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草》 第1章 名字 山雾是清晨最慷慨的赠礼,漫过青黛色的山脊,淌进竹影婆娑的庭院时,她正蹲在墙角,指尖轻轻拂过一块湿滑的青石板。青苔在石缝间蔓延,翠得像浸了晨露的碧玉,她的指尖刚触上去,那层柔软的绿便微微蜷缩,又很快舒展开来,仿佛在与她回应。 “该练剑了。” 清越的声音穿透雾霭,她立刻站起身,裙摆上沾着的草叶簌簌落下。没有应答,只是快步走到立于廊下的白衣老者身后,乖乖站定。老者是她的师傅,自她记事起便陪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师傅也从未提起,仿佛她本就该在这深山竹斋里,伴着晨钟暮鼓长大。 她没有名字。师傅唤她时,总是用“喂”“过来”,或是干脆用一声轻咳示意。她也从不追问,仿佛名字于她而言,就像山间的流云,可有可无。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竹斋、师傅,还有漫山遍野的草木生灵;她的世界又很大,大到每一片叶子的脉络、每一滴露珠的滚动、每一缕风的轨迹,都藏着无穷的乐趣。 师傅教她读书写字,教她抚琴弈棋,教她吐纳练剑。她学东西很快,师傅常说她有慧根,可她更喜欢的,是趁着师傅打坐或是研墨时,溜到竹斋后的溪畔,看水里的游鱼摆尾,听林间的雀鸟啁啾。尤其到了夏天,溪边长满了田田的荷叶,碧色的叶片挨挨挤挤,撑起一片清凉的绿荫。她会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托着下巴看荷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偶尔有蜻蜓停在叶尖,振翅时抖落的水珠溅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有时她会在荷叶丛中待一下午,直到夕阳把溪水染成金红色,师傅的呼唤声从雾中传来,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到竹斋时,裙摆上总会沾着些荷叶的清香,发间或许还缠着一两根细长的荷梗。师傅见了,也不责怪,只是会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让她擦擦脸上的汗。 除了荷叶,她最偏爱的便是青苔。竹斋的墙角、廊下的石阶、院外的老树根,凡是潮湿阴凉的地方,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她喜欢蹲在那里,看青苔在雨后疯长,看细小的蚂蚁在青苔间穿梭,看露珠在青苔的绒毛上聚成小小的水球。有一次,她在师傅的书房窗外发现了一片罕见的银边青苔,翠绿色的叶片边缘镶着一圈细密的银白,像极了师傅画里的水墨留白。她欢喜得不得了,每天都悄悄跑去浇水,生怕阳光太烈把它晒枯。 师傅的书房里藏着许多书,她认字后,便常常趁着师傅不在时翻看。那些书里有山川地理,有诗词歌赋,有江湖轶事,却没有一本提到过她这样的孩子——没有过往,没有姓名,像一株无人知晓的野草,在深山里自在生长。她偶尔也会困惑,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被师傅捡回来?可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林间的鸟鸣或是荷叶的清香冲淡了。她觉得这样很好,有师傅,有草木,有山水,足够了。 入夏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午后还晴空万里,转眼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竹瓦上,溅起细密的水花。她本在溪畔看荷叶,见状便快步跑回竹斋,躲在廊下看雨。雨水打在荷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荷叶微微晃动,把积攒的雨水抖落下来,形成一道道小小的水帘。远处的山峦被雨雾笼罩,若隐若现,竹影在雨中摇曳,墨绿的颜色愈发浓重。 她看得入了迷,索性搬了一张竹凳坐在廊下,任凭湿润的风拂过脸颊,吹动额前的碎发。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迷蒙,她渐渐觉得困倦,便靠着廊柱闭上眼睛,听着雨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泥土芬芳和荷叶清香,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梦里没有竹斋,没有师傅,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荷塘。荷叶长得比人还高,碧色的叶片层层叠叠,遮住了天空。她赤着脚走在荷塘边的泥地上,脚下的青苔柔软湿滑,却从不曾让她摔倒。她伸手去摘荷叶,指尖刚碰到叶片,便有无数晶莹的水珠滚落,滴在青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荷塘深处传来隐约的歌声,婉转悠扬,她循着歌声走去,却始终走不到尽头,只有满目的碧绿和沁人心脾的清凉。 “醒醒。” 师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缓缓睁开眼睛,雨已经停了,夕阳穿过云层,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松墨香气的薄毯,裙摆上沾着的青苔印记,竟与梦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师傅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支刚采来的荷叶,叶片上还挂着水珠。“你方才睡得很沉,”师傅的声音比往常温和了许多,“梦里见到了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见到了很多荷叶,还有青苔。” 师傅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沾着草叶和青苔的裙摆上,又望向院外被雨水洗得格外鲜绿的竹林和远处的荷塘,若有所思。这些年,他看着这个捡来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不恋繁华,不慕虚名,只爱山间草木,尤其对夏日的荷叶和雨中的青苔情有独钟。她性子沉静,像夏夜的月色,又带着草木的灵气,如清晨的露珠。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给她起个名字。