诞树。圣诞树看起来毛茸茸的,也不大,是扭扭棒做的,难度也不是很高。云夏所在的儿童画室总是会尝试各种各样的材料道具,丰富课程的内容。最近他就是在研究扭扭棒这种东西。 池秋白没有想到他对工作的热情能够一直延续到回家还不停止。 另一件池秋白方才意识到的事情就是,元旦之前确实还有一个圣诞节来着。他的工作性质和他本身的性格都是对西洋节日不怎么感兴趣的,本来他以为云夏也会和他一样,看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云夏还有一些小惊喜留给他了。 “有什么想要的圣诞礼物吗?”池秋白开始重视起来这件事情了。这是他们俩第一次一起过圣诞节,至少是云夏记忆里的第一次,他想也有一点仪式感。 “没有,不知道想要什么。”云夏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 他现在刚刚感受到自食其力的快乐,每个月努力打工,赚了钱可以买些小东西哄自己开心。之前想要的一些东西,除了一些大物件,他都已经有了。 池秋白若有所思。 最近云夏忙,这是一件好事儿,说明他已经在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但是池秋白明白,人不是只有活着和工作两种状态的。 云夏需要朋友,需要社交…… 想到这里,池秋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有些事情云夏不记得,但是他记得。 “你先自玩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池秋白突然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他的工作里有一些需要保密的部分,不方便云夏听的部分他就会自己避开,云夏一直知道这点。 可是今天的池秋白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他不是一个喜欢把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模糊掉的人。所以池秋白一般都会在单位把工作做完,虽然下班以后的电话他不会拒绝接听的,但也不是那种会突然想起某个工作晚上爬起来加班的人。 齐年…… 云夏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个名字,随即又把它从脑海中剔除。 他不能陷在名为齐年的过往中走不出来。 圣诞礼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池秋白打完电话回来时,云夏已经把要做圣诞节手工的道具买好了。池秋白看着他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就知道他有事情要对自己说:“这么严肃?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想好要什么了。”云夏补充了一句,“圣诞礼物,现在就要。” 池秋白乐了:“我一个电话给你灵感打出来了?还这么急?万一我现在买不到,你不会打我吧?” 云夏摇摇头,神色严肃而认真:“我想问你,和齐年有关的事情。只是想知道这个,作为圣诞礼物,不过分吧?” 或许是齐年的名字从云夏口中说出让池秋白有些意外,他们之间虽然有过和齐年有关的话题,但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问齐年倒是不过分,但是作为礼物显得有些过分。毕竟是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这个礼物也太没有仪式感了。”池秋白这会儿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像是早就知道,或者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你想知道齐年什么?” “齐年……他现在在哪?”云夏并不知道这个话题应该从哪里开始更合适,干脆打算从齐年的近况入手。 可他却得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 “现在?我想,大概是不在了。”池秋白笑得有些落寞。 不在了? 云夏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是他想的那样吗?死了? 还是说只是不在本市了? 有没有可能是池秋白在开玩笑,类似于“前男友就应该像是死了一样安分”这样的玩笑? 种种念头划过云夏的脑海,他看着池秋白,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下一句应该问什么了。 