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换太子》 第1章 重逢 冷风拂过,窗帘被轻轻吹开,皎洁的月光透过窗隙,洒在羌若的脸上的,黑色缎面的床单与冷白的皮肤相互映衬。 显得印在皮肤上的吻痕格外色气,从后颈一路蔓延,大多是分散的,可有的部位格外集中。 很显然,这些吻痕的始作俑者带有极大的针对性和故意性。 “轰隆——" 一声雷响,霹雳而下。床上的人似乎是陷入了梦魇,眼角未干的泪痕又被新的泪珠覆上。 仿佛无形中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完全笼罩住。无法喘息,更无法醒来,鬓角处的碎发已经完全被汗浸湿。 困苦,纠缠,背叛,逃跑。 那些痛苦的,无法忘却的回忆不断地在脑海里重现,心跳越来越急促,他的双手紧紧地揪住床单,身体不断的下沉,就当他以为他要坠入深渊的时候。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窗边泛起一道白光,床上的男人猛然惊醒。 “商洛,你——你听我解释!”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羌若终于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缓过来神,又梦到他们重逢的那一天了。 覆在身上的被子滑落,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暗黑调的房间格外沉闷。 羌若裸身下床,来到窗边,挑开厚重的窗帘,初秋的空气里略带凉意,凉风带着雨滴打在他身上。 但对于羌若来说,这些冰冷的雨滴使他得以喘息,暂时脱离心底储存的压抑,获取短暂的缓解…… 这是被商洛关在柒园的第十三天,自从那天被商洛带回来,羌若没离开过主卧,换另一种说法,羌若清醒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到后面的几天,直接日夜倒置。 不过羌若,从始至终都十分合格的扮演着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对于商洛的恨和怨,他全盘接受。 “吱——” 门被轻轻推开,商洛穿着睡袍,发梢的水珠滴落,顺着锁骨一路向下,睡袍松松垮垮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落。 羌若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埋着头,双手局促地捏着衣角。 看着羌若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商洛的心里莫名的泛起一股酸涩,慢步走到他眼前。 “呵,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又当做不认识了?” 商洛自嘲的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笑他,还是在笑他自己。 可张口语气里却毫不掩饰地嘲讽。 “也是,像你这样撒谎成性的人,还能指望你记住谁呢?” “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又是装给谁看的?” 听到这些话,羌若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的把头埋的更低。 又是这样,这些天里,无论商洛说多难听的话,羌若总是这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商洛最是厌恶这副样子,怯懦,畏畏缩缩……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羌若到底去哪了? 商洛心里不由来的升起一股闷气,别过脸,望向窗外。 “手腕上的疤,怎么来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羌若的身子猛然一颤,原先哭红的眼睛布满了慌乱和紧张,强装镇定,故作平常地说: “当时,去西山义诊,那几天下暴雨,路不好走,摔了一跤,不小心磕到石头上了。” 羌若的疤,几乎横穿整个左手手腕,划痕平直,根本不像是磕到石头上磕伤的,反倒是……像自刎留下的疤。 商洛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发白,空气再度陷入凝滞,苦闷的房间里如一潭死水一样,没有任何生机。 羌若啊,羌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我说句真话? 羌若手上的疤,明显就是被利器划伤的,商洛想他也真是蠢,用最直白的试探去叫醒一个假装睡着的人,又何必呢? 商洛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直到指尖发白,忽然又泄气般松开。 羌若消失的这两年里,商洛无数次想,如果当时…… 他原谅他,无视他的所有欺骗,背叛。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两人也不必落得这个下场。 像是受不了房间里苦闷的氛围,商洛没再看羌若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羌若无力地倒在床边,眼泪顷刻间落下。他紧紧地咬住衣袖,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心口处传来阵痛。 玻璃窗外,车灯闪耀,驶出柒园后随着夜雨逐渐消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变成了这样,隐瞒,谎言,欺骗。 爱和恨如影随形,可偏偏为什么是爱来的早,可偏偏为什么是恨刻的深。前者历久弥深,后者无法泯灭。 可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五年前 羌若被羌父簒使接近商洛,原因有二。 其一,羌家近年因中医药草市场冷淡,大量中草药滞留,没了销路,羌家传统的储存技术又不过关,濒临破产,岌岌可危。 而商家近年以来凭借着新兴科技医药技术一路高升,成为H市医药行业的龙头,利益争夺瞬息万变,矛盾,冲突,无法化解…… 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中,羌家获得了与商氏药企合作产销一体化的机会,简而言之,羌氏提供药物制作原料,商氏负责产销,合作共赢。可羌父依旧不满足既得利益。 其二,羌若作为羌家长子,对于鱼龙混杂的名利场却丝毫不感兴趣,一心执着探求古典药籍,游山玩水,佛系的要命。 在羌父的半逼迫下,借着与商氏合作的机会,跟着商洛历练历练。 只不过,以代表羌家合作人的身份来到商氏的第三天夜里,羌若才在同行朋友举办的私人宴会上见到商洛。 那是他们的初见,那一年,商洛二十八岁,就已经凭着单克隆抗体,疫苗开发等生物科技技术在自身免疫病治疗的领域独占鳌头,身为商家长子,站在父辈的肩膀上观视沧海。 但商洛从不缺开拓创新,奋勇楫发的毅力和胆魄,这次的中西产销一体化供源就足以证明,这将会是商洛带着商氏乃至整个行业向前发展的一大步。 羌若愣怔了一会儿,直到朋友轻抗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看到了么?那个就是商洛。” 羌若轻轻点了点头,顺着视线再次看过去,宴会的灯光斜打在他的侧脸,勾勒出脸型的轮廓,线条流畅,眉骨微微隆起。 凌厉又英气,可偏偏长了一双丹凤眼,睫毛浓密,垂眼时,平添了几分神性,这样的反差往往会让人感觉很矛盾。 可对于商洛来说,游行于名利场的这么久以来,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自己,随时随地都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完美中和这种矛盾。 天生的上位者,既疏离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抛开一切的都不说,这张脸就长在了羌若的审美点上。 “走,去看看——” 羌若拉着朋友越过人群,来到商洛的身后方,但簇拥在他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看着商洛即将离开的背影,羌若提高音量喊道:“商洛——不……,商总!” 商洛闻声随即转身,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你叫我?” “商总哥哥,您好,我是羌若,是代表羌家前来参会的,您的合作人。”与商洛握手时,手腕处的平安扣红绳的抽带一晃一晃的。 商总哥哥?很新奇的称呼,商洛抽出与羌若交握的手,看向他,微卷的头发盖住那双小鹿眼。 像是晨曦的露珠,干净又纯粹,藏在袖口的手攥紧,像是彰示着羌若的紧张。 左右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 “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 “怪不得。”商洛低头笑了笑。 “很好的年纪,与羌家的合作,明天合作会上会仔细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显然,他错会了羌若的来意。 “哎,不是,我不是来——”羌若可没想着要来说什么工作的事。他连忙叫住商洛。 “怎么?”商洛稍许疑惑的停身。 “额……商总哥哥,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语气里藏不住的不知名的雀跃,像是刚学会勾引人的把戏,就迫不及待的展示,这么明晃晃,商洛当然能听出来。 可就是要这样,小鹿出山了,就要开始做坏事了。 “我的微信?”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想以什么样的身份……”商洛言外有意,话中有话。 羌若没再说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商洛,其实当时羌父要羌若做这次的合作代表时,羌若是极为排斥和不情愿的,他讨厌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讨厌羌父为了那点利益谄媚奉承,两面三刀。 不过,转身一想,要是能搭上商洛,要是能用这种方法摆脱羌家,摆脱那个利益熏心,六亲不认还控制力极强的父亲,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意外之喜就是,对方合作总裁长得这张脸,也太对他胃口了。 “以朋友的身份,如何?” 第2章 宠溺 弱势的人总是很强大,他们最会利用的就是人的怜爱。 不得不承认,羌若勾引成功了。 日与夜交替,不过,羌若与商洛的关系只停留在黑夜。 羌若要借商洛的势,那必然,要付出同等甚至更多的代价,要来商洛微信的当天晚上,羌若没再回自己的酒店房间。 白色衬衣,西装外套……散落一地,光影晃动昏昏沉沉,羌若把自己嵌入商洛的怀里……后背一片滚烫,像是在被被阳光炙烤。 睡前,羌若迷迷糊糊的想:“明天该不会要睡到下午才能起吧?真的好累啊……” 只不过,早上九点,羌若就被电话声吵醒了。 “羌若!!你又去哪鬼混了!!!为什么今天上午的座谈会没见你人影?” “啊……你吵什么,睡死过去了……”当然,这句话应该是语义上的被动。一番收拾后,羌若在羌父轰炸催促下,顶着稀松瘫软的身体前往洲阁。 洲阁,是商洛脱离商家自主创业的一家主攻生物技术和数字健康的医疗科技公司,顺应AI分析疾病趋势和个性化治疗的时代洪流,在商洛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这次,羌若谋求的合作,则是涉及中西合璧,中医临床标准化的实体研究。 “近年来,中医在医疗体系中的地位有所上升,公众信任度大幅提高,但仍然面对着科研投入不足和创新缓慢的一系列问题,这次的合作,用新型AI技术赋能中医医疗体系,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优先抢占市场的好机会。” 羌若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面对行业里的领头羊,并没有怯场,大大方方的发表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但商人重利,不重情义。没人会做卖力不讨好的事,现在的中医质量与安全问题难以言说,药物质量下降,过度开采…… 一系列的问题尚未解决,何以言说改革创新的事。座位上的人有的秉持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有的则是满脸嘲讽。 纸上谈兵,年轻气盛。 “这是羌祝的儿子?”骆景邵问道。 商洛微微点头:“太天真,空想主义者,没一句话落在实处。” 语毕,商洛缓缓抬头,与羌若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 “我倒觉得,年轻人敢闯敢拼也挺好的。”骆景邵笑道。沿着商洛的视线,转头看向站在台上的羌若。 “没脑子的闯拼,那叫死撞南墙。”商洛起身离开,走之前还瞥了羌若一眼。 意料之外的冷漠,看着商洛离开的背影,羌若浑身的血像倒流一般凝滞,室内的温度并不低,可他却浑身冰冷。昨晚的意乱沉迷,耳边软语,顷刻间烟消云散,恍如隔世。 什么都不算?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商洛瞧不起他,甚至,昨天晚上的主动献身,也只是商洛生活中一个举足轻重的意外而已。 而且就算,商洛记在心上,有羌若这个人,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不可能上的了台面。 蠢货,羌若痛骂了自己一声,你是有什么样的信心,相信你能玩的过商洛。 羌若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使尽浑身解数去勾引商洛,却没想到一眼就被这个老狐狸看破了的无力感。 祸不单行,半晌下起了暴雨,羌若站在路边,这雨来得急,随风倾斜,雨伞挡不住,大多数都落在羌若身上。 真是倒霉! 这时,一辆卡宴停在羌若面前,车窗落下,露出了那张他并不想看到的脸。 “上车。”商洛不冷不淡的说道。 与商洛相比,羌若更讨厌打在他身上的雨水,果断地,羌若上了车。 可不到一秒他就后悔了,衣摆已经浸透了雨水,滴落在车座上,他看着商洛那不耐烦的表情。 有些生气:“要是嫌弃,就别让我上车。” “呵,把衬衫脱掉。”还没等羌若反抗,商洛一把把他抱到怀里,一只手握住羌若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大手剥去那湿哒哒的衬衫,羌若心里还闷着气,他不明白,一天不到的时间,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第一次勾引人,没成功,白白献身。 羌若一直挣脱着,昨夜的吻痕没了衬衣的阻挡,露在商洛的眼前,皮肤相触,一片滚烫,车里的温度很高,开着暖气,而这时,增添了分难耐。 “别闹腾。”商洛毫无预兆的吻上羌若的唇,**,长驱直入,放慢又忽然加急,不明不白的吻。 “为什么?又凭什么?怎么我羌若就是你商洛想亲就亲,想睡就睡,睡完还跟没事人一样吗?” 这些话羌若当然不敢直接对着商洛说,只能把心里的气发泄在行动上,羌若咬上商洛的唇,毫不客气地,血丝的铁锈味在两人的嘴里蔓延。 “心浮气躁,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商洛掐着羌若的下巴,另一只手在他的侧脸拍了拍,七分折辱,三分戏弄。 “你究竟什么意思?”羌若别过头问道。 “我想,你应该也认清了局势,这次合作羌家处于劣势,只能是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不会帮我吗?” “不会。” 好一句直截了当地回答。 羌若堵在心口的那团气,刹那间,烟消云散。呵,早该如此,是他太过于意气用事了,一夜情而已,谁会在意? 更何况,跟商洛谈感情。可笑。 羌若缓了缓神,轻轻笑了声。 “那……商总哥哥,洲阁这几年一直在拓展中医药领域的业务,如果我说整个羌家都可以作为这场角逐中的胜利品送给你,助你在领先打入中医市场,怎么样呢?” 商洛挑了挑眉,直视着羌若那双慌乱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眼睛,手下的动作依旧没停。“继续说。” “我母亲在我十二岁就去世了,羌祝再娶,我同年离家,去淮南跟我师父学医,我跟羌祝亲情淡薄,这次,只不过是他派遣我来代表羌氏,与你合作,最后成不了也没事,无所谓的事。但洲阁这两年猛速飞升,树大招风,群狼虎视眈眈,都想在您这儿占一份利。平稳和口碑才是您最需要的,而羌家作为多年的中医药企业两者皆有,不然您也不会与我们合作。不是吗?我大可以,把这次的产销业务全部拱手相让。” “这么懂事,你想要什么。”商洛扶在羌若后腰的手轻轻用力,羌若原本就坐在商洛怀里,这一下,距离更近。 “我要您。” 羌若勾住商洛的脖子,往下拉,继续刚才的那个吻,羌若含住商洛的唇珠,轻轻咬了咬。 直视商洛的眼睛,又忽然放慢速度,撬开唇齿,**。 在这期间,两人都没闭眼。 商洛的眉心紧蹙,似乎是有些抵触这样的亲密,这样的神情落入羌若眼中,羌若内心刺痛了一下,又忽然感觉是自讨没趣。 人家商洛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上,突然转变话术,自己都说不过去吧,商洛又怎么会相信? 正当羌若泄气地往后退,想结束这个吻的时候。商洛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不清不楚的吻。 雨势愈演愈烈,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羌若的手无力的摁在车窗的另一侧,似乎是身后的动作使他完全丧失了力气。 又或是,车窗上印出的水汽,太过润滑,羌若的手像雨滴一样滑落。 “这就不行了?” 商洛的大手覆上羌若的手背,缓缓地十指相扣。牵着他的手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温柔又狠翳,不容反抗。 无休无止。 那辆卡宴足足在雨里停了两个多小时才离开。 以退为进,商洛会,羌若当然也会。合作的事只能暂时搁置,想要得到商洛的信任,没那么简单。 羌若半躺在商洛怀里,平复着呼吸,车窗半开,一阵凉风突然袭来,引起羌若的阵阵颤栗。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片冰凉,也管不上什么,羌若直接往商洛怀里钻,汲取温度。 “冷?” 商洛拿起刚才扔在一边的西装外套,将怀里的人捂了个严严实实。 “我明天一定会感冒的,都怪你!” 羌若抱怨的声音从衣服里传来,带着一丝丝沙哑,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回酒店?”商洛问道。 “那不然还能去哪?” 语气很冲。 商洛默不作声地将衣服裹紧,密不透风。靠在胸口处的小脑袋,挣扎着扭头,没有任何效果后,气呼呼地往前咬了一口。 “嘶……” “闷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羌若扒下盖在头顶的衣服,衣服扯过头顶,头发弄得生乱。 可偏偏那双眼睛,却布满水光。因为生气,微微皱着眉,瞪着眼前的人。 “好了,不逗你了。消停会儿,快到酒店了。” 商洛给他的头发一点点理顺,低声哄道。 没一会儿,就到了酒店。下车时,羌若依旧披着那身西装外套,只不过,原本熨烫妥帖的外套,经过刚才的那一番闹腾,现在变得褶皱不堪。 羌若原本是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的,可上电梯时,商洛牵住了他的手,一直都没松开。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就被商洛带回了他的总统套房。 “叫人送了份姜茶,坐这里稍微等会儿,送上来了把它喝完,驱驱寒。我去洗个澡。” “啊……”羌若似乎还在状态外。 “怎么这么迷糊啊。”商洛笑着捏了捏羌若的脸颊。 “哦哦哦,知道了。你快去洗澡吧。”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里传来,羌若的脸莫名的发烫,是他的错觉吗?商洛的语气里怎么有一种莫名的宠溺啊。 第3章 交易 这是一场合格的交易,商洛给权,给势,给钱,不谈情,不言爱。 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提及那天发生的小插曲,都很好地把握着分寸,不逾矩。 与他们共同参加这次交流会的同行们,在那些人眼中,商洛和羌若是再不过平常的交易伙伴。除了工作上的事需要两人交涉以外,其他的,两人完全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只有在床上的时候,身体的愉悦支配大脑,说出一两句温情话,叫出只有爱人间才会叫的甜腻称呼。 这样的交易,因为上位者的沉稳和权力保护,竟让羌若觉得这样的日子,有种平淡的踏实。 可惜事与愿违,羌祝在最后一天给羌若下了最后的通关文牒。 如若,还没拿下这条产销链,就断了他外公所有的医疗费用,那天对商洛说的,将产业链拱手相让。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现在,燃眉之急的是,外公的医药费。 羌若的外公,楚江苼,自羌若的母亲去世后,就把羌若带到身边抚养,呕心沥血,去年,楚江苼诊出脊髓肿瘤,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癌症。 再加上老爷子年龄大了,身体弱,化疗支出和手术费用羌若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负担,迫不得已,他才联系上羌祝。求助羌祝先预支了化疗的费用。同时,作为代价,羌若要从淮南回来接手羌家公司的事务。 话是这样说的,可羌祝自他母亲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再娶,后来又有了孩子,眼里心里早就没了羌若这个孩子。 接手公司事务,不过是给他的幼子羌慎当牛做马,到羌慎羽翼未满时,给他铺路积累人脉而已。 羌若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人。他有时也在想,天下哪个父母能像羌祝一样如此偏心?羌慎是他的孩子,难道他就不是了吗? 是是非非,无从说起。 羌祝根本不值得信任,若完不成他所说的,那外公的医药费,该怎么办? 下午四点,洲阁。 羌若在助理的引导下来到了商洛的办公室,极简风格,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H市,羌若看了一眼周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他走进了休息室,洗澡,暖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之前的几天里都是这样,四点多到七八点,做完,差不多就到晚饭时间。 可今天,商洛没回来,等了很久很久,起初,羌若还在骂商洛,“老混蛋,就是有要紧事说的时候不在。” 烦死了,慢慢的,睡意袭来,也许是因为医药费的事思虑过多,强撑着不要睡最后还是睡着了。 羌若觉得好难受,腿窝处像是被虫子爬了一样痒,后面也不舒服,他翻了个身,却喘不过气来,就像一块巨石落在身上,压抑,他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原来是商洛,他回来了。 “醒了?” 羌若揉了揉眼睛,“等了你好长时间......” 声音里带着一丝抱怨,衣服被揽起了一大半,脖子上的红点,是昨天留下的痕迹。而此时,手却抵在商洛胸口,不让他亲。 “有点儿事,耽搁了。” ...... 羌若眼角还挂着泪,抽泣着,无力地躺在床边,布满吻痕的胳膊悬挂在床沿,维持最后的一点意志,站起来。 随意捡起地上一件衬衣套在身上,穿上才发觉是商洛的,想了想没脱,里面也没穿任何衣服。 走到商洛身后,缓缓将脸靠到他的颈窝,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 “商总哥哥,我爸还在催促着抢夺产业链的事,可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被他最喜欢的,最欣赏的行业新秀睡了好多遍。” “所以?你想如何呢,是要我通知羌祝,告诉他,他儿子和我上床了。” “才不要,你也太坏了吧。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羌若抬起稀软的手捶了捶商洛。 “不然,你想怎么样?” 商洛低头吻了吻羌若的发丝,轻抚他的眼角。 “人家嫖客还有嫖资给呢。”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商洛那句极具讽刺的话。 “羌家的嫡子,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作贱自己也要有个度......” 羌若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没勇气去面对那句话,在商洛面前。 晚上**点的时候,羌若的聊天对话框发来了一条信息。 只不过,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羌若先生,商总说让您明天上午来洲阁,来取钱。”是商洛的助理姜堂,发的这条信息。 他甚至都不想花费一分钟的时间发这条信息吗? 委屈受的多了,也无足轻重了,谁让是你自己要犯贱去招惹商洛。 外公的医药费才是当下最重要的,羌若在心里反复的安慰自己,想着等攒够了钱,给外公看好病,就直接走人跟外公回淮南,再也不用带上虚伪的面具,强撑着笑脸,迎合这些“恶心”的人。 隔天,去洲阁时。羌若站在楼下徘徊着,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去? 这样是不是太没有骨气了?商洛应该会更瞧不起他吧。 罕见的,羌若今天带了一副鸭舌帽,帽檐挂着银色圆环。冷白的皮肤,清晰可见的血管,思考时微微皱着眉,原本清冷的模样平添了一份痞气。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着,瘦长的身影引得前台的几个女生频频侧目。 人都还没上去,有关羌若的信息就在公司工作人员闲聊群里疯传。 “我敲!哪里来的极品帅哥呀?站在下面老长时间了,这也太帅了叭!” 下面还附了一张羌若的超绝高清背影图。 “我刚下楼的时候看到他了,本人比照片帅10000倍!是新入职的同事吗?求认识!” “ 1……(?ω?) ” 这一边,楼上的姜堂已经是今天上午的第三次,去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情况了。每次说完之后,他都要再加上一句:“羌先生,还没有来。” 而每一次商洛听到这句话,都会面无表情的对姜堂说:“我有问他吗?多嘴……” 姜堂欲哭无泪的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还没等坐下,就突然打了个喷嚏,像是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刚拿起手机,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工作群里散落一大堆羌若的照片,姜堂迅速的滑动着,那些 “如狼似虎”的文字映在他的眼前,看了不到几秒钟时间。 突然,他就感觉后脊发凉,缓慢地试探着转过头去,不会是……果真!商洛此时此刻,如鬼一般,就站在他身后。姜堂迅速的摁灭了屏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商洛已经全部看到了。 姜堂面如死灰,心里大觉不妙。根本不敢抬头看商洛的脸色,埋着头说:“羌先生已经到了,我……我去接他上来。” 商洛没有说话,低压着眉,眼底似乎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怒意。 姜堂十分讨好的对他干笑了两声,迅速的逃离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快吓死他了。 刚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了羌若的身影,在人群里十分的醒目,心里不禁感叹道,“长成这个样子,啧啧……只能说是上帝的宠儿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冷白的皮肤,浑然天成的气质。难怪能让那些小迷妹们如此痴狂,这谁看了不喜欢啊。” 羌若自然也看到了姜堂,前些天的交流会上,他见过姜堂。 “羌先生,抱歉,刚才在开会,没注意到您已经来了,未能及时接您。” 说话还挺客气的,跟他家总裁简直是天壤之别!只不过下一秒,羌若就想收回这句话。 “商总交代,昨天您想要的东西您得亲自去拿。” 亲自去拿?难道不是让他主动去接受羞辱?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助理跟商洛就是一丘之貉! “行啊。”羌若无视周围人试探好奇的目光,随着姜堂一路去往董事长办公室。 商洛正在处理一场新型医疗技术通过3D打印和干细胞技术培育人造器官的项目研发,看到羌若。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商洛还挂着视频会议,看着羌若愣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也没管视频那边,正在汇报着的高管。直接起身过来,牵着羌若的手,干燥温暖的手把羌若的手全包裹住,带到办公椅旁边,让羌若坐到他的位置上。 视频另一边的开发商们一脸疑惑,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商洛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家里的小朋友,来随便看看。 ” 羌若的目光一直都未从商洛脸上移开,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昨天的话又当没说过?是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感受吗?商洛搂过羌若的肩,两人的距离拉近。 “看一看,这个项目。培育人造器官的。” 羌若看向屏幕,这是一种类器官技术,利用干细胞在体外培育出微型器官,模拟真实器官的结构和功能,现在已经培育出了脑,肝等类器官。那这样的话......外公的病是不是也可以采用这种技术。 “我向你道歉,不该说那样的话。” 可能是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大了,也可能是羌若还没从思考外公应用这种技术的问题中抽离出来,他没回应这声道歉。 “嗯?不肯原谅我?” “啊......不是,我不是,为什么要这样?”羌若迷迷糊糊的回答。不过,这副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莫名的情绪在商洛的心底滋生,萦绕。 他俯身,在羌若的唇上轻吮了一下,没离开,就这样,紧贴着他的唇,说道:“有只小鹿伤心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羌若不明白,商洛或许也不明白。 那天,商家家庭聚餐,商洛的继母蒋涵与商父商明州坐在商洛对面的一侧,他们的孩子商时没在,商父交代道:“你这两年每天忙的不见人影,我和你妈妈的事,都是你弟弟商时忙前忙后的,尽孝为先,你也该......” “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继母,我要给她尽什么孝。” “你怎么说话的!!!快给你妈道歉。”这句话一下子就碰到了商父的禁忌点,恼羞成怒,商父把叉子摔在桌上,打碎了餐盘,飞溅的碎渣落到商洛的眼睛里。 商洛没闭眼,而是自虐般的享受着这份痛意。没心情再观赏这份闹剧,商明州他们这一家子人,想要怎么做,也都跟他无关了。那天还是看在商老爷子,也就是他的爷爷的份上,没有直接跟他们撕破脸,简单告了别就离开了。 在商父没出轨前,商洛也是一个家庭幸福,生活富裕的小孩,当时商氏药企成功上市,商母同年怀孕产子。商父爱情事业双丰收,意气风发。 可惜,钱权是世界上最考验人性的东西,能在它们面前秉持本心的人,微乎其微。 更何况,黄赌毒,只要染上一个,那个人就毁了。商父在商洛母亲哺乳期的时候,频繁出入风俗场所,有了外遇蒋涵,后来,母亲死于一场意外车祸。去世后不久,商父不顾商洛的意愿,迫不及待的娶蒋涵进门。 确实,商洛那天在聚餐时受了气,带着这份气,商洛对羌若说出了那句话。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时自诩最是冷静,情绪不显于面的人,怎么会,毫不保留的将那么糟糕的一面袒露在羌若面前。 第4章 拉拢 自从回到羌家后,羌若就已经好久都没来看望外公了。老头子向来乐观,当初确诊得病的时候,还嘻嘻哈哈地对羌若说,自己活了快一辈子,命硬得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还感叹着说老天待他也算不薄,在快要入土的年纪才确认得癌,也算是平平坦坦的过了一生,他已经很知足了。可几次化疗下来,头发也落尽了,瘦得皮包骨,俨然没有之前的精神气。 羌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一直想要陪在外公身边,可是之前的积蓄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交不上医药费,所有的治疗都要停止。老人家根本经不起折腾,迫不得已他才回到羌家。 这段时间,各种烦心事堆积到一起,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又看到老爷子这副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又怎么会不着急、不心酸呢? 怀揣着忐忑和愧疚,羌若走到病房门口,却没进去,微微垂着眼。 “还不进来?站在那里干什么?” 听到外公的催促,羌若很快将眼底那股泛起的酸涩压下去,推开门进去,放下手里拿的水果和补品,像小时候一样扑到外公怀里。 只不过,被被子盖着的身体实在太过瘦弱,羌若用手臂撑在一旁,不敢太用力。他轻轻地把头埋在外公怀里,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外公。”羌若的声音闷闷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们小若这是感冒了,还是不开心了?”老爷子放缓了语气问道。 “没有……没事儿,只是好久没见您了。” 午间的暖阳透过窗隙,洒在病房里。羌若绘声绘色地与外公分享着生活中平凡琐杂的小事,时不时还传来爷孙俩欢快的笑声,像是再无聊的事只要从羌若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有趣。 午睡的时候,羌若来到缴费处。前段时间,他把所有的积蓄整理了一下,应该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您好,十八床楚江苼,缴费。”羌若将手里的住院记录和钱一并递给工作人员。 “先生,系统上显示,楚江苼的化疗费和住院费已经缴过了。” “什么?缴过了?”再次确定无误后,羌若才接受了这个消息。 他当然不相信这是羌祝干的,那又会是谁?一个名字迅速地浮现在羌若的脑海里,下一秒又被他否认掉——不可能是商洛,一是商洛怎么会知道他外公的事,二是商洛没理由帮他。 况且,就一个产业链合作的事,商洛都放话说绝不可能帮他。他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不可能是他。 可又会是谁呢? 下午四点,洲阁。 “你该走了。”商洛面无表情地看向楼下,望着某只小鹿的身影。 “这么着急赶我走,办公室藏人了?京市那边你的伯叔们可都盼着你这个主心骨回去,别告诉我说,一个小小的产业合作就把你给绊在这了……” “待会儿,顾辞玺要来找我,你确定你不走?” “……” 骆景邵止住了话,匆匆忙忙地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起身下楼,像是落荒而逃。离开洲阁时还特意绕开了顾辞玺以前经常走的路线。 堂堂新思科技的一把手骆景邵,骆家的大公子,这时却像一个逃兵。这哪是不想见到顾辞玺,分明是不敢见到。 羌若来到办公室时,没见商洛的身影。欸?人去哪了?难道是去开会了? 看着办公桌上堆放的文件,羌若稳了稳心神,快步走过去,大眼扫了一遍——没有?没有与羌家合作的合同书?不会吧,明明今天上午羌祝派人送过来,说商洛还没有回话,那应该就在这里呀…… “在干什么呢?”商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羌若身影一顿,暂停了几秒,僵硬地转过身去,“没,没干什么,刚才……你的钢笔掉地上了,我帮你捡起来。”羌若轻挠了挠鼻尖。 看着羌若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商洛直截了当地说:“不用再记挂羌家的合作了,取消了。” “啊?什么?取消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当然是与沈家相比,有更好的合作伙伴。”商洛看向那明显有过翻动痕迹的文件夹说道。 羌若顿在那里,好一阵儿才缓过来。合着这几天他为了合作的事情,日日夜夜连轴转的忙碌,都是耍他玩的? “那……不知商总哥哥合作的更好的合作伙伴是谁?” 羌若怯生生地问道,又回到了“商总哥哥”这个称呼。 “你。” 斩钉截铁的一句回答。 “什么意思?”这下羌若真的是满脸疑问。 “我?” “我要你做我的同盟。脱离羌家与我合作。” 脱离羌家?果真是商洛啊,唯利是图,这是提前布好了局,就已经做好了让所有的人占不到一点便宜的准备。羌祝如此煞费苦心的安排羌若不远万里的来H市,现在看来也只能空手而归了。 但是……那是对于羌家,而对于羌若,与商洛同盟。对他只会有益处……羌若这次没有任何迟疑,“那我需要做些什么。或者说,商总哥哥想要什么?” 羌若钩住商洛右手的小拇指,晃了晃,又恢复到那副讨巧卖乖的样子。 “你继续顺着羌祝的意,跟他说,你拿下了这次合作。”商洛反握住这只作乱的小手,漫不经心地说。 “作为条件,你每月得给我一笔钱,我要给我外公交医药费……” “不是已经缴过了。”商洛一把搂过羌若,摁在怀里,抚着羌若光滑洁净的背。 “真的是你!别——事情还没说完……”羌若身子往后撇,躲过了商洛的吻。 “今天还没做。做完再说。” 商洛沿着羌若的耳边一路轻吻,到后颈处又猛然加力,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痕。 思绪畅游,时间过得飞快,可有时又特别慢。比如,现在…… 完事后,天空已布满星辰。商洛站在落地窗前,右手夹着一根烟——这还是羌若第一次看到他吸烟。烟雾从他的侧脸随风斜向吹来,有些呛,羌若咳嗽了一声。 “呛到了?”商洛把烟掐了,又走到阳台,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回到房间。走到床边掀起被子斜靠下,带着一身的凉意。 “冰到我了,你的手好凉啊。”羌若躲开商洛想要摸他的手。 “娇气。”商洛颇显无奈地收回了手。看着羌若,床头灯散射的暖光,使他褪去了平时的古灵精怪,再有睡意的加持,格外显得宁静又温柔。 “今晚就在这睡,嗯?”商洛的声音慵懒又有磁性,紧紧地贴在他的耳边。羌若萌生了一股想要戏弄商洛的想法。 “你求求我,我就答应你。” “……别太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商洛隔着被子将羌若抱到怀里。 “睡觉。” 一夜好梦。羌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习惯地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想看看商洛在不在——后知后觉,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习惯。 羌若起身,随意拿起地上的一件衬衣套在身上。时间还不算晚,这个点,商洛应该在开例会。羌若快步走到办公桌旁,继续翻查着昨天下午翻到一半的文件。 不在这?那会在哪? 羌若目光投向周围,查视一周,最后锁定在书架第二排放置的保险箱上。会放在那里吗?羌若走过去,看了一眼,是双认证保险箱,密码和指纹结合的两种解锁方式,只有商洛一人才能解开。 那么…… “吱——”门被轻轻推开,惊醒了正在愣神的羌若。 “醒了?去把衣服穿好,带你去见个人。”商洛绕过办公桌走过去,把羌若的领口向上轻提了一下。羌若下意识地往下看,裸露的皮肤布散着大片吻痕,红的,紫的,在衬衣的遮掩下,时现又时隐。 羌若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去见谁呀?” 商洛:“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哦。”神神秘秘的,羌若小声嘟囔道。看着他的背影,商洛偏头又看了看放在柜子上的保险箱。 这边没羌若能穿的衣服,商洛与他的体型差太大了,穿上商洛的衬衣,衣摆直接完全盖住羌若的屁股,活脱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没办法,最后让助理临时买了一套衣服——雾霾蓝朦胧色调的针织衫,搭配坎肩,锁骨线条适当的裸露,同样棉麻料制的裤子。像是昏沉的阴雨天躲在满是水晶灯照耀下暖室里的那种踏实感。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商洛揽过羌若的腰,说道,“走吧,不早了。” 起初,羌若并不知道要去哪里,直到途经那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栾树林。现在是春季,栾树新芽初绽,道路两旁成排的栾树,重影叠彰。 “怎么会来这儿,不会是来找那个老头子的吧?”羌若在心里默想。 道路的尽头,一片竹林环绕,小院旁的一棵桃树,桃枝斜逸而出,芳香四绕,花瓣随风翩然落下,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仿佛世外桃源。不过,眼前的一水一木,一花一草都是羌若两年前亲手布置的。期待了大半天,原来是要来我家,羌若有些无语。 “哦呦——商公子来了啊。有失远迎,有失远——”穆朴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与跟在商洛身后的羌若面面相觑。