她无名无姓太久,总该有个属于自己的标识,也好让她日后若有机会走出深山,能被人记起。他想过许多字,却总觉得不够贴切,直到方才看见她在廊下听雨而眠,梦里皆是荷叶青苔,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你喜欢夏天,爱荷叶,恋青苔,”师傅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这般意境,倒是难得。”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师傅,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师傅将手中的荷叶递到她面前,叶片上的水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一如她无数次触摸青苔时的触感。“从今往后,你便叫夏斋眠吧。” “夏……斋眠?”她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舌尖仿佛尝到了夏日荷叶的清香和雨后青苔的湿润。 “夏,是你偏爱的时节;斋,是你长大的地方;眠,是你听雨入梦、与草木相融的心境。”师傅的目光温和而深邃,“夏斋眠,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她看着师傅,又望向院外的荷塘,荷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青苔在墙角静静生长,雨后天晴的空气里,满是草木的芬芳。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仿佛这三个字,不仅给了她一个名字,更给了她一份归属感,一份与这片她深爱的土地、草木紧紧相连的羁绊。 “喜欢。”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师傅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笑容,如同夏日里最鲜妍的荷花,心中也安定了许多。他知道,这个名字,终究是配得上她的。 从那以后,深山竹斋里,便多了一个名叫夏斋眠的姑娘。她依旧每天跟着师傅读书练剑,依旧喜欢蹲在墙角看青苔,依旧爱在夏日的午后跑去溪畔看荷叶。只是如今,当师傅唤她“夏斋眠”时,她会脆生生地应答,声音里带着草木的灵气和岁月的静好。 有时,她会坐在荷塘边,手里拿着一片荷叶,轻声念着自己的名字:“夏斋眠……”风吹过荷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应她。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往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但她不再在意了。 她是夏斋眠,生于竹斋,长于深山,爱夏日的荷叶,恋雨后的青苔,有师傅相伴,有草木为友,这样的人生,已然圆满。至于过往,便让它像山间的云雾,随风散去罢了。重要的是当下,是眼前的荷叶青苔,是身边的师傅竹斋,是这个属于她的,名为夏斋眠的人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斋眠的剑法愈发精湛,棋艺愈发高明,笔下的山水也渐渐有了师傅的神韵,却又多了几分草木的灵气。她偶尔会跟着师傅下山采购,城里的繁华喧嚣于她而言,远不如山间的一草一木来得亲切。每次回来,她总会带回一些花籽,种在竹斋的墙角,让青苔旁又多了几分色彩。 某个夏日的黄昏,她又坐在廊下,手里抚摸着墙上的青苔,看着远处的荷塘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师傅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茶。“斋眠,”师傅开口,“你可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归宿。” 她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我的归宿,便是这里。” 师傅笑了,目光望向远方:“或许有一天,你会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夏斋眠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颊贴在微凉的廊柱上,感受着青苔的湿润和草木的气息。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走出这片深山,但她知道,无论走到哪里,夏斋眠这个名字,都将带着夏日荷叶的清香、雨后青苔的湿润,和竹斋的宁静,永远陪伴着她。 风吹过竹林,带来荷叶的清香,也吹动了她的发丝。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听雨而眠的午后,梦里是无边无际的荷叶和青苔,醒来时,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夏斋眠,这个名字,将与这片山水草木一同,在岁月里静静流淌,直至永恒。 第2章 竹斋有灵,名曰斋眠 竹峰七十二脉,以主峰清虚斋为尊,历代弟子皆以修仙问道、精进术法为毕生所求。晨钟暮鼓里,是剑破流云的锐响,是丹炉炼丹的青烟,是经卷翻动的簌簌声,唯有位于山坳处的竹影小筑,常年萦绕着草木的清香、虫鸣的细语,还有偶尔传来的轻软笑语,与整座仙山的肃穆格格不入。 这里是夏斋眠的居所。 自师傅为她取了这个名字后,她便愈发像株扎进了沃土的草木,自在舒展地生长着。师傅云游四方时,会将她托付给清虚斋的掌门照料,按理说,她该与其他师兄弟一同在演武场练剑,在藏经阁研学,可她偏偏成了师门里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师兄弟们热衷比拼剑技高低,钻研符箓威力,她却总在课后溜进后山,或是蹲在竹影小筑的庭院里,与花草鸟兽为伴。掌门起初还劝过几次,说她天赋不俗,不该荒废在这些“无用之事”上,可每次见到夏斋眠时,她不是在给受伤的小鸟包扎翅膀,就是在为新栽的花苗浇水,眼里的光比丹炉里的火焰还要鲜活,掌门便也渐渐默许了——毕竟,清虚斋千百年来,从未有过这样一颗与自然如此贴近的心。 久而久之,“夏斋眠”这个名字,在师门里渐渐被“大自然之神”的戏称取代。师兄弟们提起她,语气里总带着几分无奈又佩服的意味:“喏,那位‘神’又去后山喂狐狸了。”“找夏斋眠?不用去演武场,去她房里准能着,要么在跟兔子说话,要么在给植物松土呢。” 竹影小筑的房间,说是居所,倒不如说是一座微型的自然天地。