反倒是池秋白接上了话题:“齐年,已经顺应他自己的意愿,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不会再有那样一个齐年了。” 怎么回事儿?池秋白的这个说法,分明就是齐年已经死去了啊! 云夏觉得这个答案更让他心惊。而且池秋白看起来对于齐年的死好像并没有悲痛,相反的,云夏看到了他神色中闪过一丝轻松。 “你不会觉得难过吗?”云夏忍不住问出了口。 “难过过,但是日子总得往前过。”池秋白看向云夏的双眼,那双眼睛诉说着池秋白的认真,“而且,他的结局,是他自己选择的。” “他……自杀了?”云夏如此猜测。 池秋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本来他就是很矛盾的人,想死,又因为身上背负的种种而没有勇气,想活,又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在那段时间里,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吧,仅仅是活着,这样一个状态,谈不上开心或者难过。而他的死亡,也是他选择的最好的一种。” 池秋白的话没有让云夏觉得轻松,反而是转换成了另一种沉重。 “他是因为什么才……”云夏委婉地开口。 “见义勇为。在爆炸中救了别人,还救了别人的研究成果,大功臣,大英雄。”池秋白的嘴巴咧了咧,那应该是一个笑,却笑得太过于勉强,一点都不好看。 云夏沉默了。 好像这样一切也都说得通。 齐年死了,所以池秋白能够放下了,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我和齐年,长得很像吗?”云夏又问道。 “你见到谁了是吗?”池秋白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云夏心里便更加坚定了。 这个问题,自己和齐年的长相问题,池秋白用另一个问题做了回答,在云夏心中便是肯定。 “确实是见到了一个人,你之前讲的那位,阿金同学,金智龙。”云夏想起来许久之前的早上,那个将他错认为齐年的人。 “啊……果然是他,一点不意外。”池秋白有些无奈,随后便给出了云夏更为确切的答案,“你和齐年只是某些地方有些相似,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云夏看向池秋白的眼睛。那双浅色的眼珠里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猜忌和隐瞒。 我没有被当作替身,是这个意思对吗? 云夏没有问,但是池秋白给了回答:“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身,不要在意别人怎么想。” “那你对我的喜欢里,有几分是和齐年有关。”云夏又问道。 “我不否认,确实是因为你的脸我才喜欢你的。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判我死刑吧?我就是喜欢这款长相的不行吗?我连看电影的时候,都选长成这样的女主角。”池秋白理直气壮地说着不着边的话,一时间竟是让云夏无话可说。 本来应该算得上是危机的一场谈话,在池秋白莫名其妙的插科打诨之间竟然被岔了过去。 云夏对于齐年这个人的了解又多了一些,但是却又像是全都断掉了。随后他抓住了一个差点被他忘记的重点。 “对了,你和齐年,曾经在一起过,是吗?”云夏又问。 池秋白倒吸了一口气:“这又是跟谁打听到的,太厉害了吧。” “别在这个时候恭维我啊……”云夏更觉得头疼了。 怎么什么样正经的场合都会被这个男人搅得乱七八糟啊。 “是在一起过。”池秋白坦坦荡荡,甚至有些不要脸,“算起来是早恋,超级超级早恋。” “那为什么没有走下去呢?”云夏觉得很疑惑。 池秋白满脸惊讶:“首先,因为异地恋,市中心到城郊太远了;其次,因为我们理念不和,我不想和他一起花费大好的时间去补课;最后,他成绩比我好,我觉得我考不上他的学校。” 云夏听到一半就知道他在胡扯,干脆扯下了池秋白最后一块遮羞布:“你根本就是被人家甩了吧。” 池秋白伪装出来的惊讶彻底变成了吃了蟑螂一样的不爽:“好直白,真是伤人啊。” “所以你就是被人甩了。”云夏十分笃定。 毕竟此前他对池秋白的认知中,池秋白对齐年如此痴情,连别人的告白和纠缠都一并拒绝了,怎么想都不是那个会提分手的人。 更何况他还有喝醉酒在街头哭着思念齐年的“辉煌战绩”。 “是啊,被初恋甩了很正常。反正,我现在有我喜欢的人了,不再想齐年了。”池秋白说着便走到了云夏身边,伸手张开了一个拥抱。 在那温暖的怀抱里,云夏暂时的放下了对齐年的隔阂。 毕竟中国人心中有一个亘古不变的点:死者为大。 第8章 第 8 章 圣诞节那天,云夏终于把他提前了好几天做好的扭扭棒挂件摆了出来。池秋白看着性冷淡装修风格的家里多了许多大红大绿的东西,看着倒是不难受,反而很新奇。 云夏很有做手工的天赋,搭配出来的东西挂着甚是好看。