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雄虫大佬》 第1章 第一章 诺大的办公室金属的墙壁上覆盖着薄薄的投影显示,房间里除了功能性的桌子椅子柜子以外没有任何装饰性的东西。没有盆栽,没有画,甚至连功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收了起来。房间里显得灰突突的,没有生气。 穆尼尔是一只很实际的虫,如果早晚是不属于自己的,那就不要有太强的占有欲。 功勋,他对荣誉的骄傲,包括自己的生命。 “真的不再赌一把了?”穆尼尔的副官塔尔背着手站在一边,忽然出声道,“要不然就按照元帅说的,试一试艾利安雄子……” 比起残暴的大皇子,□□的二皇子,胆小怕事又冷血的三皇子。 比起那些议员,贵族,和总统派的虫。 艾利安身体不好。 尽管他对他的雌奴调教侮辱虐待,甚至是虐杀,进了他的诺克斯府后便从此销声匿迹的雌虫数不胜数。但是他身体不好,所有的侮辱和虐待都关起门来进行的,也没那么多精力挨个亲自动手。万一呢? 万一娶回家以后,宠幸以后,就被遗忘了呢? 穆尼尔说,“扎克就选择了那位雄子吧?” 扎克曾经是穆尼尔手底下的副官。 宴会中遥遥地只能望见扎克推开乌泱泱的虫跪倒在坐在轮椅上的白发雄子的面前,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得到扎克的消息。 没有谁再敢提扎克的名字,一位即将晋升为少将,为了帝国浴血奋战的军官,却像蒸发了一样,连多余的呼吸都让他们感觉到沉重。 因为太稀疏平常了。军雌大多都是这样的下场。 有用的时候享受荣誉,没用了就扔给D级甚至是E级的雄虫,为了活命跪着求艹,最后被折磨死。 塔尔听了眼睛有点红了,语气略微带着一些冲动,“上将大人,您的精神海已经承担不住了,如果再不进行梳理就会发生暴动。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挣扎一下,为什么不愿意赌!您就这么不惜命吗?” “塔尔……”穆尼尔眯了眯眼睛,声音依旧还是威严的,“我要在白塔经受三个月的婚前调教,会被拔掉翅膀,□□地跪在雄虫的床边乞求一个爬床的机会。他拿鞭子打我,用机器侮辱我,我要蹭着他的腿乞求原谅。” 他的声音就好像在说,我,这样的我。 “大家都是一样的……”塔尔低着头小声说。 活着本来就是丑陋的。 我们都是这样活着的。 “我想站着死。”穆尼尔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塔尔,我想站着死。” …… 这些妄想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不久后的资源星球夺还战中,穆尼尔因为精神海发生了小暴动一时间和使用精神力操控的机甲失去了同调,受到了敌军的炮击。 他的副官塔尔掩护过程中承受了大多数的炮火,在战争中丧命。 还没有来得及去读自己的副官死前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通讯,穆尼尔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被送上了虫族军事法庭,收缴了一切私有物品,最高法院连夜提出取消军雌婚姻豁免权的条款。 理由是没有结婚的雌虫在战场上就是最大的不定因素。 堪比叛国。 议员吵得热火朝天,而在这个条款发布之前穆尼尔的单独审判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伤势还没有恢复的军雌**着上身,被拔除了虫翼,手上戴着镣铐,脖子上戴着力量限制的电击项圈,嘴上戴着口套,浑身伤痕像是野狗一样跪在当庭。 像是看戏一样坐在包厢里,二皇子,艾利克斯·希尔雄子正把玩着手里的一颗钻石,两腿放在跪着的雌奴的后背上,雌奴赤身**,肩胛骨本来用来收纳虫翼的地方用金属圆环扩开,穿上了柔软而艳丽的丝带。 “笃笃笃——”沉重的木门被敲响,艾利克斯放下了手里的钻石,朝身后招了招手,让跪在一旁端着果盘的雌奴去把门打开。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一身白色戎装的雌虫。 雌虫面无表情,就连睫毛也没有过多的颤动,像是机器一般转回头将坐在轮椅上的雄虫推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一只病恹恹的雄虫,苍白的面孔像是失血马上就要昏过去了一般,白色的长发倒是不显毛躁,柔顺地衬托着他瘦削的脸庞。 雄虫的面部线条非常的柔和,眼睛大且圆,白色的睫毛下血一般妖冶的红色瞳仁也无法阻止他微微上扬的眼角和面无表情时自然上扬的唇角带给其他虫第一眼可爱的视觉印象。 这张脸看不出来多大年龄,可能15,可能25,可能35。再往后虫族也不会有太多的容貌变化,直到进入衰老期。 只看长相谁也想不到这个像是波斯猫一般柔和又娇媚的少年一般的雄虫会是帝国第一经商世家诺克斯世家仅存的继承者。 “好久不见,什么风把诺克斯公爵给吹来了?”二皇子艾利克斯懒洋洋地打招呼。 艾利安没回,只是挂着饶有兴趣的笑容,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推着自己轮椅的雌虫的手。 许是这是什么操纵的暗号,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雌虫便自发地把艾利安推到了更靠近看台的地方,从轮椅下方拿出靠垫垫在艾利安的腰后,轻轻抬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让他能够姿势更加舒服地低头去看跪在庭上的雌虫。 这些动作就算是艾利安的回应了,二皇子踢了踢脚底下的雌虫,站起来,用指尖点着站在艾利安身后面无表情的雌虫的下巴,去看他的脸,然后有趣摸他脖子上看不清晰的虫纹,笑着说了一句。 “SS级的雌虫,诺克斯公爵你养的狗品种越来越好了啊?” “不好找。”艾利安掩着嘴角轻轻笑,笑完又咳嗽了一声。雌虫听到了赶紧回过头,没理会站在一边的二皇子,单膝下跪一边轻轻拍着艾利安的后背一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打开了包装放在了艾利安的嘴边。 用嘴唇抿着糖果又用红润的舌头卷进嘴里,艾利安有些含糊地笑着说,“3S的雌虫,还是上将,就更不好找了。驻扎在首都的上将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完。” 说完他也不拐弯抹角,朝着二皇子伸出手,像是要糖的孩子一般说,“给我吧。” “哈——”二皇子怪笑了一声,揶揄地说,“公爵说得倒是轻巧,你也知道3S不好找,把他从军部拉出来没有点天时地利人和根本就做不到。现在好不容易把他送上法庭,准备强制分配了,那么多达官显贵拿着自己的资源星领地想要和我换玩上将一个晚上,你能给我什么,说要就要?” 艾利安也没反驳,只是低着头看着浑身流着血,好似完全没有攻击力的雌虫,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单膝跪在自己身边的雌虫的头发,想了想说,“你白送给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二皇子也笑了一声,就问,“凭什么?” “凭你们没有哪只虫养过品种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这种退役的军犬,就是戴上了枪口也一样能把你撕碎。” “你还不如我呢,凭什么就撕不碎你?” 艾利安的舌头拨弄着嘴巴里的糖,安抚一般地抚摸着雌虫的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是地窖还是小粮仓在这种军火库面前都只是摆设,拿在手里就是烫手的山芋,杀不掉,训不服,不好玩儿,白白让他惦记着,恨着,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玩得熟透了,□□都糜烂流脓了,一碰就喷水,一打就哭,像一条摇尾乞怜的母狗一样跪在地上蹭我的腿的时候再给你玩不好吗?”艾利安笑眯眯地说,“反正你也喜欢烂货。” “操,这话说得。”二皇子也没生气,他确实喜欢调教过的烂货。 很少有雄虫是享受调教的过程的,雌虫不把爪子都磨烂了根本也用不了。他喜欢军雌喜欢的就是军雌在军部耀武扬威,武力值很强,拿着帝国勋章满身傲骨,又欲求不满没有他的精神力抚慰就只能蹭桌角的婊子样儿。 这种狗A级的白塔都够呛能调教出来,再往上能把这种SS磨得说一不二,解开了所有限制,递上去脖子都不敢动的,就只有艾利安一个了。 更厉害的是艾利安的狗都看不出来别的狗畏畏缩缩的那种怕,只有乖,带出去也高级,看着也舒坦。 说实在的他知道艾利安喜欢穿环,他对艾利安身旁这只雌虫也很眼馋,想看看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 可惜艾利安有得是钱,狗杀了都不卖。 “如果他之后转借给我,那我就同意。”最后二皇子说。 两虫又敲定了半天的具体的章程,最终终于定了下来,艾利安也累得闭上了眼睛,有些懒洋洋地依靠在轮椅上。 他的雌虫就把他的椅背往后放,腰间用一条丝绸的带子缠上免得他滑落,动作轻柔地碰不掉一片花瓣。 “行了,给我送进白塔就行了,到时候让白塔给我送到家里来。”艾利安恹恹地说,浅笑中就透着一股甜味儿。 “老规矩,加强家务训练,别碰□□?” 艾利安笑得有些放肆,“他们碰不了,再让他把虫爪咬掉,一群废物点心。” …… 艾利安的身体不允许他直接乘坐飞行器回家。金发金瞳,面无表情的雌虫推着艾利安一起走进了休息室,便握着艾利安轮椅的把手没有再动作,就像是家务型机器一般开始待机了一样。 如果艾利安不是摸了摸雌虫的手都发现不了他的指甲死死地陷在肉里,手背上青筋都绷出来了,但是硬生生地没有施力在把手上。 “难受了?”艾利安问。 难受是正常的,米兰不是在主星长大的,没有他见得惯。 米兰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艾利安说着拍了拍扶手。 米兰绕到轮椅前方,坐在地上,像虫崽一样两只手抱着艾利安的右腿,额头轻轻的抵在他的膝盖上。 艾利安把他的头抬起来,看他眼眶有点泛红,但是没哭。 “没哭啊?”艾利安微微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牛奶糖,打开包装喂进了雌虫嘴里,“没关系的,可以哭,你还是只小虫崽,才18岁,不用非得忍着,也不用留下来做我的雌奴。我送你回家?” 米兰固执地摇了摇头,拿起艾利安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虔诚地吻了一下,重新低下头。 “我还可以坚持,雄父。” 决定还是开这篇文了!写了有一段时间了!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 2 章 “叛国罪?” 把刚刚从战场上昏迷抢救出来,本来应该被授予勋章的军雌从医院里拉出来扔进监狱。 刚刚为国捐躯,尸骨未寒的年轻少将的死就成为了扣在他的长官和好友身上的一把枷锁。 因为害怕被虐待,被侮辱,最后连一点尊严都不剩而拒绝接触雄虫成为了故意为帝国埋下一颗炸弹。 这些害怕反而成为了剥夺他尊严的把柄。 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听信了不识新闻的虫对自己长官的侮辱,穆尼尔的作战官沃蓝愤怒地想要怒吼,想要不顾一切虫化,冲进帝国最高法院把那些虫面兽心的王八蛋全部都杀了,让他们也了解一下生存的恐惧。 操,操,操,操,操!! “冷静,你冷静!”泽斯是军队医疗部的亚雌,带走穆尼尔的时候他正在为穆尼尔治疗。 “塔尔才刚刚死!”沃蓝吼得都有点破音。 “你以后也要找雄主的。”泽斯说,“我们都是这样活着的。” 沃蓝的血液这才平息了下来。不对,不如说是冷却了,凉了,冰冷了。 是,上将这件事之后达到将级可以拒绝强制匹配的律条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玩笑了。 有的军雌肯定会因为这个原因憎恨长官。不只有长官在拼尽全力保留自己的尊严。 “死了可能是一件好事。”泽斯幽幽地说道。 塔尔特别帅气,身材高挑,一头棕色的头发总是凌乱地飞舞着,眼睛里有一种别样的光彩。 想要他的雄虫一定也有很多。 沉默。 穆尼尔的直属军官们坐在一个房间里,却只能吐出压抑地沉默。 就像对待扎克一样,不是因为害怕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无力,所以不得不沉默。 …… 最终的判决穆尼尔甚至没有在现场,雄虫们争执着,喧闹着,一开始还表现得好像在探讨案件本身,到后来就差在法庭上叫嚷,“我想要他!” 这些穆尼尔都不知道。 钩锁穿过他的肩胛骨,从本来应该长着虫翼的疤痕处穿了出来。他的双手被挂在刑架上的手铐拷着,让他不得不保持一个跪立的姿势。两腿的脚踝处一边钉了一颗钉子,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 正常雌虫也不会被这么严防死守,但是他可是帝**部唯二的SSS级雌虫,如果真的让他爆发别说是这个监狱,就是这栋大楼他都能全部轰塌。SSS级雌虫有近乎轻型机甲的战力,不管是速度,爆发,攻击力还是恢复,只要有一方的劣势就不可能被评级为SSS。 看守也是一只雌虫,这会儿正朝他走来,警棍用力砸在了铁栏杆上。 穆尼尔没有动,只是抬了抬眼。 “便宜你了,叛国的臭虫!”看守带着恶狠狠地,厌恶地神情骂道,“这么重的罪只需要两年内生出虫蛋来就可以抵消。” 穆尼尔的嘴角扯了扯。 “你笑什么!”看守用力拉了一下面前的绳索,扣在雌虫脖子上的项圈猛得收紧,放出了电流。 穆尼尔的肌肉瞬间开始抽搐,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太久没喝水了就又要失禁了。 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穆尼尔才终于嘶哑着说,“不能笑吗?你都说了便宜我了。” 看守又用力扯了十几下绳索,穆尼尔的身体扭曲着,挣扎着,发出压抑的嘶吼声。喊着喊着又笑出了声,之后怎么也控制不住地狂笑起来。 穆尼尔想要死刑,这些看守都有所了解。现在穆尼尔已经强制分配了,真的把虫整死了他可能要承受那位的怒火,看守这才收手,压低声音阴沉地说。 “你知道你未来的雄主是谁吗?” “诺克斯公爵,伟大的艾利安·诺克斯雄子。你知道发配为他的雌奴的贱虫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都被抽了筋,扒了皮,泡在盐水里,用鞭子抽,用打桩机打,最后全部都被扔到地下街区卖了。”看守吼道,“你觉得那位会因为可怜你而给你一个虫蛋吗?这只不过是死缓而已!” 最残酷的死缓吗? 穆尼尔笑累了,闭上了眼睛。 但是一闭上眼睛他的大脑就不断闪回出自己的身体被困在不能动弹的机甲里的无助。精神暴动皮肤割裂般的痛苦。 他都没听清塔尔朝他喊了什么,只觉得疼得头皮发麻,机甲被他自己从内部破坏得无法脱出,以及最后塔尔的机甲朝自己扑来随后在土黄色的小行星上像烟花般爆炸的瞬间。 被硬生生挖掉虫翼的痛都没有那一瞬间的万分之一。 再之后白塔的执行官来了,按着他的手去签接下来的调教目录,他也没有去看。 他不怕死刑,他不想活在这样的世界上。 但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还是会为了塔尔的死而感觉到痛苦?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这些他都不得而知了。 直到…… “穆尼尔。”泽斯的声音,坚定而沉稳,就像他这只虫一样,冷静又强大。 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是求自己的雄主替自己走了后门,混进了白塔来接他的官员中,获得了一个和他见面的机会。 泽斯的手里拿着烧红的烙铁,按照指使去脱穆尼尔的裤子,把烙铁用力地按在了他的下腹部。连穆尼尔都颤抖了一下,泽斯的手却没有抖。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只是为了和你说一句话,你听就好了。” 穆尼尔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朋友会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在他的下腹部贴着生殖器烙下了“下贱”以后还想要劝他活下去。 “都说艾利安的雌奴都被扔到了地下街区,但是你们追查叛乱军的时候去调查过,你比我更清楚,扎克不在那里。” “找到扎克。就当自我安慰了,别白白遭了这个罪。我等你的消息。” 之后穆尼尔被抓着穿透肩胛骨的钩子强迫站了起来,被推搡进了押送车,从头到尾他也没有说话,也没给泽斯一个眼神。 只是他的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就像小时候,挨打的时候就在脑子里假装自己是被审问的高级军官,正在执行卧底的秘密任务。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念想。 来都来了,再坚持两年试试。 …… 在穆尼尔在白塔中受训的三个月里,诺克斯府从上到下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字面意义上的,就大扫除。 本来留在诺克斯府的虫,从管家到仆从到各种事务员全部都接受了其它的安排,在机械大革命3500年后终于还是被机器管家取代了。 诺大的公爵府,靠着纯虫力打扫不干净,堆积着灰尘的边边角角都被机器管家拖着腮帮子喊着“扫描灰尘!有灰尘!有灰尘!有灰尘!”给嘬走了。 管家虫肖恩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所有机器管家都设置成了静音模式,之后还要分配每一只虫的去处。府上没有一天事安宁的。 “少爷,您是不是觉得还挺爽的?”管家给窝在沙发里看纸质书的艾利安调整了靠垫,在他的脚下垫上一个靠枕,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替艾利安戴上,又把他的头发从眼镜腿下抽出来,小媳妇儿一样地幽幽地说。 “爽呀,以后就没有你管着我了。”艾利安没有抬起头,“就是新管家能不能不用嘴嘬灰尘啊。” “这是你应该关心的最后一件事。”肖恩说,“米兰今天还闹来着,问我为了保护你反而把战力撤走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你是怎么说的?”艾利安问。 “我跟他说要么别找那个3S,我们加强警备。要么就把他找来尽快让他归顺。我们一堆虫乱哄哄地他融入不进来。”肖恩说,“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就是骗他个小崽子的,就算用不着穆尼尔你也一样会把他接回来的,他毕竟是一个上将,放在哪里都是一台能量站。更何况3S不是那么好找的,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但是我们不在也确实太危险了。” “评级只是战斗力,以我的实力任何战力都是形同虚设……” “他就是个CCC也能掐死你?” “是这个理儿!”艾利安打了个响指,“不差他一个3S,我根本就感觉不出来战力上的区别。” 看着管家还是担心,艾利安像猫一样缓慢地眯了眯眼睛,笑了笑,“没关系的,我有数。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哥哥还下落不明,乐园又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我虽然好说话但是也别让我太失望了。” “是。”管家单膝跪在地上,嘴唇轻轻碰了碰艾利安的手。 艾利安轻轻点了一下管家的肩膀,才懒洋洋地抽回手捏了捏有点酸痛的脖子。 …… 穆尼尔并不是一直都是现在这样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想法的性格。 他小时候挺皮的,雌父打他他就假装自己是高级军官在执行任务期间被敌军捕获,所以他不能招。 被赶出去不许吃饭也不许回家的时候他就假装自己正在偏远星球征战,想要活下去就要自己摘野果捕捉野兽。 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内化过外界的苦难,那些苦难对他来说都是需要克服的危险。 长大了才知道,被雌父打是可以克服的,但是雌父为什么要打自己是克服不了的。 就像塔尔说的,我们都是这样活下去的。如果不认同这样的生存之道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还不想死。 在泽斯点醒了他以后,穆尼尔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想要对外界宣泄的狂傲和仇恨都被一针扎瘪了。他开始学习白塔传授的教学,努力用管教之外的时间背诵雌奴守则。 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雌虫必须要学会的东西,从家务到厨艺到跪姿,如何充当家里的家具,怎样主动承受鞭子才能更痛又帮雄主更加省力。 艾利安是白塔的老主雇了,一年十二个月随时去白塔看都能看到三个以上同期正在培训的雌奴。 因为艾利安是主雇的原因白塔里有专门为他的雌奴准备的训练章程。艾利安自己的兴趣爱好是从0开始调教,所以删除了床事,戒律和家务是他的雌奴主要的培训章程。其中光是艾利安自己吃得惯的食谱就有上百种,一天熟练掌握一样三个月培训时间都来不及,所以哪怕删除了床事训练的日程也并没有轻松三分之一。 走进庄园的路上穆尼尔就像第一次上战场一样惴惴不安,想想也觉得正常,自己后半生的命运以及后半生的长短在踏进这个庄园的一瞬间就决定好了。 走在前面的教官拽着连接着穆尼尔项圈的锁链,被站在原地的穆尼尔拽得踉跄了一下,回身狠狠得瞪了他一眼——从白塔办法毕业证明的那一瞬间教官就没有责打其他雄虫的雌奴的权利了——按下了庄园的门铃。 响应的声音并不清亮,柔和中带着一点慵懒,“让他进来你们就可以走了,到主宅二楼左侧的第一个房间来。” 白塔显然已经对这种安排习以为常了,稍微寒暄了两句,并且提醒答应的管家虫要好好看管好他,控制项圈的KEY多复制几份给仆从,随后便离开了。 大门是自动关闭的,穆尼尔站在那里连大门都没有关,他以为来接自己的仆从很快就会来,但是站了许久也不见来虫。就好像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推开大门走出去。 当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走出去了,迎接自己的就是捕获,管教,以及重新审判。