一瞬间,穆朴瞪大了双眼,手指着羌若,颤抖着,哑口无言。羌若轻挑了一下眉,示意穆朴不要太过激动。 “怎么,穆老认识羌若。”这一声“羌若”引得他和穆朴都一身颤栗。 穆朴反应过来,恢复那副隔世仙人样,笑道:“哈哈——不认识——哈哈,但……这位小友,清朗气清,面容和逊,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吾,已百年未见矣。”边说着,还边绕视羌若一周,像是发现了个什么稀世珍宝。 “死老头,你自己看看,这能不明显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吧。”真是老奶奶半夜爬被窝,给爷整笑了。羌若迎接住穆朴打探的目光。眼神威胁下,穆朴识相的转向商洛,说道:“我们进屋吧,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啊。” 商洛在一旁默默静视着两人的互动,在穆朴的催促下收回落在羌若身上的眼神,转身进屋。他走远后,羌若才放下心来,长叹了口气。 茶室,羌若与商洛并排而坐,对面是穆朴。 “想必穆老应该知道晚辈前来的用意。”商洛为穆朴倒了一杯茶,茶水至七分满。穆朴抿了一口茶,没说什么,但表情转为严肃。 “想必,商总也清楚,老头子我年岁已高,决意归隐田园之时,就再无出世的想法。” 穆朴归属于扁鹊学派,精通针灸疗法等中医医术。自从2014年在A市,凭借着高超的医术,一人抵抗整个F国的西医交流团队,三根毫针,抵得过一众医疗机械。只可惜,《黄帝内经》《扁鹊医书》……一系列医书古籍濒临失传,没人愿意沉下心钻研医书。再后来,西医派有些极端分子竟然提出了剿灭中医,中医的安全性质疑问题接踵而至。攒够了失望,受尽了冷眼,穆朴心灰意冷,决意归隐。 “时代变迁,外面的情况,也许并没有穆老想象的那么糟糕。况且,我既然下定决心前来请您出山,就一定不会再让您受委屈。”商洛语气诚恳又坚定。这时,羌若才真正感受到旁人口中的那个商洛,强大且有力量。 “这……容我再考虑考虑……”穆朴看向羌若,似是询问。羌若别过眼,没回应。 庆幸的是,这次来并不是无疾而终。与穆朴告别后,商洛和羌若踏上了回程的路。在路上,商洛处理上次的那个培育人体器官项目。趁着他开视频会议的间隙,羌若问道: “商总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为什么执意要请穆老呢?明明洲阁名下培养了那么多的优秀医生。” “那些对中医的偏见,因人而起,也只能由人来结束它。太过零散或弱小的力量,在谈判桌上,没有话语权。” 羌若嘴张了张,想说的话最后也没能说出口。他静静地看着商洛的侧脸,内心颤动。 最后,翻开聊天列表,毫不犹豫地给穆朴发过去一条信息。 “答应商洛。” 【穆朴:“啊……好,好的师傅,我刚才表现的还不错吧。(/ω\)”】 【羌若:“很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咱俩认识。”】 【穆朴:“>﹏<,但还别说,商洛刚说的那一番话,还挺让人感动的。”】 感动?羌若不想承认也不行,刚才自他的内心里确实有一丝颤动。但仔细思考过后,商洛表面上的样子,最终目的不还是要笼络穆朴吗? 左右不过是笼络穆朴的手段罢了。不过,有穆朴的加入,对羌若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身边又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第5章 亲密 羌若摁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一路静谧。羌若时不时的偷看旁边心无旁骛处理工作的商洛,欲言又止。刚才穆朴的表现那么明显,他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商洛不可能一点疑心都没起。不过,既然商洛不开口问,那羌若绝不会先开口说。 “中午想吃什么?”商洛冷不丁开口。 “啊?随……随便都行。” 羌若的睫毛闪动,从刚才的神游中抽离出来。 商洛当真给正在开车的姜堂,随意的说了个地名。“清语”,听起来应该是家中式私厨。 “好的,商总。”驾驶的方向扭转,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是一家坐落在郊外西山旁的四合院,门墙外,寂静寥落,小石板一路铺向庭院内。单看外观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家私厨。 “进去吧。”商洛拍了拍羌若的肩,轻声说道。 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别有一番天地。一路向北,走进内室,走廊两侧被小型的星星灯点缀着,照亮稍显黑暗的过道。不过在中式传统的红墙上整这一出,有些突兀。 “这些灯好漂亮啊,不过……”羌若不禁感叹。 “有些突兀?” “额……是有点。” “是这家私厨的老板专门设计的,他喜欢的那个人怕黑。这条过道又刚好位于山阴处,阳光照不过来,所以就……” “就装了这一过道的星星灯!好浪漫啊!!” 羌若兴奋地抢答,眼底的雾气消散,此时缀满了星光,比这些灯还要耀眼。 “不是饿了吗,去吃饭吧。”商洛收回目光,按压住过分的心跳,轻咳了一声。 羌若吃不了辣,桌上都是些较为清淡的菜。他刚夹了一片莴笋还没吃进嘴里,就听商洛问:“和穆老认识?”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辨不清是否是怀疑,更像是询问今天天气怎样的那种平常语气。羌若筷子没停,嘴里嚼着东西,嘟囔地说道:“嗯,他和我师傅认识,就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我在淮南的那个师傅。” “那刚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羌若手中的筷子猛然一顿。完蛋了,刚才想都没想,话就直接说了出来。脑子怎么这么迟钝呢?这不都前后矛盾了吗? “穆老的性子本来就古怪,我也只不过是和他见过一两面,又不熟。刚才看见他那样子,估计他是把我给忘了,我也就没跟他打招呼。”羌若干笑了两声,又把话给圆了回去。 “在淮南,是学得中医?”商洛突然转换话题。 “嗯,说起来,我和穆老还是‘同门’呢。”羌若看似得意地说。俨然又恢复了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眼神却看向商洛,见到商洛的脸色恢复到平常的状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羌若回到家,看到聊天框里穆朴发来的消息。 【穆朴:“师傅师傅,那我这次答应商洛后,去洲阁做这次工作的对接,要待上几天啊?这几天是不是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你也在洲阁工作吗?”】 【羌若:“……见不到,对了,在商洛面前你暂时别说我是你师傅。”】 【“啊,为什么?>︿<”】 【“别问。”】 因为你师傅在洲阁干的事见不得人。在洲阁工作?谁家员工天天就下午上四小时班。羌若将手机反扣,屏幕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映照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是他没看到,在他关闭手机的后一秒,对话框里新来的一条消息。 “你母亲留下的遗书和其他的一些遗物找到了。”发信人是羌祝。但是,不到两秒,羌祝就又撤回了这条消息。 最终羌若也没能看到这条消息。 第二天上午,羌若刚醒过来,就看到商洛发来的消息,“下午不用来了,这几天有点事,去F市一趟。差不多一个星期后回来。” “好的,注意安全。”像是小情侣之间报备行程,这种错觉在羌若的脑海里一瞬而过。有些可笑,这才认识几天。随意瞥了一眼,却发现下面羌祝的名字,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搞什么鬼,羌祝主动跟他发的信息少之又少,而且大部分都是责骂他无所事事,盘问他工作上的事。这又是在搞什么?不过,这倒也提示了羌若,该去会一会老朋友了。 静听穿林打叶声,暮春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喝杯茶,坐一会儿。”骆景邵招呼商洛坐下。 “听说,昨天你带人来清语了。” “这么关心别人的事,是独自守着这空寂的清语,闲得发慌了。” “……” “人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不打算见一见。” 骆景邵喝茶的动作陡然停下,看着远处时隐时现的灯光,看着这满园的景象,是那个人最喜欢的,也是他照着那个人的喜好亲手设计布置的。 “不会再见面了……” 话音落下,悄然如一片落叶随风而起,不知飘落何处。商洛没再说话。随后,骆景邵说公司有事,匆匆忙忙道了别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羌若来到医馆。医馆里也都是羌若在淮南的老朋友,与周围的人打过招呼后,他走进他的私人办公室,那里早早地就有人在等着他。 刚打开门,羌若就被扑了个满怀,“宝贝儿,好久没见你,想死你了……” “滚呐,死人,离我远点。”羌若挣脱楚黎的怀抱,说道。 “啊,你都不想我的吗,这也太让我伤心了。” 羌若面无表情地看着楚黎故作扭捏的表演,不回应他的发问,也没回怼他。好吧,没人能受得了冷暴力。楚黎两手一摊,大摇大摆地坐到羌若的座位上。 咳嗽了一声,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与你说。前段时间,你托我查的事情有下落了,你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可能不只是只有遗书,姑姑早些年间辗转各地搜寻的医药古籍很大可能也包含在里面。” 羌若的母亲,楚依,也是楚黎的姑姑。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中医,不光是行医救人,在中医文化传承这一块,也是鞠躬尽瘁。在短短的三十六年人生中,近乎一半的时间,都用来了寻找散落各地的医药古籍。而这些古籍大多受损严重,濒临失传,她就找文物修复师,一点点修复,整理成集。 在她去世后,这些古籍全部留给了羌若,可与古籍一同留给羌若的遗书却不翼而飞。这些年来,羌若和楚黎一直在寻找。 “而且,你知道吗。我在寻找线索的时候,发现了另一批人,他们似乎跟我们找的是同一样东西。在警署调查十二年前姑姑去世时追悼会的监控录像时,他们竟然还走在我的前面。” “是谁?”羌若问道。 “商洛,你听说过他吗?就是那个……洲阁!洲阁的总裁。不过,他为什么会调查这件事呢?你认识他吗?” 从听到商洛的名字起,羌若的耳边就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耳鸣,脑子里一团乱。 商洛?不是他听错了名字? 当时在宴会上,确确实实是羌若先去搭讪的商洛,也确确实实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羌若敢确定在这之前,他们毫无交集。 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种种蹊跷的事情。商洛好像对他身边的人,所经历的事,以及当下的处境……一切的一切了如指掌。 羌若丝毫没提他外公的事,商洛却知道,并且预先交了医药费,他明明没告诉过商洛。而且明明是去请穆朴出山,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带他去…… 为什么?答案只指向一个,商洛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和接近他的目的!那他又知道多少,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一切的一切,羌若全然不知。 这段时间里,在他的视角,商洛是帮了他很多,对他也很好。甚至,他还以为是与商洛睡出感情了。而现在,羌若只觉得可笑。 商洛掌控着事情的全部,把持着他们的感情发展。呵,羌若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哎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楚黎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羌若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待这么长时间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让别人起疑。” 羌若急需静一静,推着楚黎往门口去。 “你他爹的,嫌我烦就直说啊,老子这才呆了几分钟,起个屁疑啊。”楚黎笑骂道。 说惊讶那是肯定的,说失落其实也没多少。毕竟,一开始接近商洛,想要利用商洛的人,是他羌若。 冷静过后,羌若又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既然,商洛想要做这盘棋局的主导者,那他便遂了他的意。他走一步,羌若看一步,他什么都不说,羌若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八点,比平常晚了四个多小时,羌若想了想还是去了洲阁。只不过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剧烈争吵的声音。羌若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商洛,你是要把我们母子两个人逼死……” 女人尖锐的吼叫声,伴随着文件洒落在地的声音。旁边还有人劝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正当羌若想贴近门听的再仔细一点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 只不过不是商洛,是另一个男人,看着年岁较小,黑色冲锋衣,还戴着黑色鸭舌帽,眉眼间与商洛有些相似,却和商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的眼距比商洛窄,眉弓高,再加上这一身黑,给人一种阴翳的感觉,看上去就不好接触。 “你……”由于太过突然,羌若还维持着贴着门的姿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他看了一眼在办公桌边站着的商洛,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尴尬的挠了挠头,又咳嗽了两声。 “额……商洛,我来了。”羌若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了这句话。 “妈,我们走吧。”那个男人转身,对着刚才哭喊的女人说。 那个女人抹了一把眼泪,走的时候高跟鞋踩在洒落在地的文件上。到门口的时候,还向羌若投来一股打探的目光。 这时,商洛终于说话了。 “你再看他一眼试试。” 这是羌若今天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不似之前的慵懒随性,反倒是低沉暗哑,如若旁人听去,肯定会觉得他耐性告罄,濒临发火。可在羌若耳里,他知道,声音里都是商洛难以掩饰的疲惫。 等两人走后,羌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缓缓地抚着商洛的背,“你没事吧?你现在还好吗?” 商洛看着羌若抚在他背上的手,从他的视角看过去,灯光刚好从羌若的头顶斜打下来,不像平常那么刺眼。 跟眼前的人一样温柔。 商洛莫名的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他一把将羌若搂在怀里,头埋在他的颈窝,说话时,暖气打在羌若的锁骨处,痒痒的。这样近乎依赖的语气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商洛的身上。 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有这样的亲密,哪儿哪儿都不对。 第6章 线索 商洛,你到底想做什么? “刚才....是?”羌若指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问。 商洛闻声抬头,两人的距离拉开。羌若清楚的看到商洛那幽深不见底的眸色,一片灰暗。想到是自己又说到不该说的话题了,羌若噤了声,有些慌乱和紧张。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看着商洛,羌若急忙摆手说道。 “是我继母还有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商时。” “哦哦哦,那你吃饭了吗?”羌若下意识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商家的事,早些年间,他也略有耳闻,他现在仍记得那些新闻媒体是如何评价商洛的。说什么……商氏前董事长抛妻弃子酗酒赌博,商家嫡子以雷霆手段,夺权篡位,上位后就把继母及其所生的一双儿女全部踢出商家......当年这些新闻可是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但后来,商洛自立门户,创立洲阁。大众的视线投向另一端,这些陈年旧事就很少被人提及了。更别说,商洛的继母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自从商洛离家之后,商父马不停蹄的把他们接回来,好生养在家里,隐匿的一丝不漏,外界一丁点也不知道。这到衬得商洛像一根没人管的野草。 “我还没吃,怎么,你饿了?”商洛声音有些低。 “有点儿,我今天坐诊,刚下班就来找你了。”羌若揉揉肚子,他的肠胃向来不好,再加上不正常的作息和饮食,非常的伤胃。现在,只要他稍微感到一点饿意,羌若就会胃疼。 “那走,带你去吃饭。” 羌若回眸,看着这地上的一片狼藉,“那这些文件怎么办?” “待会儿会有人来收拾。走吧。” 商洛带着羌若来到了一家面馆,是多年的老手艺,在这一片很是有名。羌若刚到这里的时候,就被医馆的同事拉过来吃过一次。但是,商洛这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与热气腾腾的面馆,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等羌若发愣的时间,商洛就带着他一路走到了二楼,哎.....这里还有二楼,不是只有一楼是供餐区吗?羌若一脸疑惑。 “老板,您来了。”面馆的老师傅笑脸盈盈地说道。 “你,你是这家面馆的老板!”羌若不可置信地问道,洲阁的业务也太广了吧,餐饮行业都有涉及。 “嗯,这有什么可惊奇的,我妈在世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这家的面,他去世后,这家面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生意也做不下去。” “所以,你就买下了这家面馆。”羌若一脸惊讶地说。 “面馆老板的身份,就这么让你激动。”商洛轻弹了一下羌若的额心。 “那你应该很想你妈妈吧?” 面端上来了,商洛没回答这个问题,把面推到羌若的脸前,“吃吧,不是说饿了。” 羌若确实是饿了,接过商洛递来的筷子,也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吃饭。 吃完后,原本商洛是打算回公司继续处理工作的,可羌若拉着商洛非要去江边散散步,说自己今晚吃的太多了,要运动运动消消食。 商洛拒绝不了他的请求,就答应了下来。 晚风轻轻拂过,吹走了一天的疲惫。羌若轻握住商洛的手,随着江边小路上的霓虹灯的闪烁,轻轻摇晃,商洛就这样纵着羌若拿他的手,做这样孩子气的动作。 “我小时候,肠胃不好,特别容易积食,饭后我妈妈就经常带着我散步,我小时候又特别懒,走两步路就不想走了。我妈妈就像这样子,牵着我的手,晃着,借力给我,一下子能走老远......”羌若说道。 特别幸福。 羌若满脸笑意的看着商洛,原来真正的幸福,就连回忆时,都会让人感到这样美好。 “我父亲对我很严厉,从小就是。留存在我脑海里的,关于我母亲的记忆很少。”十分简洁的两句话,但却概括了商洛的整个童年。 商洛的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描绘一个再不过平常的事。 “那也没关系,你小时候没有的,我现在补给你就好了。” 羌若与商洛十指紧扣,偏过头,侧过身子,在商洛的耳旁说道。那一张小鹿眼亮亮的,眼底承载着商洛。 两人的眼神都没有离开,忽然,一阵强风袭来。风肆无忌惮地从两人身旁流过。羌若的眼不小心被眼前的碎发遮挡住了。 羌若还没来得及动作,商洛就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来。这些天里,他们有过很多次接吻,大多如今晚的风一样猛烈。 可现在,与周围的环境截然相反。商洛的吻这样轻柔。描摹着羌若的唇线,缓缓舔舐,吮吸。 “张嘴。” 羌若迷迷糊糊地顺着商洛张开了嘴,商洛的舌长驱直入,交缠,追逐,直至羌若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声音,可换来的,却是商洛愈发深入的动作。似乎觉得这样的亲密仍不够,商洛搂过羌若的的腰,完完全全的把羌若抱在怀里。 吻得忘乎所以。 一切结束之后,羌若的唇已经红肿了,唇上还布满了水光,眼里也是。 不能再看下去了。 脑袋一片昏沉,羌若想一定是刚才吃饭时喝的那杯桃子酒作祟,不然他的意识怎么能这么模糊迷乱。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在振动,当他缓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我送你回去。”商洛说道。喉结滚动,呼吸起伏不定。 眉眼间,凝聚不散的,是**。 一切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羌若刚回到家,就狂奔向卧室,扑到床上。又把被子盖到头上,透不过一丝光。 不是!!商洛那死男人吻得也太欲了吧,啊啊啊!!他那张脸!!!羌若的脸埋在枕头里,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捶了捶空气。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美色误人”!! 荷尔蒙迸发出的愉悦完全控制住大脑,羌若完全沉浸在刚才的那个吻里,一切都抛之脑后。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羌若就被敲门声给吵醒了,楚黎拿着锄刀,登山杖.....又背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工具包,站在羌若家门口。 “你......”羌若强睁开稀松的双眼,看着楚黎这一身装扮,顿时无语。 “你改行做盗墓的了?” “......” “你眼睛瞎啊,老子拿的登山杖。”楚黎直冲冲地推开羌若,卸下沉重的工具包,拿起桌上的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猛灌了几口。 “累死老子了。” “我给你说,这次有大发现,包真的!我上次不是给你说,我发现商洛的人也在寻找姑姑的遗物,所以,我回去后就一路跟着他们,顺着他们的痕迹查找.....最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他们搜集完所有有关线索后,带着东西去了沈家,也是没想到啊,羌祝那老家伙竟然跟商洛攀上关系了。” “你确定......你没看错?”羌若仍不死心的问道。 “拜托,我可是被誉为‘神捕手’的人,楚家这一辈中,谁能比得上我的侦探能力。包没错的。”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啊,我一发现就马不停蹄地跑来告诉你,感动吧。”楚黎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神气地说道。 楚黎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在羌若的头上。 昨天晚上……呵,昨天晚上,怪不得,商洛会一改常态,带他去吃饭,陪他去散步,最后又亲自送他回来。 是想打消他的疑虑吗? 可是如果……商洛真的跟羌柷是一伙的,他为什么又要明里暗里的挑拨他与羌柷的关系? 昨日的温馨一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满心的猜疑。上次,是调查他母亲的追悼会的监控录像,这次是追查他母亲留下的遗物,还和羌祝扯上了关系。商洛,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羌若的状态不对劲,楚黎问道:“哎,弟弟,你没事儿吧,怎么一提到商洛你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对劲......” “没事,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敌在明,我在暗,我们就只有抢先一步行动,先发制人。要不然,就羌祝那老头子,一旦让他先发现了姑姑的遗物,你再想从他手里夺过来,那有多麻烦,你心里清楚。” “所以,这又和你的一身行头,有什么关系?” “姑姑早些年间游历的时候,去过西山义诊,在那边的一个村庄呆过一段时间。而商洛的人追查遗物的最后一站也是在那里。所以,我们现在就行动去那个村庄一探究竟。” “......” “是谁说你是‘神捕手’的,我有一个学脑科的朋友,推荐给他,让他看看脑子。” “啊???” “你是当商洛的人都是死的吗?他们既然搜查过了,我们现在去,不就晚了吗?” 羌若面无表情的看着楚黎。 “谁说我要去找遗物了,我们现在去,是去找一找姑姑曾经在那里的生活痕迹。从这些生活痕迹中寻找线索。懂不懂?” 羌若长叹了口气,算了,他现在的脑子现在一团乱,如果是能去妈妈曾经支教过的地方找一找她生活过的痕迹,也挺好的。 死马当活马医,就信楚黎这一回。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商洛。 第7章 受困 羌若和楚黎两人迅速的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当天晚上就启程,一路上,山路颠簸,羌若有些晕车,所以就打开窗户散气。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迷迷糊糊的犯起了瞌睡。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将羌若吵醒。 “羌若,你手机响了。”楚黎的提醒让他回了回神。 羌若将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屏幕上赫然闪烁着商洛这三个大字。心尖一颤,看了一眼楚黎,确定他在一心一意地开车,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羌若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羌若轻声问了一句,商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商洛温润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 “怎么不说话。” “我忘记给你说了,这两天医馆组织义诊,我报名参加了。来的这个村庄有些偏僻,来回也不方便,晚上不回去,也就不去洲阁了。” 停顿了好几秒都没有声音,羌若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是没有挂断的。还想难道是自己的手机出问题了?怎么一直都没有声音? 直到商洛的声音终于从那边传来,听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去哪里义诊?” “啊...来西山义诊。” “行,注意安全。到地方了给我说一声。” 没说两句,商洛就把电话给挂了。楚黎在一旁打量着羌若。 “哟,我们羌若这是谈恋爱了。刚刚这是你女朋友的电话,看你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啧啧啧.....” “不是,你别瞎说。”羌若靠在车窗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驳回了楚黎的打趣。 另一旁,洲阁。 商洛盯着已经熄灭的屏幕,眼底阴冷决绝令人胆寒,他点了一根烟,吐出的烟圈,刚好打在摆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张旧照片上。 “还是去了啊……” 他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人,目光忽然转向狠翳。将烟摁在照片上,烫出了一个洞,就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而这张旧照片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前些天在西山找到的,楚依,也就是羌若的母亲,他的遗物,照片上印的,正是年轻时候的楚依,他怀里抱着的,是不足一岁的羌若。 “交代下去,把之前所有找到的遗物和消息都发散开,务必,让羌若全部找到。” “商总,这......” “按我说的做。” 小鹿进山了,这场好戏也就开始了。 手机屏幕的灯光映着商洛的侧脸,凌厉的五官此时此刻在光影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冰冷。 山间云雾缭绕,鸟鸣声此起彼伏。羌若一大早就起来了,昨天晚上来得匆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家民宿,跟楚黎订的双人间随便凑合了一晚。 楚黎还在睡,羌若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踏着晨间的小路,羌若来到了这座村落里的卫生所,这是村里的唯一一家卫生所。但,人依旧很少,大多是垂暮的老人。零丁的带着孙子孙女。羌若迎着他们打探的目光,走到了医生坐诊的地方。 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爷子,花白的头发,佝偻着腰,但精神气倒是很好。 “小伙子,你来这里看病吗?” “不是的,老爷爷,我想问问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说着,羌若就从包里拿出他妈妈的照片,举到老爷子的眼前给他看。 “哎......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 那老医生手抖着,指着那张照片,哆哆嗦嗦的半天说不出来。恍然间,看到墙上挂着的锦旗,猛一拍大腿。 “是那个小丫头!!” 羌若回头看向老医生指的地方,墙上挂着的锦旗,写着医术精湛,情暖人心的几个字,而后面致谢人----楚依!!! 羌若快步走过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反复确定后,才小心翼翼地取下锦旗。 是妈妈的名字。 “你是?你是他的孩子吗?”老中医问道。 “啊--是的,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小丫头呀,07年的时候,来我们这里志愿义诊,那时候,年纪可还小着呢,一群人里就数他最闹腾,但话说回来,小丫头心地也是真善良,不光是义诊,还给村里小学的孩子们讲课呢......” 老中医绘声绘色说着那些过往,羌若在一旁听着。他所描述的母亲与记忆里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状态。 在他离世前的那段时光里,羌若清晰地记得,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时不时还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应该是我死的。” 而每当羌若问沈祝,为什么妈妈会这样的时候,沈祝都会推着他离开,即使是母亲去世后,羌若再次问起这个问题,提起这段回忆,沈祝都仍是闭口不谈。 “你啊,你的脸型,眼睛。简直是和你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一眼就瞧了出来。”老中医看着羌若笑道。 “你母亲他......现在怎么样?” “我妈妈他去世很长时间了。” “这......”老中医敛了敛笑。长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啊。 “我这次来,就是想找一找我妈妈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我想多了解一点他年轻时候的事。”以此来寻找他留下来的遗物。 “那你可以去村里的小学看看......估计,那里应该还有你母亲支教的记录。” 羌若没再停留,跟老中医道过谢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往当地的小学。 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走的时候忘了问路。看着面前这几条横亘交错的小路,弯弯折折一路蔓延至远方。羌若顿时感到头痛。 总不能再折回去问老中医吧!!究竟是在做什么呀!!怎么能这么蠢?连这都忘记了。 羌若沿着桥边住户的门前走,期盼着能遇到坐在门口乘凉的大爷大妈,能问问路。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羌若的睫毛上,衬得那双眼格外冷清,融汇在漫山苍翠中,俨然如一幅山水画。 只不过,这时候,突如其来的雨,倒是给正要赶路的羌若平添了一份麻烦。羌若拿出手机,给楚黎打了一个电话。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不是,楚黎该不会还在睡吧!羌若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无语的说。 雨势愈发的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老旧的瓦墙上,在檐边像水帐一样落下,完全阻挡住羌若的视线。 正在羌若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从前方的十字路口处走来了一位大爷,手里还拿着一捆麦子,刚从地里回来。 羌若快步走上前去。 “老爷爷,我想问一下去村小学的路。” 那大爷年纪大了听不清,羌若只好靠他耳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噢,你去村小学干嘛?” “......去找个人,就以前来这儿的一个支教老师。” “就在前面不远,越过小渠,旁边有一片枫林,往右拐,走个百八十米就到了。” “谢谢噢。” 雨下的大,那大爷还好心提醒,让羌若走慢点儿,好热心的大爷。 一波三折,终于到了目的地。偏远山区的村小学,设施简陋,学校大门还是那种老式的铁门,已经是锈迹斑驳。 羌若推门进去,现在应该是上午的课外活动时间。但因为下雨的原因,学生大多都在教室,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走廊上追逐打闹。 羌若浑身都快湿透了。走廊上的几个眼尖的学生看到了羌若。连忙跑回教室,边跑还边大声喊道:“老师!!老师!!学校门口来了个水鬼,他过来了!!!” “.........” 水鬼?老子不就是穿了一件白衬衣,外加一条白色阔腿裤吗!?不过,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塔拉在身上,再加上羌若冷白的皮肤,确实有点吓人。 那小孩拽着他老师出来的时候,羌若也刚好跑到走廊上。 “你是谁?来我们学校干什么?”那老师将学生护在身后问道。 “我...我是来找,一个之前来你们这里支教的老师,我是他儿子。” “啊?那......是令尊还是令慈啊?” “......是我妈。” “我们这里就四个女老师,都很年轻,哪里会有像你这么大的儿子啊......”那个老师一脸狐疑,机警的问着羌若。 “我妈是零七年来你们这里支教的,他现在已经去世了,我就是想来这里看看,还有没有我妈妈生活过的痕迹,留作念想。” 羌若说完这一番话,那个女老师终于是放下了警惕。笑着对他说:“原来如此啊,我瞧你这么面善,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更别说是水鬼了,额.....” “......” “我们学校确实每一年都会有来做公益活动的,还有下乡支教的,每一批来的人,我们都做有记录,有的来留下了照片。只不过,07年......时间有点久远,不太确定,还能不能找到。” “没关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羌若跟着那个老师一路来到了办公室。 “我叫李溯,你叫我小李老师或小溯,都行。” 他给羌若递过来几张纸,“擦一擦吧,这边就是档案柜了。我给你找一找......零七年的?应该是在最下面的那一层。” “谢谢。” 他们的办公室比起教学楼,更加的简陋。这几天连续的强降雨,阴湿的屋子有好几处发了霉,墙角处都是脱落的墙皮堆积起来的碎屑。 羌若用手机给李溯老师打着光,直至翻到最下面的那个档案袋。李溯发出一声惊呼,“找到了!!” 零七年的志愿支教的优秀老师名单。 羌若接过档案袋,拆开,一张一张细致地翻。直到看到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满眼笑意的看向镜头,潜藏在记忆深处的脸重现,是妈妈,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羌若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这是我妈......” 这份档案里记载了那一年所有来支教的志愿者的信息,大致看了一遍后,羌若迅速找到他母亲的名字。 楚依,夏茵,蒋江......于2007年秋季学期在半川小学支教。下面就是一些基础信息,还有一张合照。几个人搭着肩,紧促在一起。 站在羌若母亲后面的那个女人搂着羌若母亲的脖子,两人脸贴着脸,格外的亲密。 可是在羌若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并没有玩的这样好的朋友,这照片上的所有人,他从未听母亲提过。 “我可以带走吗,这张照片?” “恐怕......是不太可以。” “那我可以给这些照片拍个照吗?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母亲这么鲜活的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羌若一直看着这些照片,目光从未移开。 “可以可以,你拍吧。” 听着羌若声音里藏不住的难过,李溯心里一阵同情。 这趟终归是没白跑,临近中午,羌若没多留,寒暄了几句就说要走了。 李溯本来还想留羌若吃个午饭。 “不了不了,都够麻烦你了。”羌若摆了摆手。 沿着原路返回,羌若看着手机里拍的照片,移到原先储存母亲照片的收藏夹里。他抿了抿嘴唇,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母亲离开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在世的时间,他离开时,那么年轻,却又那样凄惨。羌若捶了捶胸口,强迫自己回到现实,那些沉痛的记忆,不能细细回想。 他必须,必须赶快弄清母亲离世的真正原因!! 回去时,羌若依旧经过了那条水渠,只不过,这次,却发生了一些异样,大量的泥水,混杂着碎石屑从出水管里涌出。 不好!!!羌若转身奔向学校。 到门口的时候,羌若直喘着气,来不及停歇,跑到教学楼前,大声喊道:“要发洪水了,有可能会有泥石流!!!!!” 李溯和一帮子老师闻声从食堂里走出来,“什么?” “我......我刚才看到,看到那小渠里涌出来的全是夹杂着碎石屑的泥水,这是泥石流的前兆,真的!!这几天连续的暴雨,这村又刚好在出山口的位置......很容易有泥石流!!!” “万一真的发生了,就来不及撤走了。” 羌若捂着因为跑得太快而痉挛疼痛的小腹,对着这些老师解释。 “这......”这些老师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彼此看着对方,面面相觑,正直午饭期间,学生都还在吃着饭,大多数人心里还有迟疑。 最后,还是李溯站了出来,“事关学生安全,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如果真的发生泥石流了,那后果我们可承担不起啊。” 于是,在李溯的带领下,一批老师组织学生撤离,一批老师去挨家挨户的通知村里的其他人。羌若留在学校里,心里其实还挂念着他母亲的那些照片。 而在十二点五十三分,就在羌若发现泥石流的前兆后的半个小时里,一声巨响,小学后山的山体砰然塌落,瞬间,学生的惊叫声,几位老师维持秩序的安抚声混杂在一片,乱成一团。 羌若穿过人流,径直冲向教师办公室,他要把他母亲的那些照片带走。可就当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旁边教室里,传出来一个小孩的哭声。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霎时,羌若果断松开门把手,奔向那个小孩。 可是,终究晚了一步,巨大的石流涌向两人,他们没能逃出去。 羌若把那孩子护在怀里,嘴里还念叨着。 “别怕,别怕.......” 第8章 获救 羌若感觉像一条濒死的鱼,慢慢地丧失呼吸。好疼啊,真的好疼,每喘一口气,伤口就会被牵连一下。 这时,怀里的小孩蛄蛹了一下。 对,对啊,还有这个小孩。羌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说道:“小孩儿,把哥哥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好不好?” 那小孩似乎是被吓傻了,反应也有些迟钝,但好在,能听得懂话。 “会报警吗?打报警电话......救救我们......” 羌若慢慢丧失了最后一点意识,话都还没说完,就陷入了昏迷。 生的希望渺茫,羌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昏迷的最后一秒,脑海里浮现的,竟然会是商洛的那张脸。 