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寻常修士的琴剑书画、丹瓶符箓,而是爬满窗台的绿萝,垂下来的藤蔓像绿色的帘幕,风一吹便轻轻晃动,扫过窗沿上摆放的一排陶盆。陶盆里种着各色花草,有从溪边移栽的菖蒲,叶片翠绿挺拔;有在山壁上发现的石斛,开着细碎的紫花;还有几盆不知名的小草,叶片上带着绒毛,是她某次雨后从石阶缝里挖回来的,小心翼翼地养在盆中,如今已长得郁郁葱葱。 房间的角落,放着一个用竹条编织的架子,第一层铺着柔软的干草,住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名叫雪球。雪球是她三年前在雪地里捡到的,当时它冻得瑟瑟发抖,后腿还受了伤,夏斋眠把它抱回房间,用温水擦拭它的皮毛,又采来止血的草药捣烂敷上,日夜照料。如今雪球早已痊愈,性子却黏人得很,夏斋眠看书时,它会跳上书桌,蜷在书页旁打盹;她给植物浇水时,它会跟在脚边,用柔软的绒毛蹭她的裤腿;甚至她练剑时,它也会蹲在庭院的石阶上,竖着长长的耳朵,看她的身影在竹影间穿梭。 架子的第二层,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名叫赤影。赤影比雪球来得晚些,是一年前闯入竹峰的,据说它误食了猎人的陷阱,被师兄弟们发现时,正蜷缩在树下,眼神警惕又凶狠。师兄弟们本想将它赶走,或是交给山下的猎户,却被夏斋眠拦了下来。她不顾赤影的利爪,一点点靠近,将带着草木清香的手帕递到它面前,轻声细语地安抚着。或许是她身上的气息太过温和,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纯粹,赤影竟渐渐放下了戒备,任由她为自己处理伤口。伤愈后,赤影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在了竹影小筑,成了夏斋眠最亲密的伙伴。 除了雪球和赤影,夏斋眠的房间里还有许多“小房客”。房梁上挂着几个手工编织的鸟巢,住着几只羽毛斑斓的小鸟,每天清晨都会用清脆的歌声叫她起床;窗台上的水盆里,养着几条从溪里捞来的小鱼,它们偶尔会跳出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引得雪球好奇地凑过去看;墙角的青苔旁,甚至有几只小松鼠在储物架下做了窝,夏斋眠从不驱赶,还会特意留些坚果放在一旁,看着它们抱着坚果蹦蹦跳跳的模样,眉眼间满是笑意。 师兄弟们常常打趣她,说她的房间比后山的密林还要热闹,走进去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兔子,撞到狐狸,或是被小鸟的粪便落到头上。可夏斋眠毫不在意,她总说:“它们都是我的朋友,这里是它们的家,也是我的家。” 她对这些动植物的疼爱,是刻在骨子里的。每天清晨,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打坐调息,而是给雪球喂食新鲜的菜叶,给赤影梳理顺滑的皮毛,再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水、松土。她会记得哪盆花喜欢阳光,哪盆草偏爱阴凉;记得雪球不能吃带露水的菜叶,赤影喜欢后山的野果;记得小鸟们的巢穴该定期清理,小鱼的水盆要每隔三天换一次溪水。 有一次,清虚斋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连续一个月没有降雨,后山的草木枯黄,溪流干涸,许多小动物都因为缺水缺食而奄奄一息。师兄弟们都在忙着加固山门、储存饮用水,唯有夏斋眠,每天天不亮就背着水桶,往返于主峰的天池和后山之间,为枯萎的草木浇水,给受伤的动物喂食。 天池的水有结界保护,不受旱灾影响,但路途遥远,山路崎岖,一桶水背在身上,对尚未完全筑基的夏斋眠来说,并不算轻松。师兄弟们见了,都劝她:“斋眠,这些草木动物生死有命,你何必如此劳心劳力?” 夏斋眠却摇了摇头,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干裂的泥土里:“它们也是一条生命啊,能救一棵是一棵,能帮一只是一只。” 她的坚持打动了不少师兄弟,有人悄悄给她送来加固水桶的符箓,有人趁夜帮她给后山的草木浇了水,就连平日里最严肃的掌门,也默许了她取用天池的水。赤影和雪球始终跟在她身边,赤影会用鼻子嗅出缺水的草木所在,雪球则会在她休息时,用柔软的身体蹭她的手心,仿佛在为她加油打气。 就这样,在夏斋眠的努力下,后山不少草木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许多小动物也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旱灾过后,当第一场雨水落下时,夏斋眠站在雨中,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草木,听着小鸟欢快的鸣叫,赤影趴在她的脚边,雪球蜷在她的怀里,她的脸上满是纯粹的喜悦,仿佛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都在这一刻汇聚在了她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自然之神”的称号,渐渐从戏称变成了师兄弟们发自内心的认可。大家发现,夏斋眠似乎真的能与自然沟通——她能听懂小鸟的鸣叫,知道它们在表达喜悦还是忧愁;她能看懂草木的长势,预知它们何时开花,何时结果;她甚至能安抚最凶猛的野兽,让它们放下戒备,与她和平共处。 有一次,一位师弟在下山历练时,被一头发狂的野猪追赶,情急之下,他想起了夏斋眠教过的方法——模仿小鸟的鸣叫,释放出温和的气息。没想到,那头原本凶猛的野猪,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转身离开了。回来后,这位师弟特意跑到竹影小筑,向夏斋眠道谢:“斋眠,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大自然之神’!要不是你,我这次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夏斋眠听了,只是浅浅一笑,摸了摸身边赤影的头:“不是我厉害,是自然万物都有灵性,你善待它们,它们便会善待你。” 她的房间,始终是清虚斋最热闹也最安宁的地方。师兄弟们遇到烦心事时,常会来竹影小筑坐坐,看着满室的绿意,听着虫鸣鸟叫,感受着赤影的温顺和雪球的可爱,心中的郁结便会渐渐消散。掌门也常来这里与她闲谈,问她一些关于草木鸟兽的事情,夏斋眠总能说得头头是道,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斋眠,你这般与自然相融,倒是领悟了修仙的另一层境界。”