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他的社会身份已经死了。这里就是他的墓地。 所以他还是吸了吸气,自己捧着项圈的锁链,走进了庄园。 从正门到主宅大约有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的篱笆修剪得很漂亮,园丁型机器管家看到他以后一边朝他招手一边从嘴里吐出水给草坪浇花,为了不破坏草坪大腿还是粗的,到了脚上就变成了两根钉子。穆尼尔还有心情笑了一下。 但是心中诡异的心情依旧无法驱散。一年收30个雌奴以上的诺克斯庄园里,一只虫也没有。 不仅花园里没有园丁,主宅里没有仆从,没有迎接的管家,也没有服侍的雌奴。连心跳声也没有。 这样的地方却并不算安静,家务型机器管家这会儿正在工作,圆滚滚的身体行动并不快,在滚到有灰尘的地方后就会忽然长出四肢固定在地上,然后从像是脸的地方“滋——”地伸出很长的一根管子,然后就是“嗡——”的一声吸尘的声音。 穆尼尔终于走到了二楼。他本来就没有抱着任何希望,但是这座宅子依旧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太诡异了,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这里不是他想象的任何一个雄子的家的样子。 双膝跪在地上,穆尼尔轻轻敲了敲门。 “雄主。”他轻声说。 “进来。”竟然是门口答录机中传出的声音。 没有等他推门门便自己朝里打开了。穆尼尔低下头按照标准的姿势爬行到雄主的床边,这才抬起头,第一次从不是照片的地方看到自己未来雄主的样子。 雄虫生着一副少年像,纯白的长发从脸侧滑落衬托着苍白的皮肤。雄虫长着一对杏眼,眼底和眼角晕开一片红色,就像是滴在雪地里的鲜血一样扎眼,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在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像是山茶花一般的甜香。 漂亮,扎眼,恬静,柔和。每一个可以联想到的词汇都和暴虐没有关系。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暴虐的因子或者力气的人。 他穿着领口绣着花纹的宽松的衬衫,在腰腹处收紧,下半身穿着黑色的长裤,歪着头躺在床上,偏头看着穆尼尔。 “3S,等你好久了。”少年开玩笑地说,笑容很浅,转瞬即逝。 爱你们!感谢留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三章 “3S,等你好久了。” 穆尼尔低着头,听不出来这是一句嘲讽,揶揄还是玩笑。 “再近一点,我看看你。”雄虫拍了拍床沿,自己也拽了拽身后的枕头,离床沿近了一些,伸手去挑雌虫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雄虫的手指纤长,像羊脂玉一样温润而冰凉,仿佛一碰就会撞碎一般。穆尼尔不敢动,抬着头静静地看着雄虫。 为了让穆尼尔在“大婚”的这一天看起来更诱人一些,白塔废了不少功夫,也确实了解他的审美。 他一直都喜欢骨头看起来硬一些的,白塔就没有费尽心力把他的脸画得更白皙,或者隐藏掉他棱角的锋利。 穆尼尔黑发黑眸,五官非常地凌厉,眉骨高,眼窝凹陷,鼻梁直挺,剑眉星目。他比一般的雌虫还要高大一些,肌肉随着爬行和动作会变得显而易见,腰部紧实漂亮而且并不粗壮。 被像打量物品一样打量着,穆尼尔并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在艾利安收回手时再次低下了头——雄虫不喜欢被雌虫直视,会显得很不尊重。 艾利安看了许久后终于得出了结论,“漂亮。怪不得那么多雄虫想要你。”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让他高兴的话,但是穆尼尔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默不作声了,“感谢雄主的夸奖,能被雄主选中是贱奴的荣幸。” “你在军部也是这么说话的吗?”艾利安饶有兴趣地说。 这种话实在是算不上侮辱,他这段时间听过的难听的话比这要多上上万倍,但是可能是因为走进庄园后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诡异感,他还是一时间没接上话。沉默了两秒后才说,“不敢,贱奴就是为了雄主能玩得尽兴才入的军部。” 一秒,两秒,三秒,看不到艾利安的表情,穆尼尔只知道他一直没说话,许久以后就听到了他大笑的声音。 “你是在呛我吗?” 艾利安的口吻不像是质问,不知道是不是哪一个词触怒了雄虫,穆尼尔只是低着头,轻声说,“不敢的,我不敢的。” 真的很有趣,穆尼尔的这个礼仪学得又好又不好的。 说他学的好是因为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位了,一字一句也都是按照白塔的要求说的。说他学的不好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僵硬,没有什么感情。 其实这样最招性格恶劣的雄虫的无名火。 “好了,不逗你了,你今天第一天来,我有话要和你说,你抬头看着我,要不然我看不到你的表情。”艾利安的话慢条斯理地,好像对自己说的话都不太感兴趣。穆尼尔抬起了头。 “要说很久,你坐着吧?”艾利安说着就从自己床上扔下来一个枕头,很轻地砸在了穆尼尔的身上。 其实与其说轻,不如说雄虫差一点就没成功把枕头从床上扔下来。 枕头其实很重,不是羽绒的枕头,但是以虫族的力量,就算是雄虫也不应该这样。 穆尼尔有些发怔,艾利安当真就和他们说的一样是一个废虫,他忽然觉得就算有惩戒颈环他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艾利安。他不确定艾利安是怎么敢和他一对一在这个房间里独处的。是雄虫的傲慢吗?还是还准备了后手? 见穆尼尔没动,艾利安又说,“你要跪在上面也可以,视线和我平一些。” “感谢雄主赏赐。”穆尼尔差一点又低下头,将枕头压在了膝盖下,膝盖上的伤感觉舒服了很多。 但是这点伤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艾利安的态度就像斩首台高高举起就是不落下的大刀,他不明白艾利安为什么是这个态度,算不上尊重,但是打的几巴掌……算是巴掌吗?都不痛不痒的。让他觉得他不愿意期待终于明白了艾利安为什么是这个态度的那一瞬间。 坐立难安。 艾利安叫穆尼尔来主要是为了两点,第一是自我介绍互相认识,第二就是告诉他他的职责。 他第一次考虑把穆尼尔接回来,还是因为扎克。那个年轻的,一头红发的,怕起来会哭得眼睛和鼻头都发红,但是倔起来又十八个战舰都拉不回来的年轻雌虫。 在他的嘴里他的长官是一个成熟但是又不太解风情,直来直去又一往无前,只要抛给他希望,哪怕灰头土脸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的雌虫。 清空宅子里的虫,是一个态度,也是他根据扎克的描述给穆尼尔的一个答复。 这个答复给的很早,但是有一天当穆尼尔问出那个他等待的问题的时候,就会想起来自己早就已经回答了。 “知道我为什么接你回来吗?”艾利安问。 这种问题其实穆尼尔也思考过,但是结论无非是他是上将,征服起来更有成就感。以及他是SSS级雌虫,征服起来更有成就感。 凭穆尼尔对艾利安浅薄的了解,他觉得两者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艾利安看到他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试探地猜测道,“是因为贱奴的等级吗,雄主?” “猜得挺准的,”艾利安笑了笑,“真厉害啊,SSS级的雌虫。SSS的话就是3S吧?” “是的,雄主,贱奴的一切都供您差遣。”穆尼尔严肃地说,又觉得有点好笑——他伤成这样,精神海又处于暴乱的边缘,现在更是被拔了虫翼,这个作为军雌战斗力的象征。 破败成这个样子,真的还能有曾经的力量吗? 如果他的雄主不是在编瞎话唬他而是实话的话,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太叶公好龙了。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挂着SSS名头的空壳罢了。 但是艾利安想说的不是这个,“真厉害啊……我只有B级,但是比B级强一点,那就是BB吧?2B。” 嗯? 穆尼尔感觉自己脑子一滞,这段时间堆积的新伤旧伤让他的脑子有点发晕,没太听懂雄虫想要说什么。谁2B? “哈哈哈哈哈——”看到穆尼尔的反应艾利安没忍住拍着手笑了起来,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眼角都有些泛红,“诶,我发现你还挺乖的,怎么是这么个反应啊?” 他说着又伸手去推穆尼尔的肩膀,力道轻的就像没有一样,“我说你,坐下说吧,我看你快要不行了,这段时间累不累啊?” “是不是感觉自己要累死了,苦死了,活着都没有盼头了。”艾利安说着捏了捏穆尼尔的肩膀,“我们两个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以后也好一起相处。” “我叫艾利安·诺克斯,我雄父说艾利安是至高真神的意思,特别狂的名字,但是你也看出来了,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这些年已经不太能走路了,就说了这会儿话头就有点疼,你也说两句别让我自己说。”艾利安按了按自己的头,就嘴角挂着笑地看着穆尼尔。 就像是看朋友一样。 是啊,累死了,苦死了,就这样还被一帮朋友拖着非要我活着,如果没生下来就好了。 凭什么在给了他几乎是雌虫里最高的天赋以后又把他像个破烂儿一样摔在地上啊,就好像命运在跟他说,你别找什么借口了,雌虫一辈子也走不出头,你看,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看看你在干嘛?撅着屁股跟一根手指就能按死的雄虫磕头。 穆尼尔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想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把这段话说出来。尽管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间他依旧觉得很荒谬。 为什么?是因为艾利安的口吻太熟稔了吗?还是因为他第一次听到雄虫说雌虫累,尽管这话听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但是就好像已经不在意的事忽然收到了道歉一样,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累了? 穆尼尔忽然觉得后怕,他因为扎克的原因调查过这个雄虫,据说他手段之残忍令虫发指,但是跟他出去的雌虫都清一色的很听话。 他是……想让自己听话吗? 一边牵着绳子,另一边给每一个达成的指令奖赏。 小狗想要好好表现自己,因为他还想要被拍一拍头,还想听到那句,“是不是太辛苦了?” 比挨打更害怕的是想要奖励却被拒绝。 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了,穆尼尔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不敢的,雄主大人,贱奴叫穆尼尔·格林,是……是您的雌奴。” 他跟自己说,没关系,以不变应万变。他不可能是艾利安这种从出生就在商场混迹的雄虫的对手,只要保持原样就好了。艾利安如果破防发怒了,他反而松一口气。 “穆尼尔,Moon,是月亮吗?”没想到艾利安也一样以不变应万变,“好温柔的名字,真漂亮,真是适合你。” 艾利安靠在枕头上,轻轻地哼了一段曲调,才接着说,“你别想那么多,你怎样舒服怎样来就好了,但是你如果喊我的名字我会比较舒服,你觉得可以接受的时候就喊我的名字吧?” “我知道你听到了不少传闻,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留给你自己判断,但是有了这个判断的机会我就永远不可能再让你和外界联系或者放你出去了,这点你可以理解吗?” 喊雄主反而成了一种违逆,穆尼尔不知道明明都练了三个月的话术怎么都变得难以开口了,“是的,雄主,j……我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的健康状态也已经不允许我再返回军部了。” 刚说以不变应万变,雄子一句话他还是改口了。 要改雄主的称呼总不能不改自称,难道说“艾利安,贱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和他妈的犯贱一样。 “健康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都能吊着一条命你一个3S的恢复力没有治不好的道理,就是虫翼难办一点,也不是没有办法。”艾利安说,“这些你都不用考虑,只要能以我为中心,照顾好我就行了。” 什么意思? 穆尼尔有点发懵。他准备好被刮皮削骨来的,艾利安没有一丁点和自己等价交换的理由,但是他现在分明在和自己谈条件。 这一瞬间穆尼尔才真正想明白了艾利安在短短两分钟说的这些话的真实含义。 他把自己接来,不是为了玩着有征服感,而是为了他的3S,而且3S和2S的稀有度完全不同,他不希望自己的实力有任何跌落,全部都要为他所用。作为交换,他穆尼尔要照顾好艾利安,成为他的贴身侍卫。 左手换右手,等价交换的两头都是他艾利安自己获利。 他不仅既要又要,还要穆尼尔在交换之后对自己死心塌地。 “听明白了?”艾利安乐了,“听明白了表现一下你的诚意,上床帮我按按头。太阳穴突突地跳,要死了。” 穆尼尔站了起来。 “不跪了?”艾利安揶揄了一句。 穆尼尔的脸忽然有点红。 艾利安厉害就厉害在,在既要又要还要以后,穆尼尔依旧清楚的认识到,这是对自己有利的,而且比自己原本的处境要强百倍千倍的条件。艾利安一手红枣大棒玩的太好了,他就算理智上想清楚了,心里也有感激,和猛地松了一口气的庆幸。 就……这样了吗?本来以为之前的刑罚只是自己悲剧的开始,如果好好把握住机会的话,那段时间只会成为他一生的低谷吗? “我……”穆尼尔往前走了一步,才忽然感觉到离雄虫那么近,雄虫的沐浴露味儿像是青草,又带着一点微小却无法忽视的甜香都扑面而来。 他本来想问我这样你会忽然秋后算账吗? 想了想才问,“我是必不可少的吗?”我的实力对你的计划,或者事业,是必不可少的吗? 这是艾利安拿捏他的底牌,但是艾利安只是又拍了拍床说,“是呀,不然找你干嘛。” 其它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是穆尼尔在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坐上这么柔软的床,第一次背后有了支撑。雄虫的身上会散发出精神力的波动,粘在他身上让他有些腿软,他连呼吸都有些颤抖,两只手轻轻放在雄虫的头上,食指和中指按压着太阳穴,其他手指有规律地按压着头皮。 肌肤相亲的亲密感让他的手就像过点了一样,又真切的感觉到,艾利安太轻了,皮肤和没有温度一样,好像稍微用一点力就会散架。 “虐杀是真的吗?”穆尼尔低声问。 他不怕是真的也不怕是假的,他怕不确定。 “我说没有用。”艾利安说,舒服得哼哼了两声,整个人都躺进了穆尼尔的怀里。 确实没有用,怎么说他都不会全信。 “哎,阿月。”艾利安微微抬起头,看着穆尼尔的下巴,两只手抬起来,折叠到身后去抚摸他脖子上的项圈,“我给你摘掉吧,你控制一下力道。” 穆尼尔身子一僵,差点把艾利安的太阳穴按穿。艾利安“哎,哎”地叫着,用手去拍他的小臂,穆尼尔才赶紧控制住力道。 “可以吗?不怕我杀了你吗?”穆尼尔颤抖着说——他以为不管怎么等价交换,他都摘不到这个狗链子。 “你不会。” 穆尼尔不知道艾利安到底是哪里得来的情报,对他的性格简直一针见血。 他不会,他还没有绝望。 艾利安的希望像是胡萝卜一样吊在自己眼前,他这头驴现在铆足劲儿想要吃到,根本就不想鱼死网破。 “况且你想杀我差这一个抑制环吗?你明天早上睡过头忘了把药送到我嘴里,我就死了。” 艾利安在光脑上输入了一段KEY,又到处点了点,最后把自己的食指贴在了抑制环上。没过多久,“咔哒”一声,这个拴了自己将近半年的狗项圈,就这么掉了下来。 穆尼尔按着艾利安的力道没有明显变化,甚至更轻了。 艾利安靠在雌虫的胸口上,嘴里轻轻地哼着歌。 I wanna get closer to you…… Your crooked smile, sweet like hell…… I want the moon to shine/ Upon your hair with lavender smell…… La di do, la di do, la di do…… 忘了更新了,补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睡前没有拉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不要钱一样倾洒在雪白的床铺上。 穆尼尔**着身体,为了不压到肩胛骨一只手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睡得正熟,整个身体陷在羽绒的床铺里,被子半遮半掩着他的修长又健美的腿,从背后便能看到皮肤下肌肉的走向和纹理,在光线下呈现出起伏和立体感。 “唔嗯——”阳光打在脸上,把他黑色的头发照得滚烫穆尼尔才闷哼一声,一只手抓了抓头发,放下了枕头,坐了起来。 主宅里要么藏着双S的雌虫,要么就没有一只虫也没有。这一点在摘下项圈之后便是显而易见的了。 摘下了项圈自己就是自己全部的倚仗,就算绝对实力可能已经掉到S级但是也不代表SS能偷袭自己。这样的自信和艾利安对自己坦白了的踏实感让他终于放松了神经,这一个晚上竟然睡得不省人事。 他的恢复力很强,身上本来连成片麻木的疼痛和钝痛现在已经变成了位置明确的刺痛,一下一下就像扎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 如果雄主能赏赐给他治疗仓,哪怕只是社区医院的基础款他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双S的水平。这一点他没有必要催促,他的身体不仅是他的把柄,也是雄主的财产,只要他能表现出绝对的忠诚雄主就会把医疗设施“交换”给他。 他已经起晚了,该去照顾雄主了。 昨天的一身衣服几乎可以是衣不遮体,据说是可以挑起雄主的兴趣。虽然没有雄主的允许,他还是从衣柜里随便挑了一套遮体的衣服穿上,打开雄主卧室的门时也没有下跪。 大不了挨打。穆尼尔想着,推开了房门。 艾利安披散着头发像是洋娃娃一样平躺在柔软的床上,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生,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被单的一角,都已经攥出了褶皱。在穆尼尔恭敬地喊了几声,甚至是轻轻的推摇中都没有苏醒,就像是陷在了梦魇里。 其实穆尼尔不能够想象,艾利安作为一个尊贵的雄虫正常的状态比他最糟糕的时候的状态还要差,自保能力比他刚出生还要弱,性格乖戾残暴,自卑孤僻,心中充满无法发泄的怒火才该是他的常态。 不知道昨天是怎么笑出来的,而且还笑得很开心。 在穆尼尔不懈的推摇下艾利安终于醒了,磨蹭了很久才不太情愿地呻吟着睁开眼睛,一夜的噩梦后看到低头站在自己床边,衣衫整洁的穆尼尔,像是没想到一样蹭了蹭枕头,笑了。 “今天也很帅呢,Moon。”艾利安小声哼哼着,满意地说。 “先吃药吧,吃完想睡也可以再睡。”穆尼尔没搭理这句撩骚,他其实有点不知所措,就好像自己绑了蹦极绳,想着大不了摔死,等弹上来了才发现连坑底都没看到。 但是他还记得昨天艾利安说的,吃药吃晚了他就要死了。 “嗯,谢谢。”艾利安依靠着穆尼尔的手臂坐了起来,就着他的手把药吃进了嘴里,又就着穆尼尔拿在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咽下去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缓了缓才说,“衣服帮我拿好了吗?” 忘了…… 在穆尼尔的印象里,需要伺候穿衣洗漱的雄虫和需要跪着亲吻脚尖的雄虫是同一批。只是看现在这个样子艾利安可能确实生活没办法自理。 “大婚”的第一天就爬上了雄主的床(按头),第二天就在雄主摸到他的身体之前先一步摸到了雄主**的身体。毕竟是异性,穆尼尔觉得自己应该是害臊了,服侍雄虫穿衣服的时候指尖有一点颤抖。 雄虫低低地笑了一声。 雄虫非常的轻,脱了衣服后没有雌虫可以硬化的皮肤和虫纹,浑身上下一点疤痕和瑕疵都没有,像是假娃娃一般。他并没有瘦到脱相,关节分明肋骨凸出,反而皮肤如羊脂玉一般地温和又漂亮,只是没什么血色。 不管怎么样也是商圈的大佬,没有委屈了自己的道理。 他看着并不过分年轻却有少年气,说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言语和眉宇间都有一种和气质浑然一体的老成,就算是赤身**,毫无防御能力地躺在自己面前,艾利安不会像他一样紧张,也不会像他一样局促,一看就是被伺候惯了的样子,配合着他的动作穿着衣服。 “雄主,您的岁数……可以说吗?”问出这个话不仅仅是因为好奇,也是为了缓解紧张。他手里攥着那条黑色的裤子。 “都被你看光了我总要保持一点神秘感。”艾利安眉眼带着笑意,用手去拍他的小臂,腿蜷缩起来不配合穿裤子的动作,“内裤也要换的,昨天你太累了我都没让你帮我洗澡,脏死了。” 穆尼尔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咬了咬牙从衣柜里抽出内裤,尽量不去看艾利安的身体——大婚第二天,他连雄主的内裤都脱了。 “你又不出汗,也不出门。”穆尼尔明显感觉自己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们雌虫本来就有生育的本能,这会儿他的精神海就像一片废墟,理论上想让他发情只需要雄虫一丁点的精神力。昨天他是太累了,身上成片都疼得麻了,但是今天…… 他觉得再不快点他就要去换内裤了。 所以他才不想接触雄虫。他不怕流言蜚语,怕的就是实话。他就是贱,从来没被抚慰过的身体和身体里的本能就是在叫嚣着异性的接触。他现在恨不得把艾利安按在床上强上他。 “第一次这样是正常的。”艾利安配合着换上内裤,又穿上裤子,看了他的□□一眼说,“你的卧室里放了抑制剂,等你习惯了我的味道就不会总是这样了。” 艾利安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动物世界一样,再加上他已经穿戴整齐,穆尼尔才觉得脑子里冷静了一点,刚才那一阵就像是某种癔症,过去了以后还是会觉得很荒谬——雌虫荒谬的身体。 