现在,商洛会在做什么呢?如果,几个小时后,消防救援的人把他们挖出来,如果,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的话,商洛知道后,会怎么样呢? 他会伤心吗?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2025年6月13日上午12时53分,H省局部地区发生强降雨,并引发洪水,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其中,较为严重地区集中在H省中南部......” “商总!!您看!!”姜堂拿着手机冲向商洛的办公室。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这泥石流发生的地方,不就是羌先生去义诊的地方吗,还是在灾害正中心!!” 商洛拿过手机,看着这条已经冲到热搜榜榜一的新闻。 “真是可怜啊?要不要救救你呢?” 他并没有多着急,反而是陷入了回忆。那段痛苦的,不可泯灭的回忆。他的母亲浑身都是血渍,车祸追尾给坐在前排开车的她造成巨大冲击,多处内脏破裂......如此惨状下,病床旁边站着他的父亲,羌若的母亲等等,他们这些罪魁祸首,却没有一句忏悔。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是羌若。商洛并不知道这时羌若已经被埋在了山石下,也并不知道那个小孩慌乱中拨通的电话是羌若的最近联系人,是他。商洛的手指在挂断键处停顿了好几秒,可就是按不下去。 “商总哥哥。” 他总是喜欢这样叫他,特别是有事求他的时候,黏黏乎乎的趴到他背上撒娇,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商洛深叹了口气,握紧了双手。你应该更狠心一点,他们那个时候是怎么对你们母亲的。商洛,你别忘了!! 救还是不救?两种抉择在商洛脑海里博弈。 “商总哥哥,没关系的,以后我补给你。”羌若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鬼使神差地,商洛按下了接通键。 羌若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救......救救我。” 也就是在那一刻,商洛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全部分崩离析。 “你现在立刻去调一批人,要离灾发现场最近的,让他们带上救援物资先过去。然后,给顾辞玺打电话,让他过来跟我一起坐直升飞机过去。” “好的,但是......商总,灾区这几天连续的强降雨,极端恶劣的天气,您坐直升飞机过去的话,太危险了!!” “按我说的做。” 商洛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了一批人手,接到那通电话的十五分钟后,他就到达了西山,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羌若死在这里。 当时,距离灾区两公里内的路段已经全部封锁,第一批消防,救援支援者都已经到达现场,有许多逃出来的当地的住户围在路口,张望着,寻找着自己的家人。 没有羌若的身影,这时候,刚领着最后一批学生逃出来的李溯,看到了商洛。 “商总!!商总,羌先生还困在学校!!!” 在羌若来西山前,商洛就交代,务必让羌若找到所有的线索,李溯就是他安排的其中一个人。 顾辞玺刚把医疗包从飞机上拿下来,就听到人群中传来的这句话。而商洛,早就不见他人影了。 教学楼刚好靠山,山体滑坡后,巨大的冲击力,整栋房子基本上全部坍塌。羌若没逃出来,那他......商洛不敢想。 他爬上碎石堆,凭着记忆锁定了一下教学楼的位置,大致在东侧,救援队的人一起拥了上来,带着搜救犬和雷达生命探测仪,周围保持着绝对的寂静。 直接徒手将覆盖在顶部的石块搬开,有些尖锐的石块儿,被泥土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商洛的手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渗着血,他也当不知道疼一样,不停的挖着。 此时此刻,每一声微小的呼救,都牵动着每个人的心。不幸中的万幸,在靠近滑坡处的位置,探测仪上显示出废墟下存在生命的痕迹,商洛无力的跪了下去。 救援团队的人再次确定了一下位置,确定后准备开始营救,为了防止二次坍塌,他们要先将埋在上层的石块清理好,整个过程中,所有人都屏着一口气,万分小心。 商洛双手都磨烂了,指尖渗着血,手背处划了一道又一道。可他也全当感觉不知道疼一样,搬着那些厚重的石块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商洛心里是焦急万分,时间越长,羌若就多一份危险。 那些大型障碍物清理完了后,救援队统一商量了下,决定用手刨的方式,这个位置有一处斜坡,用大型机械机器容易对受困者造成二次伤害。 就决定手刨,名贵的西装上沾满了灰尘,商洛跪在地上,侧着身子清理旁边的碎屑物,那些细小的石子,刺痛着已经满是血的手指。 每一个动作,都是钻心的痛。 在不懈努力了三四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 “羌若,羌若----” 商洛在最前面,第一眼见到羌若,他叫了两声羌若的名字。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心里悬着的那块儿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可是,情况并不是很乐观,羌若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喊了两声没有丝毫的回应。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羌若怀里还有一个小孩。后面的水泥石块全砸在羌若身上。 “快来人!!!” 顾辞玺带着救援支队赶过来,侦察了情况后,两三个壮汉抬着上面的门板,商洛直接钻进去把那个小孩给捞出来,不是很困难。 商洛的呼吸一滞,羌若的伤势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他的右腿几乎全部陷在了泥里,白色衬衣被血渗透了。 商洛不敢去挪动他。 “伤者的腿陷在泥里,你们几个抬门板的人先不动,站在旁边的那几个人,过来!!” “你们从左侧开始挖,但不要造成二次坍塌,不要伤着他的腿!!”顾辞玺站在商洛旁边指挥着说。 刚开始顾辞玺还疑惑,说商洛能有这么热心肠,派了救援支队,还要亲身赶往灾区救援。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救眼前的这个人啊。 等到他们那几个人,把羌若腿边的泥土全部清理干净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商洛颤抖着手试了试羌若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再坚持一会儿,羌若!! 终于,几个人一起使力,尽可能地不让羌若再受到二次伤害。小心翼翼地把他抬到了担架上。 救护车就在一旁候着,以最快的速度送往H省第一人民医院,坐在救护车里,商洛想了很多。 他是不是不应该让羌若来西山? 当年的那些事,羌若那么小,他又能阻拦什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又有什么错? 万一羌若出了什么事,他又该怎么办?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的错。 长时间的掩埋,羌若严重缺氧,多处骨折,并且伴有脾脏出血。手术时间从两点十分一直持续到六点半,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商洛一直站在抢救室门口,寸步不离。 手上的伤口流着血,从指间滑落到地上。他也不去处理,就僵直地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终于,手术中的灯熄灭,羌若被推了出来。 “家属请让一让!!” 商洛刚想追上去,就被随后出来的顾辞玺拦下。 “哎......你别跟上去了,这小伙子还真是命硬,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捡回来一条命。转移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你现在跟上去,那些医生也不会让你进去的。” “我就在门外,看他一眼。” 顾辞玺与商洛做了一二十年的兄弟,这还是头一次,见商洛这副狼狈的样子,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哪里还有他洲阁总裁的气度。 再察觉不出来什么,那顾辞玺可真就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你?他?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你喜欢……!!?” 商洛没那个闲心回复顾辞玺的问题,直接绕过他,追了上去。 icu病房外,透过玻璃看不清楚羌若,监护呼吸机的声音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还是少年时,母亲的离世。 只是那时,年纪尚小,对于阴阳两隔的概念,分不清,辩不明。 看着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羌若,他终于清楚的感知到了生死。 第9章 愧疚 商洛把手放在玻璃上,缓缓描摹着,透过玻璃描摹着羌若的身影。躺在病床上胸口微弱的起伏,破碎的虚弱的,就像是随时都要离开一样。 “对不起......” 一时间,所有的自责,愧疚全部都涌上心头。 这边儿,顾辞玺还没从自己兄弟万年铁树终于开花的冲击下缓过来,就突然被一声鬼哭狼嚎吓了一跳。 “羌若!!!!我的羌若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楚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电梯里出来,朝抢救室跑来。 看着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已经转为绿色,手术已经结束了!!又看着门口黯然神伤的顾辞玺。不会吧!! “我的弟弟啊,你还这么年轻......” 顾辞玺: “这位家属,医院内请不要大声喧哗。” “医生啊,你知道什么!!你们把我弟弟弄哪里了?我弟弟还那么年轻,就......我还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你弟弟?刚才手术的那位?那位患者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了。” 什么!楚黎停住了嚎哭,哽咽的问道: “真的么??” “我骗你做什么?”顾辞玺话还没说完,楚黎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谢谢,谢谢医生,您简直就是华佗再世啊!!救了我弟弟一命,感谢感谢啊!!” 呵呵,顾辞玺默默挣脱出手,“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重症监护室在哪儿啊,您能带我去一下吗?” “啊?” 商洛还在那里呢,看眼前这人,他知道商洛和他弟弟的事儿吗,顾辞玺感觉不太可能,他带着这个人过去,那商洛两个人的“奸情”不就暴露了吗。 “哦,抱歉啊,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楚黎:“......你不是医生么?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顾辞玺干笑一声,“我,这位伤者伤势太重了,我是外地来的飞刀医生。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医院。” “啊,那......那我去问问别人,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谢谢你啊。” “没事儿,不客气啊。” 顾辞玺看着楚黎离开的背影,哎,今天又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一天,只能帮你到这喽,商大总裁。 楚黎找了好一阵儿,没能找到,又辗转到护士台,问了问值班的护士,才终于找到了羌若所在的病房。 商洛依旧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从羌若被送来到医院,抢救,再到现在,他一滴水都未进,嘴唇因缺水而干裂,手上的伤口流的血都已经干涸。 楚黎到病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反复确定了一下病房号,没找错啊。那眼前的男人是谁? “哎,你好,我想问一下,这是羌若的病房吗?” 足足停了好一阵儿,商洛才回答。 “是。” “那?你是......” 眼前这人,头发稍微有些凌乱,身上还有多处血渍,怅然若失的样子有些狼狈。但是,身上穿的衣服,价格不菲。手腕处带着爱彼的皇家橡树系列的新一代jumbo,入手难度极高。 羌若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的人?而且,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是......他男朋友。” “我想起来了!!你是洲阁的总裁!!” 异口同声,两人的话音几乎同时落下。 “啊?你说---你说你是谁的男朋友??!”楚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不可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难怪,楚黎这几天总是就觉得羌若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是沉浸在小情侣暧昧期,整天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发呆,问他的时候,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点什么。 但是!!可是!!不是!! 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几二十年的情谊。现在,突然有个男人,还是一个声名显赫,长的巨帅的总裁,就站在自己面前,说是自己弟弟的男朋友!!!! 最可怕的是,自己还对弟弟被野男人拐了的事浑然不知。 这对楚黎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愣怔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而且,他似乎是忘了,这件案件的涉事人员之一还躺在病床上呢。 商洛眉头拧紧,似乎是嫌弃楚黎的声音太大了,吵的他头痛。 “是雨下的太大了,耳朵进水了,脑子也进水了吗。” 商洛现在没心情搭理楚黎,像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楚黎一眼,缓步走到一边。 就留楚黎一人呆愣在原地。 “嗡嗡----”,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商洛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轻咳了两声,走到廊道的尽头,避开了楚黎。 一拨通,羌祝苍老沉闷又带着一丝急迫的声音就从那边传来。 “商总,羌若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死。” 羌祝的呼吸声明显一滞,“商总,再怎么说,羌若也是我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也不应该由他来偿还。” “呵,羌祝,难道不是你把他送到我身边的?现在又在这儿虚情假意什么。在你眼里,羌若不过是你拿来换取利益的筹码,你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他的一切就已经与你无关了。” 商洛的声音与风声夹杂在一起,但还是一丝不差的落入了羌祝的耳朵。另一边,羌祝拿着手机的手僵直,他站在羌家祠堂,而他的正对面,就是楚依的碑位,商洛说完话后就把电话挂了,可羌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旁边的佣人上前提醒羌祝,夜里风大还是赶快回屋休息吧。羌祝也只是摆了摆手,深深地叹了口气,“都是,这都是我的错啊......” 商洛打完电话转身,就看到楚黎那家伙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缓步走上前去,“现在也不早了,你还不走吗。” “啊?我......要走吗?”楚黎丝毫没有听出来商洛语气里赶人的意味。 “......” “不行,我还不能走,羌若现在还没醒过来,他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终于是想起来着急忙慌地找病房,是来看身受重伤的羌若了。 “他不会有生命危险,醒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再说,icu病房每天都会有固定的探视时间,你干站在外面也是无济于事。” 已经很晚了,楚黎一路奔波,到现在饭也没有吃,一滴水也没有喝,听完商洛的话,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 终于妥协,“好吧,我找个附近的酒店先住下,明天一早我再来。” 商洛原想给他说羌若的探视时间安排在下午,想了想,还是算了,看着楚黎一步三回头,放心不下的样子,商洛莫名觉得好笑。 接下来的几天里,商洛基本上就是医院,洲阁两点一线的生活,商洛身上有伤,即使穿了无菌服,他也怕会意外感染。前几天都是楚黎去探视的羌若。 直到,第五天。 羌若的意识终于恢复过来,他睁眼的那一刻,模模糊糊的,看到病床边商洛的身影。他好像在说什么......但是,眼皮好重,还没等看清商洛说的是什么,羌若就又昏睡过去。 “羌若......你醒了?”商洛的手轻搭在羌若的手上,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转头就叫医生过来,值班的医生闻声赶来,商洛退居一旁,在旁边静待着,医生进行完各种检查,大约过了有十五分钟,商洛的眼神从羌若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 “目前来看,羌先生的各项指标都在慢慢变好,总体情况也都还好。但是,羌先生的初始伤势很重,尤其是腿部的伤。他还需要很长的修养时间,苏醒,这对他来说,还只是第一步。”医生说道。 他的右手下,羌若的手微微颤动。商洛不敢用力,但还是尽量地将羌若的手全部包裹住。他在以他的方式给羌若安全感。 “坚强一点。” 会好的。 羌若似乎是有所感应,他的小指轻微的动了动,当作是给商洛的回应。 即使是这么细微的动作,微乎其微,商洛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轻柔的捏了捏他的指尖。 “快一点,好起来。” 那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下午,商洛在医院门口的老柏树旁停下,处处虫鸣,骄阳高悬。 已经第七天了,羌若自从那天有过一个短暂的苏醒后,就再也没睁开眼过。唯一让商洛好过的是,羌若终于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所有的身体指标都在转好。 可是,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商洛看着对面住院部二楼羌若的病房发问。 也是没想到,坐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楚黎。虽然楚黎平常没个正形,但这次羌若受伤,他可没少忙前忙后的办事儿。隔三岔五地来看羌若就算了,就连他外公那边,也帮忙瞒着羌若受伤的消息,不让老爷子知道而担心。 “来了。”楚黎看到商洛,跟鬼上身一样就说出来了这句话。 经过这几天的思想工作,现在再看到商洛,楚黎已经完全能够用一个看待“弟夫”的平常心,去看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洲阁总裁了。 “嗯,今天晚上我在这里陪他就好了。你来回奔波了这么多天,回去休息吧。”商洛说道。 其实商洛是单纯的嫌他烦,他想和羌若有一些独处的时间。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跟羌若说…… “行,商总能有这份心,楚某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家小若能有你这样的对象,我这个做哥哥的,打心底替他感到开心......” 楚黎一脸欣慰的拍了一下商洛的肩膀,可恰好这时电梯门开,楚黎放在商洛肩膀上的手还没放下。而刚查完房正准备坐电梯下去回工位的顾辞玺,此时就站在电梯门口,一脸惊讶的看着电梯里的这两个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对方眼里都充满着不可置信。 “你,你们,这是......”我难道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顾辞玺说道,脸上那点八卦的样子都快藏不住了,楚黎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楚黎连忙摆手。不对啊!我解释什么,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欲盖弥彰的样子才最可疑好吗! “顾辞玺。”商洛面无表情地喊了他一声,无声地警告。 “在呢,商总。来来来,给您让路,不妨碍您去见您的小情人了。”顾辞玺嬉皮笑脸的往一边靠去。 活久见,也是看到商洛吃昧了。 旁边的楚黎,刚才还因为和商洛遭人误会这事战战兢兢,听到顾辞玺这话,才反应过来。指着商洛和顾辞玺说:“你们认识啊,那那天我问你羌若病房在哪的时候,你为什么......” “哎哎,走了走了,忙的很这两天,走了走了。” 见情况不对,连招呼都没打,顾辞玺关门键一摁,一溜烟的跑了。 经过顾辞玺这一番闹腾,商洛也没心情再管楚黎了,直接径直走到羌若的病房,这一层,只有羌若一位病人。是商洛安排的,他觉得在清静的环境下更有利于羌若的恢复。 不仅如此,每天,顾辞玺和专业的医护人员都会来查看羌若身体的各项恢复情况,并且实时调整治疗方案。也正是因为这样,羌若才会恢复得这么快。 没有人比商洛更愧疚,而这份愧疚是他应得的。也没有人比商洛更清楚,是为什么会有这份愧疚。 他想要弥补的,正是他无法偿还得起的。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空中投出一道光影。商洛就坐在陪护椅上,从高日悬挂挨到日落,就这样目不转盯的看着羌若,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羌若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楚黎因为有事儿,在这里呆了两个小时左右就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房间里渐渐昏暗,七点了。 前些天,为了陪羌若,商洛推了好多饭局,商洛来陪护,就肯定是从前天中午到隔天早上。期间,什么事情都不做,公司的事几乎全部都有姜堂接管了。就连姜堂都忍不住发出感叹,商洛平时对时间那么严格苛刻的一个人,即使是自己生病也从来不会耽误工作,怎么到羌先生的这儿,就感觉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可今晚,是骆景邵组的局,看在他的面子上,商洛再怎么说也得去露个面。 看着床上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他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无端的破碎感就笼罩着他,商洛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羌若应该是充满活力的,应该是做坏事被他抓包,一双小鹿眼慌乱失措还强装着镇定,跟他撒娇,企图蒙混过关的。 他喜欢羌若那个样子,像一只草原上纵情奔腾的马……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他搭在床边的手,攥紧又松开,又攥紧,在放开的前一秒。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商洛俯身在羌若的耳边轻声说道。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羌若的睫毛微微颤动,俨然是要苏醒的样子,商洛的心口猛然一颤,试探地喊了一声,“羌若。” “商......”破碎零散的几个音节从羌若的嘴里发出来。 眼皮好重,身子好沉。羌若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好难好难,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他知道,商洛现在,此刻就在他的身边。他听到了他的声音。羌若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模糊的光圈充满全部的视野,太亮了,有些刺眼。 一张大手笼罩在眼前,遮挡住了那些刺眼的光线,商洛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醒了。” 商洛的声音有些沙哑,就简短的三个字,却说的轻柔缓慢,像是怕吓到羌若一样。 商洛想去叫医生过来看看,忙不急地往外走。羌若也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商洛转身的那一刻,拽住了他的手。 “别......别走。” “不是要走,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不要......” 羌若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每日每夜都被困在一个昏暗的囚笼里。他拼了命的呼喊,可身边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唯一有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幸好,后来一直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商洛从来没有在羌若身上感受过这种依赖。他根本无法拒绝。 最后,还是一通电话给正在工位上偷吃泡面的顾辞玺打过去。说羌若醒过来了,让他过来看看。顾辞玺刚吃上第一口,就苦命般的被商洛当作随时差遣的工作人,叫过来了。 走到门口,又被病房里浓情蜜意的两个人,硬塞了一波狗粮。真是有意思,呵!! 不过,正经的说,羌若的右腿当时被水泥板压在底下,多处骨折。这还不说他身上其它的几处伤,要想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顾辞玺眼神示意商洛,让他先出来,单独给他说。 “当时救援的时候你也在场,情况你也清楚,他的那个右腿,想恢复的像原来一样,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你竟然对他这么上心,直接把人接回家,亲自照顾,伯母亲身传授给你的医术。你出手,不比在医院的效果好?” 世人皆知,洲阁作为H省规模最大的药企,横跨中西医两个领域。商洛,这位洲阁的名不见经传的总裁,行业的领袖,招揽各路人才。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自身就会医。 “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去陪他,你可以走了。” 第10章 回家 直接就把顾辞玺刚才说的话当做空气,当做没听见一样。商洛头也不回的走进病房,还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啥意思!!!用完就踹?!我堂堂顾家独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商洛就这样对待我!! 顾辞玺气到直接对着空气来了两拳,无能狂怒。 “刚才……刚才你们出去,那个医生说的什么?我……”羌若侧着脸,精气神好了一些,看着进来的商洛问道。 “没事,你的身体各项指标恢复的很好,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剩下的顺其自然,慢慢来。” 商洛坐到床边,拂过羌若耳边的碎发,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的话像是有种奇妙的魔力,羌若原本怀惴不安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你只管好好休息,就行了。” “哦。” 刚清醒过来,羌若也没有多少精力。商洛给他掖了掖被角,轻轻的拍着他,睡意侵袭而来,羌若缓缓的进入到了梦乡。 直到看到他睡着,商洛才离开。 男人轻步走到走廊的尽头,望向窗边,拨通了姜堂的电话。 “姜堂,你吩咐下去,购置一批复健器材,送到柒园。” “好的,商总。” “对了,再聘请几个专业的康复护理师,最后,先不要走路风声,尤其是老宅那边。” “好的。” 交代完一切之后,商洛转身又轻手轻脚的回了病房,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羌若,嘴角掀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尽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 早上醒来的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商洛拿着早餐的身影。 羌若:“你……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昨晚一直在这儿,就没走。想着你快醒了,去给你买了份早餐。” 羌若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商洛轻笑了一声, “怎么?昨晚某个人硬是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也不让我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忘记了。” “……我!怎么可能?我完全不记得了!?” 不对…… 什么意思!拉着他的手拉了一晚上!那不就是说明,昨天晚上他跟商洛睡在一起!! 昨天晚上睡之前,他就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商洛给他掖了掖被角,捂的老严实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可能是有点热,蹬着腿就把被子踹开了。 稍微凉快了不到了三秒钟,突然又有个人把被子盖上,气的羌若直接拽住了那个人。 他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商洛,他还以为商洛在他睡着后就已经走了。 羌若有点不好意思,偏头望向别处,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热烈地看着商洛。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不想待在医院,讨厌医院。” “才刚醒过来,就想着出院。”商洛轻轻的刮了一下羌若的鼻尖,说道。 有些痒,羌若嗡声嗡气的嘟囔:“就是讨厌医院啊,唉,真的不想呆在这里。” 商洛:“我倒是有个办法,想听么?” “什么办法?” “把饭吃了,我再跟你说。” 只有左手可以活动,不好用力,一来一回地还怕扯住伤口,所以从拿起勺子的那一刻,商洛的眼神就像是开了自瞄,粘在羌若的手上。 羌若倒是大大咧咧的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除了有一些使不上劲儿 ,其他的各方面都还是挺好的。 “小心一些……”商洛低声嘱托道。 “没事儿……” 说完,羌若像是害怕商洛不相信一样,抬起自己的左手,冲他摆了摆。 “哎……” 商洛满脸无奈的看着羌若,几度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伸过去手将羌若的手包裹在掌心,又弯腰配合着羌若的身高,在羌若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小心一点,好好养着,才能快点好起来。” 羌若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耳根处染上一片红,挣脱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要不要还是让医生过来看一看!羌若觉得他现在心跳有些不正常!! 啧……商洛他怎么这么温柔啊?刚换了一个人一样。 到最后,早饭还是商洛亲手喂的。 最后一口饭吃完,羌若就迫不及待的问商洛。 “现在总能说了吧?什么办法?说吧。” 商洛沉吟片刻,“你搬去柒园,跟我一起住。那里的复健器材一应俱全,我还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疗团队,他们还会根据你的身体情况,给你量身制定恢复方案,我保证不会比医院差一点,怎么样?”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也是这些天羌若一直想问的问题,还有,他的那些背后调查他母亲遗物下落的事,这些事像谜团一样,堵在羌若心口。 “因为我喜欢你。” “啊!?!” 停停停……是他耳朵出问题了,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仿佛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惊起千重浪。旁边的机器,“滴滴滴——”的,不断地发出声音,羌若的心率不断的往上升。 看了一眼旁边的监护器,商洛像是不怕火烧的高似的,又添了一把柴。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足够吗?”语气里尽是揶揄。 羌若的脸上再次攀上一团红晕,比刚才的更加明显。 “那……你,你是骗我的吧,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硬算起来,羌若与商洛相识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另一个人。羌若低垂着眉眼,眼底的紧张,猜测,不确定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 “不知道,这个问题现在我还不能回答你,但是,我会保护你现在的安全。” 商洛的声音从羌若耳边响起,对于商洛这样的人来说,从小生活在利益高于一切,亲缘淡薄的家庭里,他不知道如何正确辨别爱,确定爱,表达爱......羌若明晰这一点,也没再强求商洛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还是说,你这样对我的好,是我要用东西来等价交换的。 商洛沉思了很长时间,眼底充斥着羌若看不清的情绪,等了很久很久,商洛才终于开口说。 “唯一的一点要求,我要你,与羌祝断绝关系。” “我要和羌柷断绝关系?为什么?”羌若满脸疑惑,商洛为什么如此排斥羌祝?明明羌家和商家两家间也没有什么矛盾,甚至可以说就没有什么来往。 “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不容置疑的语气,这还是羌若清醒过来后,商洛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这让羌若有点不适应。 但看着商洛幽深的眼睛里晦暗不明的情绪,紧抿着唇,终是没说什么。商洛之前做的那些事,就光是调查他母亲遗物的下落这一件,就足够的可疑。 现在,又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究竟是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羌若在心里想,不行,他得让楚黎去查查。 “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羌若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直勾勾的看着商洛,他并没有直接答应他。 “行。” 这个话题就此翻篇,两人默契的都没有继续谈下去。 还有,这医院啊,羌若实在是待不下去,跟商洛软磨硬泡了好久,最后,在羌若一哭二闹三上吊和撒娇的强烈攻势下,商洛终究是抵不住他,松口说让他出院。 只不过,此“出院”非彼“出院”,因为就真的只是出了医院这个门,商洛把羌若带回了柒园,也把羌若的治疗医生,护工,以及他高价聘请的,帮助羌若复健的医护团队,都带回了柒园。 只不过他们住在另一栋房子,商洛和羌若单独住一栋房子。 羌若腿脚不是很便利,为了接他回来,姜堂早早的就安排管家带上轮椅,在门口等着商洛他们回来。 为了让羌若坐的舒适一点,商洛专门换了一辆车。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版,到门口的时候,商洛从右边下来,又拐到左边去接羌若。 “右腿不要使力,扶着我的胳膊,慢慢下。” 姜堂和旁边的管家,和佣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总裁这么温柔的样子,一个一个都呆愣在旁边。 还是姜堂见过大场面,恍然惊醒,眼神示意管家将轮椅拿过去。 “先生,我来吧。”管家一手扶着轮椅,一边对着商洛说道。 可是某人这两天被抱来抱去抱习惯了,也不管这么多人都在场看着。 直冲冲的就对商洛说:“不想坐轮椅,想让你抱我~~” 旁边听到这话的管家更是一口气没咽上来,低着头,拿着轮椅的手都在抖,拿上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商洛倒是一脸平常,丝毫没在意其他人,旁若无人的,将羌若抱起,嘴角微微翘起,眼神里尽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羌若能这样的“恃宠而骄”,百分之两百都是商洛这些天惯的,而且,他似乎还有点享受。 “搂着我脖子,慢点起身。” 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商洛把羌若一路抱回了别墅。 考虑到羌若现在也不太适合上楼,商洛把他的卧室安排在一楼,一手抱着羌若,一手推开了门,一套流程下来,倒是轻车熟路。 “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我去趟公司。” 商洛正想把羌若放下,搂在颈后的胳膊突然夹紧,羌若的小脑袋埋在商洛怀里,闷闷的声音传来,“嗯~~你不陪我吗?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商洛: “一会儿就回来,你先下来。” “不要,就要你抱~” 第11章 耍赖 羌若就赖在商洛身上,怎么说也不肯下来。 “乖一点,好不好?”商洛说话时就贴着羌若的耳边,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这让羌若怎么拒绝。 “那好吧,那你快点回来哦。”羌若这才勉为其难的从商洛身上下来。 确定把一切都安顿好,商洛才动身去公司。一些零散的小事,都交给姜堂去处理了。只剩下一些必须由商洛签字的文件,也都提前整理好,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了。 刚忙完手头的工作,骆景邵的电话就打来了。 “有事?” “这么多天不见你人影,饭局叫你你也不来,今早柒园门口那动静,原来是把人接回来家了。” 商洛:“你很闲吗?” 骆景邵:“……太早了,你家老爷子要是知道……” “就是要他知道。” “…………” 柒园虽然说是商洛搬离商家后的私人住宅,除了管家是从老宅那边带过来的,其他所有的佣人都一概换新。但是,也抵不住商洛这大张旗鼓的架势。 这会儿,估计老爷子听到消息都要气到爆炸。 年近三十突然拐了一个小伙子回家,瞒着不让家里人知道一点消息,这就算了,毕竟自己养的儿子什么样子自己清楚。但是,那个人怎么能是羌若! 而柒园这边,羌若还悠闲的躺在床上,浑然不知,接下来自己要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纤细的手指搭在右手上把脉,在大致摸清楚了现阶段自己的身体情况后,羌若轻咳了两声,旁边的护工闻声走过来。 “羌先生,您需要喝点水吗?” “额……不需要,就是,我一个人躺在这里太无聊了,我也找不到我的手机,醒过来这么多天,也没跟家里面人联系。你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我给家里面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吗?” “这个……先生走之前交代了,让我们给您置办了一个新手机。管家应该待会儿就会给您拿来。” 没想到商洛会这么贴心,这都提前考虑到了。 羌若:“噢,谢谢,麻烦你了。” “没事儿,您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叫我。” 旁边站着的护工说完这句话后,退身到门口的位置。啊啊啊!羌先生说话声音也太温柔了叭!难怪先生会带他回柒园,这还是先生第一次带男人回来。 羌若拿到手机的第一步,就是给楚黎打电话。 “喂,哥。” 另一边的楚黎,正被商时半压在桌子上,商时覆在他身后,一手控着他的腰,一手捂着他的嘴,楚黎根本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喂!哥。”