掌门曾这样对她说,“许多人执着于术法精进,却忘了天地万物,皆可为师。” 夏斋眠似懂非懂,她从未想过修仙的境界究竟是什么,她只是单纯地热爱着身边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在她眼里,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只动物都有自己的情感,它们不是冰冷的草木和野兽,而是陪伴她成长的朋友,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赤影似乎格外通人性,每当夏斋眠看书时,它会静静地趴在她的身边,偶尔用头蹭蹭她的手臂,仿佛在提醒她休息;当有陌生人靠近竹影小筑时,它会立刻竖起耳朵,眼神变得警惕,守护着夏斋眠和房间里的一切。雪球则活泼许多,它喜欢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有时会不小心撞到花盆,夏斋眠从不责怪它,只是笑着把它抱起来,轻轻拍掉它身上的泥土。 有一年夏天,竹峰的荷塘开满了荷花,夏斋眠便常常带着赤影和雪球去荷塘边散步。她坐在荷塘边的石头上,赤影趴在她的身侧,雪球蜷在她的腿上,她看着田田的荷叶和亭亭玉立的荷花,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清香,偶尔会轻声哼唱着师傅教过的歌谣。风吹过荷塘,荷叶轻轻晃动,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赤影会伸出爪子,试图去够那些水珠,引得夏斋眠轻笑不已。 她依旧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从未想过要去寻找。对她而言,清虚斋就是她的家,师傅和师兄弟们就是她的亲人,而赤影、雪球和满室的草木鸟兽,都是她最亲密的伙伴。她是夏斋眠,是竹峰的“大自然之神”,是被自然万物温柔以待,也温柔以待着自然万物的姑娘。 日子在草木的枯荣和鸟兽的相伴中静静流淌,夏斋眠的术法或许不是师门里最高强的,但她的心境,却是最澄澈、最安宁的。她的房间,永远充满着生机与活力,永远是清虚斋最温暖的一隅。 每当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在满室的绿意上,照在赤影慵懒的身影上,照在雪球雪白的皮毛上,也照在夏斋眠温柔的眉眼间,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卷。她会轻轻抚摸着身边的动植物,轻声说:“明天,又会是美好的一天啊。”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荷叶的清香和青苔的湿润,吹动了她的发丝,也吹动了满室的草木。赤影抬起头,蹭了蹭她的手心,雪球则动了动耳朵,蜷缩得更紧了些。 在这座修仙的仙山里,夏斋眠就像一株与众不同的草木,以自己的方式生长着,绽放着。她不追求功名利禄,不执着于术法精进,只愿与自然为伴,与鸟兽为友,在竹影小筑里,守着这份宁静与美好,做她永远的“大自然之神”。 第3章 竹影牵狐至,惊鸿识阿森 初夏的竹峰,晨雾尚未散尽,演武场的青石地面已被洒扫干净,泛着湿润的光泽。师兄弟们身着统一的青色练功服,身姿挺拔地列成数排,剑光起落间,划破晨雾的锐响与呼喝声交织在一起,衬得整座仙山愈发朝气蓬勃。 夏斋眠站在演武场边缘的老槐树下,指尖轻轻勾着赤影颈间的软绳——那是她用晒干的荷梗纤维编织的,既柔软又结实,不会勒到赤影。今日的她与往常大不相同,身上穿了件新做的裙子,不是师门常见的素色衣料,而是她寻来的淡碧色云锦,裙角绣着几簇细碎的白荷,裙摆摆动时,仿佛有荷叶在风中轻轻摇曳。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银线,衬得她肌肤胜雪,原本随意挽起的发髻上,还别了一支用竹枝和淡紫色野花编成的头饰,野花的清香与她身上草木的气息交融,清新雅致。 赤影被她牵在手里,火红的皮毛在晨光中亮得耀眼,它显然对演武场上的动静充满好奇,竖着尖尖的耳朵,琥珀色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那些挥剑的身影,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狐鸣,像是在点评谁的剑招更利落。 夏斋眠的目光也落在演武场上,却不是看师兄弟们的剑技,而是留意着场边的几株新栽的柏树。她昨晚路过时,发现其中一株的叶片有些发蔫,此刻正琢磨着要不要等会儿去后山挖些湿润的腐殖土来,给柏树松松土。 “斋眠,今日倒是难得,竟肯来演武场看看。” 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夏斋眠回头,见师傅正缓步走来,一身月白道袍,仙风道骨。师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露出几分讶异与赞赏。 “这身衣裳,倒是别致得很。”师傅的目光从她的碧色裙衫扫到发髻上的野花头饰,“还有这头饰,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往日可不爱这些装扮。” 夏斋眠闻言,抬手轻轻碰了碰头上的野花,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是我自己做的。” “哦?”师傅来了兴致,“你何时学会做这些了?衣料的纹样、剪裁,都透着几分巧思,比你之前穿的那些素衣好看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被附近几位休息的师兄弟听了去。众人原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可经师傅这么一说,才仔细打量起夏斋眠的装扮。 往日的夏斋眠,穿的多是简单的素色布衣,裙摆常常沾着草叶和泥土,头发也只是随意挽起,从未有过这般精心的装扮。今日这淡碧色的裙子,绣着清雅的荷纹,衬得她身姿窈窕,那支野花头饰更是点睛之笔,让她原本就带着草木灵气的脸庞,多了几分娇俏与温婉,整个人如同雨后荷塘边悄然绽放的白荷,清新动人。 “咦,斋眠今日这身确实好看!”一位性子爽朗的师兄忍不住开口,“这荷纹绣得真逼真,像是刚从荷塘里摘下来的一样。” “还有这头饰,看着简单,却越看越雅致,比城里那些珠翠首饰好看多了。”另一位师姐也附和道,目光落在那支野花头饰上,满是欣赏。 夏斋眠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收紧了手里的软绳,赤影似乎察觉到她的局促,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一声温柔的狐鸣。 