穆尼尔摸了摸艾利安的裤子,转移了话题,“反正也不出门,为什么不穿丝绸的睡袍?”舒服又好换。 “我发现你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怕我了是吧?”艾利安乐了,“你是觉得我作为一个残废一点儿也不自卑吗?没完没了了,说了两次不出门了。” “没有,我就是……”穆尼尔愣了愣,想起来了白塔的教学,“请雄主责罚。” 艾利安用手指了指一边的轮椅,让他推过来,自己说道,“换一身精神,我虽然不出门但是一天要处理的业务也不算少。而且我坐着轮椅穿不了丝绸的衣服,会滑下来。” 艾利安这么自爆短处,真的不像自卑的样子。 “是因为……残废吗?”穆尼尔其实不知道所谓的残废指得是哪里。雄虫身上哪里都可以动,也没有伤疤。 “你那个话术真的就是说过了就说过了,什么意义也没有呗?”艾利安笑着摸了摸穆尼尔的头发,“我没有残废,是身子太弱不能活动,所以肌无力。” 艾利安又补充道,“医生建议心率要尽量保持在最低,不然就会死。” 他又捻了捻穆尼尔的头发丝儿才放开手。 是这样……保持心率,理论上也不能生气吗? “依靠外骨骼不能行动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总是依赖,容易废掉。” 如果完全依赖外骨骼的话现在的肌肉也会完全退化掉,最后萎缩以至于完全不能行动。 穆尼尔扶着艾利安,看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坐在了轮椅上。 但是不依赖外骨骼的缺点就是雄虫洗漱都要穆尼尔帮忙。帮他束起头发将热水打在脸上,在脸上温柔地打出泡沫再洗掉,用黄色的毛绒毛巾擦干净他脸上的水煮和站在发梢上的水。帮他在洁牙器上挤上牙膏放进嘴里,再帮他拿出来洗干净。 穆尼尔一辈子也没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其他虫,一趟起床流程走下来他觉得自己满身大汗,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最终艾利安重新坐在了轮椅上穆尼尔才松了口气,觉得这就是他这一天能处理的事情的极限了。要不了多久又要到晚上了,还要给艾利安洗澡,帮他把身上擦干,把头发吹干,带他洗漱,帮他换上衣服给他送到床上。 在这期间艾利安要吃两顿饭,他要在随时给艾利安端茶倒水的情况下把那么大的庄园巡逻一遍确保没有任何机器管家出现问题,各处的安保系统没有漏洞。 他觉得这一天比在军部的一天还要忙。 “中午想要吃什么?”穆尼尔问。 艾利安捏着下巴,想了想说,“白汁海鲜焗饭。” 穆尼尔在脑子里温习了一下做法,这道菜并不复杂,而且还算是……暖胃?起码艾利安是可以吃下去的。 还没回忆完食谱艾利安接着说,“红酒炖牛肉,香煎柠檬鸡胸肉,烟熏猪肋排,蘑菇汤,煎芦笋,坚果蜂蜜沙拉。结束要吃草莓蛋糕。” 本来以为自己学了一百多个食谱够艾利安吃一个月不重样,没想到一个星期都不用他就要黔驴技穷了。 他没有光脑,连查都没地方查。如果不是艾利安是雄虫,找他麻烦根本不需要理由,他真的要以为艾利安在无端刁难他。 穆尼尔盯着艾利安看,看着看着忽然看到艾利安笑了,他也松了口气。 “不真做?” “真做。”艾利安收起了笑容,憋着笑严肃地说。 行吧,做吧,昨天他还想着今天要在惩戒室里度过,今天就是做几个饭而已。 “我和你一起下去,你去做饭把我抱到沙发上,我处理一点东西。” 穆尼尔看不到艾利安的光脑,艾利安这会儿这能一边接收着消息一边和自己聊天,叹了口气才反应过来,“抱……你去吗?” “嗯。”艾利安把手放在轮椅的操控版上,轮椅嗖——地一下漂移了出去,停在了楼梯口。 诺克斯府的主宅非常磅礴大气,却没有什么科技的感觉,比如说一楼到二楼,二楼到三楼,都只有木质的台阶连接着。 “你这个轮椅会漂移不会飞吗?”穆尼尔有点不能理解。 “我出门的那个轮椅连控制板都没有。如果给我扔那儿了我两个胳膊根本推不动那个轮椅的轮子,当场就死了。” “你怎么这么容易死。”到现在雄虫已经说了四五次他的死法了,每一个都很容易办到。 “我从小就这样儿,没有一个习惯的过程,我只要没有十个下属各司其职监控我的各方各面就会死。”艾利安说,“我这样都没死,还这么托大根本就不留自保的手段,其他虫就要想这到底都是因为什么。空城计,就是装逼。” 那那些虫呢?你十个各司其职保护你的虫在哪里? 他敢直接问艾利安是不是残废,但是这种问题他却不敢问,只是说,“你多留点自保的手段就没有必要演空城计了。” “依赖别人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艾利安说,“你看,你就开始不用尊称了。” 这时候穆尼尔才意识到,他以为自己循序渐进的改变其实都发生在了一天。尤其是在照顾完艾利安,给他穿衣服脱衣服,给他刷牙给他擦脸以后,他有点摸到艾利安的底线了——在很低很低的地方。 “如果说我这个毛病给了我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我知道要多依赖和信任别人,也知道了他们比想象中的要可信。” 没必要藏着掖着,没必要有所保留。 他再有钱有势自己本身都是脆弱的,如果没有他者的扶持早就灰都不剩了。 和生性多疑,一直在努力保护自己,不让其他虫看到真实的自己的穆尼尔比,他足够幸运,他是雄虫,而且在很小的年纪就有了不是靠他收买而是真心保护他的朋友。 “所以,抱我下去?” 其实这和抱不抱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但是穆尼尔莫名其妙很受触动。他能感觉到这句话里没有算计,艾利安想要这么说,所以就这么说了。 这一瞬间的艾利安很纯净,让穆尼尔想要相信其实艾利安不是那个既要又要的老狐狸……不对,他的气质比起哺乳动物要更阴冷,更像是毒蛇。其实艾利安只是对他有所怜悯,想要认识这样的他,想要看到这样的他。 怎么可能呢。 小臂兜在艾利安的膝弯,穆尼尔轻而易举地就把艾利安抱了起来。 起飞的途中艾利安像只小亚雌一样做作地倒抽了一口气,说道,“哥哥好强壮呀,好想在哥哥的小臂上荡秋千~” 穆尼尔差点把艾利安扔出去。 …… 好在厨房里安装了厨房助手,从点菜到备菜再到收拾灶台都可以通过控制面板直接控制,他需要做的也只有控制配料用量,控制火候,品尝咸淡罢了。就算是这样这一道丰盛的大餐也做了足足两个小时。 穆尼尔觉得自己鼻腔里的味儿都杂了,所有餐点才都出炉。 主宅有自己的宴会厅,厨房大得足够五六个厨师在里面转悠。懒得往其他房间跑,他们就把菜端到大厅的茶桌上,他们都盘着腿坐在大厅柔软的地毯上。艾利安自己也可以从沙发上下来又坐下,就是要小心不要弄脏了地毯。 白汁海鲜焗饭在金黄酥脆的芝士的表层下,奶油白酱包裹着米饭,虾仁、贻贝、鱿鱼隐约可见。奶酪、白酱和海鲜的香气扑鼻,光是闻着带着温度的食物就能感觉到满足感。 红酒炖牛肉的盘子中深红褐色的浓郁酱汁包裹着已经煮到酥烂的牛肉块,胡萝卜和洋葱微微的甜味配合着香草和培根的炖煮味扑面而来。 香煎柠檬鸡胸肉表皮金黄微脆,柠檬皮和香草点缀着黄油的香气。烟熏肋排蜜汁的光泽下是蜂蜜芥末酱喝烟熏的木头浓烈而馥郁的香气。 蘑菇汤上撒着少许黑胡椒和欧芹叶,翠绿的煎芦笋上带着一跳一跳的焦痕,草莓蛋糕摆下时还有些摇晃,新鲜的草莓点缀在香甜不腻的奶油上,像什么天空城堡一样。 虽然菜是自己做的,但是缓过劲儿来以后穆尼尔还是感觉到自己饿了,本来这段时间身体消耗就大,在白塔这段时间为了更符合雄虫审美的身材以及在上床的时候不让雄虫恶心,他连营养液都没被允许多喝。这一下香气和热气扑鼻,他竟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吃吧,看我干嘛。”艾利安说完把沙拉拖到自己面前。 一口焗饭下去表面微脆,拉丝的奶酪和奶酱交缠着,放进嘴里就是吸满了酱汁的软糯的米饭和海鲜甜嫩多汁的口感。穆尼尔觉得自己紧绷的后背都放松了,发出了“嗯——”的一声。 “好吃吗?”艾利安问。 “嗯!”穆尼尔点了点头,用汤勺盛了一大勺炖牛肉。牛肉入口即化,酱汁浓稠柔和,渗透在每一口里。吃得太腻了,鸡胸肉柠檬的酸甜味和煎芦笋微苦的清爽感都刺激着他的味蕾。 几乎都顾不上雄虫和自己的餐桌礼仪,穆尼尔两分钟就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自己面前的焗饭也见底了——他本来就是军雌,吃饭需要很快,快点吃完也好伺候雄虫。就是希望雄虫不要在意他先一步把所有菜都插了一叉子。 抬起头时穆尼尔才发现艾利安在吃什么。 他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嘴里叼着一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营养液。 “还没吃肋排呢吧?”看到穆尼尔看自己,艾利安小口喝了一口,问。 穆尼尔没问。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傻了,艾利安早上吃药晚了都会死,怎么可能可以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他就连淋了一点蜂蜜的菜叶子都只嚼了几口。 看穆尼尔看自己,艾利安马上就猜到了他的意思,笑着说,“你就好像比我多吃过几顿好的似的。” 说完又催促他说,“快尝尝肋排,什么味儿的?” 肋排不好用刀叉切割,艾利安就让他用手拿着。 肋排的肉一咬就脱骨,肉质却相对更有弹性,油而不腻,甜、咸、酸、辣都一瞬间在舌头上炸开。 “酸甜的。”穆尼尔舔了舔嘴唇说。 吃这一下是表演给艾利安看的,吃完穆尼尔就要擦手擦嘴,被艾利安拦了下来。 “你非要那么有餐桌礼仪干嘛,你就吃,我看着香。”艾利安就像看小虫崽一样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雌虫本来就能吃,一桌的菜配上几块面包没多久就被穆尼尔打扫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二二三三主要还是炖牛肉的量很大,焗饭还有一盘,本来应该是艾利安的,但是他实在是吃不下了。 收拾好餐桌,桌子上就剩一块草莓蛋糕了。 穆尼尔照常挖了一勺放进嘴里。海绵蛋糕入口即化,奶油没有实质性的重量,草莓酸酸甜甜的,里面的布丁夹心又增加了一份口感。 艾利安到刚才都还坐得住,现在有点坐不住了,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你……”穆尼尔不知道这时候是坚持不给他吃比较好还是让他尝一块比较好。 又不是毒药,吃一点又能怎样。 但是他又比任何人都知道,在知道好的是什么滋味以后再被拿走,告诉你再也吃不了了,是什么感受。 “你是第一个一直以来都还好,然后因为一顿饭可怜我残疾的人。”艾利安看着穆尼尔纠结的脸觉得很有意思,心里也觉得很舒服,自己拿出勺子挖了硬币大小的蛋糕放进了嘴里。 蛋糕入口即化,所以艾利安就咂了咂嘴蛋糕就从喉咙里滑落了下去。 就算这样他也已经很满足了,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他笑的样子就像定格画一样,很可爱。 穆尼尔知道白塔的家务学习都是按照艾利安的情况量身定做的,就算是这样第一天他依旧没有做好。早上不愿意给他换衣服,中午做饭以为他也要吃,晚上估计还没有办法帮他好好洗澡。起码肯定没有其他雌虫照顾得好。 但是艾利安一点也没有看出不耐烦来,从清晨睁开眼的第一眼就在笑。 穆尼尔知道艾利安让他看看什么传闻是真的什么传闻是假的,是为了看他的实际行动,而不是看他笑没笑。但是他的笑并不虚假,让人觉得他每天应该都是很开心的,情绪是很稳定的,某一部分也是真诚的。 “刚才处理了什么文件……这个可以说吗?” “不能说,打听这个做什么?”艾利安的语气还是很柔和,但是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家国大事,贵族之间的婚丧嫁娶,有人打群架砸场子,这些我都管。” 这样的外表下也有毒蛇一样精于算计的一面。 “雄主……” 又叫雄主了,艾利安就听得稍微认真了一点。 “我就是想知道,您找我来,是单纯的想要一个3S的保镖,以雌奴为由头的。还是我同时是您的雌奴,又是您的保镖?” 第5章 第五章 “我就是想知道,您找我来,是单纯的想要一个3S的保镖,以雌奴为由头的。还是我同时是您的雌奴,又是您的保镖?” 艾利安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拜托,哥哥,我每天都喝露水了你还想着让我艹你?” “我问的是这个吗?”穆尼尔的脸有点发热。 “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个问题是他的一个衡量标准,衡量艾利安心中雌奴的定位——他们现在这个关系,是他和保镖的关系,还是他和雌奴的关系。 “你再这样我都不敢跟你说我想上厕所了。”艾利安假情假意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敢……”穆尼尔脱口而出才发现艾利安在说什么,声音有点儿劈叉,“你让我给你扶着?你自己上不了吗?” 艾利安笑得有点打颤,颤了半天捂着自己的心口喘了几口气,又笑得躺倒在地上。穆尼尔去扶艾利安才看到茶几下有一个专门放营养液的柜子,看来艾利安总是在这儿一边办公一边吃饭。 “我上得了,我不是没有轮椅嘛。”艾利安点了点光脑,轮椅在楼上发出了一声狗叫一样的委屈的哀嚎。 想到那个插在地上跟迎宾气球一样甩着头发洒水的园丁型机器管家,想着那个吸溜一声噘着嘴嗦地的清洁型机器管家,想着那些看到脏衣篓扔了衣服变态一样悄咪咪从门口探出头一把抱走的家政型机器管家,穆尼尔有点走神。他昨天一天今天一天,净走神了。 “你家的机械产品能别老是这个动静儿吗?” “可爱嘛。”艾利安揉着笑得哭出来,哭得有点红的眼睛,把嘴吹得鼓起来,插着腰,“哼哼。” 穆尼尔刚站起来要走,吓得一膝盖跪在地上。 “免礼。”艾利安拍了拍他的膝盖。 受不了了,穆尼尔哭笑不得的站起身去拿轮椅。 那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要是任何一只虫,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还是亚雌,跟他这么玩闹过去以后他肯定会相信对方根本就没听懂他说的话,也不是刻意回避的。就是帝国元帅他肯定也会这么认为。 但是艾利安不一样,艾利安的传闻别说有真有假,就是全假,能传出这样的传闻也证明有无数虫忌惮他,他作为商圈最顶级的大佬,诺克斯曾经成员兴旺的家族唯一存活的成员,诺克斯家族的家主,就不可能是一个心思不深沉的虫。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仅仅一天他就否决了起码一般以上有关他生性凶残的传闻——他都不能生气,笑了也会累。 穆尼尔单手拎着轮椅回来了,艾利安就伸手要抱,还喊哥哥。 “你这都是……”穆尼尔感觉自己的老脸要顶不住了,“诺克斯家族的雄虫也要学……这个吗?” 亚雌都是要学的。 泽斯也学了,虽然他学不好,一开始也老是挨打,但是现在起码可以和他的雄虫和睦相处了。 只是和艾利安不一样,泽斯不愿意当着他们表露出亚雌的柔软的一面,就像隐藏起一道伤口。比雌虫更冷静,比雌虫更坚强。他需要这么证明自己。 “从雌奴手册上。”艾利安说着打开光脑刷刷刷地翻出了雌奴手册,他正在看亚雌篇章。 穆尼尔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疼,“您看这个做什么?”一个上午就在看这个吗? “我不看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唬我,检查作业用的。”艾利安洋洋得意地收起了光脑。 下午的时间艾利安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光脑,再坐起来头发有些揉得打结。他有软磨硬泡穆尼尔帮他洗了澡。 穆尼尔以为自己好歹训练了这么久,摸着艾利安的头皮帮他洗头的时候还是会紧张,总觉得触感和机器不一样,发丝更加顺滑,头皮更加柔软,摸到脖子的时候也会心跳加速。 洗完头后穆尼尔用吹风机吹艾利安的头发,吹完之后看到他的头发全都炸起来了。艾利安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 “我是不是用错护发产品了?” 那么多护理的产品,他按照记忆一个一个比对了。可能是因为记错了吗?艾利安自己知道他要用什么样的产品,使用顺序是什么吗? “不会的,应该是剂量的问题。这个是要看感觉的,一开始都这样。”艾利安抓着自己毛毛躁躁的头发,笑着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臂,“帮我涂一点精油,然后把头发梳通?” 艾利安在他面前工作的时候不用光脑的光屏,都直接投射在虹膜上,但是穆尼尔还是能感觉到工作时的艾利安脖子和肩膀要更加紧绷,不像是心情很愉快的样子。 穆尼尔梳头的动作更加小心了。 艾利安就像那种贵族才会买的最精致的洋娃娃,稍有不慎就会弄脏弄坏,他真的害怕艾利安在自己的照顾下生什么大病。 艾利安的手指忽然动了动,一只小机器管家托着托盘滚了进来,托盘上摆着糖果。 艾利安自己拿了一颗薄荷糖,打开包装放进了嘴里,又从托盘上拿了一颗咖啡糖,拆开往身后递。 穆尼尔两只手都占着,看到艾利安的手本能的低下头,用嘴把糖果接住了,手指碰在了柔软的嘴唇上。 “我……” 穆尼尔愣住了。 艾利安的身体明显放松了,轻轻笑了一声,没搭茬。 “甜吗?”艾利安问。 “甜。”穆尼尔回答道,“你可以吃糖吗?” “这种可以吃,这种不甜。”糖果被舌头拨的在口腔里动来动去,时而还会发出撞在牙齿上的声音。 “你喜欢吃甜食吗?” “对服侍我很感兴趣?” “服侍什么,你又吃不了。” “今天晚饭……” “不做。” “吃甜的吧,我有好多想吃的,我想吃千层蛋糕,我想吃慕斯,我想吃芝士蛋糕,我想吃水果捞,我想吃鸡蛋布丁……” “不做,不吃。” 艾利安就埋怨地哼哼,倒在穆尼尔的怀里,从始至终也没说过命令的话。 穆尼尔知道艾利安就是嘴馋,他想要吃,但是吃不了,所以就让他做,做出来看着他吃,闻闻香味,就感觉很满足了。 真神奇,就好像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一样,很乖,很软,又很听话。像个洋娃娃一样。 明明享受着堪比皇族的荣华富贵,但是享受不了美色,享受不了美食,生活不能自理,不能出长途的远门,不能去遥远的星球去看边境的狂沙,去看漫天的大雪,去看一望无际的花海。 起码在军部的那些年他是自由的,自由的就像飞在天上的鸟一样,脚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宇宙。 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自己的命还握在他手里。 但是可怜的感觉让他的动作都轻柔了,艾利安也感觉到了梳头的舒服,不再抱怨,安静地重新打开了光脑。 艾利安最终还是没吃上甜食。他给穆尼尔分了一袋自己的营养液,两只虫就面对面拿着吸管吸着。 穆尼尔吃得快,就又给艾利安表演了一个吃冰淇淋。冰淇淋是之前艾利安的仆从自己做了以后冷藏在冰柜里的,非常好吃。艾利安可能之前吃过,没有问是什么味道的,只是有点高兴地撑着下巴看着他,好像他觉得好吃自己就吃到了一样。 穆尼尔的任务里有巡逻庄园,但是这一整天忙得主宅都没出去过。伺候艾利安的工作不仅是体力活还是技术活儿,容不得一点分心。艾利安都休整好了就差上床睡觉了,他也想早点休息。 就在穆尼尔计划着晚上的行程的时候,主宅的门铃忽然响了。 “叮咚——叮咚——” 艾利安直接用光脑接通,说了一声,“进来吧。”就挂断了。 穆尼尔忽然感觉到有点紧张,这种紧张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就好像他被从现实里送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幻想的世界,他一直知道都是假的,疑点太多,但是把心里的猜疑都压进了潜意识里,甚至还有心情去可怜幻境的主人。 这个时候现实传来了敲门声,他不仅一瞬间有点害怕,也有点难堪——自己怎么会这么快就屈服了。 “谁呀?”穆尼尔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去碰了碰艾利安的头发,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他的脸颊,好像在寻找一种安心感。 “医生。”艾利安蹭了蹭穆尼尔的手,也小声说。 穆尼尔才反应过来,艾利安这个状况应该每天都是要看医生的。 医生把飞行器停在车库直接坐电梯从车库上来,然后就没走大门出现在了主宅里。这个路线穆尼尔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那边那么大一堵石墙后面竟然是电梯。 医生是一只金发碧眼的年长雌虫,名字叫科特拉,看起来很严肃,从头到尾都扶着眼睛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来了以后也不问穆尼尔是谁,就指挥着他领着艾利安一起上了电梯。这个时候穆尼尔才知道主宅不仅有地上三层,地下也有三层。 和地上的复古风不同,地下二层的治疗室和帝国最高医院的实验室一样,不同的制药机正在实时旋转着发出粉色蓝色的光,治疗仓上接通着的管子非常巨大,在医生进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喷出蒸汽余热了。整个室内昏暗而且有些压抑。 艾利安按了个开关,医疗室的墙壁忽然被变成了白墙,天花板也开始显现出了真实的晚霞的样子。 “我有一个机位专门布置在这片海峡的天空下,特别漂亮。”艾利安说。 医生没管艾利安,二话不说就把他推到了一台扫描机上,在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推了进去。艾利安听着音乐闭上了眼睛。 “你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医生说到一半就被艾利安打断了,“不换。” “诺克斯家主……” “不换。”艾利安笑着说,“我有数,我特别想活着。你有这个功夫不如给他看看。” “你有什么数啊,你才多大一点儿。就算你再聪明身体的事你没有我了解。”医生跟着叹了口气。 “我又不是总是小孩儿。” 穆尼尔听不明白他们两个在争论什么,但是可以看出来医生一直是诺克斯家族的家族医生。艾利安说他从小就是这个毛病,医生应该是从小就在给他看病的,知道的可能远远比普通医生要多。 不像对穆尼尔,对着他的家族医生艾利安说话还是管用的。医生明显看上去不太敢和家主争论,艾利安对医生的态度也没有那种从小便认识的亲昵感。笑还是会笑,却有一种疏离感,就像他刚看到艾利安的样子一般。