羌若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拨通了呀,怎么不说话? “小若…………” 楚黎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咋了,你没事吧?” 羌若关心的问道,商洛说楚黎在他昏迷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来看他,怎么他醒过来的这些天,反倒没见楚黎人影。 “没……没事儿,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商时故意使坏掐楚黎,贴着楚黎的耳边,像抱小孩那样把他翻身抱在怀里,给他留下一段空间让他喘息。 喘息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羌若一下子就猜到楚黎那边在干什么了,耳朵像被火烧了一样,火急火燎挂断了电话。 “禁止白日宣淫!!!!!” 楚黎的聊天框里弹出了一条信息,手机握在商时手里,看到信息后。 商时埋在楚黎颈窝的头缓缓抬起,看着怀里的人。 说道:“哥哥,这个人,他说我们白日宣淫,你看~” 楚黎撑着腰,一把将商时推开,看了一眼羌若信息。 “…………滚” “哥哥口是心非,哥哥才不舍得让我滚呢,哥哥很喜欢我,不是吗?” 边说,商时叉着楚黎的腋下,楚黎的位置抬高,两人的距离更近,楚黎动弹不了一点,垂在两边的手,不得不重新搂着商时。 陆识: “只能我一个人叫你哥哥,别的人都不行。” “…………滚啊。” “我的耳朵不干净啦!!我刚才听到了什么!!”羌若心里如同千军万马奔过,心跳的飞快。 楚黎这家伙什么时候谈的恋爱,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一来都是这么劲爆的,真是的! 也不知道他受伤的这事儿,外公知道不知道,楚黎那家伙应该会替他瞒着吧,这么多天都没去见外公,估计他老人家又要担心了。原本还想让楚黎帮忙查一查商洛让他跟羌柷断绝关系的这件事,查查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现在,估计,楚黎也没那个精力和时间,还是过几天跟他说吧。 差不多也都到午饭时间,商洛也从公司回来了。 皮鞋一步一步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从羌若的耳边传来。羌若就一直盯着门口,推开卧室的门时,商洛的视线刚好与羌若的目光相撞。 商洛发出一声轻笑,而后者,则是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 商洛: “一直在等我回来?” “才没有呢,只是太无聊了,在发呆。” 商洛:”哦,盯着门口发呆。” “你!” 商洛把搁置在一旁的轮椅推过来,“好了,不逗你了,都到中午了,起来吃午饭吧。” “哼,那你抱我~” 商洛:“又要抱。” “什么意思啊,我现在是伤患,而且是你要我来柒园住的,怎么现在让你抱一下,你就不耐烦了?” 羌若一脸傲娇的样子,要是商洛真敢说不耐烦了,恐怕羌若今天就要从柒园搬走。 “我哪敢啊,你能依赖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商洛拉起羌若的胳膊,轻轻的吻在手腕,哄着他说。 站在旁边的护工全当自己是空气,什么都没看到。 为了促进羌若的身体尽快恢复,准备的都是一些营养又健康的食物,都比较清淡,还有专门给羌若做的药膳。 不过,羌若这些天一直在吃药,嘴里发苦。实在是想吃一些有味道的食物,看着面前的这些菜,一点食欲都没有。 见羌若久久不动筷,商洛问道:“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我想吃点有味道的食物,这也太清淡了。” 商洛:“你现在吃不了太咸太辣的食物,等恢复好了再吃。” 商洛给羌若盛了一碗乌鸡汤,放在羌若手边。 “有葱花。”,羌若葱姜蒜一概不吃,看着汤上飘着葱花,羌若把碗推向一边。 管家站在旁边,见状,急忙迎上去,想把这份乌鸡汤给撤下来,还没来得及拿过来,商洛就把碗端到他那边,一颗一颗的将那葱花粒给挑出来。 管家就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而接下来还有更让他震惊的。 商洛挑完葱粒后,又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确保不会烫到羌若后,就这样喂到了羌若嘴边。 管家从商洛出生时就在商家工作,一开始在老宅,后来又随着商洛到柒园,已经将近三十年了,这真是头一次,看到商洛这样伺候一个人。 真是要变天了。 伺候羌若吃完午饭,商洛就继续去书房,处理他堆积的工作。可羌若偏偏拽着他,让商洛陪他一起睡午觉。 “我还有工作没忙完,你先自己睡,忙完之后去陪你。” “我想让你陪我一起睡嘛。”屡试不爽的撒娇攻势,可商洛偏偏就吃他这一套。 果不其然,商洛松口了, “那我先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再处理工作。” 躺在床上的时候,羌若脸上藏不住的笑,这些天里,仗着自己受伤,羌若可没少折腾商洛。 商洛倒是对他的各种要求,百依百顺。 商洛是真的喜欢他吗?不然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 这张床足够的大,两个人睡着绰绰有余。只要羌若老实,安安生生的睡觉。完全不用担心会压着羌若的伤口,商洛睡在羌若的右侧。 羌若乖乖的躺在左边,其实这些天他睡了这么久,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圆吞吞的眼睛,环视四周,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丝毫睡意都没有。 “怎么不睡?” 商洛侧着身子,看着羌若。高挺的鼻梁,半张脸陷入枕头里面,再往下,居家服的领口比较大,时隐时现的胸肌,跟他平时工作时一样,可又不太一样。 羌若的心跳漏了半拍,咽了一口口水,小声地说:“不是很瞌睡,前些天睡的时间太长了,睡饱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羌若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好呀好呀。” 商洛轻咳了一声:“从前,有两个小女孩,她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考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彼此,她们很心善,在大学暑假时,相约着一起去参加志愿活动。再后来,到了合适的年龄,她们相继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们的人生不是那么的一帆风顺,其中有一个女孩,她的另一半酗酒家暴,还赌博。常常殴打那个女孩,所以她带着孩子逃了出来。求救另一个女孩,让她救救她们母子俩,看到曾经的闺蜜这样,另一个女孩怎么会不出手相救。 可是,当时那个女孩的丈夫在外面欠了一堆赌债,要债的人找不到她的丈夫,就只能找她们母子。另一个女孩就想办法,带着她们母子到乡下老家躲避追债的人。可是,就在回老家的路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而在那场车祸里,那对母子幸存了下来,而好心帮助她们的那个女孩,却因为伤势过重…………去世了。” “啊?好可怜啊,怎么会这样?”羌若皱着眉,说道。 “你也觉得她可怜,是吗?”商洛盯着羌若的眼睛说道。 可明明你才是最没资格可怜她的人。商洛拽开被子,直接起身去了书房,什么都没说,只给羌若留下了背影。 第12章 滚烫 这段故事的真实性,只有商洛一个人知道,也只有商洛一个人还记得。 他打开花洒,冰凉的水冲下来,让商洛有了短暂的清醒。脑海里浮现着这些天里与羌若相处的片段。 他明知道,他不该这样。 凭什么?凭什么负罪者可以把罪孽忘得一干二净?而受害者却走不出痛苦的阴霾,历久弥深。商洛责令自己,不要忘记那场车祸,不要忘记仇恨。 可为什么……为什么一遇到羌若,所有的理智都不复存在,理智与沉沦在脑海里撕扯,一时间懊悔,愧疚,挣扎纷纷涌入商洛的胸口,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羌若时的样子,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他十五岁,初中的时候跳了两级,比同龄人更早上了高中。就读于H省第一高级中学,而羌若当时才五岁,那个年纪的小孩最是活泼好动。 羌母带着他来商家老宅,羌母和商洛他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话,羌若就一个人在花园里面转悠,逆指针绕着花园跑,看到好看的花停下来发出惊叹,撅着一叉树枝左右拍打草丛旁边的蚁窝。 暮色降临的时候,商洛回来了。花园里冷不丁的冒出来了一个陌生的小孩儿,他悄无声息的向那个人走去。 而此时,羌若还完全沉浸在,自己在树干上发现了一只蝉蜕的喜悦中,他把那只蝉蜕捧在手心。 “哇!!我要拿过去给妈妈看看。” 可正当他一转身,就迎面碰上了正俯身看着这只“小糯米团子”的商洛。 可给羌若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草丛里。 “哎,你没事吧?” 商洛连忙把他捞起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也不知道他摔疼了没。 羌若: “呜呜呜——” 突然冒出了这一个陌生人,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那个人还这样拽着他,两人体型,年纪相差这么大,羌若没有任何挣脱之力,可不是给羌若吓了一跳。 哭声把正在客厅谈话的羌母和商母都引了过来。 商母看着眼前的场景,想都没想就呵斥自己的儿子:“你怎么欺负弟弟呢,商洛!” 商洛:“我哪有?明明是他自己摔的,我好心扶他起来。” 羌母应和着说:“就是呀,小商这孩子这么听话,怎么可能会欺负弟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嘛,估计是这孩子跑的太快,摔了吧。” 边说,边从商洛手里接过来羌若,又给他擦了擦眼泪,在妈妈安抚下,这小糯米团子止住了眼泪。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羌母搂着年幼的羌若。 “哎呀,就留下来吃晚饭,都是自家人,再说你们这样子,带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能去哪住?”商母拦着母子两人不让走。 在商母的强烈要求下,羌母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晚饭的时候,羌若坐在商洛旁边。这小孩儿脸颊肉肉的,吃东西的时候,侧脸鼓起,简直和糯米团子一模一样,甚至比糯米团子还要胖。 商母看着心都要化了,连忙吩咐自己儿子:“商洛啊,你给小若夹块儿排骨,那个盘子放的离小若远,他夹不到,你这个做哥哥的多照顾照顾弟弟呀。” 商洛特听话的给羌若夹了块儿排骨,放在羌若的碗里,商母颇为欣慰。 羌若有点怕生,更何况刚刚在花园里面被吓了一通。怯生生的说了句:“谢谢哥哥。” 看着近乎把头埋在碗里的小孩,商洛笑着回应:“不客气。” 晚饭过后,商洛上楼写作业,商母罕见的来他的房间,给他交代说:“你羌阿姨家里面遇到了点事,在咱们家暂住一段时间。他也不容易,孩子年龄还那么小。这段时间,各方面的你多照顾照顾小若……你羌阿姨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小若。” “知道了,妈。” 在羌母最困顿的那段时间,是商洛的母亲不顾商父的阻拦,接济了他们母子俩,想方设法的帮助他们,为他们寻找住处,隐藏行踪…… 可最后呢,在送他们母子逃离追债的时候,发生意外,车祸死亡的,却只有商母,他们母子活了下来。 商洛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擦干了身上的最后一滴水滴,走到落地窗前,抽了一根烟,尼古丁带来了更加苦涩的清醒,指尖夹着的猩红,在黑暗的房间里,夺目又刺眼。 再度回想这些天,他自己在羌若面前的各种表现。 眼前萦绕的烟模糊了视线,他对着自己自嘲讽刺道:“商洛,你真TM恶心。” 一墙之隔,楼下躺在床上的羌若,对商洛的自我忏悔一无所知。 他还在疑惑,为什么商洛对他忽冷忽热的,之前也是这样。 这一想,更是睡不下去了。考虑了好久,还是决定先给穆朴打个电话,他身上的这些伤,要想快点好起来,还缺几样药,他又不想再麻烦商洛。 左右思考过后,还得是穆朴是那个最佳人选。 “喂,师傅,你这些天去哪了?好久都没给我打电话了,嘤嘤嘤。”穆朴在电话一旁抱怨道。 “前些天去西山义诊,那儿不是发生山洪了,受了点伤。” 穆朴: “啊!严重不严重啊?” “没死。我这缺几味药,待会儿发给你,你抓好了给我送过来。” “行 ,师傅,那你记得把地址发我,我给你邮寄过去。” 羌若:“你还真是一步都不舍得离开你的小破竹屋,再待下去,竹子没朽,你都快朽了。” 穆朴: “…………” 事情说完之后,又寒暄了两句,就挂断电话了。羌若自己给自己开的药,与商洛聘请的医护团队他们的治疗方案并没有什么相冲的地方。 反而,在中药的加持下,羌若的身体会恢复的更快。 唉,不知道商洛是在干什么,明明说好处理完工作就回来陪他,这都一下午了,都还没见他人影。 晚上吃饭的时候,依旧是没见商洛,羌若问旁边的护工,“你们家先生去哪了?” 旁边的护工扭了扭头说他也不知道,“先生……他今天下午就离开了柒园,我们并没有什么权利过问先生的行程,所以我们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于是,羌若孤零零的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商洛不在,他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后,就让护工推他到门口,绝不是因为要等商洛回来,只是因为房间里太闷了,想出来透口气。 看了一遍又一遍时间,某人既没有发来一条消息,也没见人影,羌若心里莫名的躁郁烦闷。 夜深了,夜晚的风冰凉,害怕羌若的身体承受不住,陪在一旁的护工,劝着他回房间休息。可羌若偏偏执拗着,就等在门口。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 清语,人来人往,在喧闹中二楼的包间里显得格外清静。 骆景邵戡了一壶茶,给坐在对面的人续上。 “怎么,终于舍得出来了。” “你那么想要知道顾辞玺的消息,人都从美国回来这么多天了,你都不去看一眼?”商洛轻抿了一口茶,对着骆景邵说。 见身旁的男人迟迟不肯回应,又补了一刀。“你在这儿,不是饭局就是请我喝茶的,旁敲侧击的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我哪有说要知道他的消息。” 商洛:“你难道不是?” “…………” 商洛不好过,也绝对不会让兄弟好过。就这两句话,明晃晃的往骆景邵心窝里戳。 “商洛,你说,一开始就是错的,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骆景邵微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眉心微蹙,好长一阵才叹出了一口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商洛才开口:“你想继续,就能继续下去。” “呵,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有自主选择权…………” 骆景邵起身走到二楼的护栏边,看着那过道上,连绵不绝的人影。 记忆中的某个人,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可是……他再也不会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了…… 晚上九点多,商洛才回来,羌若依旧等在门口。昏黄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商洛顺着光影看到了门口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起初他还不相信是羌若,还想着这么晚他都应该睡了。 直到距离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楚羌若的脸,鼻尖已经冷得通红,小小一只蜷缩在轮椅上,穿着单薄的衣服,连条毯子都没盖。 “这么晚,风吹的这么大,坐在这里干什么。” 商洛将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裹在羌若身上。手底触碰到的皮肤一片冰凉,羌若冷颤了一下,禁不住的打了声喷嚏。 “你们怎么看的人!”商洛对着一旁的护工呵斥道。 羌若右手抚上商洛的胳膊,说道:“是我自己要在这里的,他们拦不住我,不要怪他们。” “你……” 两眼相对,他清楚地看到了羌若眼里的执拗,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商洛长叹了一口气,把羌若拦腰抱起,直接走回卧室。 在羌若的视角,看着商洛紧绷的下颚线,一直也不说话,浑身散发着冷气。 “你别生气了,商总哥哥。”羌若试探着戳了戳商洛的胸口。他这些天里之所以肆意的撒娇,也不过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商洛会一直惯着他,包容他。 “我没生气,反正都是你自己的身体,到时候落下了病根,受苦的也是你。”冰冷的语气,丝毫没有一点温度。 羌若别过脸,趴在商洛胸前,不一会儿,商洛胸前的衬衣就阴湿了一片儿。滚烫的泪珠渗了进来,透过皮肤钻进商洛的心里。 羌若,他哭了。 “你…………为什么哭?” “你凶我!今天下午明明说好忙完工作就来陪我的,一直都见不到你,问旁边的护工,他们也说不知道,晚饭也是一个人吃的…………我还坐在门口,想等你回来,可是 ,你一回来就这样凶我。” 好长的一段控诉。 “不是,宝贝儿。今天下午我出去的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这是我的错,可是,我也就只出去了五个小时啊。” “五个小时怎么了,难道还不长吗?”羌若挂满眼泪的小脸,埋在商洛胸口,狠狠的蹭了蹭。 “长——行了吧。早知道你这么粘着我,就直接去哪,都把你带上。” 商洛单手推开了房门,抱着羌若进去,把人放到床边。又单膝跪下来,给羌若脱鞋。 羌若静静地注视这一切,眼角还挂着泪,在商洛的手触碰到他的脚踝的那一刻,他猛然一颤,羌若的呼吸都不敢用力。 感受到了羌若的紧张,商洛轻笑了一声,手缓缓的往上移,一路到羌若的腰侧。 “不是一直在等我,你躲什么?嗯?” 随之而来的,商洛的唇紧贴着羌若的耳朵,他每分每秒呼吸的起伏,商洛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羌若忽然偏头,吻在商洛的侧脸。眼角还未干涸的泪,也蹭到了商洛脸上。像是驯养的小鹿,终于,毫无保留的亲近主人。又像是蓄势待发的猎手,瞄准了自己的猎物,发出攻势。 “亲错了,宝贝儿。” 商洛扣住羌若的后颈,把他摁向自己这儿。撬开他的齿关,唇舌交缠,转向更为猛烈的攻势。 羌若强烈的心跳把他的胸腔震得生疼,可偏偏这时嘴被堵住,还未说的话憋在心里,都还没说。 羌若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商洛才退开。还没来得及平复,商洛再度追吻了上来。 最后的最后,羌若满眼水光的趴在商洛肩头,商洛沙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你商总哥哥要接吻,可不只是亲脸。” 第13章 炙烤 听到这句话后,羌若的脸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啃吧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你!……你……” 这还是他认识的商洛吗?怎么感觉完全换了一个人。出去了一趟,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 羌若的心里如火焰灼烧般沸腾,而一旁的商洛,倒是气定神闲的去给羌若接了一盆水,沾湿毛巾后,简单给他擦了擦。 “睡觉吧。” “哦——”羌若脸上的那团红晕依旧没退下去,心口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难以捉摸,又令人着迷。 说完,商洛就转身往外走,看着他的背影,羌若还以为他又要走,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去哪?” 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慌张。 商洛淡淡地回了一句:“洗澡。” 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羌若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挠了挠头,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隔壁的浴室传来。 羌若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回想刚才的那个吻,蒙上了自己红的发烫的脸。 羌若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恢复的这么快,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商洛的金钱堆积下,量身制定的治疗方案,齐全的康复器材……羌若从医院到柒园,短短的一个星期后,他就能慢慢地下床走路了。 只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将迎来,恢复过程中最难的一步。 羌若扶着一个可移动的支架,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这一个点上。每走一步,他的右腿就像有无数颗针扎一样,钻心的疼。 “嘶————怎么会这么疼?” “羌先生,这是正常的,你的右腿伤势比较严重,再加上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突然下床走动,肯定会牵拉僵硬的软组织,刺激神经末梢引起疼痛。您保持放松,深呼吸,慢慢来。如果实在很痛,您及时跟我说。 ”旁边跟随的医护人员跟羌若说。 羌若深吸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没事儿,我自己慢慢来。” 独立走了四五分钟,这其实对于刚进行康复治疗的患者已经很不错了,旁边的医护人员想让羌若坐下来休息休息。 羌若拒绝了,受伤后的这么多天里,一直都没去看外公。之前,每周的化疗,都是他陪外公去的。即使有工作,实在是去不了,也会给外公提前说。 这次都一个星期多了,羌若一条信儿都没有,外公肯定会担心。昨天楚黎还给他发消息,说外公一直念叨他,纸终究包不住火,再这么耽误下去,肯定瞒不住外公,他必须快点好起来。 站在旁边陪同的医护人员,看到羌若忍着疼还坚持着一个人走,不禁感叹:“羌先生,您的忍耐力可真高啊!” 而下一秒,那个医护人员就收回了这句话。 商洛今天下班回来,刚好路过一家甜品店,买了块儿小蛋糕,蓝莓味的,此时正提在手上。 虽然隔着医护人员,但羌若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商洛,看着商洛往他这边走。 丝毫没有了刚才坚强的样子,“好疼啊~~~” 连呼了好几声痛,与刚才那个坚强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医护人员还以为是走的时间太长了,拉扯到了肌肉组织,连忙去扶羌若。正当出手的时候,羌若一个转弯儿,落到了商洛怀里。 “先生!您回来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医护人员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羌若十二岁随着外公去淮南,才开始那几年,羌柷一心扑在他自己新组建的家庭里,压根儿都顾不上羌若,外公身体也不多好,每月都有固定吃药的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在其它吃穿用度的方面上都省着花。 也正因如此,正值发育期的羌若常常吃不饱饭,比同龄的孩子都要低上许多。后来回了沈家后,为了工作,四处忙着奔波,还又消瘦了许多。 还不说,羌若只有一米七五多一点儿,而商洛可都有一米九一,完全压制性的身高,再加上这体型差。 这会儿,羌若落到商洛怀里的时候,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一点重量。反倒是羌若的骨头,硌得商洛胸口疼。 商洛抬手抚住羌若的腰,蓬松的衬衣下,是羌若凹陷的腰窝。 “怎么还是养不胖?每天盯着你吃那么多饭,也没看你长几斤肉。”商洛捏了一把羌若的后腰说道。 羌若:“哪有~~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我都胖了好多斤呢。” 商洛:“还要再胖一些,现在太瘦了。”商洛另一只空余的手,捏了捏羌若柔软的侧脸,两侧脸颊的肉倒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少。 似乎是想起来了,旁边还有人在,羌若不好意思的从商洛怀里出来。 “还要接着走吗?”商洛问道。 “嗯~不走了~~。”羌若乖巧的扭了扭头。 “那我抱你回房间休息?” “好——!”羌若答应的飞快。 旁边站着的单身的医护人员莫名的被撒了一堆狗粮!! “哎,我一直觉得羌先生说话有一个调调,就是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纯粹是在先生面前,说话自带撒娇的调调。” 离羌若和商洛最近的那个医护人员,低着头捂着嘴跟旁边的人说道。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或者说,还凭借着自己现阶段还是个病患。羌若是越来越恃宠而骄,对商洛的伺候,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之处。 一开始羌柷给他说的话,安排的任务,拿他外公来威胁他,现在已经完全被他抛之脑后,羌若接近商洛,起初是为了羌家的合作,后来攀上了商洛,有了新的靠山,能与羌柷相抗衡,也不必再担心外公的医药费,更不必再忌惮羌柷。 这也昭示着,他与商洛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关系,可现在………… 一切都以燎原之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晚饭过后,商洛端来了一碗中药,这是前些天他给穆朴打电话让送来的,羌若说是穆朴知道了他受伤的事儿,特意送来给他补补身子的,商洛瞧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前几次喝的中药,都是家里的做饭阿姨送来的,今晚没想到,是商洛亲自送来的,他一进门,羌若就闻到了味道。 “喝药了。”商洛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异常。 但随着距离的拉近,中药的味道越来越浓。羌若越来越确定这碗中药不对劲,这不是按照他的药方开出来的药!! 但羌若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常,还是跟下午一样,笑嘻嘻的,“谢谢,这有点烫,晾一会儿,我待会儿再喝吧。” 商洛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羌若嘴边:“现在不烫了,喝吧。” “…………中药这样一勺一勺的喝,也太苦了吧。晾一会儿,等不热了,我直接一口气把它闷了。”羌若默不作声地推辞着。 “行,那就先放到这儿。你待会儿喝,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先去忙了。” 商洛转身去了书房,羌若这次倒是没缠着商洛说让他陪他。 等商洛走后,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羌若才终于把那碗中药端起来,放到鼻尖,仔细的闻了闻,大致的辨别出来了,里面确实是添加了其它几味中药。 但是因为有好几种中药的味道相似,羌若也不太清楚,这里面具体添加了哪几种,又添加了多少。 不确定和怀疑涌上心头,一直等到这碗中药放凉,羌若也没喝。 商洛来到房间,准备休息的时候,看到羌若还没喝药,开口问道:“怎么不喝?” 羌若就端坐在床边,没说话,也没抬头。 商洛对羌若的爱搭不理也没生气,自顾自的说:“我再让佣人重新熬一碗,这碗凉的就不喝了。” 这时,羌若终于抬手扼住了商洛的手腕,抬眼与商洛对视,目光交接,洞察并试探着彼此,羌若的声音响起,略带着一丝丝执着:“商洛,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商洛抬眼看着羌若的眼睛,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无形中,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羌若的心脏。 羌若率先败下阵来,他感到十分的受挫。尽管,他们做过了一切亲密的事,商洛宠爱他,照顾他,接纳他一切的小脾气。 但是,这一切都是被动的…………他肆意的撒娇,展示出对商洛的依赖,不过是在向所有人证明,商洛对他不一样,商洛的包容是专属于他的。 他以为,尽管他与商洛算不上情侣的关系,但也总熟络近了一步,可以算是朋友…………可现在,商洛,为什么?我看不懂你。 “你想要我们是什么关系?”商洛的声音,从静谧的房间里响起。 “想要那种可以向彼此坦白一切,无条件信任彼此的关系。” 商洛:“现在不就是吗?我对你还不够坦白吗?” “是吗?”羌若自嘲的笑了笑。 “我一定要喝这碗中药吗?”羌若倏然松开了手,他早该知道,商洛不会给他答案。 羌若重新看向商洛,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苦涩,他把选择权交给商洛,甘愿处在被动的位置。 “你是不想喝吗?良药苦口,是害怕苦,所以不想喝吗?”商洛的声音十分的温润,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是在装什么?羌若端起碗,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口气将那碗已经凉了的中药全喝了。 “哎,这都已经凉了!”商洛伸手想阻拦。 “你不是想让我喝吗?现在满意了?”羌若一把将碗摔在商洛的脚边,碎的四分五裂。 “你又发什么脾气?谁又惹着你了?”商洛火气也上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羌若把脸别到一边,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给商洛留了个后脑勺。 “我累了,你现在现在就走,我不想理你,我要睡觉了。”羌若扯过来被子。 商洛: “这是我的房间,我凭什么走?” “那我走!行了吧!!”作势,羌若就要起身。 商洛简直是要被气昏了头,把羌若按回床上。 “嘶……疼————” 手上使的劲儿也没了个分寸,羌若喊疼,商洛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你就在这睡,我走……” 房门再次被关上,羌若窝在被窝里,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黑暗的房间里,只留下羌若一个人。一滴又一滴泪沿着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冰凉一片,羌若在内心里反复质问商洛。 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往我的中药里面加别的药,还逼着我喝,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这段感情里,羌若他没有任何的安全感,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商洛与他联手,莫名其妙的让他与羌柷断绝关系……即使满心怀疑,话到嘴边也不敢说出口,不能问,他就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宠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切都只是浮在表面的假象…… 他把自己困在了一个笼子里,一个充满荆棘会把他刺的面目全非的笼子里,而这个笼子,名为商洛。因此所有与商洛的相处,都只敢轻浮于表面,不敢深究。 于清醒与沉沦间反复徘徊。 所有的情绪累积到一个点,总会爆发。羌若一直在哭,根本停不下来,枕头也完全被眼泪浸湿。 高悬的月亮似乎也感受到羌若的痛楚,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哭得通红的眼睛,未干的泪痕……颤抖着的身体,羌若的痛楚在这寂静无人的黑夜里,被这月亮看的一清二楚。 第14章 冷月 他太累了,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最后,和这深夜一样,归于沉寂,昏睡了过去。 商洛解开了几个衬衣的扣子,别墅里就只还有过道的几个灯开着,灯光微弱。他来到楼梯旁,花园里的花影和树影摇曳交错,映照在落地窗上。 商洛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顾辞玺的电话号码。 “你确定你加的那几味中药,对羌若的身体不会有伤害?” “当然了!你自己不都会医吗,你难道分辨不出来?”电话另一旁的人说道。 “……我再确认一下,挂了。” “嘟嘟————” 电话另一旁,顾辞玺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前后通话的过程不超过五十秒,大半夜发神经,莫名其妙!! “神经病吧!” 羌若前些天让穆朴来送中药的时候,家里的做饭阿姨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一个老中医给羌若开了个药方。还说羌若跟那个老中医很是熟稔,他就猜到了那个人应该是穆朴。但是中药西药一起吃,恢复会更快一点,他也没什么意见。 商洛就给顾辞玺看了一下那个药方,说羌若他这两天可能睡眠不太好,离不开人。总是要商洛陪着他,可能是发生山洪后被吓到了,就另加了一点安神的药。 所以,羌若到底是在气什么? 隔天早上八点,一般这个时间,商洛都会跟羌若一起吃完早餐,然后再去上班。 可今天,精心准备的佳肴,整齐有序的摆在餐桌上,一直到放凉都没有人吃。 商洛昨天晚上就离开柒园了,今早,羌若顶着红肿的眼皮,强撑着睁开眼,醒来后,也就一直在床上干躺着。 昨天晚上两人吵架的动静可不小,楼下的那些佣人耳鼻观心,心里跟明镜一样,都知道两人这是吵架了……所以也没有胆子去喊羌若。 就这样一直到上午九点,到羌若每日复健的时间了。管家轻敲了几下门,说道:“羌先生,您起床了吗?” 久久都没人回应,商洛对这位羌先生的在意程度,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那可真是担待不起……管家心里顾念着,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正准备踢门进去。 门可从里面打开了,羌若拄着拐杖,浓重的黑眼圈,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刘海被汗浸湿。 “羌先生,您……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羌若想说话,刚说话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一跳,浑身都在发虚汗,嗓子也巨疼。眼底一黑,就晕了过去。 管家和后面站着的佣人着急忙慌的给商洛打电话,“先生,您快回来,羌先生晕倒了!!!” 再醒过来时,羌若的头都已经没那么疼了,只是嗓子依旧干的说不出来话,干咳了两声,都像被刀刺过的一样疼。 “你醒了……”耳边传来了商洛的声音。 他的右手被商洛包裹在掌心,男人的手掌内侧覆着一层薄茧,温暖干燥的手指摩挲着羌若手背。 “是想喝水吗?等一下…………” 商洛去接了一杯温水,扶着羌若的后颈,一口温水喝下去,总是缓解了不少。 羌若抿了一下唇:“你……你怎么回来了?” 商洛:“你发烧了,你自己感觉不到吗?都烧到39度多,你晕倒的时候,管家给我打电话,所以才回来的。” “羌若。”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商洛这么郑重的叫他的名字。 “昨天你问我说,觉得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回答你,就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回答就是我心里所想,绝无半分虚假。” 羌若虚晃的眼神终于聚焦起来,手指轻轻的在商洛掌心勾了一下。 商洛按住羌若作乱的手,“一直以来,我心里所想的,都与你所想的一模一样。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会因为一件小事而产生误会。所以,有什么地方,让你心里不舒服,你就直接跟我说。” “好不好?”来回的捏着羌若的小指,骨节弯起,抵着商洛的大拇指。 有些痒。 商洛:“要亲吗?” 羌若的喉咙滚动,睫毛忽闪忽闪的,耳朵迅速染上绯红。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回扣住商洛的手,拉向他这边。 “要~~”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哄好了?羌若心里咒骂了自己两句,可真没骨气呀…… 商洛两手撑在两边,这个角度看下去,羌若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遮着,抬眼时,圆吞吞的眼睛蓄满了水光。 商洛吻了他的眼睛,湿润的唇遮住了昨晚流的眼泪的泪痕,接着,是鼻尖,脸颊,最后又回到眼睛。 辗转留恋,乐而忘返。 等安抚好羌若的情绪后,商洛就离开了卧室。姜堂已经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了,见商洛终于出来后。 姜堂:“先生,您吩咐的事都办好了。” 商洛颔首:“你去跟羌柷说,最晚到明天中午,让他必须跟羌若说明白所有要断绝父子关系的事。” 姜堂:“好的,先生。” 母亲的死,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与羌若之间。只有羌若与羌家彻底断绝清关系,他才好动手。 羌家也只是他报复的第一步。 姜堂:“对了,先生,您父亲说他给您物色了好几个相亲对象,让我转告您,这周末下午务必要去……” 姜堂打量了一下商洛的神色,见商洛没有明显的不耐烦,就鼓起胆子跟他说。 “知道了。” 羌若摸了摸自己终于不再发烫的脸,回想着刚才商洛说的话,是不是自己太过没有安全感了呢,商洛跟羌祝不一样,他才不会像羌祝那样做,那样对他…… 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穆朴发去消息。 【羌若:“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穆朴:“查出来了,商洛是在洲阁的一家分公司底下的药房里面抓的药,我看了一下那个药方,里面除了你说的那几种中药,还添加了几味安神的药物,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穆朴发过来的这个消息,羌若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几味安神的药,真的是我误会他了。” 羌若默默的拟想了几种向商洛道歉的方法,昨天毫无预兆的向他发脾气,本来是他的错。可今天,商洛倒先解释起来了。 一股愧疚感从羌若心底蔓延开,他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要不,等他好了之后,给商洛送个礼物,算起来,认识这么久,还没有送过商洛什么东西呢。 旧伤未愈,又发烧了,羌若被商洛勒令只能躺在床上。羌若都快躺的发霉了,强烈要求商洛归还他的“行走自由”。 于是羌若除了日常的吃药和复健外,又增加了一项任务,那就是陪商洛工作。 书房里,商洛坐在电脑前,开着视频会议,低沉稳重的声音传来,商洛专心致志的看着屏幕,羌若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 转了几圈笔,无聊的看向四周,忽然看到书架上摆了一个照片,于是好奇的走过去。 是一个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十分漂亮,眉目清秀,年纪不大,大约二三十岁。照片中,光线从后面照过来,衬得她的眼神柔软又宁静,而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海。 羌若看得入了神,也没在意商洛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低哑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看什么呢。” 羌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可没曾想却撞在后面的书架上。相框来回的晃荡,商洛想伸手扶住,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砰————” 相框摔在地上,玻璃材质的框架一摔就碎,残碎的玻璃片散落在地上,堆砌在照片上,有的崩落的还划伤了羌若的脚踝。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商洛深喘了口气。像是火山喷发后,漫天弥漫的火山灰遮天蔽日,阴沉,毫无生机。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叫我……” 没有听羌若的任何解释,一阵阵耳鸣,尖锐的玻璃渣像是直接戳在了商洛心口。 