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初恋官宣后,装瘸前夫气得站起来了》 第1章 要么离婚,要么生娃 “如果你想和她破镜重圆,我可以成全你们。” 许清安双手攥得死紧,长睫低垂,看着轮椅上的男人。 男人闻言,幽深双眸顷刻间凝结一层薄冰,冷得骇人。 “嫁给我,你后悔了?” 许清安回得毫不迟疑:“不后悔,奶奶对我有养育之恩。” “你嫁给我,是报恩?是同情?” 魏斯律眼梢上挑,目光锐利,俊脸布满沉沉怒色。 虽然是坐在轮椅里,身上却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许清安被他盯得心慌,咬唇低下头。 五年前,一场车祸让魏斯律双腿残废。 彼时他有未婚妻,她也有男朋友。 在魏斯律的未婚妻家退婚后,患了绝症的魏奶奶跪在她面前,求她嫁给魏斯律。 她没得选,八岁那年父母双亡,是爸妈的恩师魏奶奶把她从街上捡回来,给了她一个家。 办了婚礼后,魏奶奶就安心地走了。 答应这桩婚事,确实是为了报恩。 但是五年相处,她习惯了魏斯律的存在,甚至产生了依赖。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唯一的牵绊。 她想过,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幸福的。 直到一个星期前,魏斯律的前未婚妻周漫回国,还带回一个四岁多的小男孩。 是魏斯律的孩子,父子俩眉眼极像,不做亲子鉴定都知道是亲生的。 “那个孩子怎么办?”许清安问。 “我自有安排。” 魏斯律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看向在玄关处站着的刘婶。 “有什么事?” “周小姐和孩子来了。” 刘婶进来有半分钟了,见气氛不对,没敢回话。 魏斯律舒展眉心,眼神温和了几分。 “魏叔叔!” 刘婶话音刚落,一个小身影从门外窜进来,扑到魏斯律的怀里,险些把刘婶撞倒。 “谦谦,要有礼貌。” 周漫跟着进来,嘴上责备,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容。 她俯身揉了揉周亦谦的脑袋,眼睛始终黏在魏斯律的身上,尽是柔情。 “阿律,谢谢你收留我们母子。” 魏家的司机吴叔提着两个大行李箱走进来,魏斯律让送到三楼左边的房间。 许清安眉头微皱,没人告诉她周漫母子要来。 魏斯律所谓的安排,就是不和她商量,让周漫母子住进家里吗? 她张了张嘴,三楼是他们夫妻居住的楼层,客人来了都是住二楼。 最终什么都没说,魏斯律正与周漫母子聊天,仿佛她不存在。 他们三个更像一家人,她站在旁边,倒显得碍眼了。 她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就被魏斯律叫住。 “清安,你去布置一下房间,确保漫漫和谦谦住得舒适。” 许清安脚步一顿:“我累了,要洗澡睡觉。” 她是真的累了,体内像是灌满了铅,身心都不堪重负。 再说了,哪有女主人给“入侵者”铺床叠被的道理。 “没关系,让刘婶安排就好。” 周漫拿出一个首饰盒,大方地递给刘婶。 “辛苦了,刘婶,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小众珠宝。” 刘婶见鬼似地往后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是我该做的。” 不等周漫再开口,她就一步三个台阶,去三楼收拾房间,都忘了还有电梯可以乘坐。 周漫讪讪地收回手:“阿律,我们母子好像不受欢迎。” 魏斯律语气温和:“怎么会,清安一直记挂着你和谦谦。” 许清安装作没听见,走向电梯。 “许小姐,阿律说你一直想要个孩子,会喜欢谦谦的。” 周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清安没有回头。 “阿律喜欢就好。” 说完,她径直走进电梯。 原来魏斯律一直知道她想要个孩子,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她从没提过这事。 他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玻璃电梯徐徐上升,明亮的灯光下,魏斯律眼中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柔和与怜惜。 她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地照顾了魏斯律五年,从未见他有过半分心疼。 