师傅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又看了看周围师兄弟们眼中的惊艳,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好,好!我们斋眠不仅心灵手巧,模样也愈发出众了。既然你如今这般爱美,又有这般巧思,不如选一个你喜欢的人,我让他做你的助手,平日里帮你打打下手,采些布料、花草,或是帮你照看那些动植物,如何?” 这话一出,演武场上的动静都小了几分,师兄弟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夏斋眠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几分羞涩。谁都知道,夏斋眠是师门里最特别的存在,虽不热衷术法,却深得掌门和师傅的喜爱,性子温柔善良,若能做她的助手,日日与草木鸟兽为伴,想来也是件惬意的事。 夏斋眠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师傅会突然提出这样的提议。她看了看周围目光各异的师兄弟们,又低头看了看怀里乖巧的赤影,忽然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她松开手里的软绳,轻轻将赤影放在地上,蹲下身,指尖温柔地抚摸着它火红的皮毛,轻声说:“小狐,你去找一个你觉得最好的人,以后就让他做我们的助手,好不好?” 赤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琥珀色的眼睛转了转,对着夏斋眠叫了两声,然后转过身,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演武场中央走去。 众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赤影,好奇这通人性的狐狸会选中谁。演武场上的师兄弟们也都停下了动作,屏息等待着。 赤影在演武场上慢悠悠地走着,偶尔停下来,闻闻这位师兄的衣角,看看那位师弟的剑穗,模样认真又可爱。师兄弟们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它,有人甚至悄悄挺直了腰板,希望能被这只狐狸“看中”。 片刻后,赤影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年轻男子面前。 那男子身着青色练功服,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腰窄,一双长腿笔直修长,显然是常年练剑造就的好身材。他的面容更是俊朗非凡,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带着几分清冷,此刻被赤影盯着,耳尖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赤影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抬起前爪,轻轻挠了挠他的裤腿,接着便仰头对着他“嗷嗷”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又热切,像是在向夏斋眠推荐。它叫了几声,见男子只是愣在原地,又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模样亲昵极了。 “哇,是宋森师兄!”有人低呼出声。 宋森是师门里的佼佼者,不仅剑技高超,模样更是顶尖的俊朗,平日里性子有些清冷,不大爱说话,却很受师姐妹们的喜欢。没想到赤影竟然会选中他。 宋森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被选中,脸上的清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无措和羞涩。他看着脚边围着自己不停叫唤的赤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含笑望着他的夏斋眠,耳尖的红晕越来越深,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哎呀,小狐。”夏斋眠见状,忍不住笑着走过去,将赤影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别人也会害羞的,快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赤影乖巧地窝在她怀里,还不忘回头对着宋森又叫了两声,像是在催促他答应。 众人见宋森被一只狐狸叫得脸红耳赤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演武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欢快。 师傅看着这一幕,也笑得眉眼弯弯:“看来小狐的眼光不错,宋森,你愿意做斋眠的助手吗?” 宋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羞涩,对着师傅拱手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弟子……愿意。” 他的目光落在夏斋眠身上,见她正抱着赤影,对着自己温柔地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晨光,像盛满了星光,让他原本有些清冷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夏斋眠见他答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抱着赤影走到宋森面前,轻声说:“宋森师兄,以后就要麻烦你啦。我给你起个小名吧,叫阿森,好不好?” 她的声音柔软清甜,像山间的泉水,滴落在宋森的心尖上。他看着她眼底纯粹的笑意,又看了看她怀里对着自己眨眼睛的赤影,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以后你就叫我阿森。”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夏斋眠淡碧色的裙衫上,落在宋森俊朗的脸庞上,也落在赤影火红的皮毛上。演武场上的剑声依旧,草木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夏斋眠低头看着怀里的赤影,又抬头看着面前眉眼带笑的阿森,忽然觉得,这个夏天,似乎比以往更热闹,也更温柔了些。 