商洛直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到外面。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哎,商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羌若着急忙慌的道歉。 虽然他不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但是,看商洛的样子,估计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羌若摁着门把手,想要开门。可商洛却把门反锁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外,不停的道着歉。 “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房间里的商洛,此时跪在地上,亲手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即使手指被划出了血痕,也都没停下。 这是他母亲的照片,唯一留下来的照片。 羌若依旧站在外面,可商洛却对他的道歉充耳不闻。拂干净照片上的所有玻璃碎片,可依旧留下了玻璃划痕,商洛拿起那张照片。 对着照片说:“妈,我是不是错了。” 他本不该对羌若心生怜悯,相框摔碎就是上天对他的警示。沉迷了这么多天,也该清醒过来了。 “你可怜羌若,觉得不知者无罪,降低自己的底线,对羌若越界的行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可是又来可怜你母亲呢?她死的时候才三十多岁。”商洛在心底盘问他自己。 祸不及子女又如何?不知者无罪又如何?母亲的离去是商洛一生的“潮湿”,谁又来弥补他这些年来遭受的痛苦呢?谁来可怜他? 深夜静谧的可怕,敲门声也渐渐停了下来,羌若无措的站在门外。 商洛出来的时候,羌若依旧等在书房门口。穿着单薄的衣服,蹲在昏暗的走廊,今天下午刚刚退烧,现在又吹着凉风。 看到书房门打开,羌若连忙起身,起的太快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商洛下意识去扶,但悬在半空中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羌若怯生生的开口:“对不起,商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再重新买一个相框,就跟原来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再把照片给它装回去。我不知道那个照片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商洛:“一模一样的?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就是一个相框吗?我保证给你找一个一模一样的……”羌若牵起商洛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像是在撒娇。 不就是一个相框?是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商洛深叹了口气,喉咙发哽,眼底幽深,就不该对羌若抱有任何希望。他毫不留情的甩开了羌若的手。 “错了就是错了,你没办法去弥补,好好待在这儿反省吧。” “什么……我……” 男人的力气很大,甩开时由于惯性羌若禁不住的往后倒,商洛就这样漠然的看着他,像一个冰冷的旁观者。 那样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羌若,无形的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胸口,想破脑袋,他也依旧不明白。 这个相框对他来说那么重要吗?让他这样沉稳冷静的人因此而失态…… 羌若被商洛关了起来,借口说是羌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防止他再次感冒发烧,就让他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一日三餐佣人们按时送到主卧。主卧的门也格外加了一层锁,羌若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那天晚上商洛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离开了柒园,再也没回来。 羌若在心里无数次猜测,那张照片为什么对商洛这么重要?反反复复经过无数次纠结后,脑海里阴魂不散的,冒出了一个羌若自以为很正确,很有说服力的答案…… 那张照片上的,是商洛喜欢的人吗?留存着喜欢的人的照片?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紧张,这么生气? 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那个相框就摆在书架上,每次办公都能看到。 那商洛他应该很喜欢她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在意? 第15章 威胁 “那我又算什么呢?”羌若对着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的说。 好在羌若的手机还在他手边,没被收走,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给商洛郑重的道个歉。 “商洛,真的很抱歉,如果你对我的补偿方式不满意的话,那你可以跟我说,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生气?” “商总哥哥,我知道,如果自己十分珍视的东西被弄坏的话,会很生气,但我想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补救的机会。” “商总哥哥…………” 才开始时,羌若怕商洛正在气头上,每隔两三个小时才敢给他发一条消息。可是,他发的消息就像沉入大海一样,没有人回应。 周末下午,羌若给商洛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商总哥哥,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吗?…………” 羌若鼓起勇气去问,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可他依旧没那个勇气勇气去听商洛的答案。 如果商洛说是,他心里记挂着他喜欢的人,那他现在不是在和他谈恋爱吗?羌若不会喜欢一个心里还有别人的男人。手机远远的放在一边,羌若坐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从日盛熬到日落。 “嗡嗡————”消息提示音传来,羌若心里一颤,猛然回头看向手机,缓慢的迈着步子朝床头柜走去。 看到锁屏上的消息通知,那个头像不是商洛,羌若竟然还松了一口气。 是楚黎给他发了条消息,羌若点进去看。可没想到却看到了他日日夜夜,朝思暮想都想见到的人。 是商洛!!只不过,楚黎发过来的照片中,可不止商洛一个人,男人的正对面,还坐着一个相貌不凡的女人,气质优越,两人看上去甚是般配。 他们应该是坐在一家高档餐厅的窗边的位置,两人正在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商洛说了什么,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女人笑得很开心。 羌若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脏已被刺了一遍又一遍。手机从羌若的手中滑落。 “啪——” 手机的屏幕碎了,裂痕直穿商洛的整个身体,羌若内心的因摔碎相框的愧疚,此时此刻转而生发出无数的不解,讽刺。 “嗡嗡——”手机铃声响起,楚黎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羌若!!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我去!你被绿了!我今天晚上来吃饭呢,谁知道碰到你男人了,他还带着一个女人。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你说他该不会在相亲吧?” 相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羌若未免也太可笑了,亏他还在给商洛道歉,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 楚黎:“喂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羌若:“听到了。” 听到羌若的声音有些低沉,楚黎安慰他说:“唉——没事儿,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大不了咱们再找一个。关键是,这商洛看着人模狗样的,咋私底下是这副德行!!这种男的,不值得我们因为他生气!!” 楚黎怒气冲冲的在为羌若抱怨。 羌若搁这头静静的听着,“好了,我知道了。你也是在吃晚饭吗?好好吃饭吧。” 听着羌若平静的声音,楚黎打心底里替他难受不平。“小若,我想现在就冲过去,把我碗里的饭泼到商洛那个狗男人的脸上!!!” 羌若:“没必要,你要是真泼了,估计他还会找你和我的事儿,得不偿失。我和他本来也就在吵架,估计也快断了。再说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楚黎:“小若,你这样说,我都快要心疼了。那你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狗男人靠不住,姐姐还是靠得住的。” 羌若宽慰地笑了笑:“好。” 放下手机,羌若环顾四周,这个房间里充满了这些天两人相处的回忆。 刚搬到这个房间时,羌若的右腿还不能动弹,商洛就成了他的人形轮椅。想去哪,想去做什么,商洛都抱着他去。 早上,商洛总是醒的比他早,他迷迷糊糊的感受到旁边躺着的男人起身,总是一把拽住他,赖着他,让他陪他一起睡。 ………… 似乎是做了一个荒诞不真实的梦,梦里商洛像是一个完美的爱人,和他谈了一场浓烈的恋爱。 而现在,美梦破碎了。 羌若拿起他复健时用的拐杖,狠狠的砸向房间浴室的玻璃。 “砰————”玻璃碎了一地,羌若全然不在乎满地的玻璃渣,转向一旁,柜子上摆放的摆件,小台灯…………无一幸免,全部都被羌若砸了一遍。 噼里啪啦的,他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佣人们肯定会进来看。等他们进来的时候,羌若就借机逃出去。 果不其然,管家带着一帮人来到门口,领头的管家先打开了门,没想到就迎来了当头一棒。 对不起了!管家!! 管家受了一棒之后连连后退,旁边跟着的人也没想到羌若会来这一出,猝不及防的往后退。这倒是给了羌若出逃的机会,腿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跑起来还是会隐隐作痛,但羌若现在已经是全然顾不上了。 羌若的身形偏小,直接从几个佣人相隔的缝隙里钻了过去。刚来柒园时,对园里的路径有大致的认识,沿着记忆里的路,羌若往门口处跑。 管家和佣人们乱成一团,有人突然大喊:“快!!快给先生打电话!!羌先生逃走了!!” 跑到门口时,羌若已经是气喘吁吁的,看着后面追来的那一大批人,羌若头也不回的按上大门开关。 小样儿,搞不过商洛,这几个佣人,羌若还搞不过吗?羌若顺利的逃了出来,但是又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现在身无分文,就带着一部手机,手机上也是一点钱都没有。羌若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思考着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而柒园这边,商洛刚接到电话赶回来,就看到门口站着一排埋着头颤颤巍巍的等着他回来的佣人们。 “人呢?” “羌先生,他他……他逃走了……”管家腿都不禁打颤,小心翼翼的说道。 商洛浑身散发着冷气,冷俊的面容上蒙了一层冰霜,抽了一口雪茄,无视管家的恐惧。将烟头摁在管家的肩膀上。 “连一个腿伤都还没好的人都看不住,要你们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商洛目光阴翳的盯着羌若逃走的方向,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 羌若最后选择了联系穆朴,一是穆朴年纪大,商洛对他还算是颇为敬重,到时候尽管是被发现,穆朴还能护一护他。二是,穆朴那儿中药多,在他那儿也能好好休养休养。 羌若给穆朴说,只让穆朴一个人过来接他,并且再三强调,不要让商洛知道这件事。 后半夜,突然电闪雷鸣,穆朴和羌若赶在雨下大之前回到了在栾林的家,经过这一番闹腾,羌若是身心俱疲,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倒头就睡。 与他截然相反的,商洛和柒园的所有佣人,都经历了一个不眠夜。 派出去寻找羌若的人已经回来了: “先生,已经调取了羌先生逃走时,经过的所有路段的监控。只不过,紫金苑的那段路上的监控,年久失修,而且加上下得这么大的雨…………根本看不清羌先生的身影!!” 商洛一脚踹在那人身上:“我只要结果!!” 那人被踹的跪在地上,捂着伤口说道:“先生……最后就只能追踪到紫金苑附近,之后所有的监控里都没有了羌先生的踪影,羌先生应该是在紫金苑附近被带走了……” “滚!!” 商洛站在羌若住的这个房间里的中央,像是悉心抓得猎物,最后却从自己眼皮底下逃窜,追逃不成的猛兽。 羌若,是你先逃的,也是你先扰乱我的计划的,所以别怪我心狠!! 羌若原本以为突然换了个地方,自己会睡不习惯。没想到意外的睡得特别好,一觉睡到天亮。 窗棂边落下了几只喜鹊,看到羌若,好奇的站在那左右扭头看他。雨过天晴后的早晨,空气格外的清新,羌若伸了个懒腰。 “你醒了,师傅!”穆朴轻推门走进来。 “嗯。” 看到穆朴,羌若突然回想起了他们相识的过程。 那还是在淮南的时候,羌若他外公和穆朴年纪相仿,兴趣相投。当时,穆朴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在国际上赢得声誉,没曾想回国后却遭到同行嫉妒,惨遭排挤,左右都不是人。 一气之下就决定放弃一切,回老家归隐,没成想在淮南遇到了羌若他外公,两人一见如故,天天都凑在一起下象棋,钓鱼………… 连带着羌若也在穆朴面前混了个眼熟,有一天,羌若正在房间里收拾母亲给他留下的遗物呢。 穆朴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喊道:“小孩儿,你的外公嘞?” 羌若手上的动作还没停,回应说:“哦,他去抓鱼去了,怎么了?你找我外公有事吗?” 羌若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看着穆朴。可穆朴却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双眼发亮,紧紧的盯着羌若身后的东西。 “小孩儿,你身后桌子上放的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穆朴连手里的拐杖都不要了,双眼放光的看着羌若。 羌若警惕的护住身后的医书,“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你想干什么?” 羌若的母亲楚依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师,早些年间,他母亲收录了一本医药古籍,这古籍里面记载的内容,不光有他母亲撰写的,还有他母亲各方游历遇到的资深医师,也收录了他们的行医经验。 这对于穆朴这个医痴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 最后还是他外公回来,解释清了这本医药古籍的来由,穆朴想要掏钱,从羌若这里买下这本医药古籍。但由于这本古籍是羌若他母亲留下来的遗物,羌若并不愿意卖给他。 于是,穆朴厚着脸皮说要拜羌若为师傅,希望可以借来这本医药古籍观摩观摩。刚好,羌若也想要继承母亲的衣钵,继续从事中医行业。 两人一拍即合,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当时大家都没把师傅这个称呼当做有多重要,想着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羌若与穆朴之间的关系也更像是忘年之交。 短暂的回忆被一声鸟鸣打断,“今天早上吃什么饭呀?”羌若问。 穆朴: “简单做了一点鸡蛋饼,煮的玉米浓汤,今天一大早从地里摘了黄瓜,又凉拌了一个黄瓜。” 羌若小跳着来到园外的矮桌前,看着已经摆好的饭菜,感叹道:“喔——,这也太幸福了叭!都是我喜欢吃的,没想到你还记得。” 穆朴呵呵的笑了两声,“对了,你身上的伤,其实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再给你抓一点中药,好好调理调理。” “行。”羌若喝了一口汤,嘴里鼓鼓囊囊的说道。 看着羌若,穆朴犹豫了好久,但还是开口问道:“师傅,你和商洛,你们两个是……?” 羌若回避了穆朴打探的眼神,夹了一片黄瓜,埋头喝汤,装作随意地说:“我们两个没啥啊,就是现在不太想看到他……是关于我们两家合作的一些事儿,有一些冲突,他一直在找我,他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你没见到我……” 穆朴点了点头,真的是以为是他们合作上出了问题,他也不懂这些,也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所以就没问下去。 吃完饭后,羌若抢着要把碗筷收了,转身的那一刻,才放松的吸了口气。 该怎么跟穆朴说,是商洛把他关起来,他半夜想方设法的从柒园逃出来,然后让他来接他呢,想了想,羌若还是决定不说了,如果说了,这老家伙一定会吓一跳。再给他吓出来什么毛病了,他可担待不起…… 第16章 虚弱 而且,就穆朴那碎嘴子,他如果是知道了,不到半天,就会传到羌若外公耳朵里,羌若他外公也会知道的。 与羌若这边的恬静安适截然相反,商洛那边绝对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一大早上,顾辞玺就被姜堂喊来柒园,姜堂说:“昨天晚上,羌先生逃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然后,商总非常生气,昨天晚上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顾辞玺瞠目结舌,全然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逃走了?商洛还玩起来囚禁这一套了?” 姜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辞玺顿时非常无语,“商洛他昨天晚上把自己关到房间里面的,那现在也才不到十二个小时,没什么好担心的,也许他自己想事情想明白了,自己就出来了。” 顾辞玺丝毫不在意自己兄弟是不是会发生什么意外,只有自己这么早被打扰和被迫起床的不耐。 “顾先生,您还去看一下吧,这…………万一出什么事,我们也担待不起啊。”姜堂双手合十,求着顾辞玺说。 呵呵,可真该让商洛给你涨工资。 于是,顾辞玺一脚踹开了门,刚进去就被像浓漳一样的烟雾呛的咳嗽了好几声。满地的酒瓶,商洛坐在地上,衣领微微散开,阴郁又颓废。 “不是?哥们!你不要命了?” 商洛当做没有听见一样,又倒了一杯酒,直接一口灌了下去,像他这么的喝法,不出人命才怪了! 顾辞玺抢过来酒杯,直接摔在商洛脚边,名贵的西装上霎时撒满了酒渍。 “还喝呢!!你真的不要命了!!” 商洛拧了拧眉,有些不耐烦的说:“谁让你来的?”声音干涩沙哑,宿醉一夜,头痛的要死,商洛想静一静。 顾辞玺也是被气笑了:“你还嫌不耐烦了,就照你这么喝下去,什么时候猝死的你都不知道。不是我说,为了一个比你小八岁的小屁孩,至于吗?” 听到顾辞玺提到了羌若,商洛才起身站起来,稳了稳步子越过顾辞玺,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你来我这儿,如果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话,你还是走吧。”商洛给顾辞玺下了逐客令。 “走就走啊,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明明平时最是冷静自持,怎么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就这么糊涂?懒得管你…………”顾辞玺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回来,把酒架上的酒全部打包带走。 路过商洛时,还哼了一声,“这是我早起的‘起床费’。” 房间里又归于沉静,商洛心里不舒服,并不是物理上的心悸心慌,这种奇异的感觉,从昨天找不到羌若就开始了。 复仇计划的开始,他把矛头对准了羌家。刚开始有所动作,羌柷那个老不死的,就把羌若送到他身边。让羌若与他交谈这次产业链的合作,他并不指望一个五岁的小孩能记得他。所以,羌若认为的他们的初相识,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久别后再一次重逢罢了。 他是对小时候的那个小糯米团子抱有好感,但那也只不过是对一个听话乖巧有趣的小孩心生喜爱罢了。 这种喜爱,不是羌若,如果换做是其他的小孩,他也会有。如果把这当做是不忍心对羌若下手,不自觉的与羌若亲密的理由,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况且,母亲惨死,这份仇恨,他整整背负了十三年,而现在,正是一切都准备好,准备收网的时候了,他绝不能因为羌若而前功尽弃。 所以,他究竟是在难受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羌若的这种喜爱,绝不能上升为爱。 原先制定的计划里,要夺走这次与羌家合作的产业链,后续要给予羌氏药企致命的打击,让羌家血债血偿。可现在,有了羌若的掺和,原先制定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 为什么会下不去手?商洛啊,你清醒一点。 商洛打开花洒,冰凉彻骨的水从头上一淋而下。凉水淌过胸肌,沿着纹路不断的向下。同时也冲刷尽了商洛对羌若,一切不该有的情绪。 爱和恨如影随形,可偏偏是爱来的早,可偏偏是恨刻的深。 前者无法克制,后者无法泯灭。 此局,无解。 冲完澡,商洛下半身裹了个浴巾就出来了,拿起手机,给姜堂打去电话。 “现在立刻去把羌若的外公,接到我原先安排的疗养院。就说你是羌若的朋友,拜他所托…………” 打完电话后,商洛打开微信聊天,看着里面的唯一一个联系人。 编辑信息,“你走了,你也不管你外公了?”点击发送后,就直接把羌若拉黑。羌若去医院里找不到他外公,就一定会回来。 做完这一切后,紧绷的精神状态,终于得以疏解。商洛把手机关机,安心的躺回床上,开始睡觉。 他希望,醒来后,就能直接见到某人。 “嗡————” 羌若拿起手机看到是商洛发的消息,心里还在懊悔,怎么都忘记把他的微信给删了呢。可当他点进去看的时候,眼睛猛然睁大,充满着不可置信。 【“你走了,你也不管你外公?”】 商洛竟然敢对外公下手,拿外公来逼他?明明……是他去见别的女人,书架上放着别的女人的照片……他凭什么?凭什么来威胁我……” “混蛋!人渣!” 外公是羌若唯一的软肋,商洛动谁都行,但唯独不能动他外公。 羌若接到电话后没有丝毫犹豫,披上外套,就直奔外公所在的医院。 穆朴:“哎!师傅,你要去哪?”穆朴端着一碗刚熬好的中药从厨房里走出来。 羌若跑得飞快,顾不上腿伤,“刚好,把你的车借我开一下,我有急事!!” 穆朴指着碗说:“药!中药!你还喝吗?” 拿到车钥匙的羌若跑到半路又折回来,把那碗中药一口闷了,喝的太快,烫得他的上颚皮都破了,未免也太惨了一点。 到医院的时候,外公的床位已经空了。羌若找遍了这层楼的所有房间,都没见外公的身影。莫名的心慌,扰乱了他的所有思绪,他跑去问护士站值班的护士。 “你好,请问301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说:“你是说那个老爷子吗?今天上午有人来接他,说是要转院。” 羌若:“有人来接他?转院,那你们没有病人家属同意,就能随随便便转院的吗?”羌若的声音十分的急促,非常的恼火。 护士:“今天上午来的,就是那个老爷子的孙子啊,说要办转院,老爷子还非常开心呢。” 羌若:“怎么可能!!” 他怎么不知道外公还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孙子,简直就是胡扯。 这家医院是商洛开的吧? 寻求无果后,羌若直接开车冲去了柒园。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就不应该去招惹商洛。要是外公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羌若把车停在柒园门口没进去,连摁了好几声喇叭,大门一开,就直接开车冲了过去,简直是擦着旁边开门的佣人过去的程度,佣人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 花园里种着许多价值不菲的花,还有一些比较矮的植株,全部被羌若一碾而过,管家在旁边看着,拦也拦不成,心都在滴血。 车一直开到门口,羌若直接踹门进去,客厅里并没有开灯,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一缕光线都透不进来。 昏暗,阴沉。 一个非常恰当的形容迅速在羌若脑海里形成,像笼子,像一个捕猎者为心爱的猎物精心准备的笼子。 危机感油然而生,羌若下意识的往门口跑去,可惜来不及了,在羌若就要跑出去的前一秒,门关上了。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步一步逐渐接近他,羌若不敢往后看,心快跳到了嗓子眼,背脊发凉。 “宝贝儿,你想去哪?” 商洛温柔地询问他,大手抚过羌若的后背,一路向上,到后颈。猛然的用力,像蛇一样缠着羌若,让他无法呼吸。 羌若浑身瘫软,揪着商洛的西装,熨烫妥帖的西装被抓出了一道道褶皱。 “放……放开我!!” 羌若挣扎着想从商洛的手里脱离出来,直到他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商洛才松开了手。 羌若像重新得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 而商洛却猛地镬住他的双唇,来回地蹂躏,死死地扣住他的双手按在墙上,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不断加深吮吻的力道。 双腿发软,羌若沿着墙不断地往下滑,商洛依旧没停,羌若气急败坏地咬了他一口,血丝的铁锈味蔓延开来。 羌若无比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他看着阴冷昏暗的房间,看着商洛的脸,熟悉又陌生到了极点。 满口讽刺的说:“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你只是想跟我做这种事啊,呵——,商洛,是我犯贱来招惹你,我认错。我知道我们的势力悬殊,跟你硬碰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我只有一点要求,别动我外公,其他的我随你怎么玩…………” 听到这话的商洛,想要埋在羌若颈窝处的动作突然停下,发出了近乎诡异的笑。 “行啊,只要你敢保证,我随意怎么玩,你都能受得住。” 羌若被商洛扔在了床上,正当他准备接受的时候,身上忽然一轻,只听砰的一声,商洛甩上了门。 在他离开前,羌若的声音从商洛身后响起。“我外公现在在哪!!” 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有已经关闭的房门。羌若冲到门口刚想要打开,就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商洛,你凭什么关我!!你放我出去!!” “商洛,我要见我外公!!” 喊破喉咙也没有任何用,听着商洛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羌若无力地倒在地上,仿佛是有千斤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起身。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涸,新的滚烫的泪珠又流了下来。羌若双手捂着脸,放声哭泣。 怎么办?外公? ......黑暗的笼罩下,更是增加了羌若内心的担忧。 这次,是名副其实的囚禁。唯一的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手机,也被商洛拿走了。羌若拼命的想知道外公现在的情况,佣人每次进来送饭的时候,他都要问上两三遍,每次也都基本上得到一样的答案。 “羌先生,这个我也不清楚……” “羌先生,我们做佣人的,怎么知道会这些事情……” “羌先生……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这我们真的不知道。” 得不到任何消息,也见不到商洛,羌若近乎要绝望,他只能用绝食的方法,强逼商洛现身,至少他心里有底,商洛不会活活看着他饿死。 最后,在羌若连续两天未进食后,商洛终于来了。 他端着一碗小米粥,放在羌若面前的餐盘上。严峻又十分有威压的说:“吃。” 在还未与商洛相识时,羌若就听说商洛二十八岁就当上洲阁的董事长兼CEO,之后又收购了几家商氏集团底下的公司。其过程中的夺权之路,可谓是腥风血雨,而商洛能当上今天这个位置,可见其狠翳的手段,在他人眼里,他向来是沉默寡言,不喜于色。 今天,羌若可是感受到了,旁人眼里的商洛是什么样的。 羌若虚弱地开口问道:“我外公……他现在在哪?你把他怎么样了?” 商洛看着羌若近乎发白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滴水未进而干裂。眼底发青,开口说话时,连喘了好几口气。 垂在一旁的手缓缓攥紧,说话时却依旧是刚才冷硬的语气:“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把饭吃了。” “你让我见我外公!!”羌若伸手将那碗小米粥打翻在地。 第17章 审判 商洛也没生气,“这种滋味不好受吧,但这连我的万分之一都不及,早该这样的。你越是着急,我越是不让你见他。奚姨,去再盛一碗汤送过来,就算灌,今天要给他灌进去。” 商洛招呼站在一旁的做饭阿姨,重新盛一碗汤。 商洛转身就离开了卧室,奚姨上前将摔碎的碗收回来,又把地上的米粥给收拾干净,端着餐盘就出去了。 羌若上前拽着商洛,不让他走。“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什么意思?” 商洛转身,回头看着羌若一脸不解的样子,“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羌若想抓着商洛问个清楚,可商洛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看着商洛离开的背影,像是有一把利刃,剜开了羌若的心,那种落空感又上来了。 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羌若心里惴惴不安,总是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就像是走进了一座迷宫,环环绕绕,在羌若以为他快要成功走出去的时候,却惊然发现,他回到了原点。 与他相比,商洛好像那个知晓一切,并提前设局的幕后杀手,而他,就是刀板上任人宰割的牛羊。 姜堂早早地站在门外,等着商洛出来,“先生,羌柷在洲阁等您。” 商洛颔首:“知道了,羌若外公那边怎么样?” 姜堂:“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所有的化疗,都按照老爷子在原先医院的时间一模一样的安排。但是,羌先生许久未去见他,老爷子已经有些怀疑了……” 商洛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的摩挲着手腕处的红绳,“走,现在就去洲阁。” 到洲阁后,商洛刚进董事长办公室,坐到办公椅上。 就听到羌柷怒气十足的声音就从外面响起,门口的几个保镖拦着他,不让他进。年过半百的羌柷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非要闯着进来。 商洛挥了挥手,向门口的保镖示意,让羌柷进来。羌柷抬手整了整衣领,看着办公椅上气定神闲的商洛,说道:“商总,您可是提前答应我的,这次产业链上的合作,一定会给羌家。我儿子现在在你手里……您可不能出尔反尔!” 商洛往后靠到了椅背上,点了一根烟,笑着说:“我是提前给你开了条件,可你要不要好好回想一下,我给你的选择是,在羌若和羌家两者间选择一个,你选择了羌家,我是答应了,可我也没答应与羌家合作啊。” 羌柷睁大了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半天指着商洛说不出来话。 “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羌柷怎么甘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对着商洛说:“你这样做,就不怕羌若知道吗?这次谈合作的事务,明明羌氏有专业的员工,可到临近时,你却要求调换成羌若,你是喜欢他吧?” “羌柷,你要是想活着走出这个门,我劝你现在立刻住嘴。” “呵,是被我说到痛处了?商明州那个老家伙知道吗?你竟然会喜欢羌若,他母亲当年的那点破事……你难道不是最一清二楚,我儿子被你蒙在鼓里,我告诉你,我儿子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真他爹的恶心!!” “亏我还把楚依的牌位放进祖宅里……” 商洛攥紧的手的骨节嗤嗤作响,“羌柷,你想死!!” 商洛一把攥住羌柷的领子,将人往上提,羌柷双脚离地,脸被憋的通红,险些要窒息。 羌柷猛然意识到,商洛是真的想杀了他。 “当年,我母亲带着羌若和他母亲逃走回老家的时候,高速公路上,追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是你派去的吧。” 商洛的声音像一头蟒蛇一样,悬绕在羌柷的耳边。 “羌柷,你早该死了。”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今天晚上20点19分,城东通往S市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场严重的车祸,经核实,被追尾的小轿车的车主是羌氏药企董事长,羌柷……” 电视机里口条清晰的主持人正在播报这条新闻,电视屏幕映射的光洒在男人的侧脸,就像是独行在漫漫荒野中的一头豺狼,稍不留神就会被它撕扯生咬,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先生,这是车祸现场那段路程的监控,追尾的那个大货车司机也都处理干净了。”姜堂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商洛,随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商洛点了一根烟,指尖的红星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微光,轻抖了一下烟灰,随即,把烟摁到监控录像带上,碾了碾。 “接下来就到你了,羌若。” 羌柷的那一番话,更是坚定了商洛的决心,哪有什么不知者无罪,生成他这种牙眦必报的人,就该要一切人血债血偿。 深夜,雷雨轰鸣,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羌若站在阳台上,吹着冰冷的寒风,雨滴打在他身上,他像奔腾激流里的一条小帆船,摇摇欲坠。 门口行驶来了一辆车,车灯透过雨帘,羌若瞳孔里的光影忽闪而过,他忽然冲到门口,拼命的敲打房门。 与此同时,被拦在门口不让进来的楚黎,正与管家据理力争:“我是羌若的他哥哥,刚才我得到消息,我姑父!就是羌若他爸出车祸去世了!我给羌若发消息他也不回,打电话手机也关机了。商洛不是带他来这里养伤了吗?我现在要找他!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管家抵着大门,说道:“这位先生,您先稍安勿躁,羌先生前些天就离开这里了,他现在压根儿就不在这儿。” 与楚黎相距不过几十米,被锁在房间里的羌若,掌心已经拍打的通红,浑身脱力,沿着门板跪在了地上。他看到了,门口来的那辆车是楚黎的! 他用尽全力的嘶吼着,哪怕是能让楚黎听到一点声音,他获救的几率就能大几分。 忽然,门从外面开了!羌若原本以为会是楚黎!!他激动的站起来,可在看清楚面前的来人后,又万念俱灰的坐回了原地。 终究是事与愿违…… 商洛迎面向他走来,莫大的恐惧笼罩着羌若,他蹬着腿不断地往后退。 “你想去哪?” 商洛右手拿着一张黑色带有印文的手帕,擦着他骨节分明的食指,他不断往前,步步紧逼。 羌若终于忍不住了,哭喊着说:“你放我出去!让我走!!” 羌若有着一双十分会爱人的眼睛,尤其是使坏成功时,得意雀跃的样子,灵动的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鹿。 而现在,这双眼睛却充满了恐惧和厌恶,这让商洛很不爽。 商洛抽出了自己的领带,绑住了羌若一直推搡拍打他的手,黑色的领带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上结后,商洛握着羌若的手腕反剪到背后,羌若抗拒,无声的流泪。 羌若因为双手被绑住,身子只能往前靠,这倒是给了商洛方便,羌若被迫接受商洛粗暴的吻,来不及吞咽的口水从嘴角流出。 羌若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丝声音:“我恨你…………” 闻言,商洛的动作猛然一停,几乎快要失控,躁郁生生撕扯着理智,羌若的话就像是火药般,一点即燃。他拽着羌若,将他摁到地上跪在他面前。 缓缓开口:“你不是想要出去吗?你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就带你出去。” 商洛的意味很明确,羌若齿关紧闭,犟着不出声,只是死死的盯着商洛。 “你非要这样折辱我吗?我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罪,才让你这样对我?” 商洛无视羌若声音里的酸楚,开口说:“你不愿意的话,又没有人逼你,不过是安安生生的呆在这儿,不出去就是了。” 外面的天空已经如墨般黑沉,羌若的衣领大开,自脖颈一路向下染上了点点红梅。 屈服,这才是第一步。 ………… 远边的天空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隙,照到羌若的脸上。 睁眼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就是商洛那张脸。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羌若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依旧是被商洛这张脸蛊惑到了。 高眉骨,凌厉的五官,每一帧都像是刻意打磨,近乎完美的身材……他这种人,凭什么能有这样优越的外表? 这是被关起来后,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度过一夜。羌若的手轻轻地伸入枕头底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商洛的脸,生怕惊醒他,呼吸都不敢用力,终于,在枕头底下,拿出一片玻璃碎片。 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往商洛脖颈划去,就当他快要成功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折断的力气,玻璃碎片随之从手心滑出。 “就凭一个玻璃碎片,就想杀我,你未免想的也太简单了。”商洛缓缓地睁开眼,冷笑了一声。 他早就醒了,醒时看着旁边羌若熟睡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将身边的人搂近了一点,闭目养神。 羌若的那一番小动作,他没睁眼也猜的一清二楚,可出乎他意外的是 ,羌若竟然真有那个胆子对他下手。 商洛掀开被子直接起身,没有任何遮掩的站在床边。只看了一眼,羌若就迅速的别过眼去,不看他。 商洛随意的捡起昨晚散落在地上的浴巾,裹在腰上去了浴室。羌若挺着腰起身,身上多处酸痛,像散架了一样。 不一会儿,商洛就出来了。他换了一身黑色的浴袍,腰带松松垮垮的叠在腰间,胸肌敞露,穿了还不如不穿。 走到旁边的置物架上,拿出了一个小医药箱,朝羌若走来。 羌若坐在床上,身上不着一物,商洛拽过来他的右手,刚刚握着玻璃碎片,手心已经被磨出了血痕。 商洛拿出一次性的碘伏棉签,擦在羌若的手心。 晨曦照在他的侧脸,尽是温柔。羌若是绝对不会再被他这副虚假的表象所欺骗了,开口问他说:“你昨天答应我的,说让我出去!” “嗯。” 羌若见商洛真的答应了他,真有这么好说话?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连忙追问:“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商洛将羌若的手心消完毒后,把用过的一次性碘伏棉签扔到垃圾桶里。 回复说:“今天上午你就可以出去,不过你需要跟我一起。” 羌若浑身僵硬,希望破灭,一口气差点都没上来。“凭什么?你耍我呢?” 商洛又拿来了白色绷带,把羌若的右手缠住,羌若甩开了他的手,不让他碰。 “羌若,我记得我只答应了你,让你出去。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想出去看我外公,仅此而已,我又没想着要逃跑,你像看犯人一样,跟着我,囚着我。到底是为什么?”羌若的语气近乎哀求。 商洛像是一个无情的审判者,随意的宣告他的结局: “那我现在通知你,你不能去见你外公。” “为什么!!”