不知不觉,连她自己都忘了,本可以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电梯在三楼停下,周漫的声音传到她耳中。 “五年前,爸妈逼我退婚,强行送我出国。” “出国后我才发现有了你的孩子,这是我们的骨肉,我没办法舍弃。”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更没有想过要来打扰你。” 周漫的声音逐渐哽咽,她蹲下来,将头埋在魏斯律的膝上,身体颤抖。 魏斯律缓缓伸手,搭在她的肩上。 周漫仰起头,泪眼婆娑的样子楚楚可怜。 “本以为谦谦大了,爸妈就会接受他,谁知我一回国,他们就停掉了我的卡,还把我们母子撵出家门。” “阿律,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来找你的。” “我不怕吃苦,可谦谦还那么小,不能跟我流落街头。” 魏斯律的指腹拂过周漫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 “有我在,别怕。” 许清安站在三楼栏杆处,看见这一幕,心底生出几分寒凉。 她五年的陪伴,抵不过白月光的一滴泪。 “太太放心,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刘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心疼地望着许清安。 她在魏家干了二十多年,以前是伺候魏家老夫人的。 老夫人去世前,让她继续照看魏斯律和许清安。 她看着许清安长大,知道她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许清安抿唇笑了笑,眼下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几天魏斯律沉迷于亲自给周亦谦挑选礼物,带着她四处跑,实在累人。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魏斯律推门进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衣。 家中有他专用的浴室,还有一个聋哑男护工专门服侍他。 许清安出于习惯,起来把魏斯律扶到床上躺好。 轮椅是私人定制的高科技产品,可以满足魏斯律的所有需求,但他更喜欢她的照顾。 许清安在他身旁躺下,心里闷闷的。 魏斯律只是伤了腿,并不影响做夫妻之间的事。 她曾多次主动示意,都被拒绝。 后来她只当魏斯律自尊心太强,无法接受自己不能掌控主动权,就没有再提。 她热爱这个世界,有充沛的活力,渴望得到更多的羁绊,想生一两个孩子。 今晚从周漫口中才得知,魏斯律一直都知道她想要孩子。 他一如此刻,在黑暗里冷冷旁观她内心的火热,并视而不见。 她正出神,一只手掐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往后一拖,揽进温暖宽阔的怀里。 魏斯律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 “那场车祸不仅伤害了我,还伤害了漫漫。” “谦谦是我的孩子,我身为男人,不能视而不见,这是我的责任。” “小乖,别生气,他们只是住在家里,仅此而已。” 许清安拨开他的手,在黑暗中坐起来。 “要么离婚,要么给我一个孩子。” 第2章 不能依赖他 这是许清安第一次强硬地向魏斯律提出要求,长久的沉默后,男人低哑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来。 “再等等,等我的腿康复。” 许清安嗓子干涩,梦呓般开口:“我不介意自己动。” 魏斯律坐起来,从身后揽住她:“我希望我们的第一次足够完美,再等等,好吗?” 许清安苦笑,魏斯律太狡猾了。 在她这里,他残疾的双腿就是“免死金牌”。 他知道,她拿他没办法。 奶奶临死前要她保证,只要魏斯律一日没有康复,她就一日不可主动离开。 “周亦谦怎么办?你要他永远做私生子?” 许清安不喜欢周漫,可孩子是无辜的。 她八岁就没了父母,在亲戚家辗转的那半年,受尽冷落与嫌弃。 虽然后来被接到魏家老宅,由老夫人抚育长大,生活算得上富贵无忧。 可她依然会想念爸妈,渴望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幸福圆满的家庭。 身后之人松开手,缓缓躺回床上,迟迟没有开口。 浓稠的黑暗宛如泥沼,将二人吞噬。 