阿森看着身边巧笑倩兮的少女,看着她怀里亲昵的狐狸,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他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再是枯燥的练剑研学,而是会多了许多草木的清香、鸟兽的笑语,还有这个名叫夏斋眠的姑娘,带来的无尽温柔与欢喜。 赤影像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融洽,在夏斋眠怀里蹭了蹭,对着阿森又叫了两声,声音里满是雀跃。夏斋眠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又看向阿森:“阿森,我房里的雪球肯定也会喜欢你的,还有那些小鸟和花草,以后我们一起照看它们,好不好?” “好。”阿森点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都听你的。” 晨雾散尽,阳光正好,竹峰的演武场上,剑光与笑语交织,一场意外的“选助手”,让夏斋眠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名叫阿森的伙伴,也让这座肃穆的仙山,多了一段关于草木、狐狸与温柔时光的故事。而这故事的开端,恰是那只通人性的赤影,与一场恰逢其时的遇见。 第4章 竹斋识趣,心起微澜 从演武场回竹影小筑的路不算远,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而上,两侧是郁郁葱葱的竹林,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絮语。夏斋眠走在前面,怀里抱着赤影,淡碧色的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裙角的荷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发髻上的野花头饰偶尔蹭到竹叶,落下细碎的花瓣。 阿森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距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背影上。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夏斋眠,往日只知道她是师门里那个总与草木鸟兽为伴的“大自然之神”,性子温和,模样清秀,今日细看才发现,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睫毛纤长,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竟有种不染尘埃的灵气。 赤影似乎格外喜欢这位新“助手”,窝在夏斋眠怀里,时不时回过头,对着阿森叫两声,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亲昵。夏斋眠察觉到它的动静,笑着回头看了一眼阿森,轻声说:“阿森,你看小狐多喜欢你,它平时对陌生人可警惕了。” 阿森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心头微微一动,连忙移开目光,看向赤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它很通人性,确实可爱。”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竹影小筑门口。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与演武场的剑气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温润而清新,带着花草的芬芳和泥土的湿润。阿森站在门口,忍不住愣了一下——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还要热闹。 爬满窗台的绿萝垂着翠绿的藤蔓,陶盆里的菖蒲、石斛长势喜人,细碎的紫花在绿叶间点缀,墙角的青苔铺展如茵,几只色彩斑斓的小鸟落在房梁的鸟巢旁,见有人进来,只是歪着头看了看,便继续梳理羽毛。不远处的竹架上,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正蜷在干草堆里打盹,听到动静,立刻竖起长长的耳朵,探着脑袋望过来。 “快进来呀,别站在门口。”夏斋眠抱着赤影走进房间,回头见阿森还在门口愣神,便笑着招呼道。 阿森回过神,迈步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的花盆和地上乱窜的小松鼠,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满室的生机。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随意与自然,却又莫名地和谐,仿佛一座藏在仙山里的秘密花园。 夏斋眠将赤影放在地上,赤影立刻欢快地跑到竹架旁,对着那只小白兔叫了两声。小白兔正是雪球,它认出了赤影,立刻跳下竹架,蹦蹦跳跳地跑到赤影身边,用柔软的绒毛蹭了蹭它的身子,模样亲昵极了。 “这是雪球,”夏斋眠走到竹架旁,轻轻抱起雪球,转身对着阿森介绍道,“它是我三年前在雪地里捡到的,当时冻得快不行了,现在可黏人了。” 雪球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在她怀里蹭了蹭,红红的眼睛看向阿森,带着几分好奇。 阿森看着那只雪白的小兔子,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它很可爱,和它的名字一样。” “是呀。”夏斋眠笑了笑,又指向房梁上的鸟巢,“那些小鸟是去年春天飞来的,我给它们做了鸟巢,它们就留下来了。每天早上,都是它们叫我起床呢。” 她又指着墙角的水盆:“那里养着几条溪鱼,它们喜欢干净的溪水,我每隔三天就会去后山给它们换水。还有那些小松鼠,在储物架下面做了窝,我平时会给它们留些坚果。” 她一边走,一边温柔地介绍着房间里的每一个“小房客”,声音柔软清甜,眼神里满是宠溺。