羌若歇斯底里的问。 “因为今天上午,你要跟我一起去参加羌祝的葬礼。” “你说什么?” 羌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怀疑自己是否是幻听了,羌祝的葬礼?? 十二年前,羌若他母亲蒋依离世,同年羌祝再娶,羌若跟着他外公去淮南。当时,羌若年纪小不明白为什么外公会指着他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依依才刚走!!你就又娶了一个进门......你像话吗!” 羌若穿着小白裙,站在门外,看着平日里温润慈祥的外公,仿佛变了一个模样。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他终于明白了外公生气的原因,羌祝的重心转移到他新组建的家庭里,眼里心里都没了他这个儿子,而唯一与羌若的联系,也只不过是每月转过来的抚养费,逢年过节一句简单的节日问候罢了。他对羌祝的感情并不是很浓厚...... 但是,他的离世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蹊跷的程度。 第18章 葬礼 抵达葬礼现场时,天空飘起了朦朦细雨,连绵的哭声萦绕在整个房间。羌若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没有加入送行队伍,独自站在一旁,发梢挂满了细密的水珠。 商洛撑着伞走到他身后,低声问:“要过去吗?” “去吧。”羌若淡淡地回应。 两人并肩走向人群。楚黎也在送行队伍中,一眼就看见了羌若和商洛。 哦呦!要不是在场人多,楚黎真想冲上去给商洛一拳。昨夜暴雨倾盆,他在洲阁门口与管家周旋了近半个小时,反复询问都被告知羌若早已离开柒园。今早这两人却一同出现在这里!真把他当傻子糊弄! 当然,楚黎对羌若这些天被囚禁在柒园的实情一无所知,仍在为自己受骗的事愤愤不平。 送行队伍为首的羌礼——羌若的大伯,见到羌若后立即指着他斥责:“你这个不孝子!还有脸来?你父亲临终前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来见!不孝子......” 羌若的继母赶忙过来劝解:“消消气,小若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再要紧的事能比他父亲去世更重要?说到底就是没良心......”羌礼继续指责。 羌祝离世后,羌氏药企群龙无首,家族旁系虎视眈眈。羌若同父异母的弟弟——继母与羌祝所生的孩子,年仅五岁。继母正千方百计为儿子铺路,而羌礼成了最合适的合作对象。羌家大房这一辈只有两个儿子,羌礼又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为谋取最大利益,他需要扶植一个易于掌控的傀儡。所以当羌若继母提出合作将羌若排除在外的提议时,他当即应允。 矛头直指羌若。经他们这般挑动,周围几个亲戚也随声附和: “就是啊,什么事能比见父亲最后一面更重要?” “真是没孝心,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个白眼狼吧!” 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如潮水涌来。这些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随声附和地攻击羌若,企图吞噬他的一切。站在羌若身后的商洛缓缓靠近,握住了他的手。温暖干燥的大掌将羌若冰凉的手指完全包裹,羌若试图挣脱未果,只得由着他。 算了,随他去吧。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不少眼尖的人认出了商洛,震惊于羌若竟与商家人搭上关系......还有一些人没认出来是商洛,只是单纯的以八卦的目光打量着两人亲密的举动。 羌礼当然听过商洛的名号,不太确定地开口:“您是......洲阁的商总?” 商洛轻轻捏了捏羌若的小指,淡然道:“正是。不过礼总还真是人老眼花,见识浅薄啊。” 语气中的讽刺不言而喻。羌礼脸色铁青,干笑两声点头哈腰:“是我眼拙,是我眼拙......不知商总今日前来是......” “看不出来吗?”商洛侧首凝视羌若苍白的脸颊,唇角微扬,“我来陪他。” 从商洛握住羌若手的那一刻起,羌若就止不住地战栗。这个举动看似解围,实则意味着商洛公开表明羌若是他的人,更要为羌若撑腰,介入这趟浑水...... 但在羌祝的葬礼上,商洛终究是外人。羌家的事让外人插手,常人难以接受,更何况羌商这等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若被有心人听去,不知会如何添油加醋,凭空编造。 这无异于直接告知羌家人:羌若的背后是商洛。家族私事由外人介入,名不正言不顺。羌若今后在羌家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对羌若而言,这些还属次要。最让他不解的是:商洛为何要这样做? 他与商洛无冤无仇,两人甚至未曾步入恋爱阶段。商洛如此费尽心机地针对他,必定另有缘由。 这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一旁的楚黎实在看不下去,冲出队伍高喊: “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就知道欺负我们家小若,还要不要脸?” “你们怎么不提我姑姑去世不到一年,羌祝就再娶?小若长这么大,他管过什么?” 楚黎站到羌若身边,将他拉过来,不忘瞪了商洛一眼。他轻拍羌若颤抖的肩膀: “别怕,就你哥这张嘴,吃不了一点亏。定帮你骂回去......今天非要在这葬礼上闹个天翻地覆!” 早就看这些老古董不顺眼了,个个欺软怕硬。 羌若恍如从高空平稳落地,终于找到真实的踏实感。望着楚黎挺身而出,准备与羌家亲戚理论的模样,他眼眶发酸,开口时已带哽咽:“没事的,哥。我能应付......” 羌若上前一步,就站在羌礼的正对面,背脊挺直,瘦削的身影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坚韧。 “我从淮南回来后,立即接手羌氏各项业务,马不停蹄地四处出差,管理的都是第一生产线。未能及时见父亲最后一面,这是事实,我认错。但你们说我是没孝心的白眼狼,这我不认......” 商洛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见羌若条理清晰地列举种种,说得羌家其他几房哑口无言,唇角微微扬起。 生死大事,葬礼不会因这段插曲中止。况且商洛始终在旁观望,羌礼等人也不敢再多言。一切处理妥当后,羌若跪在墓碑前,凝视碑上羌祝的遗照。变故来得太突然,一切恍如昨日。 羌若在碑前放下一束白菊,垂眸轻语: “我确实不太喜欢你这位父亲,但我身上流着你的一半血......你临终时为何呼唤我的名字?明明平日,你从不关心我。” 返程回家时,走在出祠堂的小路上,楚黎紧紧地抓着羌若的手,他现在不放心把羌若交给任何人。 尤其是那个商洛,前段时间羌若住院的时候,他是寸步不离贴身照顾,楚黎当时还感叹,羌若还真是幸运能遇到商洛这样的绝世好男人,也算是苦尽甘来…… 楚黎还真就以为商洛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他可倒好,瞒着羌若出院的消息一声不吭就算了,羌父去世,楚黎千方百计的打听羌若在哪,得到消息说是在柒园后,去找羌若的时候,还拦着他不见。关键是还撒谎骗他,说羌若已经离开柒园了,真是狗男人!! "羌若,你待会儿跟我一块儿走,晚上去我那住。" 商洛站在他们两个的身后,直接替羌若回答:"不,他不去。" 楚黎:"你凭什么替羌若回答,我问的是羌若,我问你了吗?羌若,你自己说你要不要去我那住?" 羌若拼命的想要忽视,落在他身上的那道难以掩饰的视线,抬头就撞进商洛那幽深的眼眸。 商洛正看着他。 羌若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硬着头皮说:"我……我今天晚上,去你那住。" 当然,这句话是对着楚黎说的。 商洛: "行。" 不知道是不是羌若的错觉,他就从这简单的一个字中,就听出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楚黎:"你说个什么''行''?征求你的意见了吗?别在这找存在感了好吗?" 羌若没想到商洛会同意,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了。他赶紧按住楚黎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走出墓园时,商洛还提出要送两人去楚黎的家,羌若实在是怕走到半路会车毁人亡,就连忙摇头拒绝了他。 也没再敢看商洛的脸色,迅速上了楚黎的车。 真的就相安无事的到了楚黎的家,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羌若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羌若,额……就是我跟你说个事儿。"楚黎心虚的说。 "咋了?你说。" "就是……就是……屋里还有一个人……他……"话还没说完,卧室里就走出来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他上身完全**,底下随意套了一条黑色绸面睡裤。头发半湿,刘海直接遮住了大半个眼睛。 "啊啊啊!你快进去!!"楚黎率先反应过来,踹了那个男人一脚,推着那个男人进房间。就留羌若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这……??"虽然但是,这个男人该不会就是那天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吧?楚黎这家伙……啊? 又过了几分钟,楚黎扭扭捏捏地从房间里出来了,他倚在门边,尴尬的对羌若笑了笑。 羌若指了指卧室的那个方向,"额……那是你男朋友啊?" 楚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哎呀,不说了,不说了,你饿了吗?这都快中午了。" 楚黎走到羌若身旁,摁着他的肩膀,把他转向一边。让羌若先在客厅里面坐一会儿,待会儿就等着吃饭。 楚黎刚走进厨房,那个男人就从卧室里面出来了。他又套了一件白色卫衣,头发随意抓了一下,看起来比刚才阳光多了。但是,他的年纪应该跟羌若差不多吧,楚黎,你老牛吃嫩草? 是因为年纪相仿的原因吗?为什么羌若看着他,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哦!羌若想起来了!在洲阁,他就是那天在洲阁见到的那个陌生男人!! 羌若还在神游天外呢,那个男人就率先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商时。" "商时?你是商洛的弟弟!!" 虽然商家没有对外公开商识的名字,但与商洛相识这么长时间,羌若多少都知道了一点商家的事。 楚黎的男朋友是商时!!是商洛的弟弟!! 羌若被惊讶的说不出来话,怎么会那么碰巧?来不及深究,楚黎就从厨房出来了。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暗中观察着两人的相处。 楚黎围裙后面的绑带没绑紧,商时就直接搂过他的腰,让他在他怀里转了一圈,才给他绑。 商时的呼吸打在楚黎的耳后,莫名的灼热,突然想到羌若还在这儿,楚黎有些不好意思,肘击了商时一拳。 "别给我绑了,我不穿了。炒个西红柿炒鸡蛋,油星都溅到我手上了,我不炒了,你去炒!"楚黎把身上的围裙脱下来,扔到商时怀里。 商时接过围裙,"手上烫伤了吗?"说着就要拿起楚黎的手看,羌若干咳了两声,这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可算是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巨大的人形电灯泡呢。 楚黎尴尬的催促商时赶快去做饭,客厅里就剩下楚黎和羌若两个人。 "哥,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啊?"羌若在心里想,该不会和商洛有关吧? "都是造孽啊!!"楚黎埋头痛悔。 前一个星期左右,那天晚上,楚黎刚从医馆回来,走到半路就接到那些狐朋狗友们的连环轰炸。 "楚黎!出来玩啊。今晚这局儿,你保证喜欢......" "对啊!就差你一个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加上那边混杂的音乐声。吵得楚黎耳朵痛,他捏了捏眉心。 楚黎:"我刚下班,累的要死,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们自己玩吧,我就不去了。" 其中有一个红毛说:"哎,这可不行啊,专门叫你来,给你放松放松,只是哥们儿对你的心意......你可必须得来!!" 平时也没见他们这一个两个这么热情,果然不出所料,楚黎到他们所说的那个地方后,才开始还比较正常,可一当他坐到卡座上,就被一群女人给围住了。 一看到楚黎来,全部都迎了上来,倒酒的,搂胳膊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全部都窝在墙角看戏。 "艹艹艹,你看黎哥的表情,简直是太好笑了…………" "黎哥现在肯定想说,你们都不要过来啊!!" 如果现在有墙缝的话,楚黎一定要钻进去。搞什么鬼啊?他是同啊!!虽然说母胎单身二十七年到现在,但是他的性取向还是男啊!并且也一直秉持着如果找不到称心的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就一直单身的人生信条。除了高中时暗恋过一个学长以外,就没有再动心过。 但是……现在这群哥们儿要搞啥? 楚黎借口说要去上厕所,慌里慌张的逃了出来。走到楼梯的拐角处,走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楚黎连忙给他道歉。 可那个男人似乎是有点不太对劲,明明楚黎撞的力气不大,那个男人却捂着胸口,急喘着气。脸上是不正常的红,额角的碎发被汗浸湿,粘在脸上。 "你……你没事儿吧。哎……!!"那个男人直接倒到了楚黎的怀里,他比楚黎还要高出一个头,也强壮不少,楚黎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 男人身上各处都很烫,大手桎梏住他的后腰,隔着衬衣传来他手心滚烫的温度,他的喉结碰到了楚黎的锁骨,发出了一声闷哼。 卧槽!外面的世界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吗?刚才那一群女孩子们都已经给了楚黎不小的震撼,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被惊讶到,可这……这突然又来了一个陌生男人。 这酒吧里面鱼龙混杂,各种货色都有……再加上他这个样子,估计是……这可怎么办? "哥们儿,遇上到我这么善良的人算你幸运,我送去你医院?"楚黎扛了他一下,没扛动,这哥们属牛的吗,这么重! 商时大学时学的计算机编程,今年大二,就自己开了工作室。今天晚上,工作室的几个人拉着他一起来玩儿。他嫌包间里面太闷,出来透口气。 他新招了一个程序员,名字叫李莉,也跟着出来了,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后来李莉突然叫住了他,看着李莉看向他时火热的眼神,一股不安从商时心里升起。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 "老板,我……我想跟你说。" "我喜欢你!" "……" 商时扯了扯领带,没做回应,心里升起一股躁意。周围的空气和空间都略显逼囧,商时也是头一次应对这种场面,但是他暂时没谈恋爱的想法,也绝对不会跟自己的员工谈恋爱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禁止办公室恋情,入职手册上写的清清楚楚……"你没看见?哎!话都还没说完。 李莉就往他身上扑,幸好商时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那我就辞职,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李莉的眼神里充满了病态的执拗,商时察觉到不对劲,周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也不想跟她多费口舌。 没再理她,径直走向包间,喊了工作室的另一个人,负责人事的。 "明天让李莉去拿离职书。" 那个负责人事的男生虽然不了解情况,但看着商时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就先应了下来。 商时拿上车钥匙就走了,李莉见状赶忙跟了上来,听着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商时啧了一声。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感受不到我是在拒绝你,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明天你自己去领离职书。" 李莉听到这句话后,依旧没有后退,反而越挫越勇似的试想牵住商时的手。 商时的身体里似乎是有一簇火在燃烧,肌肉紧绷,尤其是身体上那一处异样。让人无法忽视,他这才终于意识到,刚才感受到的心急,并不只是心理因素。 他猛的往后退,甩开李莉的手。 第19章 可以 “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板,你是我的……”李莉近乎痴迷的眼神,黏在了商时身上。 气不打一处来,商时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把身上被李莉触摸到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甩到一旁过道的垃圾桶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商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压制不住的**在叫嚣着。这时,楚黎却撞了上来,商时触摸到了楚黎的皮肤。手下的肌肤光滑,一片冰凉,商时着了魔一样,紧紧贴着楚黎。 “艹,你别动手动脚的!!”楚黎推搡着商时,但现在商时完全沉浸在灼热里,怎么可能会放开楚黎。 商时的湿润滚烫的舌尖吻上楚黎的耳垂,从亲吻到深吻再到吮吸。惹得楚黎一激灵,推着商时的手更用力了,他可不想救个人,把自己搭进去。 可这时,商时却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哥哥,救救我……” 商时的眼角泛红,嘴唇上还沾着水光,趴在楚黎的肩膀处,懒懒的哼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楚黎心里滋生………… 最后,楚黎带着商时去了酒店开了间房,他在自己心里安慰道,就当做好事了……可没想到,商时这家伙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救个人,还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羌若瞠目结舌的听完了这一整段故事,默默的给楚黎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可真厉害!” 商时的声音从厨房那边响起,“饭好了,吃饭吧。” 羌若和楚黎起身,羌若悄咪咪的趴在楚黎的耳边说:“但是我觉得他其实对你挺好的呀,他看起来还挺居家的。” 楚黎嘴硬说:“…………也就还行吧。”但其实他单身了这么久,现在突然有个伴儿,陪着他,给他做饭,各方面照顾他,其实也挺好的。 吃完饭后,门口响起了一阵阵门铃声。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感应,羌若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商时去开的门。 “你怎么在这儿?”商洛看着前来开门的商时问。 商时挑了挑眉,往里看了一眼,“是我男朋友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商时是在洲阁看到过羌若,心里都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商洛迈脚想要进来,“刚好,我要来找我男朋友。” 羌若这下清晰的听到了商洛的声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背脊发凉,他根本就不敢回头看,商洛是来抓他的吗?为什么揪着他不放呢? 楚黎:“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商洛无视楚黎的驱逐,眼神落在羌若的身上。 “我来接羌若回去。” 楚黎:“回哪?我家就是他家,来我家才叫回,去你家那才叫‘去’。” 羌若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整个人像是被人抽丝剥茧,吸走了全身的精气。 “羌若,你不是想去见你外公吗?我们今天下午不是约好要一起去的吗?” 商洛不紧不慢的开口问羌若,这副温润有礼的样子,还真像是热恋期在哄生气的男朋友,倒是衬得羌若是故意闹脾气的那个。 羌若明明刚吃完饭,此时,胃里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翻转。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商洛竟然这样来威胁他…… 羌若临近崩溃的边缘,牙关紧咬,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对……我和商洛他约好说,今天下午一起去看外公呢。我都忘了……那哥,我先走了。” 羌若搂住商洛的胳膊,脸上挤出了一抹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对着楚黎说。 楚黎:“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反正我下午也没事儿。” 羌若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你和商时好好在家里面休息吧。” 外公都已经落到商洛手里了,不能再连累楚黎了。 楚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有点担心,“那好吧,那你有什么事了给我打电话。” 羌若:“好。” 短暂的告别之后,羌若又坐上了商洛的那辆卡宴,上次在这辆车里面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羌若几乎是贴着车门缩在一旁,他不确定商洛是否真的会带他去见外公,毕竟又不是没有先例,车里安静的可怕。 商洛对着开车的姜堂开口说:“去疗养院。” 姜堂:“好的,先生。” 听到疗养院这三个字,羌若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羌若惴惴的开口:“你把我外公转移到哪家疗养院了?他现在每周都有固定的化疗,他的病……根本就不适应突然换地方。” 商洛直接打断他,“疗养院里面安排有最顶级的肿瘤科医生,你外公所有的治疗疗程都没有变。” 羌若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外公转院?又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商洛一把将羌若捞过来,“只有你外公在我手里,你才不会逃。” 手腕被拽得生疼,羌若一时没反应过来,耳边就是商洛灼热的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困在你身边?我们之间连谈恋爱都不算,你也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什么都没有,你在我这里也得不到什么东西……” “因为你是羌若。” 就像是死亡来临前无法制止的宣告,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多可笑啊,死也要让死个明白,不是吗? 羌若似乎已经被撕扯,蹂躏,完全的破碎。瘦削的肩膀,忍不住的颤抖,这样的破碎感,美得惊心动魄。 “因为我是羌若?”羌若喃喃道,嘴里反复重复地这句话。 听不出声音里到底有多恨。 真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羌若自嘲地笑了笑,就因为我是羌若,所以就给我外公招来如此祸端,所以就该被你商洛囚禁,没有一丝人身自由。所以就该像是一个困在笼子里的小丑,无思想的听从客人的指挥…… “我现在无比的觉得,当初我接近你,与你相识,是我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我就不应该认识你!!” 商洛的瞳孔猛然一颤,喉咙一窒,仿佛真的被羌若的话刺伤了一样,不过就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又迅速的恢复正常,伸手抚摸着羌若的侧脸。 “只可惜,你回不到过去,你也无法改正这个错误,你只能接受它。”像是一句来自地狱的审判,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刻进羌若的骨骼。 似乎每一次喘气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羌若忽然笑了,笑得苍白又绝望。 “商洛,你是喜欢我吧,你用我外公来威胁我,给我外公办了转院,让我找不到他而着急,然后逼着我去求你。你明明可以不用管我外公的死活,你明明能把事情做的更绝,不给我留下任何希望。可你没有这样做。” “在洲阁那么多天里,你对我百依百顺,无论我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都会答应。” “羌柷出车祸前后的那段时间里,羌家肯定很乱,你收了我的手机,不让我知道。到葬礼的那一天,你非要陪着我一起去参加葬礼……我大伯训斥我的时候,你替我出了头。” “你是喜欢我。” 极为笃定的一句话。 商洛倏忽间掐住了羌若的脖子,手下用了十足的力气。羌若蹙起眉,不停的拍打着商洛的手,脸色憋得绯红,在他快要窒息的前一刻,商洛才松手。 “恼羞成怒了?”羌若猛咳了两声。羌若嘴角翘起,看着商洛吃瘪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本来,羌若还不太确定商洛是否喜欢他,刚才那一番话,原本也是他拿来探探底的。不过……看商洛这表情…… 他猜对了? 可下一秒。 “你要是还想见你外公,你最好是现在就闭嘴。”商洛揉了揉手腕,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羌若彻底没了动静,顺了顺口气坐到一旁。 呵……商洛这样没有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他一定是有其它的目的,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到医院的时候,羌若像火箭般冲了出去,一眼都没看身后的商洛,问了问值班的护士病房在哪,就直接跑到了病房。 羌若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户看向里面,这才短短的几天时间,外公就已经上了呼吸机,胸口起伏的频率很少,因为化疗头发已经落完了,皮肤蜡黄,骨瘦如柴。 病情恶化的怎么会这么快,羌若不忍心再看下去,在门口强忍住呼吸,掐了一下自己大腿,蹦了两下,把眼底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长舒了一口气,羌若推开门进去了,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俯身轻声喊了一句:“外公,我来看您来了。” 外公反应有些迟钝,沉默了冗久,才有气无力地说出了一句话,“小若啊…………” “是我,我来看您来了……外公,真的……真的对不起。”眼泪夺眶而出,羌若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小若……小若……”外公的声音微小到几乎听不到,羌若俯身靠到他脸边,尽量听得清楚一点。 “辛苦了……我的小若啊……” 羌若抹了抹眼泪,“我不辛苦,让您受苦了……对不起。” 这么久都没有见,原本以为外公会抱怨他这么久都没来看他。可外公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说他辛苦了。 羌若哽咽的说不出来一句话,又害怕自己这个样子,会让外公担心。冲到洗手间,用凉水猛拍了几次脸,重新整理好情绪,又走到床边。 外公的身体太虚弱了,完全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羌若唤了他两声,得不到丝毫的回应。着急的羌若按了几声呼叫铃,喊着让医生过来。 商洛请的医生是H省最权威的肿瘤科医生,那个医生过来的时候,看了两眼,就说:“这是正常的现象,说实话,到这个阶段了,家属们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到这个阶段?什么意思?羌若实在是难以接受,看他这副样子,那个医生就请他让步到走廊间。 “您是患者的……?” 羌若低声说:“我是他外孙。” 那个医生说:“想必你也清楚,你外公这个情况……剩下的时间也不多。药物维持着也只是多受罪,癌症晚期的患者会出现谵妄,就是在临终前几天或者几周出现急性的意识模糊或者认知障碍,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你现在在他耳边喊他,他也答应不了……” 羌若快要站不稳,不敢相信的说:“临终前……?” 羌若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断的重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悲痛到几乎要昏厥,在他快要跌倒的前一刻,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的托住了他。 商洛扶住他让他站稳,那个医生看到商洛,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商洛看着羌若魂不守舍的样子,抿了抿唇,问那个医生。 “真的没办法了?” 医生摇了摇头,“好好陪一陪病人,让老人家安心的走,尽量减少一点他的痛苦。” 羌若难以承受的紧闭着双眼,前天,羌柷才刚走。外公也要离开了……世界上全部跟羌若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要离开了,这让羌若怎么办。 商洛只答应了给羌若五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临走前,羌若没再进病房,只是站在门口,隔着玻璃,描摹着外公的脸。 “我之后的每一天都要来看我外公。”羌若无比坚定的对着商洛说,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与商洛拼个鱼死网破,羌若也要陪外公度过最后的这段时间。 “行。” “你答应了!”羌若激动地问商洛。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你让我陪我外公,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你之后的每天可以有七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但是,我要你其余的时间都陪我。” “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商洛暇阵以待的看着羌若,期待着他能给他什么样的回复。 一天的探视时间只有七个小时,其余的十七个小时,都要用来陪商洛。也就是说,无论是商洛在洲阁工作,还是在家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睡觉。羌若都要陪着他。 这么无理的要求,谁会答应?可是……外公没多少时间了,羌若咬了咬牙,“行,我答应你。” 有些出乎商洛的意料,没想到羌若会答应,“行,那就从明天开始,明天,你陪我去洲阁上班,上午十点,姜堂接你去疗养院。” “行。” 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与商洛谈条件。 卡宴平稳地驶进了柒园,下车时,商洛用他的黑色大衣,完完全全的把羌若全部包裹住,他一米九的个子,肩宽也比羌若多不少。 大衣裹在羌若身上,直接到羌若的小腿根,宽松的大衣下,是羌若瘦削的身体。 商洛搂住羌若的腰,第一感觉就是,“又瘦了。” 几场秋雨下过之后,昼晚温差极大,寒意无声的弥漫开来,凛冽的寒风,悄无声息的钻进衣服的领口。商洛默不作声的加快了速度,又裹了裹羌若身上的大衣。 走进屋里之后,商洛打了一个喷嚏,羌若倒是没什么事,可商洛却催促着羌若。 “上楼去,洗个澡。身上粘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难闻死了。” 羌若嗅了嗅自己的领口,消毒水的味道并不是很重,心里想商洛又在找事儿,转身就去了楼上。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商洛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用热水。” 羌若在心里嘟囔,这还用提醒?谁洗澡不是用热水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正当羌若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商洛打开了浴室的门。 羌若被吓了一跳,连忙护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 “你干什么!!我还没洗好,你快出去!!!” 商洛就站在羌若面前,一件一件脱起了他的衣服,从衬衣,到裤子,再到……羌若羞怯地把脸别到一边,脖子和脸上都染上了绯红。 来不及躲闪,商洛就抱住了羌若,将他抵到浴室的墙壁上,大理石板冰凉的温度激得羌若往后躲,又不自觉的抵到商洛的怀里。 “变态!!” 商洛打开花洒,急促的水流冲到了下来。 他清楚地感受着羌若的每一个反应,低头看着羌若,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折腾了许久,澡又白洗了,还说明天早上要起来陪商洛去洲阁呢,羌若看他十点能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早晨的第一缕晨光,穿透轻薄的空气,露珠在草叶上结霜,院子里只有佣人们清扫落叶的沙沙声,候鸟振翅,清冷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羌若伸了伸懒腰,缓缓从睡梦中醒来。眼睛都还没睁开,手就自动的摸向床头柜上放的手机。 睁开眼睛一看,已经10:49了。昨天晚上,他还在担心起不来,果然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 看着旁边空荡荡的被子,商洛睡过的地方已经冰凉,估计他已经去洲阁了,奇怪,商洛怎么也不喊他。 那这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约定也不作数了? 羌若急忙穿好衣服下楼,姜堂就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他,看到羌若下来。 就说:“羌先生,先生安排我送你去疗养院。” 羌若还在状态外,商洛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好,按照他们昨天的约定,羌若没有按照规定去陪他,商洛竟然肯直接放他去疗养院。 羌若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似乎每一次与商洛睡过之后,商洛都会对他特别好,只不过,每次的时间都会特别短暂。 商洛该不会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吧?把他囚在他身边,是为了跟他睡觉? 第20章 否决 羌若一秒否决了这个想法,怎么可能?商洛身边萦萦绕绕的那么多女人,他想要什么人能没有?怎么可能会吊死在他这棵树上,非他不可呢? 姜堂站在一旁,看着羌若一脸皱眉沉思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该走了,羌先生。” “哦哦……” 羌若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点了点头。 羌若一直都很讨厌医院这个地方,五岁时,母亲去世。当时母亲的意识都已经非常模糊了,认不得任何人,包括他的儿子。 每隔一段时间,医院都会来一批人,那批人都穿着印有黑色印花的衣服,每到这个时候,羌柷都会把羌若支出去,不让羌若呆在他母亲的病房里。 羌若不明白为什么,但因年纪太小,也只会按着父亲的话照做。 羌若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下午,那批人走了之后,羌母的病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桌子上的水壶,药……全部散落在地。羌母哑声怒吼,像丢失了魂一样,呆坐在病床上。 嘴里喃喃低语:“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我的错……” 再后来……那年秋天刚过,羌母就去世了…… 巨大的痛苦下,人的身体会形成一道保护屏障。羌若脑海里关于那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要怪也就怪当时年纪太小,对亲人离世的感知太浅…… “小……小若……” 外公微弱沙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羌若的回忆。 “外公……” 老爷子今天看起来还挺有精神气的,招呼着羌若示意让他俯身,羌若明白,这是老爷子,有话要给他交代。 羌若俯身趴在老爷子耳边。 “想……想喝南瓜粥。” 清晰的传到了羌若耳边,一时让羌若哭笑不得,老爷子平生没几样爱吃的东西,做饭的时候,大多数也都迁就着羌若,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偏偏这个南瓜,那是一年四季时不时都会出现在家里的饭桌上。 “那我去给您买……” 幸好,医院周边就有一家餐馆,羌若披上外套,屋外下起了蒙蒙细雨,夹杂着早秋的丝丝凉意。 羌若默不作声的裹了裹外套,加快了步伐。 医院周边的这家餐馆里,负责客人点单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面容和蔼。 笑着问:“小伙子,你想要吃点什么呀?” “嗯……阿姨,有南瓜粥吗?” 这问题问出来,羌若自己都有些犹豫。看着餐馆的摆设,菜单上基本也都是一些炒菜,怎么可能会有南瓜粥呢? “额……南瓜粥啊,我们这里没有啊,你可以去别处看看……” “好……好的。” 羌若转身走出餐馆,刚走到门口,就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耳鸣。像是有无数颗蚂蚁钻进心口,啃食着心脏,疼得他喘不上来气。 雨势也忽然变大了,羌若揉了揉心口,想着是不是这几天过于紧张了,才引发的心悸。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外公还等着呢,羌若直接冲进雨幕里,路边的水坑踩进去溅起的水滴,浸湿了他的裤子。 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感应,羌若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焦虑,急躁,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缠着。 羌若步速加快,着急地环视四周,寻找有卖南瓜粥的店铺。 一辆黑色卡宴跟在他的侧后方,姜堂开着车,商洛坐在后面。看着穿梭在人流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降下了车窗。 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接踵而过,他与羌若仿佛是两个世界。这种抽离感,从商洛第一天见到羌若时就有了。 就在刚才,他刚开完会就收到紧急消息,说羌若他外公紧急抢救无效后死亡。商洛停步在办公室门口,后面跟着的一群合作人,还有工作人员都停下步子疑惑的看着他。 沉默了好久之后,他才开口问道:“羌若现在怎么样?” 那边的医生说:“羌先生今天上午来了后,陪了老先生不到一个小时就出去了,说是老先生想喝南瓜粥,羌先生要亲自去买……” “隔了不到十五分钟,护士就发现老先生没了心跳和呼吸,我们就赶紧进行抢救……可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 “羌先生,现在还没回来……” 那一刻,商洛不知道是该替羌若感到悲痛,还是庆幸。 商洛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羌若他外公去世的消息,从洲阁到疗养院,十分钟的车程,他想了好久。 到现在,他也没能想出来一个答案。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羌若回到沈家,帮忙打理事务,代表羌家来与他来谈合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外公。 所以他支付了他外公的医药费,以此为交换条件,把他困到自己身边。而如今……商洛不敢想,羌若外公去世后,他唯一在意的人,唯一支撑他的人离开了。他该怎么办,他是否还会留在他身边...... 混沌迷乱的意识里,杂乱的回忆在脑海里重叠,为什么,为什么会担心羌若会离开他? 商洛至今都无法忘记,母亲去世时那个冰冷的夜晚,母亲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太平间里,他蜷缩在角落,双脚冻到麻木。浑身的血液不再流动,仿佛时间就停留在了那一刻。 