屋子里一下子显得热热闹闹的,池秋白忍不住感慨,果然家还得是两个人住着才够温馨。 至于后来云夏还打算用家里现成的烤箱烤制一些姜饼小人之类的活动,被池秋白赶紧喊停了。 不得不说,一个人不可能是面面俱到的全才。云夏在做饭这个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他不炸厨房,池秋白就谢天谢地了。 云夏只能遗憾地和姜饼小人告别,并许下“有机会趁着池秋白不在家的时候一定要试一下”这种类似于下次一定的誓言。 池秋白计划之外的是,圣诞节那天他们单位临时通知要值班。 于是热热闹闹的家里一下少了一半的人。 好在家中的暖气很足,驱散了冬夜的冷意。 池秋白不在家,云夏下班以后带了些食材回去,将家里的小锅端了出来,在客厅支起了火锅。 他一贯爱好吃辣,红彤彤的牛油在锅里翻滚着。火锅的底料是池秋白人肉带回来的,据说正宗好吃又不辣胃。云夏下了片肉尝了一下,确实如此。 就着咕噜咕噜的火锅声,和氤氲而起的白雾,屋中的香味顿时变得有些诱人。云夏开了客厅的电视,挑了个轻松可爱的动画电影,打算就此度过一个人但却不孤单的圣诞节。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云夏的手机响了。是池秋白的回信,早在云夏支起火锅的时候,就给池秋白发去了信息。现在他应该是才忙完一阶段的活,所以才能有时间回云夏的信息。 “我也想吃!!!”池秋白三个感叹号,昭示着自己对于火锅的渴望。 “外面超级冷,千万别出来。火锅垃圾就放那吧,明天我休息,我回去处理。”池秋白这样说,就意味着这一晚上他都没有办法回来了。 云夏觉得自己不太厚道。人家池秋白什么都没有吃到,还要在这种虽然不是正式的节日里上班,听着未免太可怜了些。 不过云夏早在他知晓池秋白今天加班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随着两声手机响动,云夏等来了他送给池秋白的礼物。 第一条信息是骑手送达的通知。 第二条,是池秋白发来的:“你给我点什么好吃的啦?好多个袋子!” 云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确实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池秋白跟可怜小狗一样,孤独地度过圣诞节。池秋白是个物欲比较低的人,云夏干脆给他点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池秋白喜欢吃的东西,从热饮到水果到晚饭,大概够池秋白吃一会儿的了。 “喜欢就慢慢吃,圣诞节快乐。 ”云夏发过去之后又补了一刀,“加班快乐。” 池秋白发了个气鼓鼓的表情包,然后又给云夏拍了自己摆满食物的前台桌子。最后还附赠了一条语音。 是池秋白惯有的,有些小得意的语气:“他们都羡慕死了。” 他说的“他们”是指一同加班的同事。 云夏忍不住笑他幼稚,给他发去了语音:“你不要吃独食,我给你买了很多,除了奶茶之外都是够吃的,你和同事们分享一下。” 池秋白很快回复了两个字:“我不!” 也不知道他突然倔强个什么劲儿。 池秋白又补充了一条:“我对象给我的圣诞礼物,他们想吃,找自己对象去。” 云夏又和他说了一句没有营养的话,然后关了火锅的开关。将剩饭残羹处理好,正准备下楼倒垃圾时,门铃响了起来。 从可视通话中能看到,是一个外卖小哥模样的人,正在门铃前等着。 云夏确定自己没有定任何东西,那么能往这里送东西的人只有一个——池秋白。 外卖小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电梯里,和云夏说了一声便走了。 随着电梯缓缓升上来,又打开门,那件可爱的礼物就出现在了云夏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上面翻糖的圣诞老爷爷笑得慈祥,丝毫不介意他这个本来应该是送礼物的人现在被当成了礼物包装在蛋糕盒子里。 云夏的眼睛亮了亮,将那个可爱的蛋糕抱了回来。 蛋糕盒被打开的瞬间,清新的水果香气夹杂着淡淡的奶油味道冲散了屋中原本的火锅气味。 云夏越看这个蛋糕越觉得眼熟。 他想起来了,这个是他前几天晚上刷到过的视频里有的。那是本地的蛋糕店在圣诞节前做的广告投入,大量的推送视频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云夏的手机里。偏巧它做的可爱又诱人,云夏每次刷到都会被硬控一分钟。 说实话,他并非是很爱吃甜食,更多的是被蛋糕的造型所吸引。 池秋白知道他不爱吃甜食,所以眼前的蛋糕比起视频里宣传的多了些水果,少了些奶油和蛋糕胚。 在圣诞节的夜晚,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 不知道是在之前哪一次云夏刷这个蛋糕视频,被池秋白看到了,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提前去预定了一份多水果的圣诞甜点,在这个没有雪的圣诞节准时送到了云夏的手上。 