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今天还偷吃了蛋糕。不应该听医生的吗?” 医生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诡异,穆尼尔小声跟已经爬出来的艾利安说,扶着他坐回了轮椅上。 “就一点点,没事儿,你别让他听到你给我帮腔,我要真不行了他不是这个态度。”艾利安说完拍了拍穆尼尔的小臂说,“去吧。” “啊?”穆尼尔没动——去哪儿? “傻站着干嘛呢,就这样还3S呢,反应速度在哪里?”科特拉说着拍了拍医疗设备,“快来,他上了机器也是白上,难道你也一样?” 显然刚才是积怨了。 艾利安就一副没听到的样子操控着轮椅坐到科特拉的身边,帮他一起接机器。 艾利安久病成医,起码这台机器的操作他比一般的医生都清楚。 也是,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情况,让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问题反而好拿捏他。穆尼尔有点想明白了,顺从地躺下了。 艾利安和科特拉一起坐在机器的检测器后面,两只虫对着屏幕指指点点,穆尼尔甚至还看到科特拉说了什么然后被艾利安皱着眉头打断,两只虫越说情绪越激动就要吵起来了的样子。 由于空间的隔绝和为了舒缓情绪的轻音乐,穆尼尔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就再次被推出来了。 “我先说一下你身体的问题。”科特拉说,“你是3S,想要恢复很容易,但是已经因为拖延治疗快要拖出问题了,再不马上治疗很快就会影响你的精神海……” 原来在吵这个。 穆尼尔不会因为一天还不错的待遇就拎不清,只是摇了摇头说,“我什么时候治都是一样的……” “是,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时候治都是一样的,我这个医生就是晚上缺乏运动要被你们这么溜。”科特拉不敢骂家主还不敢骂他吗,指着鼻子就骂,“治疗必须马上开始,我帮你调配好药水今晚就躺在治疗仓里睡。” 艾利安开着轮椅过来,悄悄笑。 “你笑什么,你也睡治疗仓。” 艾利安一副被抓包的样子,摔了一下手里的小药瓶,“都怪你!” “摔了也要吃。”医生毫不留情地说,倒是动作轻柔地把药瓶捡起来塞回艾利安的手里,嘴巴里还念叨着,“小时候就调皮……” “第二个就是他的精神海的问题,这个问题早晚要解决的,你不能帮他调理找一个能调理的过来,肖恩虫呢?” 穆尼尔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应该是另一只雄虫,而且本来就应该在庄园里。 “过两天把他叫回来。”艾利安也不含糊,“不行就送他去一次乐园,他是3S,自控力很强,不差这几天。” 穆尼尔忽然肌肉一紧,感觉胃往下坠了一下。 “您有数。”科特拉这个话多少带点个人情绪。 “虫翼的问题我需要回去给他写一个治疗方案,在这之前让他每天睡觉的时候进治疗仓,身上,尤其是肩胛骨上痒啊或者有灼烧感都是正常的,千万别出来。但是如果有撕裂感就给我打电话,概率不大,别一点痛就受不了。” “说什么呢他又不是雄虫宝宝。” “你就因为怕疼拖缓治疗。” 艾利安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行了,可以了”。老医生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这一趟就是配药有是传数据到光脑上花了很久,在确保穆尼尔有自理能力而且可以按着艾利安上治疗仓以后老医生才一脸不爽地走了。 看样子来之前就料到会是这样。 医生走了,穆尼尔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低声说,“我不用睡治疗仓。” 他不用这么早治疗,越界了就没意思了。 “我才说了你不是雄虫宝宝,我都进了你不进?”艾利安不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说可以进就是没越界。 这都没越界,穆尼尔有点不知道界在哪里了,刚才一直想说又因为恐惧而没有说的话,现在又考虑是不是可以说。 让其他雄虫给他精神梳理?“乐园”?这两句话总是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如果说艾利安因为身体的隐疾不具备梳理的能力,又是个……2B,不对,按照艾利安的说法是个B 的雄虫——S以下没有BB,AA这种说法——梳理3S事倍功半,那他的那些雌奴最后都是谁进行精神梳理的? 这些年少说也有300只雌奴,没有梳理的情况下肯定死的死伤的伤,不可能他一点消息都没拿到。 所谓乐园是不是一种雌虫交换的场所,穆尼尔不敢去赌。 但是艾利安今天的表现不管是因为对他有好感还是因为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还是确实是他想多了。那种质问的话他都不好去问。 “你为什么不想进?”穆尼尔问。 “还能为什么,我是雄虫宝宝呗。”艾利安有点恹恹地,“又疼,又睡不着,最近事情还那么多我还不能补觉,烦都烦死了。” 艾利安的这个态度又给穆尼尔一种有何不可的感觉。 穆尼尔稍微沉了沉气,咬了咬牙,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艾利安的脸颊。 艾利安勾起了一边的笑容,似乎有点被取悦到了,微笑着看着他。 穆尼尔终于下定决心了,说道,“雄主……” “嗯?”有事了就会叫自己雄主。有点可爱。 “雄主,我不想……被其他雄虫疏导……”他想要让自己的姿态再低一点,但是今天过后他又神奇地拉不下脸来。 “啊。”艾利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然后笑了,“没事,别担心。” 第6章 第六章 在治疗仓里过夜不算什么清爽的事,从皮肤到呼吸都被若有若无的黏腻感附着,如果做梦应该会像艾利安一样无法呼吸。 药剂里附着了安眠药,虽然这些剂量对于穆尼尔来说只起到舒缓神经的作用,但是艾利安确实一碰就睡着了,到了半夜再去看他他还在难受的扑腾,似乎在做什么不美好的梦。全身器官的恢复也必然会造成痛苦。 对于雄虫来说可能有些折磨过头了,也难怪艾利安不想睡治疗仓。 当然他也不好受。之前被审讯的时候更疼不代表现在的疼痛对他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恰恰相反,曾经被剜骨剧痛遮盖住的对虫翼被拔除的心理上的恐惧和肩背上感官的细节在治疗的麻痒和灼烧中被一点一点的放大。 没有手脚的束缚,随时都可以推开治疗仓走出去,这种自愿被挖开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的感觉不断地挑战着他的心理防线。 好在一个晚上并不长,五个小时后当治疗结束,穆尼尔终于沉沉地睡去。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艾利安已经醒了,正半倚半靠地坐在自己的治疗仓里,一条腿垂在地上,低着头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安静地注视着前方——他应该是在光脑上看着什么讯息。 雄主在自己之前起来,无法自己移动只能坐在原地发呆是他的失职,穆尼尔赶紧推开治疗仓坐了起来,站在了艾利安面前。 “早上好,睡得怎么样?”艾利安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很多,眼皮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平时淡粉色的嘴唇都有些发白,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军雌连续几天不睡是常有的事,您要上楼再睡一会儿吗?”穆尼尔恭敬地说。 “不睡了,和我一起去洗澡,难受死了。”艾利安今天早上看起来很不舒服,声音里带点小脾气,手指敲击治疗仓玻璃罩子的速度都快了些。 很难想象会有雄虫是这样发脾气的。 扶着艾利安坐到轮椅上的时候艾利安还有心情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樱桃味的,甜甜的。” “是治疗药剂的味道。”穆尼尔解释说。 “我的是青苹果味,是酸的。”艾利安也举起手腕让他闻,有点期待的看着他。 穆尼尔探头闻了闻,点了点头,“很好闻。” 艾利安看着心情好了一些。 洗澡的时候艾利安放了一首纯音乐,穆尼尔不懂音乐也没有花时间学习过这些雄虫和贵族的风雅,只是觉得和平时宴会中听到的古典音乐的和谐感不一样,萨克斯,钢琴和大提琴的声音你来我往,你呼我应,像是在跳一曲明快又缠绵的舞。 “爵士乐,听过吗?”艾利安跟着曲调一起哼着,优雅却不高雅,有种别样馥郁和陈旧感。 “没有。”穆尼尔如实说,“很好听。” “一会儿我可以帮你洗头。”艾利安没有过多的介绍,只是因为头皮的按摩很舒服,欣然道。 “坐在轮椅上给我洗吗?那我还得蹲着。”穆尼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大早就要触雄虫的霉头,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想要越界的渴望,伴随着艾利安的小情绪一起升了起来。 艾利安扬起头,好像有点想抱怨,又有点想笑,看了他一眼后又重新躺了回去。那一眼带着温度,穆尼尔还可以看到他勾起的嘴角,感觉到他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的头,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平和和安静。 当他们都洗毕,也都穿上了正式的行装,穆尼尔问,“早饭想要吃什么?” 穆尼尔以为艾利安会像昨天一样报出一大串菜名,已经准备好了把量砍到三道的时候,艾利安却说,“喝营养液吧,有点晚了。冰柜里有点冻的泡芙,你可以拿出来喝咖啡的时候吃。” 艾利安对自己的冰箱了如指掌,应该以前闲的没事就会坐在冰箱面前点菜名儿。那时候也不知道受苦的虫是谁,但是应该不至于像他一样几道菜都不愿意做。 穆尼尔等着艾利安的解释,“过一会儿要出门。” 果不其然。 “我等你回来。”穆尼尔什么都没问,只是低着头笑了笑,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逃跑的心思或者对艾利安行动的好奇——艾利安作为诺克斯家族的家主,也是唯一一个记录在案没有死亡也没有失踪的诺克斯,他肯定不像其他大家族的家主一样放权给子嗣亲属。而穆尼尔也没有权利问艾利安要做什么。 “说什么呢?”艾利安不解地看着穆尼尔,“你不跟着我我怎么出门?” 穆尼尔觉得自己这两天发愣的次数有点太多了,“什么叫你怎么出门?诺克斯家没有其他虫了吗?” “你在家我干嘛要把他们叫回来?你不是虫吗?”艾利安说着指了指电梯,“会用吗?你有使用权限。去负三楼,左手边有一个红色门的储藏室,从里面拿两个这个东西出来。” 艾利安说着光脑在他的面前呈现出了一个全息投影,投影中是一个像是机甲头盔护住下巴的下半部分,镶嵌着蓝色晶石的装置。 “我……真的要一起出门?”穆尼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和在主宅不一样,出了门艾利安就真的没有任何防御措施了,他想要把他带去哪里都带去哪里,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只在一起满打满算相处了两天,他不是扎克,普通军雌而是上将,就连管教所都不敢把他放到有可能联系到曾经部下的地方。 “是有点早了,本来我是不想出门的,又实在想亲自去看看。”艾利安想了想说,“你如果不想去我也不会强迫你出门,你如果想去的话我们办完事可以顺路一起去游乐园看看,正好帮你放松一下,免得总是胡思乱想。” 他们两个的脑电波根本就没对上。穆尼尔已经习惯了艾利安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也习惯了读不透他,让他干嘛就干嘛好了,正好也向艾利安表现自己的忠诚。 …… 艾利安让他拿的东西叫做□□,是一款通过全息投影可以以假乱真又完全不影响自己的周边视觉的昂贵的面具。 艾利安动作熟练的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后又教穆尼尔怎么打开装置调出第一个默认脸,甚至还教给了他怎么调整面部细节。 戴上面具坐在飞行器里后艾利安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穆尼尔用余光看到要去的地点是帝国最高法院。正在他想问的时候艾利安随手打开了车载的光脑,调出来了最近的社会新闻,点开了最上面的一则,把光屏推到了穆尼尔的面前。 这还是这半年来穆尼尔第一次接触到社会,调整光屏的手都有些颤抖。 很快他就明白了艾利安给自己看这个新闻的用意。 新闻上介绍了一种名为“钻石”,通过吸食后可以给使用者带来极乐的新型毒品。这种毒品由于其通体晶莹所以常被压缩成钻石的形状和珠宝一同售卖,吸食时磨成粉末。该物品的价格可能比起天然钻石的价格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于其上瘾性,钻石已经由最高法院颁布法令禁止,但对于不缺钱的雄虫来说钻石是一种上流的娱乐形式,对身体也没有直接的副作用,在各大拍卖行或者私下都在进行交易。 钻石的提纯度和它的透明度有直接关系,根据其中杂质的多少从低到高分别被分为烟尘品级,浮沉品级,光尘品级,和晶尘品级。而其中受到各大名流趋之若鹜的则是只存在在传说中的星尘品级,据说纯度高达97.5%,和晶尘级别根本就不是一种体验,在供货稀少的情况下售卖的价格也比同剂量的星尘高千倍不止。 问题就在于市面上忽然流传出了很大的一批星尘级别的钻石货源,未经掩饰的出现在了各大钻石的销售场所,货源大到惊动了帝国总统。帝国总统马上下令让军部还没有选拔出新的上将的第二军团停止与第四军团的合并,由元帅亲自任命了紧急调查小组的队长,率领第二军团对这个新兴的潜在的犯罪集团进行搜索和调查。 调查很快出现了结果,他们在国家能源局演化系统主任研究员,亚雌路西·瓦尔的雄主拥有的一个仓库中发现了制造机器和私自生长的原材料。路西的雄主声称并不知道这件事,马上舍弃了路西,与路西离婚,而路西现已经被撤职经受调查。 一只雌虫,还只是雌侍,究竟是怎么在不能合法私有财产的情况下做到一只虫量产出数量如此巨大的钻石的?资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生产出如此巨大的产量后就这么流入了市场?这些问题路西是知道也要回答,不知道也要回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谁都能看出来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雄虫,能主导这样的犯罪的只有雄虫。一个研究员进不去那些利益的纠纷中,最后只能作为万人唾弃的替罪羊登上新闻的首页,等待法院的判决。 就像他一样。 穆尼尔的眉头锁得很紧,连呼吸都不敢太过明显。 他转过头看着正在光脑上处理工作的艾利安,问道,“看这个做什么?我们是去看这个案子吗?” 艾利安浅笑着点了点头,眼中神色疏离得继续打了些字后才关闭光脑,回过头,把穆尼尔面前的新闻扯到他们中间,问道,“你看路西·瓦尔漂亮吗?” 穆尼尔愣住了。这句话和这个新闻毫不相干,但是路西确实很漂亮。亚雌看起来纤瘦温和,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一对浅灰色的眸子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尽管受尽了折磨,责打和逼供,镜头中的他却看着不可怜,眉眼中有一股傲气,和事不关己的冷淡。 “……漂亮。”穆尼尔说。就算在亚雌里也是一顶一漂亮柔美的。 “再漂亮也是离过婚的雌虫,我娶她做雌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艾利安还是和平常一样温和带笑的眉眼,穆尼尔却觉得很冰冷,又很陌生。 本来尝试理解的那些奇怪的行为现在越来越混乱,他现在已经不确定之前感受到的善意到底是不是误解。 知道自己已经沉默了太久了,穆尼尔问,“他的判决已经确定了吗?” “还在审,少说还要两个小时。”艾利安说。 但是他的审判已经提前内定好了。 要是以前他会觉得被艾利安接走只不过是一种残忍的死缓,现在他又不太确定了。 下车后穆尼尔按开了脸上的□□,又帮艾利安打开,抱着他坐在了轮椅上,推着走进了曾经也用威严的白墙和庄严的尖塔囚禁和审判自己的最高法庭。 这是穆尼尔第一次走进二层的观赏室,却不是第一次知道每一桩这样的审判阁楼上都像是拍卖会一样零零散散地坐着雄虫,有的只是作为娱乐的观赏,有的则在欣赏着地下待价而沽的商品。 推开沉重的大门,一只红发金瞳的雄虫正躺在丝绒的躺椅上吃着水果,脚边跪着三三两两的雌奴,两只帮他揉着腿,还有一只正用嘴钓着一颗樱桃,送到雄虫的嘴边。 雄虫像一只发怒的雄狮一般慵懒中又隐藏着危险的气息,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樱桃,又将核儿咬在齿间,让雌奴用舌头卷走。 正是大皇子本人,凯兰·希尔。 “原来弄出那么大的失误后伟大的诺克斯也有易容出门的一天。”雄虫懒洋洋地说,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的不起眼的雄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下只是刚好路过,冲撞了皇子了。”艾利安语气随意。 穆尼尔毕竟没经受过训练,这个时候没有艾利安的提示不知道应该把他推到哪个位置,便停在了凯兰身侧。 艾利安伸手从大皇子的果盆中拿了一颗葡萄,咬在了齿间,鲜红的舌头卷在绿色的葡萄上,像是毒蛇捕猎一般将猎物吞下。 “生手?”凯兰扫了穆尼尔一眼。穆尼尔身体一僵,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 “皇子大人在说什么呢,在下就这一个雌君。”艾利安低笑着说。 “行吧,你喜欢演就演吧。”凯兰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只是说,“既然冲撞了皇子总要有些赔偿,不知阁下是否有所准备?” 艾利安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附带着一份合约显现在艾利安的光屏上。他轻轻点了几下,划向皇子的方向,竟然是一张星球所有权转移的合同。 “就这?”凯兰随意扫了一眼便欣然手下,嘴里道。 “在下不过是赚点小钱,二皇子贪图享乐,已经对星尘上瘾,只要制作配方不泄露他就永远翻不起浪花,难道不是对皇子有利吗?又何苦为难我。” “这不止是压下一个案件那么简单,阁下防不住家贼本来就让我对阁下御下的能力的评估有所折扣,现在总统竟然能牵扯进三皇子,导致军方也被牵扯进了调查中,你手低那些见不得光的企业怕不是都要受到重创,何不趁着手里还有现金多存些在我这儿。” “三皇子?”艾利安的声音扬了起来,声音中带了点嗤笑,“都说军队里多是三皇子的亲信,二皇子要他军队里的上将还不是伸手就拿。二皇子那个废物都不需要给他面子,我要给他什么面子。皇子大人也太过谨小慎微了,不像是帝王之材啊。” “你这只虫崽子也就是说话嚣张。”凯兰说,“那只亚雌,你要怎么处理?这是我压下来的案子,我不想让我的把柄落在其他虫手里。” “他是我的把柄才对。”艾利安摇了摇头说,“阁下容我拔下他的舌头,砍断他的手指,把他折磨傻了,剩下的你想要我再给你就是了。” “你和二皇子的恶趣味,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凯兰咋舌,“我对玩尸块可没兴趣。” “没点恶趣味怎么驯服上将呢。”艾利安低头轻轻笑了笑。 “我可就无福消受了。” 他们又聊了几句,艾利安便以身体抱恙为由准备离开了。 “你不看到最后吗?”凯兰问。 “看也不在这儿看。”艾利安有些俏皮地嘲讽道,摆了摆手,“走了,不留下来烦你了,下次再会。” 穆尼尔推着艾利安走出凯兰的房间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往哪儿走,有些迷茫地站在门口。 他是傻子也听出来了,艾利安手里的货被“家贼”卖出去了,为了不让军队查到自己的身上随便推出去了一只亚雌,堵住军队的嘴,让军队的调查不再有正当理由。而这个本来过得也不算顺风顺水的天才亚雌的生活就到此戛然而止,就算他不确定艾利安会不会像他所说的拔了舌头砍断手指,起码从此以后也无法回到社会了。 穆尼尔感觉自己终于在重重权利的保护下第一次摸到了艾利安家频频失踪的雌虫的秘密的影子。 身上有点不寒而栗。 “他漂亮吗?”艾利安不久前的话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漂亮又怎么样,不漂亮又怎么样? 漂亮的就留下来,像自己一样养在家里,不漂亮的就杀了吗? 如果艾利安身上的秘密有这么简单,他也不会迷茫。 “走了。”艾利安的声音忽然响起,把穆尼尔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这时候穆尼尔才忽然想起来来时的路,身体有些僵硬地朝着电梯走去。 顺便连明天的一起发了。 忽然就觉得这点存稿要没了hh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叮——”泛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门在肃穆的最高法院打开,不再去听第一厅审判的喧闹声,穆尼尔推着艾利安的轮椅朝大门走去。 刚刚从双扇的木门走出刺眼的阳光便撒在了他们的身上。来不及眯眼穆尼尔一眼就发现了麻烦。 站在法庭大门外白色的台阶上的是一只他从来也没见过的雄虫。雄虫穿着深色的衬衫,衬衫外是一件酒红色的无袖马甲,领口处随意的解开几颗扣子,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臂弯,一副非常闲散慵懒的样子。他不像大多数精致的雄虫,下巴不修边幅的留着小胡子,一头粗硬的黑发随便绑在脑后,扎不住的碎发打着点卷衬在脸侧,重力全部压在一条腿上,吊儿郎当地正抽着烟,看到他们走出来后目光并非一触即走,而是很有目的性的粘连在他们的身上。 尽管没有见过也知道对方并不简单,穆尼尔没有纠缠的心思,稍微避让了一下就要往一边走。 “等等。”雄虫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嘶哑。 雄虫的命令他不得不遵守,艾利安什么表示也没有,应该是默许了他的决断,兀自低着头。 