商明洲对母亲去世的事不管不问,毫不在意......那这仇,商洛就自己报。他隐忍负重了这么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期盼着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终于,他一手创办的洲阁成为了行业龙头,在最新的生物科技与中医结合的合作中,他设计让原本不够格参加此次交流会的羌氏药企,也出现在企业邀请名单上。 甚至说,羌若来到他身边,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他苦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羌柷死了,母亲当年受的苦,他百倍千倍的施加在羌柷身上。 大仇得报,他应该开心才是。可心底的积怨为什么仍然无法疏解,他下意识的将这份积怨归结到羌若身上。 可他却对他狠不下心,下不去手,连一句狠话都舍不得对他说。不知从何时起,羌若的每一次笑容,每一滴眼泪......都牵扯着他的心。 姜堂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先生,羌先生好像摔倒了!” 商洛回过神,拿起放在手边的伞,起身下车。动作间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着急和紧张。 羌若的头发上缀满了水滴,风一吹,全部都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裤子湿答答的粘在腿上,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忽然,一辆电动车从他的身边掠过,来不及躲避,后脚一绊,羌若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掌心处火辣辣的疼,上身穿的白色衬衣也都全粘上了泥渍,眼眶发酸,被一种深切的无助感笼罩着,羌若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却发现自己丝毫用不上力。 正当他几近崩溃时,一双黑色湛亮的皮鞋映入眼帘,被雨伞遮住的这一部分小空间里,再也没有了羌若讨厌的“雨”。 羌若禁不住的抬头,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对上了商洛的视线。 也是在那一刻,之前的着急,无助,崩溃......全部都涌了出来,一滴泪垂落,混杂在雨水里。 商洛牵起他的手,一把将羌若抱起来。羌若窝在他的怀里,身上的雨水和泥点弄脏了他名贵的西装。可商洛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样,默不作声的将他搂紧。 到车上后,姜堂已经非常有眼色的把车里的隔板落下。 商洛把羌若湿透了的鞋子脱了,又抬手去解他衬衣的纽扣,羌若还没回过神,胸口处钝钝的刺痛依旧在持续,时不时一阵儿,所以他就任由着商洛的动作没阻拦。 直到商洛问他:“除了手心,还有哪里摔伤了?” 羌若没应,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稀软无力,仿佛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和接收文字的能力。 商洛长叹了一口气,把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白皙光洁的小腿上,一片青紫色的淤青格外显眼,应该是刚刚摔到地上时,碰到水泥地磕出来的。 “姜堂,回疗养院。” 听到“疗养院”这三个字眼,羌若才终于回过神来,“我......我还没买南瓜粥......我外公说他想吃南瓜粥。” “不用买了。” 羌若浑身一僵,“什么......什么意思?” “你......你外公他......”商洛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羌若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拼命的想求证些什么。 对上那股灼热急切的视线,商洛不忍的别过眼去,他搂着他的腰,大手横亘在腰间,强劲有力,缓缓的抚了一下他的背。 那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什么都又说了。 羌若满眼的不可置信,看着商洛一言不发的样子,喉咙发哽,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巨大的痛苦下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无法喘息。 像被水淹没了般,他几乎沉入谷底。 他挣脱了商洛的怀抱,呆愣着盲目的看向窗外,车辆飞速的驶过,街道两旁的树影和房屋模模糊糊的,像是形成了一道屏障。 一道与世隔绝的屏障。 羌若把脸贴在窗户上,冰凉的车窗冻得他一激灵。 原来,他现在还有感知啊………… 可是身体的感知不及他心里痛苦的万分之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从听到外公去世的这个噩耗起,他仿佛也是随外公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商洛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此时此刻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垂在一旁的手,无意识的靠近羌若。 就当他快要握到羌若的手时,他惊然的发现,羌若浑身都在抖,眼角的泪一滴接一滴的滑落,他一直在无声的落泪…… 商洛再也无法控制得住心底的情绪,把羌若死死的摁在怀里。 "想哭就哭。" 怀里的男人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咬住商洛胸前的衬衣,捶打着商洛的胸口。滚烫的泪珠浸透了衣服,渗入商洛的心里。 羌若不知道他是怎么到的疗养院,短短15分钟的车程,在他这里,像是有一辈子那样漫长。 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外套被商洛脱下来了,商洛就给他披上他的西装外套,抱着他下车。 快要到外公的病房时,羌若才声音哑哑的说:"我……我要下来……" "能站得住?" 羌若迟钝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病房,步子迈的很小,但也似乎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走到门口时,羌若低着头,不敢进去,不敢看向病床上的那个被白布盖住的身影。 步子仿佛有千斤重,踏一步都像是要了羌若的命。就这样站在原地,突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有力可靠的支撑点。 羌若缓慢的挪着步子走到病床边,医生站在他的身旁。 "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今天上午10:35,我们发现楚老先生心跳停止,就立刻开展了抢救,但是……" "老先生坚持了这么久……走的时候也很安详……" "羌先生,您还请节哀……" 几乎是痛到无法呼吸,10:35……就是外公让他出去买南瓜粥后的不久,他10:27出去的,就八分钟……就八分钟…… "是故意要把我支走吗?怎么这么心狠啊?外公……" 病房角落的仪器,还不断的发出"滴——滴——"的声音,撕扯着病房里的每一寸空气,沉重的,寂静的,无可挽回的……昭示着外公的离世。 "对不起……外公……" "对不起……" 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洁净的白布上,晕出一团泪痕。羌若急忙擦掉眼泪,不能脏到外公,强忍着泪水镇定下来,问旁边的医生: "那……那接下来我需要怎么做?" "我需要给您开具一个死亡证明,然后您得联系那个殡仪馆……" "我吩咐姜堂去办。"站在一旁的商洛终于开口说道。 下一秒,羌若就拒绝了。 "不用,外公的所有事我都要一手操办,这个自由,你该不会还要剥夺吧?" "你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手心和脚腕处都是伤,别逞强……" 商洛看着眼前嘴唇发白,眼睛哭的通红,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活人气的羌若。语气强硬,摁着他的手。 "我的身体我清楚,不劳您费心。" 羌若两眼无神,目空一切的看着他。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向商洛胸口。刺痛从胸口蔓延开来,商洛握住羌若的手,无力的垂下。 "随你吧。" 接住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时,羌若的双手禁不住的颤抖。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医生指着那个亲属的位置,让羌若填上自己的名字。 下笔时,羌若竟然一时忘了该怎么写,颤颤巍巍的写了一个偏旁,就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一双布满青筋的大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这次,羌若没有躲避。商洛握着他的手写完了他的名字。 羌若真的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在心里怒吼,你到底在干什么!外公就躺在那里,你得振作起来啊,你要妥妥帖帖的把外公送走,不能让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还替你担心啊。 羌若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侧,疼痛让他有了短暂的清醒。 终于鼓起勇气,揭开了附在外公身上的白布,看着无比熟悉的面庞。 羌若控制不住的哽咽:"外公……我送你走……我送你走完这最后一程。" "下辈子,我还要当你孙子……" 他俯身贴在外公的肩膀处,再起身时,俨然是换了一副模样,接下来的这几天,他必须坚强起来,不能让外公担心…… 第21章 安葬 羌若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一个人的离开,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能够这么轻易的抹除掉。 仅仅用一张死亡证明就可以全部抹除掉。 拿上死亡证明后,羌若联系了殡仪馆,他选择了火葬的方式,等火化后,他会带着外公的骨灰回淮南,带回家安葬。 外面一直在下雨,抵达殡仪馆后,羌若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工作人员问:“要进行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吗?” 羌若扭了扭头拒绝,他怕他舍不得,好不容易忍着坚强,待会又受不了…… 核对好所有信息后,旁边的工作人员就推着外公进火化车间,规定是家属不可旁观,羌若就远远的看着。 外公的身影模糊在了视线里,几乎全部被工作人员挡住。火化车间的门就快要关上了…… 就在那一刻,羌若的眼泪喷涌而出,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冲向外公,站在他身后的商洛,连忙上前搂住他的腰。 羌若哭喊着,挣脱着,挣扎着……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声音卡在喉咙里,脸色憋的涨红,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羌若,你难受就哭出来……”商洛一手抱着他,一手帮他顺着气。 “外……外公……”喉咙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呜咽,双手攥紧指尖泛白,指甲深陷在血肉里,留下一道道掐痕。 而羌若却像毫无知觉一样,哭到浑身痉挛,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昏了过去。无力的倒在商洛怀里。 看着羌若潮红的脸颊,商洛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滚烫的温度传来。 “姜堂,你留在这里看着,他发烧了,我带他去医院。” 商洛把羌若打抱横起,亲自开着车,到医院的时候,羌若昏昏沉沉的,已经有了转醒的态势。 商洛一直唤他的名字,而羌若却像是听不到般,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嘴唇颤抖着,发出了几个浑浊的字节。 “外公……外公……” 羌若仿佛又回到了他与外公在淮南的家,外公还是没生病之前的样子,在那个温馨的小院里,每次羌若回来,都能看到外公准备一大桌子他喜欢吃的菜,在课余的时间,他跟着外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家旁边,种了一片向日葵,小白菜……那样的生活,是那样的宁静美满…… 羌柷本来就对羌若不太上心,更何况是组建了新家庭后,更是对他不管不问。所以羌若学习上,生活上的所有事,都是外公操心的。 外公对他的养育之恩,羌若这辈子都还不起。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猛然一惊,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坐在一旁的人摁了回去。 “别动……手背上的针管要掉了……” 是商洛的声音,羌若偏头向他看去,男人小心翼翼的查看他手上的针管,检查着是否有脱落。 又动作轻柔的把他滑落的被子盖了上来,掩了掩被角。 “我要去殡仪馆,外公还在那里。” “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能去?”商洛把玩着他的手,语气平淡,隐隐约约的隐含着一股关切,这股关切恐怕连商洛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姜堂在那边看着,从你晕倒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还有一瓶点滴没打完,火化需要三个半小时,来得及。” “后续需要办的事情还很多,生病拖着一直不治的话,你接下来怎么办?” 商洛一点一点的给羌若解释,左右也算起到了一点点劝慰的作用,羌若躺了回去。算是答应商洛安安生生的在这里把点滴打完。 可心里还是焦躁不安,一直担心着外公那边的情况。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身体也不行,能力也不行……还想着要赚钱给外公治病,可到头来,答应外公的事一件也没做到……连外公想要喝口南瓜粥,都没让外公临终前喝到…… 自责,懊悔,愧疚……所有的情绪一起向他涌来,此时此刻,他就像狂风巨浪下,漂泊在大海上的一条帆船。漂泊无依,岌岌可危…… 这半个小时还是这么如此难熬…… 终于,点滴打完了。护士来给羌若拔针,他也就顺势坐了起来。抬起手,看着眼前。 突然,脚上传来了一股异样的感觉,羌若低头看,没想到商洛竟然俯着身,在给他穿鞋。 有些不适应,羌若蜷缩着脚往回收,商洛就一把控住了他的脚腕,这还没到冬天,脚都冰得跟个冰块一样。 商洛的手拂过他的脚心,有些痒,羌若浑身一颤,他极其确定,商洛一定感受到了。可他就是不收回手,羌若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可是经过他这一番闹,羌若心底里淤积的情绪总算是消散了几分。 “快走吧……” 商洛拿起羌若的外套,这还是刚刚他给他脱下来放在椅背上的。 “行,走吧。” 姜堂一直在殡仪馆等着,看到商洛和羌若来了后,就让步站在一旁。 “先生,羌先生,火化还没有结束,大概还需要再等一个小时。” “交代你做的事,都办妥了?”商洛问道。 商洛专门让人去齐家,高价买来了金丝楠木制的骨灰盒。齐家,H省殡葬行业的龙头,几乎是垄断了整个行业。商洛要买的那个骨灰盒,还是齐家专门为自己家老爷子准备的,打算在齐老爷子百年之后用的 。 “办好了,就在送来的路上。算时间应该马上到了。” 哭了太久,羌若的眼泪已经干涸了。他静静的在一旁听着商洛与姜堂两人之间的对话。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那是火化车间的位置。 对于生死这个课题,羌若永远学不明白,他也不想学。 忽然,火化车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进来了一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东西,看到羌若后: “你是楚江苼的外孙,是吧?” 羌若平时外公,外公叫的习惯了,一时听到外公的名字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商洛抢先一步动作,把工作人员手上的东西接过来,放在羌若面前。原来是家属需要签署的文件,羌若麻木的签好字,递回给工作人员。 羌若原本以为刚才哭过一番,痛到几乎心脏骤停的程度,已经不会再比刚刚那个时候再痛了。 可他依旧是高看了自己,此时,他就站在生与死的隔线,只要后退一步,他就将摔的粉身碎骨。 羌若确定,此生再也没有比这更难熬的事情了…… 就这样,在心痛的反复凌迟下,度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中途,商洛和姜堂出去了一趟,不过,不到五分钟就又回来了。 姜堂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羌若一眼就辨别出来了,是骨灰盒。 没想到商洛会考虑的这么周全,羌若的心口泛起一阵波澜,不过转瞬即逝,不过几秒钟,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还是来临了,羌若浑身都冒着冷汗,等待着工作人员叫他去领骨灰。 浑身又是止不住的颤抖,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直到血腥从嘴角蔓延开,商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用手指撬开了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咬下去。 “羌若,你冷静一点……” “任何人都不想看到你这样,包括你外公……羌若,想想你外公。” 说到这里,羌若才终于缓了过来。把商洛的手拨到一旁,低垂着头。 不急不慢的开口说:“我要带我外公回淮南。” “行,我陪你去。” “不用你陪,我回淮南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商洛再也没有回答,本来,为了安慰羌若缓和温柔的脸色,也骤然变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强忍着心底的情绪,什么都没说。 悲痛的氛围又增添了一份沉闷,周围的空气寂静得让人胆寒心惊。 等一切办理完后,羌若抱着他外公的骨灰,明明生前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死后就装在一个这么小的盒子里。 “骨灰盒的钱,等我攒够数了,我会还你。” 像是对待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羌若冷淡客气的对着商洛说。 商洛冷漠的样子,刺痛着羌若的每一处神经。 “我跟你一起去淮南。” 听到这句话,羌若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之所以会回到羌家,接近你,都是为了我外公。现在我外公去世了,没必要留在你身边。” 商洛他当然知道,可听到这些从羌若嘴里说出来时,心里要是止不住的阵痛。 这种感觉,在之前的二十八年里,从未出现过。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我去淮南,不只是要陪你,洲阁在淮南的一个分公司出了一点事儿,我刚好要去那边出差。” 是天大的事还需要他这个董事长出面?羌若无力再与他辩驳这件事的真假,随他去吧,商洛想去哪也是他的自由,他也管不着。 当天晚上 ,羌若就订了回淮南的机票,刻意避开商洛独自一人先走。 可没想到的是,到淮南的家后的第二天。 羌若就在他家的门口,见到了商洛。 “你怎么来了?” 商洛站在小院的中心,眼底淡青,略显一丝颓色。 “我……我来找你。” 找他?羌若有点不耐烦,之前商洛以他外公做筹码把他困在他身边,可现在 ,一切都结束了,他还是这么不肯罢休,非要缠着他…… “找我做什么?我那天说的话已经够清楚了,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那股心脏骤疼的感觉又来了,商洛捂了捂心口,面色恢复正常。 “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要说的,羌家那边刚爆出来的消息,说你父亲的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什么意思?羌祝是被人蓄意谋杀的?” “是。” 羌若睫毛微动,眼底那丝不可捉摸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倒不知道商总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羌家的事。” 呵,商洛浅笑了一下。 “因为你大伯指控我,说我是营造这场车祸的幕后凶手。” “什么?我大伯说你是凶手?”羌若不可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跟羌祝无冤无仇,你不可能是凶手。” 极为确切且肯定的一句话,就像一场及时雨,滋润了商洛几近干涸的心灵。这话说出来,羌若自己都被语气中的肯定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朝商洛看去。 果不其然,商洛满眼揶揄笑意:“没想到,小若这么信任我。” 羌若慌乱地别过眼去,心脏砰砰直跳,羌若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看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羌礼敢直接指名道姓的指控你是凶手,就说明他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放心,羌家那帮人掀不起多少风浪,只不过这件事,倒真是挺让我烦心的。” 烦心?什么意思?说完这句话后,商洛意味不明的看着羌若,似乎是等着他说些什么话去安慰他。 “羌礼该不会是因为葬礼上你给我撑腰,所以才把罪名按在你头上的。” 商洛缓步走到一旁的石椅处坐下,眼睛里满是“你可算是明白了”的意味。 “是跟你有很大一部分关系,毕竟,要在之前的话,羌礼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栽赃我。” “所以,羌礼的最终目的是我?” “羌祝死后没有留下任何的遗嘱,你作为第一顺位法定继承人,你父亲的遗产分割,你必定会有一部分。但是……现在看你大伯这架势,估计是想独吞,一点都不想跟你留。” “呵……羌祝那点财产我不稀罕,谁想要谁就拿去,但是,羌礼想把这种无端的罪名安到我头上,我不可能认,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 羌若虽然没有直说商洛的名字,但商洛心里很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留给你在淮南。在舆论还可控之前,我们必须回H省。”商洛摩挲了下手指,眼底晦暗不明。 不过,羌若既然能答应,他走这一趟也算是没白来。 “我需要把我外公安葬好,所有事都处理好,我才能安心的走。三天时间……不够。” “那……再给你延迟一天。” 商洛答应的很轻松,果然是资本家。控制舆论传播哪是件容易的事,跟各家新闻媒体沟通,买断信息……每一天都得烧多少钱,说延迟一天就给延迟一天。 不过,羌若倒是一点都没有负罪感,因为花的又不是他的钱…… 今天下午,他打算把外公的骨灰安葬在后山,这片山野,外公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每一片他都无比的熟悉。也算是魂归故土了,他想外公的时候,也可以随时回来看看…… 如何面对亲人生死离别的这堂课,羌若从来都没有学会,从来都只是被迫接受。 羌若走到门口,看向远方的山野,辽远壮阔,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突然那么的陌生。 第22章 输赢 “走吧,我送你去。”商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么着急做什么?” 商洛: “免得你触景生情,又要难过。” “…………” 去后山的路上,羌若意外的发现,外公的菜园子前年种的无花果,都结果了。这两年外公生病,基本上园子都处于半荒废的状态,但没想到这无花果还结得挺好。 “我外公前年在菜园子里种的无花果,我刚才看见都熟了,我去摘一点,你把车停到路边。” 商洛一本正经的问:“车开的这么快,你怎么看清的?” “…………” “你停下来就是了。” 羌若下车后一路小跑,到了菜园子之后,看着满地的荒草无从下脚。他今天穿的都是浅色的衣服,正当他犹豫还要不要摘的时候,商洛就从他身后单手把他抱起来,越过了那片草丛。 健硕有力的胳膊横亘在他的腰下,羌若害怕自己掉下去,搂着商洛的脖子。屏住呼吸,脸朝向向外的一边,秋风酷爽,可羌若却浑身都发烫,尤其是与商洛身体相贴的那部分。 没人照看,无花果有好多熟的都被虫子吃掉了,羌若挑挑拣拣摘了几个,带给外公。 也不知道能住多久,羌若就要回H省了。估计,下一年再结的无花果,也都全部要喂虫子了。 菜园子旁边有一条小溪,是当时人们为了取水方便,专门从山上引下来的。水清澈透亮,带着一丝泥土气息。 羌若把刚才摘的无花果洗了一下,挑了一颗品相还不错的,递到商洛嘴边。 商洛愣了一下,“给我?” “都递到你嘴边了,不给你还能给谁?” 商洛的嘴角微微上挑,也没接过来,就直接就着羌若的手,咬了一口那颗无花果。 羌若手一抖,果蜜顺着手指流了下来,商洛的喉咙滚动,眼神忽然暗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羌若看错了,商洛的耳朵竟然有点红,估计是被阳光晒的吧。 “果蜜都流到我手上了,都是你弄的。”骨节分明,纤细均匀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着粉,而此时,果蜜沿着食指顺着往下滑…… 商洛看了羌若一眼,深黑色的眸色一眼望不到底。那眼神似乎是要把羌若拆吃入腹。羌若正以为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商洛突然把他抱起来,像小孩那样把他的手,在小溪边舀了一捧水,清洗干净。 “…………” “好了,赶紧走吧,待会儿天都黑了。”商洛拍了拍羌若的手背。 “…………” 安葬的过程也并没有羌若想的那般艰难,已经提前买好了坟地。看守墓园的人带着他们找到位置,商洛就一直站在羌若身后,看到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搭两手。 整个过程比羌若想象的更顺利,也更快。 “外公,等我把所有事情处理好,我就会来看你。” 羌若把剩余的那些无花果,放在墓碑前。描摹着墓碑上的照片,这张照片还是外公没生病前照的,多精神的一个小老头。后来生病,受了那么大的罪…… 真的是让您受苦受累了…… 临走前,羌若给他外公磕了三个响头,从此就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 羌若本来还下定决心说绝对不会再哭了,可还是止不住的流泪,一块儿干净的手帕递到他眼前。 头顶响起男人的声音,“擦一擦……” 羌若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手帕。 “我再给你买一块儿新的还你。” “呵……跟我算的这么清。” 这些天,商洛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股辩不清的情绪,刚他这么一说,羌若可算是品味出来这股情绪到底是什么。 商洛他在委屈,但是,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送你回去。” 商洛垂着眼,走到了他的前面。看着男人落寞的背影,羌若莫名的有些内疚。 这股内疚让他非常的难受,羌若在心里想,商洛是给我下了**药吗?不行,我得离他远一点。我有什么好内疚的…… 刚回到家,商洛就接到一通电话,说是有要紧事儿,带着姜堂火急火燎的就离开了。羌若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他瘫坐在沙发上,手边是刚洗好的水果,空出来的手拿着手机,看着聊天框里楚黎发来的信息。 [“艹艹艹,你看新闻了吗?”] [羌若:“没有啊,咋了?出啥事了?”] 楚黎秒回了一条链接,羌若点进去看,新闻标题上赫然写着——“羌氏集团董事长车祸追尾事故疑似人为!” 楚黎一通语音电话就打来了,“卧槽,简直震惊我三百年!!今天上午八点的新闻,你那大伯和那群好叔叔们,八点零五分就发了紧急通告,说是必会彻查清楚事情真相,让逝者安息。我说他们装的还真像,人都走了这么久了,又把案件给翻出来……” 羌若在这边静静的听着,看着商洛离开的方向,舆论传播的速度要比他们想象中的快,商洛刚才说的要紧事儿也估计就是这个。 羌家那帮人还真是耐不住性子,羌若退出电话界面,找到了那篇头条新闻,前前后后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 “有事,先挂了。” 电话另一旁的楚黎正说的上头,羌若就把电话给挂了。 “不是,有啥事啊?听我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楚黎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吐槽,自从羌若有了对象之后,对他是越来越冷淡了,“重色轻哥”的家伙! 奇怪,在这篇新闻里,并不像商洛所说的那样,羌家人指控他是车祸凶手。通篇看下来,也就只说了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的这一个重点。 该相信商洛吗? 他记得十分清楚,羌祝出车祸那几天,他被锁在柒园里,商洛斩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而且,商洛那几天也一直说有事,一直都没有回柒园。 所有时间线诡异的重合在一起。 羌祝葬礼那天,商洛对羌礼对他的那些指责,也显得十分从容,就像是提前预知般。 这其中到底隐含着什么秘密? 与此同时,商洛带着姜堂来到了任齐的律师事务所,任齐早早的就在这等着他了。 “任叔。”商洛不紧不慢的打了一声招呼。 “坐。”任齐放下手中的文件,招呼商洛让他坐下。 任齐是他母亲与羌若的母亲共同的好友,当年,他们三个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三个人志同道合,兴趣相投。关系好到被人笑称铁三角。 但是旁人不知道的是,任齐早早的就对羌若的母亲暗生情愫,却担心对方不喜欢自己,一直没有勇气表白。大学毕业后,任齐获取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去国外读完硕士后,有了一些经济基础,就决定再次联系羌若的母亲,表明心意。 却发现,羌若的母亲已经结婚了。这份喜欢,自此也深藏在内心深处,无人知晓。 任齐与商洛的母亲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后来,在商洛的母亲口中得知,羌若他们母子俩在羌家过的并不好,羌母一直遭受着无端的家暴…… 就决定帮助羌母离婚,可最后,却发生了那场车祸…… 商洛也一直与任齐保持着联系,在寻找车祸证据的过程中,任齐可帮了不少忙。 姜堂站在一旁,把手里的调查资料递给任齐。 “羌祝死后,羌家那帮人争夺遗产争的不可开交,没有那个闲心去调查他车祸的真正原因,这则新闻也不是羌家爆出来的。” “那会是谁?”任齐问道。 “不知道,但我猜测,那个人应该与致使羌若外公病情恶化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 商洛的话如同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震起巨大的波涛。任齐面色苍白,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丝裂痕。 商洛一直在暗中关注着羌若他外公的情况,当时,羌祝死后的第二天,商洛就突然接到医院发来的消息,说羌若他外公的病情骤然加重。 在那个节骨眼上,为了不打乱原定的计划,只能先瞒着羌若。 商洛就紧急安排姜堂去办了转院,把老爷子转移到商洛企业底下的一家疗养院,安排了业内最顶尖的医师给老爷子救治。 羌若他外公的病情一直都很稳定,商洛私下里给医院院长打好关系,托人照顾,用药各个方面都用的是最好的。 病情怎么可能会突然加重,肯定是有人在故意谋害。 商洛让人去调来了当天羌若他外公病房里的监控。 果然如他所料,那天夜里22∶12,病房里突然走进来了一个护士,通常情况下,护士来查房应该先去看病人的情况,而这个护士却鬼鬼祟祟的不断巡查着四周,就像是在寻找病房里是否有监控。 直到,他在门口上方找到监控,那个护士自以为佯装的很好,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可终究还是躲不过商洛的眼,他反复的观看那段监控,在那短暂的几秒里,商洛清楚的看到了那个护士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去查,查这个护士。”商洛吩咐站在一旁的姜堂。 突破口就在这个护士身上,可是,姜堂调查了当天夜里医院所有部门的监控,丝毫没见这个护士的身影。 最终只能是找到所有与监控上的这个护士相似的人,反复对比,可还是找不到那天夜里的那个护士。 本来,在疗养院工作的男护士就少之又少,而且据商洛调查,当天夜里值班的名单里并没有男性护士。 姜堂又去询问了当天白班值班的护士,那护士说,那天夜里她恰巧因为有事耽搁了,晚了一点下班。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监控上的这个人。 没完成商洛安排的任务,姜堂硬着头皮带着那几个身影相似的男护士交差。 “先生,查遍了医院的所有部门的护士,没有找到……只带来了这几个身影比较相似的。” 商洛坐在暗处的沙发上,对面的那几个护士站成一排,他们的身影确实与监控上的男人有些相似,但仔细看的话,还是有些出入。 商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姜堂。 “接着找,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人。” “扩大范围,把医院周围的监控都调出来。” 商洛捏了捏紧皱的眉心,声音有些冷。浑身散发出的冷气,让人胆寒。 “好的,先生。” 姜堂自知自己又办了件蠢事,商洛没有惩罚他,已经算是仁慈了。就急忙地带着那群护士从房间离开。 在寻找了几天后,依旧没有任何结果。监控显然是已经被人做过手脚了,医院周边的几个交叉路口处的监控都有缺失。 那个护士的背后肯定牵扯着更大的势力,抢先一步把他出现的痕迹全部抹去了。 不过,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赶在商洛前面,在他的手底下抢人。 任齐一直不肯相信羌若外公病情恶化是人为导致的,他还想着是老爷子年纪大了,身子弱,病情变化的快,也正常。但现在,他也迟疑了。 如果这背后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那就意味着,商洛下得这盘棋,从始至终,那个人都一清二楚,并且还能一分不差的预测商洛下一步的动作。 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一场天衣无缝的谋划在商洛做出第一步动作时,就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您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商洛问坐在对面的任齐。 任齐将手里的茶杯转了转,杯里的水七分满,来回荡起阵阵波纹。 平静中蕴藏着不安宁,昭示着事情发展的走向。 “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任齐浅浅的笑了笑,看向商洛。 商洛转移开视线,抿了一口茶,除了他自己的心腹,在整个事件里参与其中的,算来算去也就那几个人。羌若首先排除在外,那剩下的…… “羌若那小子现在怎么样?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去……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 提到羌若,商洛阴郁的脸,总算是有了一分温和。 “商洛,你跟任叔说实话,你还怨恨他吗?羌执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跟羌若……” 说到这里,任齐突然停住。暗自观察了一下商洛的脸色,商洛知道他要说什么…… “怨,肯定是怨的。但……恨?” 他不知道。 “呵……你看你,感情这东西是最经不起折腾的,不确定的时候,多听听你自己内心的声音。” “知道了,任叔。” 商洛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准备起身离开。 “任叔,有什么事你记得及时跟我沟通。” 任齐点头应下,满经风霜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注视着商洛离开。 看着商洛的身影隐没在远处,任齐才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依依,我做的对吗?” 忽然一阵强风呼啸而过,吹的茶杯里的水来回晃荡,溅出杯外。 任齐的瞳孔骤然变大,苍老沙哑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牙齿打颤,癫狂的冲向茶桌,疯了一样拍打着,桌子上的各种茶具,全部被扫到了地上。 摔了一地,一片狼藉。 “呵……呵哈哈哈哈。” 任齐狼狈的坐在地上,双眼怒视着那阵强风吹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笑,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不是我的错……是你错了!你就不应该选择他!!” 商洛走到一楼的楼梯口处,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一阵清楚,一阵模糊。 每一处动静,都敲动着他的心。 仿佛是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心口处传来剧痛,让商洛一时喘不过来气。 这局棋,从下第一颗棋子开始。 就已经注定了,没有赢家。 商洛只能剑走偏锋,其中必然会牵扯到那些无辜的人。 可……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 “别怪我,任叔。” 第23章 生气 已经快到中午了,羌若从沙发上爬起来,思考要不要自己做午饭。 在这么偏僻的小镇上,点不了外卖。做饭的话?家里面这么久没住人,哪里有食材? 要不去小镇上吃碗炒面算了。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羌若打了一个响指,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商洛提着两大袋食材面朝着他走来。 “你……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羌若满脸惊讶的看着商洛。 “怕你饿着,回来给你做饭。” “……”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饿着自己吗?” 商洛走到他面前站定,把菜放在茶几上。空出来的手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束向日葵,羌若这才看到,他左手拿着的那个袋子里装了一束向日葵。 是用一种特别简单的纸包裹着,混杂在绿叶菜里,不仔细看还真没观察出来。 “路上的两边有这种专门卖花的小摊,挑了一束向日葵,顺便带给你。” “哦……” 羌若低头看向那朵向日葵,花瓣的橘红色一路攀爬,染到了羌若的脸上。 有些不自在,像是被某种情绪缠住,无法挣脱的不自在。而这种情绪来源于商洛…… “我去做饭,时间也不早了。” “哦…” 羌若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哦”字了,他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怎么能只为一束花就开心成这样呢。 嗯……肯定是因为这束向日葵太好看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商洛。 羌若深喘了一口气,疯狂跳动的心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目光就被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吸引过去,商洛穿着一件黑色衬衣,阳光倾斜而下,洒在他的身上。 映衬出男人完美的身材,流畅的腰线……以及宽阔的肩膀。袖子挽在半臂处,胳膊线条流畅,骨骼分明的手拿起菜刀,下手动作利落…… 做饭的动作很是熟练,而且极具观赏性。 感受到身后的那股灼热的视线,商洛无意识的转头向羌若看去,而后者,发现自己的“偷看”暴露后,十分窘迫的转移过目光,看向一边。 羌若慌乱的眨了眨眼,眼波流转,停顿了几秒后,偷偷看向商洛。 羌若在心里默默的想,应该没注意到我吧。 谁曾想商洛正满眼戏谑的看着他,羌若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视线。 这次,羌若直接装死似的闭上眼,躺到沙发上,双手捂着脸。 