云夏拍了一张照片,对池秋白表示了感谢。 池秋白没有回复,大概是又去忙了起来。 云夏的火锅晚饭吃得太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胃口吃下一整份的蛋糕。他拿了个盘子和刀,切下来了一小部分蛋糕,又把怕坏的水果也挑了出来,剩下的重新封好蛋糕盒子,放进了冰箱里。 明天池秋白休息,大概率是会在家昏睡一整日。正好可以给他填肚子。 怕坏的那部分,云夏就当作是宵夜,就着没看完的电影一口一口吃着。 水果很新鲜,奶油的甜度适中,用白巧克力做出来的雪花一股牛奶的甜蜜味道。云夏想,不愧是投入了这么多广告的圣诞限定产品,确实值得这么漫长的等待。 在这个温馨的圣诞夜里,云夏枕着甜点的香气睡去。 第二天早上,池秋白还没有下班,而云夏已经走了。 池秋白回家时发现云夏并没有把火锅垃圾留给他,而是给他留了大半个蛋糕。 “果然心里有我!”池秋白美滋滋地想。 虽然他知道这大概率是云夏根本吃不完了,可是丝毫不耽误他美滋滋。 圣诞节的第二天对于云夏和池秋白,或者说对大部分人而言都只是普通的一日。生活还是要继续,不会因为昨天是什么节日而有所变化。 而有些东西的变化,是注定的。 云夏特意嘱咐了池秋白不用来接自己,希望池秋白能够好好休息。而池秋白也听话,没有搞出一些名为“惊喜”的惊吓。之前有一次池秋白对云夏说晚上有事儿,不能去接他。云夏并不疑他,下班就锁了门离开。结果被转角处等待着他的池秋白吓了一跳。 云夏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男子,遭遇疑似危险的事情下意识就是反击。 池秋白第一次知道爱的暴击是如此痛。 于是他们就约定好,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惊吓了。 云夏一个人回到家,池秋白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会儿了。 “怕你连着两天吃得油腻腻的不舒服,给你做了点清淡的水煮菜。”池秋白见人回来,将饭菜一一端了上来。 云夏放下衣服和背包看了一眼,果然每一道菜都是他喜欢的。清水煮菜配上了糊辣椒蘸水,还有清炒的蔬菜。 “我洗完手就来吃。”云夏突然感觉到了饥饿。 饭桌上,云夏和池秋白分享着自己白日里的趣闻。工作里能够遇到的趣事儿少,值得分享出来的就更少。 池秋白一般都会将一些遇到的奇葩人、奇葩案件将给云夏听。 云夏这种看起来冷清的人,对于这些猎奇故事倒是意外的感兴趣。 晚饭的尾声,池秋白突然开口问道:“你对元旦有什么计划吗?” 云夏愣了一下。 他一直期待着节日,但是具体期待的细节是什么,他确实说不上来。 于是他干脆老老实实对池秋白说道:“没有计划。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池秋白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心翼翼开了口,“你知道的,我在这里长大,有很多朋友啊,同学啊。他们今年要一起去跨年,喊了我。” 云夏的心落了下去:“哦,那你去吧。” 池秋白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误会了:“不不不,我们的跨年都是可以带朋友带家属,甚至带表弟堂弟去,大家都会帮忙看孩子……我的意思是,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参加朋友们的跨年,把你介绍给他们,你会介意吗?” 云夏落到一半心像是迎来了一阵风,被倏的一下又吹了起来,飞的高高的。 池秋白说,要带自己一起去参加,他朋友们的聚会? 云夏有些茫然,他本来以为池秋白是不想让自己和他的朋友们接触的,原来并不是这样吗? “人可能会有点多,会很吵,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但是我想让你去试试,好吗?”池秋白问得堪称卑微。 “好。”云夏给出了自己的回复。 第9章 第 9 章 云夏答应得快,但是很快就陷入了其他的纠结之中。 万一池秋白的朋友对自己冷淡要怎么办,或者池秋白的朋友们提到齐年这个人,他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会不会其实大家并没有想池秋白带自己出来,自己其实是个多余的累赘,是个局外人? 种种纠结让云夏一时间坐立难安,越是靠近年末这个时间节点,他越是慌乱。这种浮于表面的慌乱连池秋白都看出来了。 明天便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日,恰逢周末,所以这跨年的活动从约定便是从明天下午开始的。