许清安一动不动:“我们离婚吧二哥,你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家。” 这是结婚后,她第一次称呼魏斯律为“二哥”。 身后传来男人的冷笑,寒意在房间里蔓延。 “许清安,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 “离婚,绝无可能!” 魏斯律被激怒,扑倒许清安,炽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休想逃离。” 许清安身体一僵,倒下瞬间,她好像看到魏斯律的双腿动了,可惜这只是错觉。 她察觉到男人狂热的欲念与索求,心脏怦怦乱跳。 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可事到临头,内心深处却在退缩和反抗。 魏斯律显然失去了理智,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宣示领地的占有权。 许清安无法忍受这种屈辱的感觉,用力去推身上的男人。 可她越抗拒,魏斯律越疯狂,几乎让她窒息。 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极具侵略性,完全不像一个常年坐轮椅的人。 “阿律!” “阿律!” 两道声音,同时在门里门外尖利响起。 这是第一次,许清安欢喜听到周漫的声音。 周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魏斯律瞬间停下动作,趴在她身上微微喘气。 “漫漫,怎么了?” 嗓音低沉嘶哑,暧昧极了。 周漫哽咽开口:“没事,打扰你了,对不起。” 门外的脚步声急促走远,魏斯律忙坐到轮椅上,离开了房间。 他推开走廊另一头的房门,周亦谦缩在周漫怀里,母子俩都哭得满脸泪痕。 “出什么事了?” “谦谦做噩梦了,一直叫爸爸。” 周漫撇开脸,没有看他。 魏斯律从她怀里接过周亦谦,“谦谦,魏叔叔来了。” “怪兽在追我,我喊爸爸救我,可是我没有爸爸,呜呜呜……” 周亦谦抓住他的衣服,哭得伤心。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不知道你在……” 周漫侧过头,瞥了一眼魏斯律,眼中尽是委屈。 魏斯律不由得心生愧疚,在异国他乡的四年多,他不敢想象周漫母子是怎么生活的。 鬼使神差间,他低声说:“漫漫,我只碰过你一个女人。” 与周漫结婚前夕,有一次他喝多了。 就那一次,就有了周亦谦。 想到这事,他说不清盘踞心底的情绪是懊悔还是内疚。 周漫眼底的惊喜一闪而逝,诧异过后,只剩悲伤。 她仰起头,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舒出一口气。 吊带睡裙的一条肩带随着动作,落到肩下。 “阿律,对清安好点,她是无辜的。” “我住到这个家里,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魏斯律低下头,怀中的周亦谦已经进入梦乡。 “漫漫,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 “我信你。” 周漫俯身去抱周亦谦,松垮的睡裙几乎要遮不住呼之欲出的春色。 “你回去吧,别让清安等急了。” 魏斯律的视线始终停在周亦谦的小脸上:“好,有事就叫我。” 谁知周亦谦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碰一下就哼哼唧唧。 “我把他叫醒。” “别。” 魏斯律制止周漫,往床边靠去。 “我睡他旁边。” 周漫为难道:“可是谦谦习惯了我的味道,我不在这,他睡不安稳。” “你不用离开。” “清安会不会误会?” “不会,清安最是懂事体贴。” 说这话时,魏斯律眼中闪烁笑意。 懂事体贴。 许清安犹豫要不要去那边看看时,也想到了这四个字。 从小到大,懂事体贴就是焊在她身上的标签,在魏家见到的每个人都这样评价她。 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如果不懂事,那就是不识好歹。 懂事体贴的她,今晚依旧没有能力撕下这个标签。 她选择关上房门,缩在自己小小的天地里。 她整晚都在做梦,梦见爸妈朝她招手,梦到魏奶奶质问她为什么不信守承诺,梦到参加魏斯律和周漫的婚礼,还梦到了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 早上醒来时,脑袋沉重,像是装了太多事。 