阿森跟在她身后,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他发现,夏斋眠说起这些动植物时,眼睛里会闪烁着格外明亮的光芒,那是一种纯粹的热爱与欢喜,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介绍到窗边的一盆银边青苔时,夏斋眠停下脚步,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翠绿色的叶片,轻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青苔,边缘有一圈银白,像师傅画里的留白。我每天都会给它浇水,生怕阳光太烈把它晒坏了。” 阿森也跟着蹲下身,看着那盆罕见的银边青苔,叶片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就像这盆青苔一样,温柔而坚韧,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安静地绽放着独特的光彩。 夏斋眠介绍完青苔,站起身,准备继续介绍其他植物,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恰好与阿森的目光撞个正着。 这一次,她离他很近,不过一两步的距离。阳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阿森的脸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柔。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是常年练剑晒出来的,却更衬得他眉眼分明,英气十足。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里面似乎盛满了星光。 夏斋眠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个男子的脸庞,往日师兄弟们要么忙着练剑,要么忙着研学,她也总是沉浸在自己的草木世界里,从未留意过谁的模样。可此刻,看着阿森俊朗的面容,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剑香与阳光的气息,她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跳也越来越快。 原来,阿森长得这么帅啊。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青苔一样,瞬间占据了她的思绪。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目光从他的眉眼滑到他的唇角,又落在他挺拔的身姿上,越看越觉得顺眼,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痴迷。 她就那样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阿森,连手里的雪球什么时候跳下了怀都不知道。 阿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悄悄泛起红晕。他能感觉到,夏斋眠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与欢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像小鹿一样,清澈而懵懂。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片刻,阿森忽然注意到夏斋眠的头发。她的头发不是常见的黑色,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金黄色,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格外耀眼,像揉碎了的星光洒在发间。 “你的头发……”阿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是黄色的?” 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夏斋眠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对着阿森发起了花痴,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像熟透了的苹果。她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裙摆,声音细若蚊蚋:“是……是天生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羞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师兄弟们都说,我是天使派来的,所以才给我弄成了黄色的头发。” 阿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说法天真又可爱,倒很符合夏斋眠的性子。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的不自在渐渐消散,只剩下温柔的笑意:“确实很特别,很好看。” 被他夸奖,夏斋眠的脸颊更红了,她连忙转移话题,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说道:“现在时辰不早了,你应该要去练剑了吧?师傅说你剑技很高超,可不能耽误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对着阿森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等你练完剑,早点回来好不好?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阿森问道,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眉眼上,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期待着练完剑后,能快点回到这里,回到她的身边。 “等你回来就知道啦。”夏斋眠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像个藏着小秘密的孩子,“是关于院子里那些花的,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有你帮忙,肯定能快很多。” 她弯腰抱起跑到脚边的雪球,又看了看在一旁玩耍的赤影,对着阿森说道:“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阿森点了点头,心中虽有几分不舍,却也知道练剑不能耽误。