今天晚上,池秋白不值班,云夏也在家,两人点了两杯奶茶,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节目,一边闲聊着。 “你怎么了?这两天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池秋白问道。 云夏装作无事:“没有啊,哪里有心不在焉呢。” 池秋白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两杯奶茶:“我的咖啡你喝下去一半了,那就是特意的咯?” 并非是池秋白小气,而是云夏的习惯是过了午后就不喝咖啡了。他怕晚上睡不好,所以下午就算是要喝小甜水,也会格外注重里面的茶多酚或者咖啡因含量,断不会做出这个时间点还喝咖啡的举动。 更何况,明天要出门的情况下,云夏会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池秋白从来都知道他会很内耗,很在意自己出门时候的状态,怕说错话怕做错事情。即便池秋白已经很多次跟他说过,不会有人在意其他人的行为,而且他的朋友都十分友善,也没有办法阻止云夏的内耗。 池秋白也任命了,这种转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想让云夏停止内耗,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云夏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大杯咖啡,心中满是绝望。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今天这个时间点喝了咖啡,他晚上别想睡着了。 看来自己的焦虑在池秋白眼中丝毫没有掩饰,云夏也自暴自弃了:“我紧张。” “紧张什么?和我的朋友出去玩也会紧张?”池秋白凑到云夏身边,把云夏手里的咖啡换成了他本来的小甜水。 也称不上是小甜水,仅仅是一杯果汁。 云夏这个时间点连喝果汁都不会加糖!简直自律到可怕。 “也会紧张。毕竟我第一次出门和你的朋友一起,他们什么性格,会做什么,我都没有预判……” “噗嗤——”池秋白没忍住笑了出来。 云夏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那帮家伙要是知道有人在预判他们的行为和心理,怕是要震惊死了。”池秋白轻轻握住了云夏的手,像是一种试探。 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本来就不多,往往云夏有多一分的抵触,池秋白就会立刻住手。而现在他握着云夏的手,云夏没有拒绝。 云夏的手比他要小很多。和云夏内耗的性格不同,他的手是热的,比寻常人还要热,冬天握在手心里就像是一个小暖炉一样舒服。 池秋白很喜欢这样捏着他小小软软的手,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是吗……希望我不会影响你们的跨年。”云夏轻轻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怎么是‘你们’的跨年,应该是‘我们’的跨年。”池秋白捏了捏手心中的另一只手,凉意传了过去,让云夏觉得心中镇定了几分,也开始对明天有所期待。 不管是期待还是内耗,紧张还是放松,明日终将会到来。 因为是周末,云夏和池秋白都没有太早醒来,大家约着的是中午时分见面,毕竟都是打工人,难得遇到一个假期,都想着睡到自然醒再出发。 池秋白和云夏的家距离约定好的市中心的集合点有些距离,大概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 而云夏,则提前了三个小时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池秋白从梦中醒来,发现被子里只剩下自己,怀里空空的,冷冰冰的,连暖气都没有办法温暖他的心了。 他震惊地发现,云夏竟是提前了三个小时起床洗了个澡。 池秋白讶然:“要这样正式吗?还有沐浴更衣环节?”甚至云夏还拿了一套新衣服出来,对待新朋友和新年的态度端正到令人汗颜。 “不是,我就是起来洗完脸之后觉得头发出油了,不是很好。而且今晚跨年的话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不洗个澡也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云夏一边吹着头发一边跟池秋白解释道。 池秋白这才发现,云夏不仅洗了澡,甚至准备了一套简单的洗漱包。 虽然装的是三合一的洗发洗脸沐浴露,但是这种精致程度还是让池秋白觉得难以置信。 他和云夏一同生活了这么久,但是没有一起出门旅游或者出门过夜的经历。这一会儿他看着云夏忙忙碌碌收拾出门的行李,竟然品出了几分趣味。 “倒也不用收拾这么多东西,我们租的民宿挺大的,阿金问过了,里面什么都有。”池秋白向他说道。 云夏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今天的活动还有阿金? 他清楚地记着,阿金是见过自己,也知道自己和齐年有些相似的。本来以为那天只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原来不过是今天的序曲。 说起来他好像也确实没和池秋白确认过今晚的活动都有谁。云夏的想法是,这些人他都不认识,问与不问差别或许不大。 “民宿有这些东西,但是我怕我用不惯。”云夏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收拾着他的小包。 那包里的东西不多,但是很齐全。 池秋白甚至发现云夏还自己装了一副旅行用的牙刷套装,从牙刷牙膏到杯子梳子,一应俱全。 “这又是什么时候卖的?”池秋白觉得自从云夏去上班以后,自己和他交流少了,连他买了这些东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属实不应该。 “昨天下班的时候顺道去商城看了一眼,觉得这东西或许用得上,就买了。”云夏在包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这些东西放好。 池秋白注意到,云夏的洗漱包小小的,在他本身背着的那个胸包里几乎不占位置。但是里面东西却很齐全,甚至云夏还带了几张创可贴和两种常用药品。 “这些东西,也是为了今晚准备的吗?”池秋白指着消炎药和过敏药问道。 云夏摇摇头:“没有。这两种药之前一直放在背包里。我怕自己哪天会用得上这些东西。” 池秋白若有所思。 在这段时间的生活中,他一直也在观察云夏的生活习惯。 或者说,拓宽自己对云夏的认知。 比如出行时的云夏有什么习惯,这是他此前未曾见到过的云夏,依旧过分的认真,有些偏执。现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这北方的小城里,外卖也依旧发达。像是云夏未雨绸缪的这些小东西分明喊个外卖员就能解决的,可是云夏却执意要带着,这样才会给他安全感。 真是……偏执得可爱。 池秋白觉得云夏今天的可爱值超出了临界点,于是他突然伸出手,狠狠捏了云夏的脸一下,才心满意足留下云夏一个人茫然,自己也去洗澡去了。 元旦是出行的旺季,民宿更是一间难求。 好在大家的跨年计划定的早,民宿也定的早,是位于小城城郊的山上,比池秋白住的地方还要偏僻,但是胜在安静。元旦前夕,民宿的价格是涨了一些,但是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约定好的地方在市中心,大家的打算是吃了午饭再往民宿奔去。 这是云夏第一次见池秋白的朋友们,他收拾好过夜的行李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便开始催促池秋白早点去。 “你不懂他们,这个点去,你至少要再等俩小时。”池秋白还悠哉悠哉瘫在沙发上打游戏。 云夏实在无法说动他提前出发,只好陪着他一起等。 这半个小时是云夏玩手机玩得最艰难的半个小时。 终于熬到了出门时间,路上车辆比平日里多一些,大家都是趁着这个时间点打算出门和好友家人一聚的,难免有些堵车。 云夏的焦虑随着堵上的交通开始发作。 “深呼吸,放轻松。”看出了云夏的焦虑,池秋白在一旁缓声说道。 “我还是有些紧张,我不想第一次就迟到,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云夏认真地向池秋白解释。 “首先,你不会迟到;其次,这并非是什么要紧事,就算是要紧事,迟到又怎么样,天不会塌下来,你暂且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我比你高,先砸死的也是我。”池秋白口无遮拦,信口胡说了起来。 让他这样一闹,云夏还真的放松了一些。 不只是云夏,堵的严严实实的车辆也逐渐向前移动,然后过了那繁忙和混乱的十字路口,再往前便是宽阔而平坦的笔直大路。 池秋白轻踩油门,随着车载音乐切换到池秋白最喜欢的《一路向北》,小车加速向着目的地奔去。 云夏的心也随着音乐和疾驰的车辆无声起飞,一种莫名的畅快在心中游荡。 笑意不自觉地爬上了他的脸。 池秋白果然有神奇的魔力,和他在一起,自己会莫名地忘记掉所有的焦虑。 随着音乐的一首又一首,在约定的时间之前,云夏和池秋白到达了集合的地点。 人山人海,但是没有一个池秋白认识的人。 池秋白笑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首先,绝对不会让你迟到,其次,这帮人啊,有你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