雄虫先是将烟掐了,然后将外套展平用力扇了扇空气中的烟味儿,等到烟确定散去了以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清新剂在身上和空中喷了喷,确保身上和衣服上都没有味道后才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开口就不客气地问,“你想去哪儿?” 穆尼尔拿不准艾利安和他是什么关系,就见他挥了挥手说,“跟我来。” 艾利安依旧什么都没说。没说话就是默许了,穆尼尔推着轮椅跟着雄虫走过庄严的走廊,走过法官们的办公室,最后停在了一处休息室的门口,打开了门,示意他们进去。 身后的门刚刚落锁那位雄虫便单膝跪在艾利安身边,先是用手摸索着解除了艾利安的易容,然后把外套披在了他的腿上,从轮椅的下方掏出了一个小靠枕垫在了艾利安的腰后,有些责怪地说,“怎么照顾的?”后便将艾利安平稳地推在墙边,轮椅背往后调了一档让他能往后躺下,将面具放在了轮椅下方的储藏空间里。 这还是穆尼尔第一次看到一只这么恭敬的雄虫,如果说他是只医护专业的亚雌都不为过,显然是个熟手,比自己会照顾艾利安得多。 艾利安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眼底有点泛青,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胃部,全然没有刚才谈笑风生的样子,甚至有点凄惨。那只雄虫显然是责怪自己照顾不利了,没太给自己好脸色。 “你怎么来了?”周围没有耳目,艾利安闭着眼睛问道。 “少爷,您可拉倒吧,我不来你再给折腾死了,这幅样子你还让他推你回飞行器?”雄虫说了一句还不够解气,又说,“您是真觉得自己和普通虫没有两样了可以随便折腾了是吧?” “婆婆妈妈的。”艾利安没忍住笑了一声。 雄虫就单膝跪在地上又从轮椅底下掏出一个暖宝,放在了艾利安的手心里,余光看了穆尼尔一眼。 “料到您要亲自来看一眼了,怎么把他也带出来了?”雄虫说,“太早了。” “早吗?”艾利安看着穆尼尔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也想——会太早了吗? “不早,我有数。”不早。 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穆尼尔眼看着对自己的依恋情绪越来越重了,他不想用那些平静的日常来影响穆尼尔对自己的判断。 这是他的一部分,好的也好坏的也好,都是他的一部分。他需要穆尼尔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都有数,不该着急的时候不着急,着急的时候也会着急。 但是他知道肖恩在说什么,肖恩怕他一只病虫压制不住穆尼尔。如果穆尼尔有杀他的心思,肖恩就是平时离宅子再近也来不及回来救援。 “是,您有数,都有数到飞行器都坐不了了。”肖恩阴阳怪气完站起身朝穆尼尔伸出手。 “穆尼尔阁下,我叫肖恩,是少爷的管家,总是想见你一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雄虫管家。穆尼尔有些吃惊,雄虫都是不出来工作的,更不要说伺候其他虫了。 “你好。”穆尼尔不卑不亢地伸出手,和肖恩握了握手。 肖恩的手很有力,没有一点雄虫该有的柔弱的样子。看样子单凭力量起码不输于B级的军雌。 “这些事如果我还在诺克斯府就会教给您,我现在不在,您不知道我也不怪罪。”怪罪这种词都用出来了,所以应该还是怪罪了,“少爷身体很差,没法长时间乘坐飞行器,飞行器行驶途中每隔一段时间记得停下来让他休息片刻。以后像这样马不停蹄的处理完事情以后也要给他闭目养神的时间,不然他会死。” 又一种死法。穆尼尔想。 “我不在,您不会跟他说吗?”肖恩眯着眼睛看着艾利安,有些责怪地说。 艾利安闭着眼睛根本没看到,薄唇动了动说,“我吐在飞行器上他就知道了。” “言传身教?”肖恩懂了。 艾利安点了点头,还有点得意,伸手拽了拽肖恩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穆尼尔看着肖恩的优雅和绅士的气质差点破功,生生露出了咬牙切齿的样子。 “路西你也看到了,觉得怎么样?”雄虫问。 “嗯。”艾利安应答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很漂亮。” “满意就好,明天就能接回来。”肖恩说,“需要我陪同吗?” “没事,不用,你去忙吧。”艾利安只是说。 肖恩翻手看了看手表,这时候穆尼尔才注意到那并不是一款新型的光脑,而是手表——现在科技进步成这个样子,也只有“复古”的诺克斯家的大管家才会用手表了。 “来得及。”肖恩“啧”了一声说。 “来不及,你没我有数。”艾利安笑了笑,“要不这样,反正也不远,我想带穆尼尔去看看海底,和你一起去吧?”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穆尼尔只看到肖恩有点防备的看了自己一眼。 他现在解开了禁锢,又经历了整整一晚上的治疗,和状态反而变差了的艾利安不同,自己的状态在这半年来是空前的好,就算肖恩再怎么强壮也只是一只雄虫,在他们准备好发动精神攻击之前他就能在一息间将他们杀死。 当然也只能在一息间击杀,他能够隐约感觉到肖恩的精神力强的让他混乱的精神海有点本能的忌惮。虽然档案中雄虫的最高等级是A级,但是穆尼尔的直觉告诉他可能那只S级的雄虫就好好地隐藏在诺克斯家,没有享受荣华富贵迎娶十几个雌侍雌奴,而是做着忠心耿耿的仆从。 他没动手,不是因为自己现在之所以能自由行动都来自于艾利安的纵容。他不会因为敌人的错误而心慈手软。他可是军雌,心狠手辣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他没动手,是因为异样感,来自艾利安和肖恩的异样感。就像有什么东西,看到了又没有看到,模糊又捉摸不透。而且他还要弄清楚扎克到底去哪里了。 只要知道那只叫路西的亚雌消失在哪里了,也许他还有找到扎克的希望。 …… 他们两只雄虫在讨论什么,等过了一会儿肖恩推着艾利安上了飞行器就一目了然了。 肖恩打开了通往海滨游乐园的导航,坐在了驾驶位上。 “为什么不用自动驾驶?”穆尼尔落座后随口问。 他已经对于S级雄虫给自己开飞行器的行为免疫了,诺克斯宅就像有另外的星球一样,文化和习惯不同,喜欢的家居装饰不同,连喜欢听的音乐也不同。问了反而奇怪。 “我家少爷身体太弱,之后你们再一起出门记得也由你来驾驶,不然他会不舒服。” 艾利安把玩着ADHD小玩具,闻言抬了抬头。 肖恩看了看后视镜,看到艾利安朝自己比了个爱心后又低头开始把玩手里的弹力球,叹了口气。 …… 卡尔这段时间都不太好。 他们第二军团在短短的一场战役,而且是一场风险评估仅仅B级的战役中损失了总指挥和他的副官。从第二军团很难提拔出功绩足以评为上将的军雌。狡兔死走狗烹,现在没有太多外敌的入侵,堂堂上将说关起来就关起来,想安什么罪名就安什么罪名。他作为第二军团的联络官没有在战场感受到战友的绝望,却亲眼看到一向张扬肆意的沃蓝总作战官忽然一蹶不振,连军事会议都已经不出席了。 而他们第二军团也不得不和第四军团合并,由一名雄虫军官颐指气使。 就在这个时候帝国闹出了一起重大的钻石走私事件,元帅顶着压力任命第二军团为临时调查组负责首都的治安□□,并且调查出背后的犯罪集团的底细。沃蓝被任命为调查小组的组长。 地下街区比他们想象中要凶险,在调查中他们也造成了大量的损失,后来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地下街区中有一个被称为影子的集团,他们每个成员都会变换相貌,各个都身怀绝技,沃蓝就因为某次交锋失手而失踪了整整两个星期,最后还是卡尔在海滩上找到了被冲上岸的他,问起来竟然对于过去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了。 但是起码有一点是可以确定了的,在沃蓝失踪的地方附近他们发现了一批钻石。没过多久有市民举报说就在地下街区这个地点的正上方,海滨游乐园里,他们发现了一群穿着制服的虫推着几个木质的箱子活动,时间正好和他们发现钻石的时间吻合。 海滨游乐园背后有靠山,他们的搜索令一次又一次的被驳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四军团的那位雄虫军官夏轮在附近不远处的仓库里发现了制药厂。 兜兜转转这么大一批钻石是一只亚雌制造的,原材料是怎么获得的,机器是怎么购买并且搭建的,怎么才能瞒着自己的雄主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赚来的钱去哪里了。在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的情况下亚雌就已经被监禁,并且在一审中毫无反驳的余地。 今天就是那只亚雌最终的庭审,在这个庭审上他们那只亚雌几乎百分之百会被判处有罪,要么监禁要么被判给哪只雄虫称为雌奴,戴着镣铐一只一只的生虫蛋。最后的几个小时是他们翻案的机会,是救下亚雌的机会,也是在得到他们的上将消息前保住第二军团的机会。 如果硬闯不行,搜查令下不来,那他们就只能卧底。 卡尔和他的好友泽斯一同在游乐园里闲逛了已经不止一天了。去应聘员工的几个军雌都无功而返,伪装成游客又太显眼,踩点的工作就由他卡尔这只亚雌和自己的亚雌好友一同进行。 趁着巡逻的游园警卫轮岗的的时机,卡尔和泽斯一同藏在监控的死角溜进了游乐园的员工区,摸到了仓库的所在地。 那批货能出现在游乐园,随后紧接着出现在地下街区就说明游乐园里存在着某种地下通道,尽管不能作为绝对证据但是他们也只能赌了。 仓库大的不足以由他们两只亚雌搜进行彻底搜查,他不愿意拉自己并不在作战部的朋友下水,卡尔有些挫败地坐在堆着大型娱乐机械的院子里,仰头看着逐渐西下的太阳,心中暗下决心——他就是把这一片仓库炸了也要找到地下通道。 “你先走吧,错过了这次轮班就来不及了。”卡尔在光脑上看了一眼时间,对泽斯说。 “放屁!”泽斯小声说,“我不是孬种,我们说好了,你这次行动不管是继续还是撤退,我都不可能和你分开行动。” “我他妈急着送死,你也急着送死吗?”卡尔眼睛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大太阳晒的还是着急的,眼中流露着坚毅。 “死死死,一个两个的,全部都想着去死。”泽斯老早就发现卡尔的状态不对劲,要不是这样也不会缠着要来,“你们这些军雌,在战场上不要命就算了,下了战场也全都准备好了英勇就义,难道死就这么好吗?” “那怎么办,那你说要怎么办?!”卡尔低声吼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进军部,难道不是因为觉得这样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掌握自己的命运,希望获得保护其他雌虫的力量。” “结果呢?你也看到了,一个上将,说没就没,连张脸都保不住,现在还他妈的挂着长官的新闻,走在街上还能听到咒骂长官的虫。那可是上将,下一个是不是就到元帅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卡尔吼的声音都在抖。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就和我一起死。” 卡尔说着把风衣拉开,里面骇然是绑了全身的炸弹。这些炸弹未经许可不得带出军部,就算这次没炸回去以后也是重罚。 泽斯脸色冷了下来。 没搭理气得发抖的泽斯,卡尔摘下绑在身上的炸弹,一颗一颗的布置在场地上。等炸弹爆炸了足够把这片仓库夷为平地,之后他的小队自然会以调查恐怖袭击为原由对游乐园进行调查。至于他,死就死了。 “卡尔。”泽斯拽着卡尔。 “别碰我。”卡尔甩开泽斯的手。 “卡尔!”泽斯说话的声音完全放开了,吼道,“你没听到声音吗?” 被愤怒和绝望冲昏了头脑的卡尔这才抬起头,看着一只雄虫穿着酒红色的马甲,黑色的外套披在肩上,正脚底生风的朝他们走来。他作为一只军雌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动静,顿时脸色有些发白,但是想到大不了同归于尽又松了口气。 大不了一起死。他还能阻止自己按下按钮不成。 一只雄虫罢了。 卡尔紧紧地盯着雄虫,握着炸弹按钮的手微微颤抖。 “你就是这个游乐场背后的虫吗?”卡尔说。 肖恩拽了拽外套,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嘴角,眯缝着眼睛像只老狐狸一样看着颤抖的卡尔,嗤笑了一声。 “我就是一打工的。”肖恩两只手插兜,脚尖哒哒哒地点地,“你们又是何苦呢,判决已经下来了,就算把整个游乐园炸了也翻不了案了,得过且过罢。” “你说的倒是容易,毕竟雄虫都是这么得过且过过来的。”卡尔低着头苦闷地笑了笑,举着按钮让肖恩不敢靠近。 肖恩没打断卡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在手心里把烟点着,抽了一口。 “但是雌虫得过且过是活不下去的,如果不拼命,如果不比其他虫想的更多,如果不把自己逼疯就根本不可能有尊严的活下去。你这样尊贵的雄虫怕是从来也没有见过地下街区的惨状。没有雄虫也没有好的身体,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随时等待着精神海暴动死亡的那一天。” “雄虫得过且过不过过得穷一些,而雌虫得过且过就是那样的下场。” “你明白路西是怎么爬到主任研究员的地位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爬到总通讯员的位置的吗?你知道我的长官是怎么爬到上将的地位的吗?” 这些事和炸不炸仓库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却又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肖恩叼着烟,神色慵懒地笑了,眼底有些藏不住的欣赏,“你们第二军团都是这样的货色吗?该说是你们的长官教的好吗?” “什么意思,你接触过不止一个第二军团的军雌吗?”泽斯拽着卡尔的手,问道。 “最近第二军团不是很出名吗?上将穆尼尔·格林,副官塔尔·米尔,还有那个作战官沃蓝·德雷克。调查我们的虫我们肯定会调查回去。”肖恩说,“至于你们,通信官卡尔·伦和军医泽斯·沃林。” 雄虫一般不连名带姓的称呼雌虫,因为雌虫没有家族继承权,所以自然也没有姓氏。所谓的姓氏都只不过是一种执念。想要一个归属的执念。 “知道我们是谁又怎么样,别再拖延时间了,如果不准备逃跑就等着给我陪葬吧!”卡尔喊道。 正常情况下肖恩也不会这么托大,毕竟对方手里握着炸弹,就算突然被精神攻击也有可能因为肌肉痉挛而按下按钮。 但是现在不是正常时候,他身后的不远处自己运筹帷幄的小少爷和第二军团的上将就站在一堆货物后静静地听着。他还有空笑了笑,吐了一口烟圈。 贴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我来说,你听听对不对。”肖恩抽完了一整支烟,用擦得锃亮的皮鞋的鞋底碾在香烟上将烟碾碎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可怜你的同伴,可怜你的长官,也可怜你看到的地下街区的雌虫。” “吸了劣质的钻石,手脚都生疮腐烂了,没有亲属管也没有钱,伤口越烂越深,就只能截肢。有的虫甚至都不知道要截肢,就死了。而同样是对钻石上瘾,高纯度的钻石对身体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只不过是一种消遣和娱乐。” “还要被指责,烂就该死。其实都不是吸毒死的,也不是打架斗殴死的,就是穷死的。多可怜啊,只要想到就觉得心疼,他们都那么可怜了,你不就是一死吗,死有什么?还能比那样活着难受。” “不觉得自己高傲吗?你就是看不起他们,居高临下地可怜他们,要像救世主一样拯救他们。” “我没有,你放屁我没有,我也是从地下街区走出来的,我的长官也是从地下街区走出来,我怎么可能觉得我高他们一等……”卡尔吼道。 “难道没有吗?”肖恩嗤笑着说,“你走出来了啊,他们没有。” 这种话从肖恩一只雄虫嘴里说出来,不要说卡尔和泽斯,就是接受了两天狂轰乱炸的穆尼尔也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艾利安饶有兴趣地听着,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姿态能看出轻松。 “你难道没有觉得你该承担他们的命运,为了救他们也该死吗?这难道不是自视甚高吗?你不是要拯救他们吗?” “我想救他们有什么不对的,有什么不对的!” 正常情况下卡尔也不会和一只雄虫这样废话,但是肖恩不一样,肖恩的表情虽然讥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都不是高高在上的雄虫会说出来的话。他的描述很详细,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但是一只雄虫怎么会出现在地下街区? “对是对的,但是方法用错了。”肖恩终于收起了讥讽,说道,“第一,你只看到了眼前的苦难,却没想过你的行为造成的社会影响可能会加深雌虫的苦难。一个上将拒不婚配都能被当成剥削雌虫的手段,这么大的袭击事件只可能加深痛苦而不是减少。” “第二,你不该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用我家少爷的话说,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对其它雌虫,尤其是亚雌的责任感是虚假的,是被共同的痛苦强行扭在一起的,是不自然的。清醒一点,分清楚哪一部分的愤怒是自己的,哪一部分是从集体里继承的,然后你才配思考是否要把命搭进去这么严肃的话题。” “还是那句话,先得过且过罢,诗人说得比唱的好听,但是横竖不过是一句去死。” 卡尔是通讯官,本来就是半个文职,想事情比其他军雌要复杂一些,肖恩的话说出口他竟然也是感觉到了触动和茫然,拿着按钮的手一时间松动了,本来一直潜伏在内心的不想死的心思又浮了上来。 就在这一瞬间,肖恩的精神力像巨蟒一样扑向卡尔。卡尔哀嚎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再同一瞬间,泽斯忽然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按钮,顶着精神力余波的压力逼停了肖恩的动作。 “我劝你最好别动,不然我会按下去。”泽斯的表情非常冷漠,之前说的话就像是听了声儿响,没有动容也没有迟疑,拦在了肖恩的面前。 “把他送出去,我就不按下炸弹。”泽斯没空和肖恩谈判,他知道现在肖恩要治他们就只有靠狙击手。说的什么屁话都是拖延时间,等狙击手来了肖恩就屁话没有了。 终于从卡尔手里拿到了炸弹的开关,现在泽斯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了。 现在就是和时间的赛跑,而且拿着炸弹的那一个一定是出不去的。他守在这里,看着炸弹,炸弹就还是个威胁。他如果一起走了,那他们两个都必死无疑。而同样的,这个炸弹的按钮从他们被发现开始就一定要按下去。这个社会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不管是走出去还是留在这里,从他们被发现开始就只有死路一条。 炸了,起码他们还能困兽之斗,卡尔可能还能被保护起来。不炸,泽斯都可以看到自己和路西一样的命运。 “你刚才说的那些看得起看不起的,”泽斯的声音很冷淡,“我就是看不起他们,他们也可以为了我的理想去死。我管不了那么多虫的死活,也不会下不去手。” 所以快把卡尔送走。 有时候谁占上风谁落下乘都只是一种感觉,刚才感觉在肖恩,就算手里没有炸弹也在肖恩。现在感觉在泽斯,因为泽斯真的有可能按下去。 “大不了一起死。”这种话卡尔说出来是愤怒的宣泄,泽斯却是一种冰冷的现实——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实在不行可以一起去死。 艾利安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好厉害。” 他这边发出了声音,穆尼尔就只能推着他从掩体后走了出来。 只是一瞬间就连泽斯都愣住了。 “长官?”卡尔还坐在地上,一脸呆傻地看着穆尼尔,声音里带着哭腔,“长官……” “是你的朋友吗?”艾利安抬头问穆尼尔。 穆尼尔有些骄傲地露出了微笑——并不是每一只亚雌都能像泽斯一样。 “是不是逼得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艾利安揶揄地看着肖恩。 因为穆尼尔的突然出现,这种感觉就又落回了艾利安的身上。对于自己被这样利用穆尼尔不能说心情很好,但是某种力量让他没有站边,而是像旁观者一样继续看着。 “两个都是好苗子,总不能各个都像他一样那么清醒。”就像艾利安总是说的,感动和动容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品质。 肖恩说着离艾利安远了一些,脱下外套扇了扇风,把身上的烟味驱散。 “这么在乎我就不要抽烟了。” “受不了啊,少爷。”肖恩说,“和雌父学的坏习惯,戒不掉。” “你们走吧,只要你们什么都不说,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艾利安沉静地笑着,左手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食指点在颧骨上,随口道。 卡尔的嘴张张合合,去看长官的身上。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伤痕,手腕脚腕和脖子上没有拴着等级压制的抑制环。他们本来以为被折磨死了的虫现在就这么好好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泽斯深深地吞了一口气,说道,“穆尼尔,我们不是你的把柄吧?”诺克斯是不是在用他们的命制衡他。 穆尼尔摇了摇头。 “诺克斯公爵,您一言九鼎。”泽斯说,双目却盯着穆尼尔。 真的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如果这句话是欺骗,那穆尼尔不如直接动手。有他在甚至用不到炸弹的威胁。如果出去反正都要被折磨,那从这一刻开始带着卡尔和泽斯逃亡反而是更好的结局。 尤其是在路西事件之后。 但是穆尼尔点了点头。 “感谢您。”泽斯说着把手里的炸弹按钮抛到空中。一道电鞭从肖恩的手中飞射而出,卷起按钮收回了自己手中。 泽斯说完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卡尔,拽着他离开了。 一边往前拽卡尔还一边回头去看穆尼尔的身影。 “可是长官……”卡尔的神情还有些怔忪,朝穆尼尔伸出手。 “他有他的打算。”泽斯说。 不像在监狱里的时候,穆尼尔没有露出迷茫的神情,他在做出自己的选择。 可能是因为以前穆尼尔做出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就算有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泽斯也选择相信穆尼尔的选择。 他们离开后穆尼尔才沉声说,“您……真的不会对他们动手吗?或者他们是你的某个巨大的计划的一环。” “不会,没有。”艾利安说。他说了,穆尼尔就信了。起码到目前为止艾利安还没有骗过他。 肖恩检查着手里的按钮,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斜眼看着穆尼尔一眼,“你也是真敢赌。” “嗯。”艾利安柔和地笑了,把一只手覆盖在了穆尼尔握着轮椅把手的手上,“因为他知道没有狙击手。”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击杀两个亚雌。 穆尼尔一直在看,从在飞行器上到他们抵达现场,他们两只雄虫没有任何一秒打开过光脑。 穆尼尔能感觉到肖恩不是在拖延时间,放出精神力后周围也确实没有任何虫接近的气息。 “格林是一只……”念起穆尼尔的姓的时候,艾利安的声音很慢,就好像在一字一句的细细品尝,“只要还有希望就不会放弃的虫。他天然的不会去选最坏的结果。” “是吗?”穆尼尔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挺悲观的。 “是的,我一直在看着你。”艾利安说。 他知道穆尼尔是怎么从地下街区一步步走上来,走进军部,参加作战,获得军功的。知道他在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赌徒一样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最好的结果上,甚至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他知道穆尼尔直到精神海几乎完全暴动都没有一刻考虑过随便找一个雄虫嫁了。他的心里一直有希望,对最好的结果的希望。 这一路上有输也有赢,但是穆尼尔没有后悔过。被关进监狱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他曾经一度放弃了挣扎,但是他没有后悔过。如果早点嫁了就好了,如果没上战场就好了,如果没成为上将就好了…… 因为他不是懵懂又天真地闯进了这样的未来,他选择了希望。 穆尼尔·格林,一只选择了希望的雌虫。 很帅。 穆尼尔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一半兀地低头,冷不丁地看到了艾利安看着自己微笑的样子,突然心里一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被他抛之脑后。 他不知道艾利安在笑什么,但是把这样的情况不留底牌的交给自己处理无疑是一种信任的象征。 穆尼尔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象——不会吧?艾利安清空诺克斯宅的原因不会是为了告诉自己他没有留下任何底牌以此来换取他的信任吧? 如果是真的,这是艾利安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场豪赌。 但是就算赌赢了又能给艾利安带来什么呢? ……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艾利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穆尼尔这才想起来从今天一早开始艾利安就说要来游乐园。 “去哪里?”穆尼尔问。 “海底。”艾利安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们两位约会愉快,我就不一样了,今天还有工作。”肖恩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个闲散的微笑,打开光脑接了个电话。 “辛苦了。”艾利安笑了。 “不辛苦,是很有趣的工作。”肖恩说,“一天到晚净是这样的事情。” 艾利安和穆尼尔走了,肖恩才对着电话说,“解决了,所有成员都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吧。” “怎么解决的?”米兰在另一头问。 “二团的boss出来了,自然就回去了。” “他选择了站在我们这边吗?”米兰问。 “少爷还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不说?” “还不是时候,他和你,和我,都不一样,他不像你一样是被救回来的,也不像我一开始只是和少爷联手的合作伙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都不和我说?”米兰有点委屈。穆尼尔来了以后他不仅被踢出了诺克斯宅,而且管家虫还瞒着他什么都不和他说。到底是什么机密是对他都不能说的? “不是,咳,不属于机密。”肖恩轻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说,“这是少爷的私事,**问题,说多了不礼貌。” “他……会是雄父的雌君吗?”私事,米兰有了点自己的猜测。 “唉哟,小虫崽不大点儿问题那么多呢,说了别问了。”肖恩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很多雌虫因为从小的教育并不了解所谓谈恋爱到底是什么,也不觉得床笫之间的事是什么私密的话题。但是对肖恩来说能不私下讨论就还是不讨论。 “那……乐园的九号大门要彻底封锁吗?”米兰听话不问了。 “不用,危机暂时解除了,没必要封锁,少爷的意思。” “是。”米兰回话。 …… 这之后艾利安感觉到穆尼尔和自己相处的氛围再次恢复到了之前,起码没有穆尼尔那种刻意的回避了。穆尼尔从来没有来过游乐园,他们重新戴上了面具后可能是知道不可能被认出来,竟然情绪挺高。 没来过游乐园倒不是因为来不起,或者没有时间。第一是怕惹麻烦,第二多少有一点上将的架子,第三,游乐园不管是云霄飞车,跳楼机的刺激程度都比不上为了适应宇宙跃迁进行的训练,射击游戏投球游戏一类的游戏到了任何军雌手里都是手到擒来,是不被允许玩的。 那还去玩什么? 其实玩的是一种氛围,一种三两朋友结伴,一边吃着天价又不健康的棉花糖一边傻乐的氛围。 已婚的雌虫就很少再有这样傻乐的机会了,所以在这里玩的大多数都是已婚未婚的雄虫和未婚的雌虫。整个游乐园多少也有点浪漫的氛围。 出来玩儿是最能看出一只虫品性的,尤其是游乐园这种需要步行,很消耗体力,还有很多极限运动的地方。如果一只雄虫到了下午之后都还没太乱发脾气,那么就会有未婚的雌虫戴着面具出面偶遇。 前面那只穿着蓝色制服的绿眼睛雄虫已经第三次被怼了一身冰激凌了,正一脸羞赧地一边喊着“没事儿”往一边躲。 游乐园的安保系统很好,背后的势力又是诺克斯家族,还有一只S级雄虫坐镇,真的生气了要掏鞭子打肯定是会被制止的,但是推搡责骂却没有约束,这么看来那只雄虫确实脾气很好了。 周围花花绿绿的游客,五颜六色的装饰,插着大花的花车有,穿着暴露的演员有,还有穿着玩偶服敲锣打鼓的各种动物拟虫的角色,好不热闹。穆尼尔觉得自己有点感官过载,过了很久才注意到艾利安正一脸惆怅地看着鬼屋的方向。 “怕鬼?”穆尼尔低下头大声问——不喊听不到。 “我心率有点快。”艾利安说,示意穆尼尔别往喧闹的虫群里走。 “啊……”稍微有点为自己的幼稚而感到尴尬,朝着鬼屋的方向走去。 然后艾利安才有点洋洋得意地说,“不怕鬼!我还是小虫崽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鬼屋。” “那玩不玩?”穆尼尔问——极限运动玩不了,但是坐在轮椅上逛鬼屋也不算是极限运动——他有点想看看鬼屋是什么样的,之前从来也没去过。 “你要玩吗?”艾利安抬起头说,声音里有点激动,“我可以看你玩吗?” 他指着鬼屋外的一个显示器,上面正实时直播着正在里面的一队雌虫被吓得张牙舞爪,吱哇乱叫的样子,不少虫就站在外面看,乐得直不起腰。 这时候穆尼尔才发现艾利安玩不了,觉得自己总是犯糊涂。他作为体能在整个星球都是第一的雌虫,有时候如果不仔细去注意没办法理解体能在整个星球可能是最后一名,再差一点就死了,的雄虫。 艾利安在虫群里都会心率加速要离开,更不可能玩什么劳什子鬼屋,他这时候才想明白。 “你是不是……”穆尼尔弯下腰在艾利安耳边说,“其实还挺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的?” 艾利安喜欢吃油腻的食物和甜食,喜欢去热闹的场所,喜欢玩刺激的项目。但是这些他都不能碰,他甚至站不起来。 “嗯!”艾利安用力点了点头,脑袋还朝着鬼屋的方向,“下次带你去看看,诺克斯宅后面有一个废弃的教堂和一片墓地,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那里面玩躲猫猫。我个子矮,蹲下来可以藏在墓碑后面,谁也看不到我。” 艾利安说,到了晚上整片后院只有废弃教堂中点燃的烛火的光芒,透过窗户把墓地照得人影幢幢,很是阴森。他就躲在墓碑后面往教堂里看,教堂里站的密密麻麻的都是雌虫,散发着血腥味儿,到了早上又消失了。 穆尼尔猜那应该是艾利安的雄父责打的雌虫,到了晚上他们聚在一起互相疗伤。艾利安不懂,对他来说是很有趣又很惊悚的童年回忆。 “那你会不会有非常烦躁的时候,非常愤怒的时候,非常想要打人的时候。”穆尼尔问。 “有。”艾利安说,“也有非常高兴,非常兴奋和非常害怕的时候。” “那你的心率要怎么办?” 艾利安是身体差的里面自制力最强的,所以才能活下来。他一口也不吃油腻的东西……不对,吃了一小口甜食;一点儿也不去热闹的地方,虽然被他推着去了一小下;也可以流连忘返地看着鬼屋,但是不挣扎也不胡闹,被推走之后没有一点怨言。 “听音乐,冥想。”艾利安说。 他的自制力强到连心率都可以控制。 “乱花钱。” 这倒是一个方法。艾利安怎么说也是帝国第一富豪。 “海底就是乱花钱的时候建的。” “今天去看了路西,有‘非常’的心情吗?” “非常烦躁。” 其实多少可以看出来。艾利安从一大早开始心情就很糟糕,现在想起来一定是因为下午的行程安排。早上的时候他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是因为没睡好有点发脾气。 “早上你听了音乐。”穆尼尔若有所觉。 “还泡了澡。”艾利安笑着说,“过一会儿还可以带你去看海底。” “你听。”他把穆尼尔拉到自己面前,让他把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咕咚,咕咚,咕咚…… 跳的是有些快了。 …… 一路散着步,穆尼尔终于在海边停了下来,走进了一处龙宫一样的别墅,乘坐着透明的电梯一路下降到深层的海底。 名字就叫海底,这是一个利用强化玻璃建在海底的透明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透明的水床和两张手感顺滑透明的躺椅。室内开着灯但是找不到灯带在哪里,仰头便是碧蓝的海水,和被灯光吸引来的色彩斑斓的热带鱼。魔鬼鱼趴在圆形的屋顶上,海龟挂着迷之微笑四只脚不规律的滑动,竟然可以自如的在水中滑行。 仰头就是隐约得有些看不清的太阳,穆尼尔躺在躺椅上,一瞬间感觉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沉睡在海底,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而他从始至终都这么飘着,没有生命也没有意识,不会觉得舒服还是痛苦。 “我是一颗海草~”艾利安在躺椅上摇晃,拉长声音说。 穆尼尔还有空撑起来去看他,笑着用手托起艾利安的长发,“颜色不对。” “今天就染成绿的!” 水光映在艾利安的脸上,穆尼尔忽然就觉得,染成墨绿色应该也很好看。他几乎都可以想象艾利安沉在水底,头发折射着光像海草一样在海底晕开的样子,还有他清脆的笑声,像银鱼一般的笑声。 “头疼。”艾利安说完穆尼尔就主动把躺椅拉在他身边,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帮他按压着太阳穴。 就像唱片机搭上了唱针,艾利安又开始哼歌了。 穆尼尔听不出他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就像晕开的墨水一般一点一点扩散开来,就像握着的流沙,一用力就会迅速流失,但是放任自己涣散了精神后歌声却又像藤蔓一般缠了上来。 Oh, how I long for you — just a fleeting touch Like moonlight kissing the sea The lavender smell— La di do, la di do, la di do And— I want! I want the moon to shine Upon your hair with lavender smell Oh, mine, mine, mine My— lavender moon… … 稍微补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当晚科特拉就给艾利安发送了穆尼尔的治疗方案,显然马不停蹄地忙了一整天。 只是交流治疗方案没必要亲自到场,穆尼尔一边给艾利安梳头发准备进晚上给他抗进治疗仓,一边听医生陈述治疗方案。 科特拉废话很多,但是总而言之就是两种方案,第一种是假肢。假肢更贵,更漂亮,安装更简单,还能安装180种不同的功能,只要训练得当完全能超过巅峰的水平。还有一种就是神经重构加上干细胞嵌合技术,说简单点就是断肢重生。 科特拉说,穆尼尔的虫翼断口其实很干净,拔下来的很彻底,没有坏死,可以通过提取穆尼尔的基因在营养仓里生成出原本的虫翼,然后通过注入高浓度干细胞基质刺激伤口,随后用纳米神经连接长出来的虫翼。这个方案的好处是不像假肢一样需要摘下来维护,长出来了以后就和原来的虫翼一模一样。 但是缺点也是很明显的,第一就是痛苦,注入干细胞的时候断口会产生灼烧和麻痹感。哪怕是现在的技术神经依旧是很敏感的东西,虫族可能会发生神经混乱,产生幻觉以及失控。在连接虫翼的时候更甚,虫翼布满了密密麻麻复杂的神经,可以说是虫族在飞行时采用的主要感官系统,在重构期间因为神经手术的特殊性穆尼尔必须保持清醒。而融合期间雌虫会像幼虫一样处于脆弱无法抵抗,甚至是运动神经错乱的状态中。 第二则是失败率,和假肢不同,神经手术可能会出现排异反应,失败后虫翼会被自身的白细胞攻击从而坏死。拔掉虫翼已经是酷刑了,虫翼坏死的疼痛级别和拔除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有甚者甚至可能会导致雌虫死亡。 第三,由于手术和融合的痛苦,很多雌虫在长出翅膀以后产生了惧飞心理,哪怕有虫翼也不敢使用,就算之后虫翼完全恢复正常也不敢飞行。 科特拉的观点是,没有理由选择再生手术。使用假肢并不是什么坏事,让穆尼尔好好想想。 “如果是你会怎么选?”穆尼尔问艾利安。 “虫翼不止是手脚一样的移动工具,更是一种感觉器官吧?就像眼睛一样。”艾利安没有翅膀,只能用眼睛类比,“如果有一天我瞎了,要在超声波雷达和恢复曾经的视觉之间选择的话……” 这个类比其实很好,超声波雷达和视觉是不能同时存在的,因为只要有视觉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不去使用超声波雷达而是去依赖视觉。 “我还是想要可以看到的。”艾利安就好像自己真的瞎了一样,闭着眼睛摸索了半晌才认真地说,“虽然使用超声波雷达可以看得更远,而且会逐渐形成另一种对颜色的了解,对美的认知……但是和大多数的虫族看到的是一样的世界也很重要。” “虫族是高度社交的群体,其它种族也许可以做到独自生活,唯独虫族是做不到的。这是写在基因里的。如果看不见了,我会觉得很孤独。” “没有了翅膀也会孤独吗?”艾利安看着穆尼尔问。 穆尼尔问的不是这个,也从来没有哪只虫问过他没有了翅膀是什么感受。对他来说拔掉翅膀是一种侮辱,是一件羞愧的事,带给他的是残疾,是脆弱感。 “但是如果完全站在我的角度,我肯定不会选择做手术的,毕竟我活不下来。”艾利安笑着说。 “但是你肯定会做手术的。”艾利安又说,“我猜的对不对?” “其实你刚才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我猜的对不对?” 穆尼尔本能的伸手去捂住艾利安的眼睛,不让他去看自己。他总觉得艾利安一眼能看到的东西太多了,他有点无处遁形。 “怎么猜到的?” 怎么看到他内心对健全的渴望,对残缺的恐惧。看到他被拔除虫翼时的痛苦和挣扎,以及对当时的绝望的弥补的。 “都说了,你永远在选择希望。”艾利安说,“你不相信失败和死局。” 假肢是折中的选项,穆尼尔一定不会选折中的选项,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融合期。对他来说只有两个很简单的选项,好的选择还是没那么好的。 “你们两个说得比唱戏还好听。”科特拉眼神有点木,“我是不是没把手术的危险性讲清楚?” “我想要做手术。”穆尼尔说,“谢谢您。” 科特拉叹了口气,“那我今天就去把你的基因提取了开始制作虫翼,因为会在庄园里做手术培养皿也会留在地下室里没有没有问题吧?” 感觉自己说的还不清楚,科特拉重说了一遍,“你们不会闲的没事去摸那个培养皿导致培养失败或者弄出什么残次品吧?” 你们手没那么贱吧? “紧张什么。”艾利安笑着说,“我给实验室里贴个标。” 他说着就去拿笔,左边一个淋浴头右边一个吹风机组成了一个大大的×。 画一个×穆尼尔可以理解,但是这个形状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图案他在地下三楼也看到过,他记得路过的时候他的注意力还在上面停留了一下,那时候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浴室吗?” 因为念头很荒谬,所以就记下来了。 穆尼尔一脸狐疑地看着艾利安,艾利安就低头嘿嘿嘿地笑,把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他的手腕非常光滑,苍白的皮肤上可以看到清晰分明的青色的静脉,腕骨清晰地凸显出来,让穆尼尔本能地想要握上去。 艾利安的手用力搓了搓右手手腕,在手腕的温度上升以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猫头的纹身。黑猫耳朵尖尖的,两只眼睛白白的露出的是底下的皮肤,又随着温度下降消失了。 “小时候的教堂里有一只小黑猫,我们在教堂玩游戏的时候就会自称是猫猫教的信徒。可爱吧?” 是……挺可爱的。所以猫最怕的是……淋浴头和吹风机? “这样能挡住的不就只有你了吗?”穆尼尔有些无奈地说。 艾利安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天,在纸上又大大地用红笔写上了“不行”两个字,展示给穆尼尔看。 科特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艾利安还在洋洋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杰作。 “不行,挡的是我吗?” 艾利安点了点头,用手指去点穆尼尔拿着梳子的手,说,“Moon,不行!” 也不知道是被这突然的触碰吓到了,还是这个称呼太像是对宠物的爱称,穆尼尔松开了握着梳子的手,梳子“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等穆尼尔捡起梳子以后艾利安还在乐,他一把扛起艾利安就要给他塞进治疗仓里去。 “先洗脸刷牙上厕所!”艾利安笑着锤穆尼尔的背,“Moon!” “太奇怪了,不许叫了。”穆尼尔的脸挂不下,把艾利安轻柔的塞进轮椅里有些生硬地说,耳朵都有点泛红。 “哪里奇怪了,Moon,Moon。”艾利安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和第一次喊自己Moon的样子又不一样,声音里带着亲昵和狭促,穆尼尔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来气。 “你叫我也叫了。”他说。 “你叫我什么?艾利?利安?安?” 穆尼尔不明白为什么艾利安叫自己Moon是艾利安占便宜,他叫艾利安安还是艾利安占便宜。 “2B。”他忽然想起来这一茬,这是第一次艾利安的自我介绍,他比B强一些,应该是BB。这样足够有侮辱性了吧? “BB。” “你叫我什么?”艾利安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感觉拿捏到了艾利安的软肋,穆尼尔又硬着头皮喊了一遍,“BB。” “什么?” “BB!” 艾利安忽然笑了。笑得很亲昵,好像小亚雌忽然被心仪的雄虫亲了一下一样露出了有点猝不及防却又很喜悦的笑容,“哎。”他应道。 “你……”穆尼尔有点气血上涌。 “好可爱呀,我从来没有被这样叫过。”艾利安的眼角中盛满了笑意。 穆尼尔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艾利安的头发,感觉到手心底下一片柔软。 …… 当晚艾利安睡得很早,几乎一塞进治疗仓就昏迷了,很放心地留下他等着科特拉。 科特拉抽了他一管血和脊髓液,注射进可以由电脑远程控制的培养皿里就离开了。 第二天艾利安依旧一早起来就一副浑身不舒服的样子,一直到中午都一口营养液都没碰,只要一碰他他就一副因为动作太大要吐出来了的样子。 “很难受吗?”穆尼尔知道这样的问题很欠打,但是他需要知道艾利安的状态。 艾利安脸一直都是苍白的,这会儿因为缺血有点泛青,吃了两颗糖也没好过来,不断用一只手沿着嘴角,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滚动,时不时就会粗粗喘两口气。 “还好。”艾利安摆了摆手,恶心地用后脑勺撞了撞身后的沙发,“卡特拉不让我吃止痛药了。” 艾利安话都少了,手一直紧紧地攥着,指甲都快在肉上掐出血了。 “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能吃?止痛药的副作用怎么也比现在这么疼着小。 穆尼尔抓着艾利安的手让他联系卡特拉。卡特拉的表情很冷淡,问了一串问题像是头晕不晕,吐没吐,胸口有没有剧烈的疼痛,问了一串后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穆尼尔,“他的状态已经不错了,这样了就吃真的犯病了要怎么办?他不能再吃止疼药了,吃了一辈子了,抗药性越来越强。如果你愿意接受治疗也不至于疼成这样。” 