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商洛他怎么这样啊!! 可羌若没看到的是,在他羞耻的窝到沙发上后,商洛满眼笑意,一脸宠溺的看着他。 很快,午饭就做好了。商洛把所有的菜都端到饭桌上,红烧茄子,糖醋排骨……都是一些家常菜,卖相都还不错。 羌若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红烧茄子,刚吃进嘴里就被那股浓烈的胡椒味呛了一口。 “咳咳……” 商洛连忙拿了一张纸递给他,太呛了,简直是难以下咽,羌若吐了大半。那股胡椒味都还是呛人。 “额……这红烧茄子,你放胡椒了?” “没有啊,但是我放了一点点胡椒粉。” 呵,是亿点点吧!做饭也挺不容易的,总不能辜负他的劳动成果,羌若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别的菜。 这红烧茄子不能吃,别的菜应该能吃……吧? 羌若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在嘴里嚼了半天都还没能嚼碎。 这排骨煮熟了吗? 羌若挤出来了一抹笑,对着商洛说:“你也吃呀,尝尝你自己做的菜。” “嗯。” 商洛面色和缓的吃了一块红烧茄子,羌若坐在他的对面,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在品尝完他自己做的这些“佳肴”后的表情。 胡椒味浓重的呛人,也尝不到一点茄子的味道,全被调料的味道盖了去。 商洛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尴尬,羌若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看着男孩脸上久违的笑容,商洛心底的尴尬也弥散了几分。 “抱歉,做的实在是太难吃了,你如果不想吃的话,我叫姜堂去这附近的镇上买一份饭。这些就不吃了……” “没事儿,这不还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嘛。” 在羌若的认知里,就算厨艺再不好的人,做西红柿炒鸡蛋都还是能做成的。在中国人的菜单里,这道菜失败率基本上接近零。 额……可是总是会有意外出现的…… “怎么样?还是不好吃吗?” 羌若头都快要埋到碗里了,这什么鬼啊!鸡蛋怎么是夹心的!西红柿炒鸡蛋里的鸡蛋怎么还能炒的七分熟? 这菜还真是跟炒菜的人一样,中看不中吃!! 看羌若面露难色,商洛也就不接着问了。 “我还是让姜堂送一份吧。不好吃就别吃了,再吃坏肚子……得不偿失。” “真的?” “嗯。”见商洛确切的点了点头,羌若也没了什么顾虑,直接起身,跑到一旁的垃圾桶,把嘴里的食物吐了个一干二净。 “…………” 最后,还是姜堂又给羌若送来了一份饭,一碗中辣的牛杂面,上面撒满了葱花。端上饭桌时,空气里弥漫着牛肉和辣椒的香味,羌若咽了一口口水。 但是,时间匆忙,忘记给姜堂交代了。他不吃葱,看着这满碗细碎的葱花,羌若犯了难。 一双大手猝不及防的伸了过来,把放在羌若面前的那碗牛杂面端了过去,细致的挑起了那里面的葱花。 丝毫没有任何厌烦,感到麻烦。 商洛一边挑着葱花,一边还给站在一旁的姜堂交代他的忌口。 “下次买饭的时候记的,让老板不要加葱。”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他不吃葱。 羌若:“就买了这一碗牛杂面,那你吃什么?” “我把我自己做的菜吃了。” “啊?这……” 羌若刚想对商洛说,饭做的不好是技术问题,也没有触犯天条,不用这么虐待自己吧……确定要把这些菜全吃了? 商洛就率先一本正经的解释:“不能浪费食物。” 羌若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的给商洛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羌若嘴里还嚼着东西,嘟囔着问商洛。 两侧的脸颊鼓起,再配上他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活脱脱的像一只小花猫。 商洛含着笑:“不是说过了吗?回去的时间由你定。” “我打算明天就走,怎么样?” “明天?你不是想在这多待一会吗?怎么现在舍得走了?”商洛有些惊讶。 “反正又不是不回来,羌家那帮人跟疯了一样,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事情就越棘手,还不如早早了结了。” “再说,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哪有那么多闲心思去管别的事。” 因为外公的医药费,而回到羌家给羌执当牛做马这么长时间。后续,又跟商洛纠缠了这么长时间,羌若的学业可耽误了不少,这件事结束后,他也该收心了。 商洛放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攥紧:“那……羌家的遗产分割属于你的那一份,你也不要了?” 羌若没忍住笑了出来: “商总哥哥,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吗?怎么会让你认为我这么‘圣母’?羌祝欠我母亲的,欠我的那一份,他这辈子是偿还不了。可不光是夺遗产那么简单……” “我现在还没有能够与羌家人抗衡的能力,但这也并不代表,羌祝所犯的错,就可以因为他的去世而被原谅。” “我永远不会原谅羌祝,羌家那帮人说我是逆子,我没有撕破脸去争吵,是因为我不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而陷入诡异的自证。” “但是,羌祝留下来的遗产,属于我的那一份,我就算是捐给慈善机构,也不会让别人拿了去。” 羌若母亲的早早的离世,羌祝在他成长过程中的不作为,外公病重所需要的天价医药费……等等,早就教会他如何自立,也早就让他看清了这个世界。 商洛:“很好。” 一语落地,在羌若平静的内心深处,激起阵阵波涛。 “什么?” 与商洛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因为有事求于他,羌若在大多数做抉择的时候,都刻意逢迎着商洛的决定。 没想到还真让商洛在心里对羌若形成了他不争不抢,随意佛系的形象。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商洛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示真正的他。 不过,商洛他刚才在是说“很好”?? 羌若还以为商洛会因此觉得他心机很深…… 商洛面色自然的看着他,仔细看,还有一份欣赏的意味。 “就是应该这样,对于别人的伤害,孰轻孰重,都有一份自己的评判,永远都不会轻易的原谅。” 羌若不是一个人极度渴求得到他人认可的人,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商洛所说的话,给了羌若在他前十九年的光景里,从未有过的劝慰。 “没想到,商总哥哥,你三观还挺正的。” 除去商洛前段时间把他关在柒园的那件事,其他的各个方面,商洛对他其实都挺不错的。 听到羌若的这句评价,商洛愣怔了一下,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嘴角翘起的弧度变大,凌厉的五官也变得柔和。 “还是第一次获得这样的夸奖,谢谢你。” 语气里藏不住的笑意。 羌若合理怀疑商洛在逗他!! “好了,我吃饱了。” 这碗牛杂面羌若吃了大半,对比他平常的饭量来说,今天已经吃的非常多了。 “再喝点汤,顺一顺。” 像在照顾小孩的那种语气,商洛瞧了一眼碗底,语气平和的督促他再喝点汤。 “一点也喝不下了,已经非常饱了。” 非常应景的,羌若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 见状,商洛也没再强求,给羌若接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就默默的收拾起了碗筷,还有刚刚弄脏的厨房。 羌若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个词,此时此刻用来形容,站在厨房里的商洛再合适不过了。 那就是“温婉居家”!! “不知道未来会是哪个幸运的人,能嫁给他呢?但……肯定不会是我了。” 羌若在心底想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会是你?” 男人温润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吓了羌若一跳。 没想到他竟然把心底的声音说出来了,还被商洛听到了!! 羌若慌里慌张的走到客厅,与商洛之间的距离拉远。 断断续续地开口:“你心里明明清楚,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我外公也不在了,我也并没有什么理由和意义留在你身边。羌家那边的事处理好,我就要去上学了。” “你垫付的医药费,和这段时间花在我身上的钱,等我攒够数了,我就还给你。” “我们也能算是两清了。” 两清?呵? 商洛扶着橱柜的手用力到发白,手臂上的青筋爆起,耳边响起一阵强烈的耳鸣,连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击,震得他胸口痛。 两清这种话,怎么能说的这么容易? 这些天相处的点点滴滴,萌生的情愫,还有身体上的亲密……一切都不作数,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 商洛自嘲的笑了笑,他一直不清楚自己对羌若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欢,或许换另一种说法,更有说服力。 他一直不敢承认,他喜欢羌若。 在这段若即若离的感情中,商洛就像是缩头乌龟一样,等到爱流失的这一刻,等到羌若直白的否认他们的过去的这一刻。 商洛才敢直面他的感情。 是太晚了吗? 羌若,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真的只就是……把他们两个人的过往,当做一场交易? 这三个问题中,无论哪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都会引起商洛的崩溃。 商洛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竭尽全力在压制心底的情绪。 “没那么容易两清,先把羌家的事处理好再说吧。” 他的声音有点冷,羌若也意识到了刚才说的话,似乎有点决绝。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僵持,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羌若鼓起勇气,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氛围。 “额……我话说的有点过了,这段时间整体来说,你对我还是挺不错的。帮我解决了很多麻烦,将来,我们还是能够做朋友的。” 话都还没说完,厨房里就响起了啪的一声,商洛拿在手里的碗,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渣。 商洛好像更生气了。 第24章 冷战 自从昨天羌若说完两清后,商洛就一直都没跟他说话。 突然的冷淡,让羌若好不适应。 他有说错什么话吗?不就是这样……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是身份地位,年龄阅历……哪个方面都不相配。 他们的人生就像两条平行的轨道,本来就应该毫无交集的…… 看着商洛那副冷淡的样子,羌若心里也没有来得升起一股酸涩。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 这场“冷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出发回H省的时候,姜堂一大早就开着车来接他们两个。 还非常贴心的给两人带了早餐,两份小笼包,两份豆浆,还有当地的特色红豆饼…… 羌若咬了一口小笼包,汁水迅速的在口中爆出来,一不小心溅了出来。 而且还溅到了他的衣服上!!他今天早上刚换的白色衬衣!! 好倒霉啊! 羌若还在心里痛骂自己怎么这么蠢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商洛就直接拿出了一张干净的纸巾,把现在衬衣上的汤汁擦了个一干二净。 一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还是在两个人都在生闷气的情况下,羌若顿在了那里,呆愣地看着商洛的动作。 “小心点。” 商洛把手里的纸放到羌若的掌心,叮嘱道。 仿佛又回到了前天,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商洛,那个处处体贴的商洛…… 羌若的鼻头莫名的有些酸。 “商洛,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问他,商洛犹豫了好长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羌若眼睛都不转一下的,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看着羌若懵懂无知的样子,商洛心底淤积的那份闷气,一下子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一把将羌若搂到怀里,揉了揉他的头顶,羌若柔软光滑的发丝穿过指缝,淡淡的茉莉花香传到鼻尖。 在商洛的视角里,只能看到羌若忽闪忽闪的睫毛,以及挺直的鼻梁。 算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来强求他,给予你感情上的回应,未免也太难为他了…… “没有生气,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商洛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响起。他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痒痒的,羌若禁不住的缩了一下耳朵。 “那就好……” 羌若因为这件事,昨天晚上差点失眠,在床上反复的翻来覆去,脑海里浮现着商洛当时的表情。 难过,失落……甚至说还有一丝无奈。 羌若复盘他昨天晚上说的那几句话,仿佛也就“两清”这个词眼出现后,商洛的情绪突然转变了。 他是在在意什么? 是不想跟他两清吗?怎么可能? 羌若还在想着,突然,一股湿润的感觉从耳边传来,他扭头一看,商洛竟然在咬他的耳朵! “你干什么!你……我……” 怎么就随意的咬别人耳朵呢? “怎么?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商洛话都还没说完,羌若急忙向他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耳朵都红透了,脸上也染上了绯红。羌若整个人都趴在商洛的身上,熨烫妥帖的西装一下子被弄得褶皱不堪。 商洛眸色暗了几分,大手扶在羌若的腰侧,防止他掉下去。感受着手掌下的柔软,商洛又将男孩往里侧搂了搂。 羌若无意识地往回收腿,想做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却一不小心蹭到了某个位置,引起男人的一声闷哼。 磁性低哑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羌若的脸烧的更红了。 “别乱动。” 羌若推着男人的胸膛,羞耻地别过脸去,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推他,男人的头一下子撞到了车窗上。 商洛本来也就毫无防备,没想到羌若会用这么大的力气。 羌若发出一声惊呼: “你……你没事吧?!” 商洛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后脑勺,摆了摆手说没事。 “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一坐上飞机,羌若就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旁边有一双大手,把他的头靠到他的肩膀。 实在太困了,也就这样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到下飞机时都还没醒。 羌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睡眠质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下飞机时,商洛的西装外套裹在他的身上,遮了个严严实实,就露出了小半后脑勺。 被男人从位置上抱起来,突如其来的滞空感让羌若还有点不太适应。无意识的在男人怀里换了一个姿势,趴在商洛的胸口。 似乎察觉到了羌若的不舒服。 男人低头蹭了蹭羌若的鼻尖:“睡吧……” 姜堂早早的就开车来接他们,看到自家总裁出来的时候,姜堂左顾右盼的确认了好多遍。 他没看错吧?他家总裁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男人?!! “愣着干什么?” 羌若反应过来,原来是羌先生。急忙到另一边去开车门。 上了车后,商洛小心翼翼的把羌若放到座位上,把西装外套拨到一边,让羌若透透气,能睡得舒服点。 姜堂看着后座上的两个人,这是和好了?前段时间在柒园里,还闹得鸡飞狗跳的。怎么去了趟淮南,就和好如初了。 或许是看的时间太长,姜堂突然感觉后脊发凉,回头一看,发现自家总裁正盯着他看。 姜堂尴尬的僵直着身子,迅速转过头去,专心的开车。 晚高峰时期,路上有些堵车。 半路,羌若就醒了过来。刚睡醒,脑袋还有点迷糊。 恍恍惚惚的开口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鬓角的碎发粘在脸颊处,伸了伸懒腰后,又顺手将碎发拨到耳后。圆吞吞的眼睛渐渐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路。 “我可不去柒园啊……” 上次从柒园逃跑的事,还历历在目呢。羌若说什么也不会再去了……商洛这个人总是阴晴不定的,未来的事,谁也不敢确定。 万一哪天又招惹到他,他再把他关到柒园里,再来一遭,他可遭受不住。 “不去柒园,送你回你的公寓。” “哦……” 把羌若送回公寓后,商洛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看样子像是公司有急事。 "我就不上去了,你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商洛临走前叮嘱道。 "知道了。" 羌若非常乖巧的哦了一声。 商洛转身上了车,透过车窗看到窗外的羌若在向他招手,嘴角含笑,简单地给他道了别。 黑色卡宴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羌若也转身离开。 车辆刚驶过拐角处,商洛就接到了姜堂打来的电话。 "先生,老爷子那边的人还在公司等着你回来。" "叫他们滚。到公司的时候,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们。" "是。" 商洛罕见的发了火,姜堂没敢多说什么,急忙应下。 这边的公寓是羌若为了上学租的,面积不大,恰巧够他一个人住。 平时没课的时候,就过来这边,在穆朴开的医馆里帮忙。回到羌家后,这边的房子就空了许久。 再次踏入这片熟悉的地方,还真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倏然,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羌若以为是这个季节,干枯的落叶落在地上被人踩过的声音。也没太上心,慢慢悠悠的走在小径上。 只不过,声音传来的方向越来越近,是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身后的那个人在向他走来,一阵寒意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羌若加快了脚步,直到一个拐角处,他迅速的跑了起来。 可是他与后面的那两个男人,之间的体力相差悬殊,没跑多久,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 危机时刻,羌若看向周围可躲藏的地方,谢天谢地!让他发现了一处,有好多纸壳堆积的角落,估计是环卫阿姨整理好,打算去卖钱的。 都是些家用电器的纸箱,羌若连跑带爬的钻了进去,他的身形偏小,躲在纸箱后,基本上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羌若透过纸箱的缝隙看向外面,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闯入视线。 就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人,竟然还有两个!!总共四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左右看着,像是在寻找他。 "刚才不还在这的吗?" "人呢?" 羌若仔细的观察他们四个的相貌,他敢确定他不认识这四个人。 那他们为什么要跟踪他? 羌若两只手分别支住身侧的纸箱,一动都不敢动,四肢发凉,屏着呼吸,生怕自己闹出一点动静,引起那四个男人的注意。 幸好,那四个男人没注意到这边的纸箱,反倒是一直巡视着对面的树丛。小区的花园里种了不少石竹,每次有鸟儿穿过,都能闹出不小的动静。 看着那四个男人到别的地方去了,羌若终于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麻的小腿,起身从纸箱子里出来。 羌若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还在想究竟是谁派人跟踪他?难道是羌家的人?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还没走两步呢,颈后就传来一股剧痛,糟糕!那四个男人还没走开......在意识模糊前,耳边传来了似真似幻的声音。 "羌先生,是您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下手狠了。" 再次醒来时,羌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人造皮革的沙发上,他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撑着眼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装修非常的华丽,每个角落都随意摆放着各种摆件。整体的墙面是暗红色,墙上挂了许多幅画。 浅色调的,深色调的......有素描,也有油画,只不过这些各式各样的花都有一个共同点,画中呈现的是同一个女人。 羌若的瞳孔骤然变大,这个女人,羌若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他想起来了! 在商洛在书房里,他的书柜上摆放的那一个相框,照片上的就是这个女人! 羌若双脚不受控制的走向那面墙,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别动!" 羌若吓得猛然一颤,迟缓的回头看向站在客厅门口的男人。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让他想跑都跑不了。 照在男人身后的光有些刺眼,模糊了视线,使他看不清楚男人的脸。 "你是谁?" 心脏跳的飞快,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到发白,指甲深陷在肉里,双腿禁不住地打颤,羌若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抓我?" 察觉到了羌若的紧张,那个男人低笑了一声。 "商某只是想请小伙子你来喝杯茶,手下的人不懂事儿弄巧成拙,对小伙子你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男人走到眼前,羌若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硬朗凛冽的五官,深邃的眉眼,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岁月的流逝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份深厚沉重的韵味。 羌若觉得这个男人的眉眼非常的熟悉,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喝茶?你请人喝茶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男人自顾自的招呼他坐下,又自顾自的给他斟了一杯茶。 "我还有事,也并不想喝什么茶,我要走!" 莫名其妙的一个人,羌若现在只想要快点离开。 "小伙子,还请稍安勿躁。" "你对这茶不感兴趣,对羌祝的死因总感兴趣吧?" 羌若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羌祝是意外车祸去世的,我是他儿子,我最清楚!你在这里胡编乱造什么?" 男人将斟好的那杯茶递到羌若面前,示意他坐下。 "是真是假?我想你心中自有分辨,羌先生是聪明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羌若默然,终于是顺了他的意。坐到椅子上,看着对面的男人。眉眼间一片凛冽,全然像换了一个人。 "这是当时,羌祝发生车祸路段的监控录像带。我想,你看过后,你就会明白。" 男人把手上的监控录像带递给他,羌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过了男人手上的东西。 "所以呢,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羌若执着的想要离开。 男人哑然失笑:"你自便。" 只要羌若看完这段监控录像,他就会明白一切。那就要看他,到底想要不想要知道真相了? 羌若刚走到客厅的台阶处,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羌先生,就不好奇我是谁?" 羌若眉头紧皱,当即就转过身去。从喉咙里挤出来了声音:"你是商洛的父亲。" 看清楚男人的脸的那一刻,羌若就对他的眉眼感到莫名的熟悉。刚刚他让他坐下来,距离拉近,他更加清楚的观察到了男人的相貌。 羌若终于确定了那股熟悉感是什么,这个男人的眉眼与商洛很像。 以及这个男人的年龄,羌若大概猜出来了,他是商洛的父亲。 第25章 队伍 “所以,羌先生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疑虑,还是说你就那么信任商洛?” 男人轻抿了一口茶,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 “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我自有定夺,这与信任不信任商洛没有任何关系。” 羌若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外走。 “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坚定的维护他,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该怎么收场?” 男人讥讽的笑声环绕在整个客厅里,羌若捂着耳朵不去听,简直是有病一样。 虽然说商洛身上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但是商洛如果真的是这场车祸的幕后黑手的话,那他怎么敢一直陪在他身边。 怎么敢若无其事的陪着他去羌柷葬礼! 再说,商洛有什么动机去谋杀羌祝。 说商洛是车祸的幕后黑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羌若拼了命的向门外跑去……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拦他,走到路边。看向四周陌生的建筑,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羌若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空荡荡的,手机也不见了!!难道是掉到了刚才的沙发上? 要回去拿吗? 不要!那个昏暗诡异的房子,他再也不要踏近它一步。 万念俱灰之际,羌若绝望的蹲到路边。把头埋到胳膊里,一股无助的酸涩涌上心头…… 突然,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熟悉的动作,羌若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眉眼从惊然到欣喜,一瞬之间,竟然红了眼眶。 “商洛?!” “嗯。” 下一秒,羌若就猛地扑到男人怀里。 “你是来接我的吗?” 语气里藏不住的哽咽,莫名其妙的被人跟踪抓走,又被强迫听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眼泪从眼角滑落,商洛胸口处的衬衣一片湿润,滚烫的泪珠牵动着他的每一次心跳。 “对不起……不哭了。” 商洛愧疚的给他道歉。 商洛到洲阁的时候,老爷子派去的那些人还待在会议室里没走。 姜堂见商洛到了后,就走到他身后。 “先生,用尽了一切办法,他们就是赖在这里不走。” 商洛没说什么,眼神示意让他出去。这其实也怪不了姜堂。这群人为首的是商祈,是商洛的小叔。 也算得上是商洛的长辈,背后还有商洛他父亲的指示。姜堂也没有什么办法去驱赶他们离开,夹在这中间也挺难办的。 “小叔,今天怎么有空来洲阁?” “来关照关照我的侄子啊,许久未见你,你都瘦了。” 边说商祈边走到商洛身旁,装模作样的拍了拍他的胸口,引起商洛的一阵反呕。 恶心! “小叔,最近倒是闲情雅致,还顾得上关心我。” 洲阁前段时间的一个产业项目竞标中,与商祈手底下的商氏集团分公司对打,毫无疑问的,商洛拿下了竞标。顺便还收购了他前年投资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 商祈这些天忙的焦头烂额,去弥补公司产业链上的空缺。 而现在,他的好侄子说他“闲情雅致”,那是就差把巴掌打到他脸上了。 商祈握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的说:“呵……未之啊,这光打拼事业也不行啊,也得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我和你父亲可都盼着你早点结婚,延续我们商家的血脉。” “你父亲可都是着急的很,直接把你的那小男朋友叫到老宅去了……” “姜堂,送客……” 话都还没说完,商洛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商祈已经达到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也没什么好再待下去的,摆了摆手,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商洛低压着眉眼,似乎能淬出寒冰,沉静的脸上布满郁色,浑身散发着冷气。像是暴雨来临前,天空中响起的阵阵闷雷,令人胆寒。 “姜堂,备车,现在回老宅。” 呵……好啊!跟我玩起“声东击西”这一套了! 姜堂一路飙车,可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到老宅的时候,羌若就已经蹲在路边了。 姜堂在车上看着,自家总裁满眼心疼的拍了拍姜先生的头,又把人抱在怀里,细声细语的,不厌其烦的安慰了一遍又一遍。 他真的不敢想,羌若今天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家总裁估计能直接冲进去,把老宅给掀了。 “他有没有为难你?” 羌若的小脑袋瓜还埋在商洛的脖颈,哭的时间太长了,还一抽一抽的。他点了点头,又扭了扭头…… 商洛有些好笑的问他:“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他双手捧着羌若的脸,拨了拨脸颊两侧的碎发。现在,他俯着身,基本上与羌若平视。 羌若的眼睛似乎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圈通红,一部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只顾着哭,问他受委屈了没有,也不说。 商洛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无奈般,在男孩额头处,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充满了珍视和尊重。这是,商洛在心里确定了对羌若的喜欢后的第一个吻。 它不像往常那般激烈,但蕴藏的感情,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吻都要浓烈。 细碎的吻,落到了羌若的眉心,眼皮,鼻尖……他吻去了他脸上的所有泪痕,最后停留到了他嘴唇的位置。 羌若的睫毛轻轻颤动,鼻尖充盈着两个人的呼吸。 商洛的嘴唇带着一丝微凉,温柔的描摹着他的唇线,没有过多的深入,只是轻轻的辗转在表面。 拇指摩挲着羌若的耳垂,指尖无意地绕过他的碎发。动作足够的轻柔,也足够的引他沉沦。 “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 羌若沉溺在这片名为“温柔”的汪洋大海中,漂泊的心灵寻找到了足以支撑他,安慰他的安宁。 上了车后,羌若才发现姜堂也在。那不就是说明,刚才,他跟商洛……那些,他全都看到了! 有地缝吗?他想现在就钻进去!! “今天,我爸跟你说的所有话,你都不要信。” 商洛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他怎么突然说起来这个?他难道是知道些什么? “我本来也就没有信。” “商总哥哥,你是亲生的吗?” 这句话说完,羌若他自己都觉得他有点冒犯。 “……怎么突然这么问?”商洛倒是没生气,语气里满是纵容。 “没……没事儿,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哪个父亲会指证自己的儿子是杀人凶手?商洛他父亲能那么底气十足的指证商洛,那就说明他肯定了解这背后的真相。 事情的发展就像是一团迷雾,羌若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如果打开商父给他的监控录像带,就能够戳开这层迷雾。 "回柒园?这几天不太安全,柒园再怎么说安全防护还是要比你的公寓要好一点。" 商洛低着头询问他。 "行。" 他可不想再被"请"去"喝茶"了,跟商洛住在一起与被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掳走谈话相比,哪个更好一点,羌若心里还是有数的。 "但是,我要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 他跟商洛现在又不是情侣关系,住一个房间太不合适了。还是要注意点儿分寸比较好,等到这些事处理完之后,他就安心的回学校读好他的书。 说不定那个时候,他跟商洛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分道扬镳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房睡?"商洛一脸认真地看着羌若问道,鬼知道,羌若竟然在他的语气里品出了一点"不可置信"?! "……本来就不应该睡在一起!什么叫分房睡?" 跟结过婚的夫妻一样,还用上"分房睡"这个词吗? "那之前……不也都在一起睡过那么长时间吗?" "那是……那是我当时……" 我当时不是要勾引你,一是为了外公的医药费,二是为了羌家的合作。 哪件事不是有求于你? "当时怎么?" "反正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丝毫扛不住商洛的连环追问,羌若眼神躲闪,手指绞住衣角。 "怎么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商洛依旧在问,似乎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肯罢休似的。 羌若挫败又无奈的应付他说:"是我变了,就是我变了,行了吧?" "渣男……" 冷不丁的冒出来这句话,商洛的声音又酸又涩,仿佛是从喉咙里硬生生的挤出来了这个词。 "…………" 羌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这是从商洛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像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就连在前面开车的姜堂都被震惊到了一下,差点把刹车踩成了油门。跟了商洛这么多年了,从洲阁的一个小透明员工一路升职到商洛的总裁助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都已经不是,被他家总裁震惊到说不出来话的程度!姜堂现在真的合理怀疑,他家总裁被夺舍了!! 羌若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回应商洛,索性就缩到靠车窗的一旁。商洛坐在左边,羌若靠在最右边。 中间隔着的空隙就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完全可以再坐一个人。 空气凝滞,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卡宴驶入柒园,羌若率先在右边下了车,没去看商洛一眼。机械地走到前面,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上的卡塔声,每一声都沉重的砸在地上。 带着一种冰冷的,孤独的决绝。丈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和感情。 他刚才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 一丝懊悔已经悄无声息的在羌若的心里生根发芽,脑袋嗡嗡作响,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要不去给他道个歉? 可商洛从回到柒园起,就钻到了书房里,一直都没肯给他这个道歉机会。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商洛才终于从书房里出来。 自从离开柒园后,就再也没有尝过奚姨的手艺。他闹绝食的那几天,柒园上下的所有人都不敢跟他说一句话。只有奚姨还好言劝着他,让他多少吃一点饭,别把身体饿坏了。 在他最绝望的那几天里,奚姨给了他无比珍贵的温暖。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羌若的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商洛当然也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 眉目间洋溢出了点笑意,"吃饭吧……" 商洛给他夹了一块牛肉放到他碗里,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生气了? 还真是没辜负羌若对他的评价,阴晴不定的,莫名其妙的生气,又莫名其妙的消气。 羌若把头埋在碗里,专心致志的扒饭。那他就什么话也不说,这样总行了吧?免得又触到了商洛的霉头。 "二楼的次卧已经收拾出来了,我今天晚上就睡二楼,你睡主卧,奔波了这么多天,好好休息一下。" "啊?"怎么突然就松口答应了?今天下午不还咄咄逼人说睡一个房间吗? 商洛在书房里反思了很久,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对于羌若来讲,最好的方式就是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还得慢慢煮。 不然给人吓跑了,他怎么办? "主卧里还有一些你的洗漱用品和衣服,需不需要帮你挪到二楼?" 羌若一脸懵懂的看着他:"需要还是不需要呢?" "我是在问你。"商洛轻抹了一下他的鼻尖。 商洛这是在故意说反话?不太像是。真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需要……" 羌若不太坚定的回答。 "好,那我让奚姨她们今天晚上就把你的东西搬到你的房间。" 商洛又给他夹了一块儿豆腐,看样子没生气!所以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羌若现在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商洛给他编织的一个巨大囚笼里。 以爱为名的囚笼,不囚人,只囚心。 晚饭过后,羌若屁颠屁颠的小跑着走回了他的房间。到楼梯口时,商洛忽然叫住了他。 他就说,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商洛他该不会又要变卦吧? "若若……" 怎么又突然这样叫他!羌若胳膊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咋了,还有事吗?" "明天有一个座谈会,你大伯会代表羌家去参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参加?" 羌若思考了一会儿,跟商洛一起去的话,那不就自动代表着他归入了洲阁的队伍。羌家那边……他大伯出席的话,如果碰上了面,估计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担心商洛可能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