他对着夏斋眠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温柔:“好,我练完剑就立刻回来。”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满室的草木和鸟兽,最后将目光落在夏斋眠带着金黄发梢的头上,才转身离开了竹影小筑。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夏斋眠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雪球,又看了看身边的赤影,轻声说:“阿森是不是很好看?也很温柔?” 雪球似乎听懂了,在她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轻柔的呜咽。赤影也凑过来,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夏斋眠笑了起来,抱着雪球,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竹林和远处的山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她的金黄发梢上,泛着温暖的光芒。她的心里,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原来,被人这样认真地看着,被人夸奖,是这样让人欢喜的事情。原来,除了草木鸟兽,和一个好看又温柔的人相处,也能这样让人心情愉悦。 她开始期待着阿森早点回来,期待着他能帮自己完成那个小秘密,更期待着,往后的日子里,能有他这样一个助手,陪着自己照看这些草木鸟兽,陪着自己度过在竹峰的每一天。 第5章 荷风伴劳作,心照两不厌 阿森练剑归来时,夕阳正为竹峰镀上一层暖金。他刚走到竹影小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夏斋眠轻柔的哼唱声,夹杂着赤影的低鸣和雪球的轻蹭声,暖意融融。 推开门,只见夏斋眠正蹲在庭院的花畦边,手里拿着小铁铲,小心翼翼地给新栽的花苗松土。她的淡碧色裙摆沾了些泥土,金黄的发梢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却丝毫不见狼狈,反倒多了几分烟火气的灵动。 “我回来了。”阿森的声音不自觉放柔,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夏斋眠回头,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眼底的光芒比夕阳还要明亮:“阿森,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些花苗,我上午刚从后山移栽过来,有些蔫了,想请你帮我搭个遮阳棚。” 她指着花畦旁堆放的竹条和油纸,眼神里满是期待。阿森点头应下,拿起竹条熟练地搭建起来。他常年练剑,手上力道掌控得极好,竹条在他手中翻飞,不多时,一个小巧玲珑的遮阳棚就初具雏形。 夏斋眠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拿着帕子,时不时给阿森递水,偶尔提醒他“这里再搭高一点”“那里绑紧些”。赤影趴在她脚边,时不时跑去阿森身边蹭蹭他的裤腿,雪球则蜷在她怀里,好奇地看着两人忙碌。 “你怎么想起种这些花?”阿森一边固定油纸,一边问道,目光落在花苗上——那是些不知名的小野花,花瓣小巧,颜色素雅,却透着顽强的生机。 “后山的野花长得好看,”夏斋眠轻轻抚摸着雪球的绒毛,“我想让竹影小筑再多些颜色,这样你们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更多好看的花了。” 阿森的心微微一动,他转头看向她,恰好撞见她眼底纯粹的笑意。原来她种花,竟是为了让身边的人开心。夕阳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金黄的发梢泛着微光,让他不由得看得有些失神。 “阿森,你看这样可以吗?”夏斋眠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连忙点头:“正好,这样既能遮阳,又能透风,花苗应该能活下来。” 两人一起将花苗挪到遮阳棚下,夏斋眠又提着水壶,小心翼翼地给每株花苗浇上水。水珠落在嫩绿的叶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她眼里的星星。阿森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里渐渐被一种温柔的情绪填满。 劳作完毕,夕阳已经西斜。夏斋眠邀请阿森留下吃晚饭,餐桌就摆在庭院里,简单的几样小菜,都是她亲手栽种的蔬菜,清香可口。晚风拂过,带来荷叶的清香和竹林的凉意,赤影和雪球依偎在脚边,偶尔发出几声轻柔的声响。 “谢谢你,阿森。”夏斋眠捧着饭碗,轻声说道,“有你帮忙,这些花苗就有救了。” “举手之劳。”阿森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两人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吃饭,听着风吹竹叶的声响,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夏斋眠偶尔抬头,撞见阿森温柔的目光,会忍不住红了脸颊,连忙低下头扒拉饭菜,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阿森也察觉到了她的羞涩,眼底的笑意更浓。他发现,和夏斋眠在一起,连沉默都变得格外惬意。她就像山间的清泉,能洗净所有的浮躁,让人心安。 晚饭过后,阿森帮着收拾好碗筷,便准备离开。夏斋眠送他到门口,手里还抱着赤影:“阿森,明天你还会来吗?我想请你帮我给溪鱼换水。” “当然。”阿森点头,目光落在她金黄的发梢上,“我明天一早就来。” 看着阿森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夏斋眠才抱着赤影回到庭院。她坐在石凳上,摸着怀里温顺的赤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有人陪伴着劳作、吃饭,是这样温暖的事情。 她抬头望向夜空,星星已经悄悄爬上天幕,月光洒在庭院里,给青苔、花草都镀上了一层银霜。夏斋眠轻轻哼起师傅教过的歌谣,心里满是欢喜与期待——期待着明天与阿森的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