不过这种类似于“活该”的话说出来也不合适,卡特拉想了想又说,“你给他熬点粥让他吃了以后再喝营养液,他胃舒服一点就没那么难受了。” 艾利安提不起精神来,脸色很不健康。穆尼尔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为什么肖恩看到艾利安的第一眼就冲上来给他调整座椅,调整姿势,一点烟味儿都不想让他闻到。他们高级雌虫或者雄虫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如果变成这种一碰就会昏过去的样子得有多难受。 “我没事,我不太能忍疼,到了下午就好了。”艾利安还在工作,在穆尼尔第五次围着自己打转的时候把他拉住,“你休息吧?过两天你还有手术,到时候比我疼多了。” “有什么可休息的。”穆尼尔都不想重复他可以一个星期不合眼,内脏全部受损依旧可以一拳轰碎一堵墙。他就是从现在开始上战场到了手术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消耗。 “叮——”粥终于熬好了,穆尼尔不知道艾利安的情况应该熬怎样的粥,所以就尽量熬得稀了一些,免得他的胃消化不了。 米汤的味道很香,艾利安像是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一样只是闻了闻冒着热气的米味儿就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睛,笑起来却很苍白。一份明明一点油腥都没有,香油都没敢滴的汤。 本来加些别的谷物再加点糖,打点花生碎,会非常香,但是科特拉没说可以加,他也没敢加。 “一个富豪,又是贵族……”怎么过成这样了。 艾利安低头用勺子喝稀粥,穆尼尔就用手指去勾艾利安的头发,把他的头发勾到耳后,免得落到粥里。 穆尼尔把玩着艾利安的头发,忽然感觉到指尖的触感一片濡湿,下一刻艾利安手一抖粥就全部扣在了自己身上,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嘴,几乎是摔在地上的,手指一勾从轮椅下勾出一个黑色的袋子,把头埋在里面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粥还是烫的,家务机器人吵着要过来打扫卫生,穆尼尔本能地把机器人甩开就想用手把艾利安身上的粥抓下来,被艾利安一推一指才看到桌子上的纸巾,站起来把纸巾拿来。 穆尼尔被敌军包围都从来没有这么慌过,起码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抓了一把纸巾去擦艾利安的身体,又觉得他难过想要让他好受一些。之前他们一块儿去喝酒,手底下有虫喝吐了,他们的朋友还知道去帮他们掖脸颊上的头发,然后帮他们拍后背。穆尼尔想起来了也想要效仿,一碰到他的头发又被艾利安闪开。 艾利安还低着头,用力吞咽了一下才攥紧塑料袋说,“……纸巾。” 穆尼尔这才想起来,想要帮他擦嘴,被艾利安拿走按在了自己的嘴上,恶心地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的那个胃已经连这点东西都吃不了了。穆尼尔有点后悔让艾利安贪吃吃了那一口蛋糕。 艾利安还想吐,穆尼尔赶紧抱着他去了厕所。一进厕所艾利安就抱着马桶一动不动,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黑袋子。 “袋子给我。”穆尼尔小声说。 艾利安摇了摇头。 “给我,乖……”穆尼尔柔声说。 “你别看。”艾利安终于松了手,“脏。” 脏什么,就进了肚子一秒钟。 不过艾利安一说他才想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早上吃的药花花绿绿的糯米纸,皱起了眉头,“这个药还要重新吃吗?” “说了别看。”艾利安少有的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又干呕了很久之后才说,“高速吸收的,只有药皮没有消化了。” 穆尼尔不知道该怎么办,跪在艾利安身边轻轻拍他的后背。 艾利安又躲了躲,眼角有一滴泪水顺着脸颊划过,也不知道是因为难受的生理性泪水还是因为委屈。或者是都有。 穆尼尔伸手把艾利安又捞回来,口拙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只是拍了拍他,说了声,“没事儿。” 推又推不开,艾利安没再躲,等感觉到彻底没有呕吐的感觉了才轻轻小声说,“漱口。” 穆尼尔这才想起来,赶紧跑去打了一杯水。 “纸巾。”艾利安又说。 穆尼尔才把纸巾拿来,看着艾利安咕噜咕噜漱了半天,又把水杯递给他,“漱口水。” 穆尼尔又跑了几趟,分别又用水杯端了一杯水,又用温水打湿的毛巾给艾利安擦脸,又找了两套衣服,帮艾利安脱了衣服擦了擦身子才换上,一趟下来艾利安身上都被搓红了,到最后才后知后觉把轮椅推过来。 穆尼尔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除了上战场还会什么。就算是这样还是不是把自己的副官害死了。 “我是不是照顾的很差。”推着艾利安穆尼尔问。 “你第一次还能跟我似的什么都知道吗?”艾利安难受地嘴唇都白了,还是很耐心地一遍一遍教他去拿什么,做什么,怎么做,到现在还这样安慰自己。 “其它虫如果这么做雌奴早就被雄主打死了。”穆尼尔说。 穆尼尔一看就是受打击了。他一向做什么都手拿把掐,这还是第一次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竟然连雌奴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担心我?”艾利安很会挑重点,只是笑着说,“我总是这样,科特拉的话你也听了,这都不是严重的时候。” 穆尼尔还记得今天煮粥也是因为艾利安实在是喝不下营养液,这么折腾下来艾利安白白消耗了那么多精力,营养液就更加喝不下了,平白有点着急。 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艾利安活了这么多年,总不可能忽然就作死了,就算是死也是他自己作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向来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接受,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急得肝疼,不是很好受。 好像看出来他在急什么,艾利安抓着穆尼尔的小臂说,“Moon,想吃海胆炒饭了。” 穆尼尔愣了一下。 然后艾利安就接着说,“还想吃清蒸鱼,酿豆腐,灌汤乳鸽,上汤豆苗,豉汁蒸排骨和红豆冰沙。” 穆尼尔一时间没接话。 “椰汁西米露,酒酿小丸子,白雪杏仁冻,黑糖红茶轻乳奶茶……” 艾利安还在念。 穆尼尔都想喊一声别念了。 “做这些怎么也要两个小时以上,就吃炒饭吧?做得最快。” 看穆尼尔注意力转移了,艾利安就欣然同意,自己先去厨房订购食材,看起来有点强打的愉悦。 这是在安慰自己。 穆尼尔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鼻腔有点酸涩,抽了抽气才缓过来。 他从小没有雄父,雌父是个被精神海暴动逼疯了的疯子,一辈子摸爬滚打,进了军部以后关心他的雌虫有不少,但是军雌不习惯也没有余力在这么细微的事情上体贴。抽筋剜骨都不说疼,这点心疼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因为艾利安不能忍疼吧,他又把这点疼看得很重。 艾利安不愧是富豪,要做炒饭最麻烦的是饭要煮一会儿,但是等食材到了的时候穆尼尔看到了一份已经煮好的米饭,明明已经放凉了闻着味道却香得扑鼻,一看就是普通虫完全不考虑的品种。这么说来大多数家庭的订购系统都直接连接着各大电商平台,显然诺克斯宅的系统有自己的供货商。 这种需要掌握火候的菜穆尼尔直到婚前训练才开始接触,手法还有点生疏。艾利安就一直站在他身边,时不时就提一句。 先把锅烧热下油,等油热起来以后把鸡蛋打散炒到半熟后加入米饭保持中火翻炒均匀。 “这里加一点黄油会让米饭更加鲜亮。” “海胆泥要炒到消失在饭里,只保留鲜味。” 穆尼尔对身体的掌控力非常强,颠勺的动作一丝不苟,非常标准。 一道简单的炒饭在艾利安的嘴里工序非常复杂,对于他这个把米饭倒进嘴里最后喝生鸡蛋,反正下肚都是一样的虫来说多少有点没有必要。 对他来说炒饭的营养价值和吃水泥拌饭差不多,比喝营养液差了不少,但是在艾利安带病督促的工序和摆盘下竟然平白觉得食指大动,被香味勾得有点迫不及待。 “怎么样?”艾利安拿着营养液的袋子,盯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好软的米饭。”他尽量形容——但是说软又觉得不对,软中又很有韧性,保留了自带的香气和锅气,香进了整个鼻腔。但是他形容不出来,只能说,“有种甜味。” 他吃得很香,艾利安叼着营养液的袋子看着,也乖乖地把营养液喝完了,而且没有再呕吐的征兆。看来吐的那一次已经把该吐的都吐出去了。 可能是因为难受怕了,艾利安没有嘴馋也没喊着要吃,一眨不眨地看着穆尼尔享受美食的样子。因为一直待在厨房里面容被火烤得健康了一些,只是嘴唇依旧是白的。 但是好歹把营养液喝下去了。 穆尼尔松了口气。 “好吃吗?” “好吃。” 艾利安的瞳孔很大,笑起来和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完全是两种感觉。只要一笑他的红瞳平白无故带来的妖冶就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温和和亲昵。 就像他喜欢听的音乐。高雅却不疏离。 穆尼尔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了,艾利安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听的音乐,和爱看的风景。 ~~~~~~飘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路西·瓦尔就在艾利安状态最差的时候被肖恩送到门口的。 和穆尼尔不一样,路西本来就已经接受过了白塔的婚前训练,没有穆尼尔那么冗长的过程,判决结果刚刚下来就被押送进了诺克斯宅。 因为是以雌奴的身份被押送而来的,路西的身体已经被高压水枪冲洗干净。亚雌没有雌虫的恢复力,自然也不适用同样的审讯方法,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细小的伤痕,从脖颈一路延伸到□□,又延伸到小腿和脚踝。青灰色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脸侧,遮盖住了他冷白的皮肤,冷漠的灰色瞳仁,高挺的鼻梁和薄唇。 他有着和一般柔和的亚雌不同,冷漠锋利地透着妖气的面容。 未曾经受过三个月的磋磨,路西还没有被打磨得生机全无。他穿着一身纯白得有些透明的长衣,跪倒在艾利安面前时肩膀还因为愤怒和不甘而轻轻颤抖。 这份愤怒有趣的不是没有针对性的。他看着艾利安的眼神充满着掩盖不掉的恨意。 一瞬间穆尼尔就明白了,路西很聪明,他已经多少猜到了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但是他也没有圆滑到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 艾利安喝了营养液后并没有休息,这会儿嘴唇还有点泛青,看在路西严重就是一个被酒肉掏空了身体的,眉眼中带着戾气的众多雄虫之一。穆尼尔为了照顾这个状态下的艾利安,站得离他很近,谨防着路西可能会有的突然的举动。 艾利安坐在紫色丝绒的桃木椅上,脚搭在同样丝绒材质的小脚蹬上,低着头看着路西的眼神带着冷漠和审视,一对红瞳像是吸血的恶魔。 穆尼尔单膝下跪帮艾利安在膝盖上披上毯子,又把他的手拿出来,动作小心的像是经受过了精密的调教。路西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不屑。 “穆尼尔上将,我在被送来之前还在想也许可以见到您,这么一看,真的是您。” 他没有称呼就坐在自己面前的雄主,而是扬着头,嘴角勾起挑衅的笑容,看着穆尼尔。 “好大的火气。”艾利安的话低声细语地,不仔细听听不完全,“和你刚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刚来的时候很乖。” 穆尼尔想了想,确实,他刚走进这个门的时候确实不敢和艾利安呛声。 “我被打怕了。”他解释道。 “放屁。”艾利安说完就笑了。穆尼尔都能感觉到如果艾利安身体好一点这会儿就要指着自己骂了——你放屁,听听你在说什么。 穆尼尔乖当然不是因为被打怕了,但是他不知道艾利安也这么觉得。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艾利安看着这个不服管的雪豹一般的雌虫,将手撑在了眉间,挡住了自己居高临下的眼神,“在这之前我只有一句话想说——我真可怜你,运气这么差。” 这句话话音还没落路西就撑着地一个纵身要扑过来,就连动作也和雪豹很像,一副要把艾利安撕碎的样子。 但是路西到底不是军雌,就算性格再倔在战力上也远远不及在房间里的任何一只虫。如果艾利安可以自如地使用精神力路西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挣扎没泛起一点水花,肖恩一把拽住了手里的牵引绳,项圈勒紧路西的一瞬间就放了电,路西痛呼着倒在地上,疼得脸都白了,只是手还死死地抓着地毯,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这样就喊疼了,是等我心疼你吗?”艾利安笑得像是卷住了猎物的毒蛇一般,“就这样还要笑话穆尼尔上将吗?比这个疼一百倍的折磨上将可是都没有站不稳过。” 艾利安用手去挑穆尼尔的下巴,穆尼尔轻轻用手抓住他,似乎不太愿意看到艾利安这个样子,偏过了头,没有顶撞艾利安。 对于穆尼尔这样乖顺的行为肖恩其实是不太理解的,他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看了一眼穆尼尔。 肖恩拽着牵引绳让路西跪好。路西跪坐在自己的脚踝上,恨恨地看着艾利安。 “狗东西,我早晚要扒了你的皮切成块喂狗。” “骂的好难听,”艾利安说,“我该说真不愧是地下街区的雌妓,什么污言秽语都学了,在出嫁前接待过不少不入流的客人吧?” 低头看着挣扎着要起身,嘴唇因为憎恨咬得流血的亚雌,穆尼尔心里升起一股惊异和很浓重的,带点物伤其类的悲伤。 雌妓在地上并不是一个常见的群体,主要还是归因于雄虫,哪怕是一直D级的雄虫对雌虫也是触手可得,雄虫又向来喜欢分享雌奴雌侍,很少有需要去花钱找雌虫尝鲜的地步。 地上常见的雌妓要么相貌上国色天香祸国殃民,身份又低微,要么就是曾经是某个权势的雌君或者雌侍,在被权势抛弃或者权势死亡后没有虫要,自己出来卖顺便混几次精神力梳理,而雄虫也借此品尝一下哪个他们高攀不起的贵族的雌虫。 而地下的雌妓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很多是从小就被规训了拿出去卖钱的,顾客也不止有雄虫。是不管是谁,只要能赚到钱就可以的工具。很多到最后生殖腔都被玩烂了,最后还是精神海暴动而亡。 “再不入流也比您强。”路西讥讽地说。 “那倒是。”艾利安垂下了眸子,“所以我才说你真可怜啊,明明找到了一个缺钱的雄主,愿意临幸你,打你也不舍得下死手,又仰仗着工作赚来的钱,没想到忽然就落到这步田地了。但是你们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雌虫把柄实在是太好找了,浑身都是漏洞,你现在安稳的生活本来就是在沙子上搭城堡,用纸牌搭房子。” “你那么漂亮,又傲气,应该有不少雄虫已经知道你的学历其实是假的了吧?” 穆尼尔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艾利安不去看路西,转而去看穆尼尔。 穆尼尔摇了摇头,只是说,“又没有靠山,就算当勤杂的时候可以伪造学历,但凡涉及到专业知识都只能靠真材实料。” “那是当然了,路西·瓦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艾利安回应道。 路西大笑了一声,好像这句话是他今天,这些天,听过最荒唐最刺耳的话。 这种感觉穆尼尔是了解的,就像听艾利安夸自己是3S,或者是上将一样。 忽然,艾利安手一翻从身旁的矮桌上顺手拿起了水果刀,扔在了路西的面前,问道,“路西·瓦尔,你是倒霉,成了我的替罪羊。但是你却不是所有替罪羊里最合适的,恰恰相反,当初筛选名单的时候你甚至差点被漏出去。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为什么非要毁了你不可?” 路西死死地盯着那把刀,像是要用意念把刀拿起来。 “让我杀了你,我就不需要知道了。”路西笑起来的样子很艳丽,像是在水泥地开出的红色的鲜花,“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 路西想事情是门儿清的,他能猜到艾利安就是幕后黑手,自然也猜到了艾利安为什么要娶自己。 他不觉得自己有上将那么大的牌让无数雄虫想尽方法手段也要据为己有。 自己就是个小研究员,而且还不干净,诺克斯公爵把自己抓回来是为了杀掉封口的。 艾利安就像听见他说话一样,从光脑里调出来了一张照片。 路西自己都有些恍惚,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张这样的照片。 当年晋升主任的职位的时候他和另外一只窝囊又愚蠢的雄虫同样作为候选人,想都不用想这个位置应该是要给那只雄虫的。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看着那么一个蠢货每天在办公室里招摇,不干正事,被一群雌虫捧起来,吹捧他是愿意工作又聪明绝顶的绝世好虫,每天梦想着如果能嫁给他就好了。 又温柔知道疼雌虫,又风度翩翩,明明身居高位却又愿意屈尊和他们共处一个办公室,每天准点上班,到点了才下班。 他不明白自己一辈子的折磨,努力和天赋凭什么要输给一个最佳业绩是“准点上下班”的白痴。 路西一辈子忍气吞声惯了,那是他第一次争取,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自己的骄傲。 他把自己私底下所有的研究成果整合起来,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是不吃不喝,顶着雄主因为服侍不利责打的伤痕还没上药就重新扑回办公桌上,最后把自己所有的成果全部投寄给了新能源科研大赛的主办方。 得知自己拿到比赛大奖时他正因为伤口发炎溃烂差点病死。他头发都没扎起来,堪堪穿上没来得及熨烫的西装,拄着拐杖几乎是爬进了颁奖现场。 公司的业绩可以作假,这种帝国皇家颁布的奖项却不能作假。如果平白无故在升职评选上赢了获得这种奖项的雌虫,那只雄虫也脸上无光。他就这样死缠烂打的获得了现在这个主任的位置。而那只雄虫,他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那只雄虫后来调换了部门,一路高升,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主任可以比肩的程度了,而之后整整五年,无论获得怎样的科研成果他的职位再也没有提升过。如果当年他愿意让位给那位雄虫,甚至是讨好他,那么等到那位雄虫升职的时候自己自然也能走到主任的位置,凭借着他的才华和雌虫以及亚雌公平竞争下前途肯定不仅如此。 但是只要想到自己是怎么踩着那只雄虫的脸爬到这个位置的,他做梦都能忍不住笑醒。 那张照片就是他在身体状况最差的情况下咬着牙踩着血站在颁奖台上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青灰的头发上还沾染着血迹,眼神阴狠而偏执,正露出了肆意又狂傲的笑容。 “就是这张照片让我改变了主意。”艾利安说,“你很漂亮。” 从污秽和荒芜中绽放出来的花朵有一种罪恶的美感,让人无法心安理得的去喜欢。但是漂亮的东西就是漂亮的。 “你眼前有两条路。如果你恨我恨得想要抽筋剜骨,那你就捡起这把刀,把我一刀捅死。穆尼尔和肖恩都不会阻止你,之后你想要怎么回到外面的世界去全凭你的本事。”艾利安说,“但是,如果你其实恨的并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你就把你的一切都供奉给我,你的忠诚,你的天赋,你在这个社会上的身份。把曾经属于你的一切全部都捧在手上送给我,成为我的影子,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个回礼——公平。” 听到前面的话路西本来都要一口血啐在艾利安的身上,又在听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停了下来。 每一只虫都是复杂的,但是艾利安就是有把他们的愿望总结成一个词的能力。 艾利安对付路西的手法和对付自己很像。穆尼尔想。首先是打碎他的脊梁,把他投进昏天黑日的绝望当中,然后又把他们心底最迫切的东西冷不丁地抛掷出来。 对于路西来说是公平,对于他来说则是一份天真的希望。 倘若交换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文不值,偏偏给对了对象就像炸了一道惊雷,把他们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照得亮堂堂,明明白白。 “肖恩,松开吧。”应声,肖恩松开了牵着路西的绳子。 说时迟那时快,路西一把抓住地上的水果刀,一只脚踩在艾利安坐的椅子上,刀子已经逼在了他的脖子上,印下了一道血痕。 穆尼尔都快忍不住了,抬头就看到肖恩双手背在身后,屏息闭眼,很老实地没有插手。 “你要怎么给我公平。”路西压低声音问。 “按照帝国法,你会获得和雄虫同等的福利和待遇,你不需要向任何虫屈膝下跪,任何虫责打你都会承受等同于人身攻击的审判和惩罚,你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拥有自己不受侵犯的私人空间,任何不受你同意的入侵者都会承受私闯民宅想同的审判和惩罚。 如果你可以做到比其他虫更好,就会得到提拔和肯定,你会收到和你的职位相同的奖金和休假时间。每个月尽管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得到一定量福利金,如果无法承担我们会分配给你住房,精神海会有专门的雄虫帮你疏导,但是你也有拒绝的权利。这些权利都不受权势和性别的影响,就算是我也不能左右,只有你自己。”艾利安说。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路西问。 “你是天才,我要你的科研力量和未来所有的研究成果。”艾利安说。 “想要这些你不需要给我公平也可以获得,你可以把我锁在地下室里为你工作,我一样不敢忤逆你。”路西说。 “你敢,你不仅敢忤逆我,找到机会你还要杀了我。我何必呢?我是一个商人,一个天才的感激和他的仇很,我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我不会感激你的,别白日做梦了。”路西说。 “你会的,只是你现在还不知道你想要的公平到底是什么滋味儿。”艾利安的眼神平静,“你会感激我。” “为什么非要找一个会预谋杀你的虫?我不妄自菲薄,但是也知道这天底下的天才数不胜数,有比我强点的,有比我差点的,但是数量多到数不清。”路西说。 “必须是你。”艾利安说,“只能是你。” 很长时间路西都没有说话。 “……因为我漂亮?”路西问。 “你不是特殊的,也不是唯一的。”艾利安说,“但是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所以我选择了你。” “我觉得你很漂亮。” 你不是唯一一朵开出的花,但是我看到的是你,也觉得你漂亮。 慢慢地,路西把刀放下了。 “我不用跪你。”他说。 “不用。” “不用戴着项圈。” “不用。”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对。” “我现在可以喝水吗?”路西问。 艾利安看了肖恩一眼,肖恩叹了口气背着手打水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把水杯递到了路西手里,“姑爷爷,喝吧你就。”肖恩说。 路西又去看穆尼尔没有了刚才的紧绷,已经放松下来的样子,把一杯水喝了下去。 “好。”他说。 了了一桩大事,艾利安的神色马上就颓靡了下去,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歪在椅子上,轻轻咳了几声,另一只手按在了胃部。 肖恩赶紧转身又给艾利安倒了杯水。 “你是我太爷爷。”看到艾利安若有所指地看了自己一眼,肖恩马上明白了,乐了一声说。 艾利安冲肖恩眨了眨眼睛得意地笑了笑,接过水杯开始喝水,冲他们挥了挥手,“走,快把他带走。” “我什么都不用签?”路西愣了一下。 “签个屁,你一个亡命徒签什么有用。”肖恩伸手去解开路西的项圈,推了他一把,“走了,没看到少爷看到你烦吗?我少爷脖子上这条伤要是留疤了我到底要打你一顿。” “打我你要受罚的。”路西不知道怎么地,像是确认一样,说了这么一句。 “法律还有漏洞呢,你看我能不能找到漏洞治你。”肖恩说。 “行了,赶紧的,别拆我台,也别跟天才比钻漏洞。” 肖恩叹着气,一副受够了的样子,拽着路西的衣服往外走。 等他们把门关上了,看到艾利安哼哼唧唧地往一边倒穆尼尔才伸手去抱住他,把他抱到长沙发上躺下。 虽然牢狱之灾是艾利安给的,毁掉路西一辈子所有的努力的成果的也是他,但是如果艾利安能做到他承诺的十分之一,那就是不亏的。 至于卖身那一段条例,卖给谁不是卖。本来雌虫就是要找一个雄主卖的。 “你真不是个好东西。”穆尼尔说。 挨骂了,艾利安就哼哼唧唧地笑。 穆尼尔赶紧拿湿纸巾帮他擦了擦汗,又把他的头发拢起来放到沙发的扶手上免得他压到。 “他何止会感激你,如果你真的把你承诺的给他了,他会爱上你。”这是肯定句。雌虫的爱是很廉价的,偏偏艾利安给的东西并不廉价。就算是路西这样的雌虫,不对,不如说越是他那种自以为心高气傲的雌虫越容易不明不白地栽进去。 艾利安这十几个棒槌接一筐甜枣的手段他熟悉,也高效。 明明明码标价予取予求,但是雌虫自轻自贱,觉得自己能给的满大街都是,雄虫给的却是做梦也求不来的。 这样的交易本来就不公平。 就好像他把本来过得好好的的路西一路拳打脚踢按在悬崖上,然后让他二选一,要么和我一起跳下去要么把所有东西都给我,我让你走回来。 细想下去艾利安比那些只会抽鞭子的雄虫残忍得多。 艾利安眯着眼睛笑,“我不要他的契约,我要的就是他的爱。” 爱比契约牢固。 “所以说你不是好东西。”穆尼尔说完,又松了口气说,“你真的这么托大,万一他真的要捅你怎么办?” 这也是他不懂的地方。在这些算计背后,艾利安的身体是现在这个“今天起床左脚先下地所以决定死一死”的尿性,如果路西真的捅了,那艾利安有很大概率救不回来。 “那我就去死。”艾利安满不在乎地说。 “别开这种玩笑。”穆尼尔说。他看肖恩之前都快绷得厥过去了。 “没开玩笑。”艾利安说,“我毁了他一辈子,他要是真的恨我恨得愿意和我同归于尽,那我就让他杀。” “谁的命比谁贱啊……”跟着的是艾利安的一口叹息。 穆尼尔若有所感,伸手摸了摸艾利安的头发,“我也……”他没问下去。 艾利安顺着他的手蹭了蹭,像猫一样闭上了眼睛,好像没听见穆尼尔说的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卡尔等人尽管作为三皇子亲自任命的特别调查组,却是从新闻上得知的路西最终的判决。更进一步的消息,就连在军部流传的消息对他们来说都想隔着一层保护罩,明明有军雌公开讨论,在他们打探的时候却都一个个闭口不谈。 卡尔捂着脸,姜红色的卷发十分的凌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要怎么和底下的士兵解释啊。” “都不傻,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泽斯撩开窗帘看着港口里调度的军舰和第四军团神气的训练阅兵,声音很淡,“想让我们调查的是三皇子,拦着不让我们查的是大皇子。” 伊凡是他们里年龄最小的雌虫,一头棕黑色的短发炸着,再加上不太好惹的面部轮廓看起来很刺头,看眼睛却是一个小呆子。 “那天在游乐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问了,卡尔和泽斯却不知道怎么说。 第二军团现在岌岌可危,知道的越少可能在解散或者空降新的上将的时候越安全。 穆尼尔亲自选拔的作战团队里包含了泽斯,卡尔,沃蓝,伊凡,和已逝的塔尔副官,现在看来到最后可能安然无恙地过渡到下一个权力体系里的也就只有伊凡了。卡尔不敢说,泽斯不愿意说。 但是他们不说是一回事,沃蓝没有问却很有问题。 从在地下街区失踪又莫名其妙被找到以后沃蓝就没有了以前的那股火气,整只虫看起来呆呆地,在听到调查任务的失败后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泽斯在沃蓝回来之后做了体检,发现他虽然身上有不少伤痕身体状态却空前的好,连精神海都平静了不少,就好像做过了疏导一样。这种话泽斯却万万不敢问,怕忽然把沃蓝这个好不容易泡了水了炸药再点炸。 泽斯只是瞒下了这么一条消息——沃蓝声称的失忆是真是假,单纯从体检报告上是没有办法分辨的。 “哒哒哒——”听到声音在做的几位都收起了之前的懒散和颓败,站得笔直——不能让第四军团看了笑话。 他们没想到来的人却是元帅。 元帅是泽伊家族的雌虫。泽伊家族是老牌贵族,在议会制兴起以后就因为和时代脱节而逐渐没落。诺克希尔·泽伊是家族没落以来官位最高的虫,所以还冠着家族的姓氏,五十几年来都并未婚嫁。 有关他晚上扮做雌妓出去卖来维持精神海稳定的传闻一直有,很多只要没有虫敢舞到他面前,元帅向来对自己的名声不闻不问,也没有虫敢用这些莫须有的事给他造成麻烦。 集体敬礼后,沃蓝先说,“诺克希尔大人,是我们办事不利。” “这些内部通报会议的时候都会说,写好书面检查和任务报告,准备在会议上接受批评吧。”元帅朝他们摇了摇头。 “我们要和第四军团合并了吗?”泽斯问。 上将被革职,少将战死,他们就算是穆尼尔核心作战小队的虫但是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能让元帅亲自来找他们。 第二军团群龙无首是事实,调查失利被第四军团抢了功劳也是事实。 元帅也不拖延,直来直去地说,“暂时还不会,你们接到了恐怖袭击的报告了吗?” “是,元帅!”卡尔双腿一并说,“我们已经接受了报告,也会在会议中向下进行转述。” “沃蓝。”诺克希尔说,“如果把叛乱军的调查和围剿任务交给你,你可以胜任吗?” 沃蓝仿佛回了神,终于从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挣脱了出来,再次敬礼,大声说,“为了帝国的荣光!” “这一次如果能将功补过,军方会提拔你为少将。”对于沃蓝的决心还算满意,诺克希尔点了点头,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第二军团能不能保住就看这次任务的执行成果了。” 叛乱军又名皇家军团或者金盏花军团,他们要求恢复皇族在国家政策决断上说一不二的地位,由一批极端保守分子组成,早期成员应该是当年的保守派贵族的私家军和支持皇室的军团,但是发展到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势头,又混杂上了对现在的政权有非议的三教九流,以袭击平民为主,不再有军事上大范围的冲突。 元帅和穆尼尔私交不错,有心替穆尼尔保留下他的心血,他们作为穆尼尔的亲信自然不能再让他们的长官丢脸,让其他虫觉得没了穆尼尔他们就是一群没有能力的丧家犬。 不仅仅是沃蓝,卡尔,泽斯,包括伊凡脸上都流露出了一分决绝。 …… 从第一天来到诺克斯宅穆尼尔就被安排了巡逻的任务,但是由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喘息的空间,这是穆尼尔第一次推开诺克斯主宅的后门。 诺克斯庄园的装修在穆尼尔看来算不上豪华,大门进来后是大片的花园,花园的布局算不上精巧,为了一些观景的座椅和孩子的秋千丧失了一些对称性,花园的尽头则由高高的篱笆隔绝了视线。 往里走是一处喷泉,喷泉上方本来应该是有着谁的雕像的,现在已经被挪走了。雕像正前方有一块镶着金边的石碑,显然是用来介绍这座雕像的,现在雕像没了,石碑只是被打磨平滑了以后刻上了花的浮雕,对有心人来说多少能看出来突兀。 正对着喷泉的便是诺克斯主宅。 华贵却不骄奢,建筑庄严肃穆却又因为花园而显得亮堂明快,白墙黑顶,窗框皆是深色,走进主宅也能看到复古的装修和样式传统的长廊。 这个设计其实很奇怪,就好像比起展示整个庄园的面貌,诺克斯庄园在设计起初就想要把诺克斯主宅和庄园做出物理和心理的隔离一样。主宅内甚至没有面向庄园的窗户。 就是因为这样的隔离,穆尼尔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想象诺克斯庄园是什么样的。 直到他推开了诺克斯主宅的后门。 艾利安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天还没黑就睡下了,这个时候夕阳还有橙红色的余晖,照在了一道一道巨蟒一般的白塔上。 庄园大的一眼望不到边,视觉又被白塔阻断,想要在彻底天黑之前围着庄园转一圈能做的就只有乘飞行器。 好在本来庄园的员工就需要巡逻,后门停着三五台便携飞行器。便携飞行器速度不算快,只能供一只虫站立,但是总快过步行了。 穆尼尔挑了一台,动作熟练的开机,检查了电量后用一踩脚下的装置飞了出去。 如果有虫翼,他就用不到飞行器了。穆尼尔想。 在天彻底黑了下来之后穆尼尔才赶回主宅,有些感叹诺克斯家族的秘密远远不止他所想象的。 庄园中的白塔呈一个粗略的H形排布,每一座高塔似乎都代表了某种特殊的职能。 他没有时间一一进去探索,只知道从狭小的窗户可以看到其中一座高塔里摆满了病床,另一座只能看到密布的书柜,而第三座塔里竟然摆的全部是刑具。很显然每座塔各司其职,负责藏书,医疗和审讯等等。 只是设备上来看却差了很多,像是医疗设备,等级差不多只在前线移动医疗设备的水准。 庄园的两侧是两侧联排的平楼,每一间都像是住户,曾经应该有不少诺克斯住在里面,只有几座改成了陈列室。 庄园的后方是一片山峦,山峦的尽头,也就是庄园的右上角是一片跑马场,而在山脚下穆尼尔看到了艾利安所说的墓地和教堂。 在实行垂直墓室的虫族,这样传统占地面积又大的墓地其实并不常见。此时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西下,穆尼尔凭借着及其出色的夜视能力可以看到墓碑上刻着的字,每一个墓碑都是一个诺克斯。上上任诺克斯家主,也就是艾利安的雄父,的名字也骇然就在其中。 在宗教已经废除的今天,教堂也废弃破败没有经过修整,庄严的教堂如今只是断壁残垣,穆尼尔也依稀可以感觉到艾利安描述中的从教堂的玻璃透出灯光,照在墓地是桩桩扭曲拉长的鬼影的样子。 抱着好奇的心理,穆尼尔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从教堂内部就能清晰的看到教堂破损的屋顶和倾斜下来的月光。 月光下一排一排的长椅被推到了一边堆在了本该摆放神明的地方,雪白的墙壁上还能看到像是被手抹上去的血迹,正前方的神坛上用一把匕首将一只动物的尸体钉在墙上,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变成了白骨,如果用手去碰恐怕就要断裂,掉落下来。 看尸骨的形状,像是猫的。 穆尼尔又想起来艾利安说过的黑猫的故事。 艾利安没说过黑猫被杀死了,穆尼尔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只猫。但是隐约间,穆尼尔已经在心里下了判断。就好像笃定了艾利安口中那个惊悚又有点有趣的墓地探险最后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不为什么,诺克斯庄园不像一个庄园,也不像是供一整个家族居住的地方。 后来诺克斯大公死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后来他的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过了几年也失踪了。那时候是五年前,艾利安忽然出现在了皇宫继承了诺克斯公爵的爵位。这后面是怎样权利的斗争,看着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庄园,穆尼尔无法想象。 这座庄园像一个肃杀的战场,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棋盘。而如今,棋盘依旧伫立在月光下,棋子们却早就不见了踪影。病弱的家主不再把闲心放在这片土地,而作为观赏者的他也不明白这些建筑的用意。 平白竟然有点荒芜感,就像天才音乐家失去了听觉茫然地坐在舞台上,而他只是一个不懂音乐的听众。 首都天黑的时间很晚,等回到主宅再去看面向庄园的墙,穆尼尔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现在睡不着了,穆尼尔再次想起了那个不让猫猫教入内的大门,上面没有写“不行”。 艾利安不让他碰自己的光脑,但是他有不得不拿到光脑的理由。 艾利安从来也没有提过扎克,但是他知道就算是只有一天,扎克不会是那种不在自己生活的地方留下痕迹的雌虫。 和艾利安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个星期,在把手按在那扇门上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说,“理论上艾利安从来也没有说过我不能来这里”。 推开门之后,穆尼尔愣住了。 其实挺荒谬的,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光脑要么不在庄园里,被锁在某座白塔内,或者在哪个陈列馆陈列着,却没想到就在一个近在咫尺甚至没有上锁的地方。 这是一个类似于陈列室的房间。天花板离地板足足有五米高,从里到外密密麻麻地摆着顶着天的陈列柜。每个柜子只有手掌宽,十厘米高,刚好能放下一些文件和一个光脑。 每一个小隔间上都贴着一个名字,他的名字在上面,路西的名字在下面,里面放着光脑,和结婚时签的证件。 但是还不止如此。 他能明显看出来这些柜子分成两大类,一类放着光脑,另一类则空空如也,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两颗牙齿。 不是普通的牙齿,是槽牙,两颗下颚上的后槽牙。 贴着名字的柜子少说也有上千,穆尼尔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面色却越来越冷静。 柜子上的字很小,他的眼睛飞快地聚焦在每一个名字上。 大多数柜子里摆放的都是牙齿,穆尼尔直觉得阴森,好像目睹了一座残忍的乱葬岗。 扎克是在两年前跟的艾利安。穆尼尔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一个中将,扎克从他还没提上少将之前就一直跟在他身边。雌虫一头烈焰一般的头发,笑起来比太阳更加张扬。 扎克的天赋很好,家境也还不错,从小上的军事学校,在军事比赛中获胜后顺理成章地入了军部。 他没有考虑过作为雌虫越是高调越是易折,从入学后便以优秀的成绩获得了不少雄虫的青睐,这其中包括军队中的雄虫,包括在论坛上讨论比赛的网友,也包括一些喜欢玩弄军雌的贵族。 军雌有拒绝强制匹配的权利,少将更是有拒绝任何婚配的权利。扎克还年轻,总觉得自己的生命轨迹是可以由自己控制的,对追求者不假辞色,还会和他抱怨,到底是什么雌虫会年纪轻轻精神海还好好地就嫁给雄虫。 “雄虫只不过是用来梳理精神海的工具罢了。”扎克说,“为了让军雌好好战斗,军部应该设立一个精神梳理所,专门负责梳理精神崩溃的军雌,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向导。” 这话很得罪虫,塔尔一把捂住了扎克的嘴,早早结婚了的泽斯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大放厥词的扎克,而沃蓝则拍着手叫好。 “之前我们去的那个什么星,是不是就是雌尊雄卑?”沃蓝和扎克臭味相投,没事就坐在一起YY,“我看他们雄虫都排着队,一只雄虫伺候七八只雌虫。” “快别说了!”塔尔都快哭了,他们打了那么一次仗回来以后连对方军舰信息都销毁了,再说他们就要虫间蒸发了。但是他就一只手,能捂住扎克就捂不住沃蓝。 卡尔还拉着泽斯,不然他就要动手了。 “我们不也是一只伺候七八只。”卡尔说。有点精神胜利法的意思。 “那一样吗?被伺候和主动伺候怎么能一样?”沃蓝回道。 “闹什么呢,那我们的生理结构又一样吗?就比。”穆尼尔有点哭笑不得,他们几个只要聚在一起就打架,要不是他们反侦察做得好他真的担心明天要提着扎克的头去给皇宫赔罪。 “一不一样要抓住一只**解剖才能确定。”就连向来沉稳的泽斯也说。 那时候塔尔还是作战官,沃蓝是他带着的军雌,塔尔要疯了,沃蓝反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拱火。 放在哪个军团也没有这么混乱而且乐意造反的虫。 但是穆尼尔喜欢他们这样,某种意义上来说扎克这么不管不顾的性格是他一手造成的。而扎克出了事,他又没有能力解决。 扎克最终还是被贵族盯上了,有两只雄虫去他家提亲,让他随便选,扎克拂了两只雄虫的面子,一只也没有选,甚至阴阳怪气了一顿就把他们请出去了。 扎克那时候已经是少将了,他虽然张扬却有张扬的能力,他自知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也有权利拒绝这场提亲。 在贵族云集的宴会上,扎克被扎了一针触发发情期的药剂,被几个贵族用精神力诱导拖进了休息室。穆尼尔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心慌的心情,怕扎克不反抗,又怕他反抗,几乎是跪在元帅面前请求他出面帮忙——元帅能说动三皇子,也许还有回转的机会。 但是不出他所料,扎克还是反抗了。 他和元帅站在虫群中,看着身上溅满了血的扎克整理着凌乱的衣服,顶着一头散乱地红发,跌跌撞撞地拨开围观看热闹的贵族,赶在警卫出动之前跪在了当时的艾利安面前。 元帅说过,艾利安喜欢收集雌虫,就像收集衣服。衣服买多了总有穿重样的,也有买回来就忘了,一直压在柜底的。 扎克抱着艾利安的腿跪在地上,喘息着,仰头看着艾利安,一脸的难耐,委屈和乖顺。 扎克一辈子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警卫来了,艾利安终于发话了。他脸上带着笑,好像根本就没在意蹭了自己一裤腿血的雌虫,“二皇子的宴会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几只贵族来解释,艾利安就听着。 “你想跟我?”艾利安低头看着扎克,好像打量着什么稀奇的玩物。 扎克赶紧点头,“嗯嗯”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带着点发情的难耐,死抓着艾利安不撒手。 艾利安乐了,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着拍了拍手,指着扎克对那个想要扎克的贵族说,“听到没有?他想要跟我。” 他伸手摸了摸扎克的头发,伸手点着他的下巴看他的脸,“长得还不错,刚才没让他们碰到你吧?” 艾利安要,那些小贵族怎么还敢抢,被扎克揍得鼻青脸肿的还要奉承些像是“还是您有魅力”的话。 从那天之后,扎克忽然消失了,就算和元帅打听元帅也闭口不谈扎克的处境。就像军部从来就没有这么一只虫一样。 这些天穆尼尔其实是庆幸的,庆幸扎克当初选择了艾利安。 艾利安不仅没有外面所说的那些暴虐的癖好,反而是一个商人。商人的眼中只有商品的价值,就算是残次品也要找到能废物利用的地方。 这些天他还隐隐期待,也许有一天还能再次见到扎克。 没想到却在这样冰冷的橱柜里看到了扎克的名字。 橱柜里是两颗后槽牙。 就像是某种纪念品一般。 他连光脑都销毁了,只留下了这样的两颗纪念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怪癖。 这一刻扎克就好像又死了一次一样,翻开的伤口再次发出钝痛。 穆尼尔的手有些颤抖,几乎把自己的光脑摔在了地上,连接上自己的精神力开机,终于在一片消息中翻到了塔尔死前留给他的讯息。 塔尔和他的交流是内部信号,本来是在机甲间互相传递的。在他的机甲受损无法接收声音后系统自动把这些话转换成了语音发送到了他的光脑中。 塔尔的机甲最后爆炸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没有办法长篇大论,只是在高温的驾驶舱里顶着高温的灼烧,朝着通讯设备急吼吼地喊。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按照我的想法活着,或者让你活着的。这之后你去结婚也好,接着犯倔也好,去死也好,都和我没关系。你不欠我这条命。” “任务结束,永别了,长官。” “为了帝国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