餐厅里只有魏斯律一人,她坐在他对面,默默吃早餐。 魏斯律看向她:“昨晚……” “我要出去找工作。” 许清安不想纠结昨晚,索性说出了想法。 她大学毕业就嫁给了魏斯律,没有出去上过班。 只有魏斯律在家时,她才需要随时伺候。 工作日的白天,都是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现在周漫母子搬进来了,她不想留在家里和他们相处。 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放弃离婚的打算。 如果周漫争气,魏斯律很可能会主动提出离婚。 有自己的事业,经济独立,这是她的初步计划。 树挪死人挪活,无论是否能顺利离婚,她都不会待在家里和周漫打擂台。 魏斯律愣了一瞬,沉声道:“不行。” 许清安没有退让:“那就让周漫带着儿子搬出去,我不想看到他们。” 魏斯律皱眉:“许清安,你这是迟来的青春叛逆期吗?” 从小到大,许清安从没忤逆过他。 许清安放下餐具,擦了擦嘴。 “魏斯律,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不尊重我。” 魏斯律见她一脸倔强,无奈妥协:“好吧,我会在公司给你安排职务。” 许清安没有上过班,性格软,又没心眼,他不信她能在职场混得开。 不妨让她吃吃苦头,等她受够了社会险恶,自然会回来。 “不必,我已经约了面试。” 许清安从没想过要去魏斯律的公司上班,既然决定独立,就一丝一毫都不能依赖他。 哐当! 魏斯律不满地把叉子扔进盘子里,许清安没有理会,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哄他开心,那是周漫的事。 第3章 寄人篱下 许清安抬起头,脖子仰得快断了,都没看到思序集团总部大厦的顶端。 她不禁心里发怵,思序集团旗下公司众多,她面试的是智能机械方面,是该集团的主业务。 虽然毕业后她一直关注这个行业,并保持学习,还在国际期刊上发过论文,但到底没有工作经验。 居家照顾魏斯律五年,基本是与社会断层的状态。 要不是闺蜜白听冬介绍,她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面试阶段,面试官看了她的简历,问了几个专业问题。 许清安自认回答得还不错,但面试官脸上依旧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许小姐,你的专业知识储备无疑很优秀,但是五年空窗期,毫无工作经验,恐怕无法满足我们的岗位需求,毕竟我们招募的是高端人才。” “可否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月的试用期就好,我可以不要试用期工资。” 许清安不想轻易放弃,从长期职业规划来看,思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许小姐,有太多人想到我们公司免费实习,你的综合条件并不比他们优越。” 面试官放下简历,在他看来,眼前这姑娘顶多是个死读书的花瓶,其实力远远达不到思序的要求。 “我还有事要忙,你请便。” 许清安看着面试官无情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拿起简历。 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她没有气馁。 思序是行业龙头,进不来也正常。 白听冬说了,求职先从最好的公司开始,被拒绝了再去求其次。 【叮咚,思序与我无缘,哭哭~】 许清安在电梯里给白听冬发消息,低头出来时,余光扫到隔壁贵宾专用电梯里闪过一道眼熟的颀长身影。 下意识看过去,电梯门已经合上。 她有些说不上的落寞,心不在焉地往外走,连简历掉到地上都没有发现。 等她发现后回去找,已经没了。 回到家里时,她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地上堆满了各种玩具,陈设也大变样,墙上挂了好几幅周漫的画,从简约风变成浪漫的艺术风。 不像家,像某个主理人开的小众托儿所。 本该去公司的魏斯律正在陪周亦谦搭积木,周漫在往墙上挂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 许清安绕过玩具堆,朝电梯走去。 她要去书房重新打印一份简历,并准备下一家公司的面试。 “怎么?求职失败?” 魏斯律抬眸看向她,露出玩味的笑容,仿佛他早就料到结果。 “是啊,但是差点就过了。” 许清安的语气稀松平常,听不出半分难过。 “我让助理给你安排了一个轻松的职位,明天直接跟我去公司。” “不用,我会找到工作的。” 魏斯律丢下手中的积木,脸色沉了沉:“许清安,你完全可以依赖我。” “阿律。” 周漫嗔怪一声,坐到魏斯律身旁,双手自然地扶住他的胳膊。 “清安又不是小孩,她有选择的权利。” 她又看向许清安,笑得温柔:“清安,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有不少朋友开公司呢。” 许清安看向那幅油画,画的是周漫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周亦谦。 “那你可以给自己找一份工作。” 她语气不善,周漫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委屈地看向魏斯律,却见魏思律望着许清安,眼带笑意。 这时,刘婶穿过后门门廊进来,打破了厅中尴尬的气氛。 “太太,那些花都放到哪里?” 许清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花园,草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 “不是一直都养在花房吗?都搬出来做什么?” 刘婶瞥了一眼周漫,黑着脸不吭声。 “漫漫想要一个画室,玻璃房最合适。” 魏斯律话音刚落,周漫就夸张地叫了一声。 “哎呀!我只提了一下那个玻璃房很好,没想到是你的花房,要不我还给你?” “都怪阿律,不和我说一声。” 魏斯律表现得云淡风轻:“那些花可以养在室外,无非是多做几个花架子。” “算了。”许清安看向刘婶,“你拿去送人吧。” 她以为自己早就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了,此刻才意识到,她没有。 在魏家,她就像这些花,连一个花房都守不住,只能乖乖待在被安排好的地方。 “这怎么行?那些花都是太太精心养育打理的。” “我以后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它们。” 连刘婶都知道她有多看重那些花,魏斯律却毫不在意。 要不是周漫的出现,许清安都没有意识到过去五年,她活得那样不值。 她大步走进电梯,迫使自己不再去看那些花。 可是电梯视野开阔,透过玻璃上倒映的身影,她看见草地上的那些花儿,在她心口位置开得正好。 魏斯律的视线从电梯处收回,吩咐刘婶:“先留着,找人搭个漂亮的花架子,再找个专业的园丁照料。” 他看到了许清安眼中的不甘和不舍,不由得低头一笑。 那个温顺的乖小孩,现在也会和他闹脾气了。 他给助理发去消息:“给各家人事打个电话,不许录用许清安。” —— 许清安坐在电脑前,无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久远的身影。 本来要修改简历,却不知不觉在A4纸上画了起来。 金棕色的碎发,清澈的蓝眸,少年气跃于纸上。 “滋——” 一道水柱突然从门口射进来,撒到键盘上,打湿画纸。 许清安赶紧关掉电脑,把A4纸塞到几本书下。 周亦谦举着水枪冲进来:“biubiubiu!我要用枪打死你!” 水柱四处泼溅,打湿了文件和藏书,以及许清安的衣服。 许清安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夺过水枪,丢进了垃圾桶。 周亦谦张嘴就嚎:“呜哇!你是坏人!我要打死你!” 许清安只觉得脑子都要被吵得炸开了,板起脸严肃警告:“不许在家里玩水枪,知道吗?” “这是我家,我就要玩就要玩!呜呜呜!” 周亦谦两条腿乱蹬,用力踢向许清安。 许清安把他往门外拽去,谁知周亦谦抱住她的手,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 许清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松开了手。 周亦谦没有好好站着,突然被松开,一下摔到地上。 “呜啊!” 他往地上一躺,又滚又哭。 哭声传到楼下,周漫匆匆上来,抱起周亦谦。 “谦谦,可摔疼了?” 周亦谦哭得更大声:“我的头好疼……” “怎么回事?” 魏斯律皱眉看向许清安苍白的脸,视线下移,扫到她的手。 还没看清,视线就被周漫挡住。 “阿律,得送谦谦去医院。” “走吧。” 魏斯律抱住哭喊的周亦谦,没有再看许清安。 哭声很快远去,许清安看着手上的鲜血和牙印,疼得泪水都冒出来了。 刘婶见状,吓得脸都白了:“哎哟我的天,这要去打狂犬疫苗吧?” 许清安“噗嗤”笑出声,如果离婚了,不知道刘婶能不能跟她。 “没事,叫大麦帮我处理伤口就行。” 刘婶不满地嘀咕:“先生真是的,去医院都不知道把太太带上。” 聋哑护工大麦很快拿来医疗箱,他受过专业的综合医术训练,足以应付这种伤口。 包扎伤口时,许清安的手机弹出一封新邮件。 “许女士,恭喜您被我司录用,请于明日上午十点前来我司人事处报到。” 发件人是思序集团人事处。 第4章 要补偿 魏斯律和周漫母子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许清安吃过晚饭,正坐在沙发上看论文。 魏斯律注意到她手上的纱布,皱起眉头:“手怎么了?” “上午被周亦谦咬的。” 许清安觉得没必要隐瞒,子不教父之过,魏斯律作为周亦谦的亲生父亲,有责任教育孩子。 “阿律,谦谦平时不这样的。” 周漫说着把周亦谦往前一推,“还不快给许阿姨道歉。” 周亦谦抱住她的腿不撒手,嚷嚷道:“许阿姨把我水枪丢了,还打我,我害怕才咬她的。” “闭嘴!这里是许阿姨的家,你要听许阿姨的话,不然把你赶出去!” 周漫抬手打他的屁股,魏斯律开口制止。 “他只是个孩子,别吓到他。” 他又看向许清安,眼神里似有恳求。 “清安,谦谦毕竟是我的孩子,顽皮是随了我,你对他耐心点。” 周漫附和:“清安,我替谦谦道歉,对不起。”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家三口,许清安默默想着。 父母都不管束熊孩子,她就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但是手上被咬的这一口,不能就这么算了。 “没事,我老公会补偿我的。” 她拆掉手上的纱布,将手往魏斯律跟前一伸。 “喏,你看。” 魏斯律拧紧眉心,脸色沉下来。 他以为四五岁的孩子力气小,咬一口也没什么。 可许清安的手皮开肉绽,两排深色咬痕在白皙的手上格外刺眼,看着就疼。 “你想要什么补偿,只管开口。” “一套房。” 这是许清安第一次主动开口找魏斯律要东西,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父母留给她的别墅,小时候就被亲戚骗着卖掉了,钱也没到她手上。 “好。” 魏斯律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许清安答应过奶奶,要不离不弃地照顾他,自然不会搬出去,送一套房子哄她开心是应该的。 周漫眼里掠过一丝恼怒,脸上依旧维持笑容。 “阿律对清安真好啊。” 许清安轻笑:“毕竟我们都是奶奶带大的,又结婚五年,是世上最亲的人呢。”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没底气。 魏斯律的父母和她的父母,死于同一场飞机失事。 那年她八岁,魏斯律十一岁。 小时候他们大有同病相怜的意味,魏斯律对她很是照顾。 作为没有血缘的哥哥,他是称职的。 可是作为丈夫,尤其是周漫母子出现后,他就成了拎不清的人。 周漫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落寞地看向魏斯律。 魏斯律没有注意到,而是岔开话题:“清安,明早跟我去公司,我都安排好了。” “我找到工作了。” 魏斯律淡淡一笑:“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找不到工作不丢人,反正有我给你兜底,随你干几天,不想干就回家养花。” 许清安心里生出凉意,冷冷道:“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魏斯律居然笃定她找不到工作,真是可笑。 要不是全职照顾他五年,她现在必定有一番事业。 周漫笑问:“不知道是哪家公司啊?说不定阿律有认识的人。” 许清安有些犹豫,其实她还在怀疑这件事是真是假。 思序是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国际知名大公司,面试官都拒绝她了,却又给她发录用邮件。 她查了发件人,确认是思序人事处。 虽说那样的大公司,基本不可能出错,但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 究竟有没有被录用,要等明天去了才知道。 她现在把公司名说出来,如果录用邮件是一个乌龙,那也太难堪了,她不想在魏斯律和周漫面前丢人。 魏斯律见许清安犹豫不决,更加确信她是骗人。 他已经让助理给各家公司打了招呼,他插不上话的几家大公司,许清安连投递简历都不够格。 “连公司名都不知道,别让人给骗了,明天让吴叔送你去。” “要是那家公司不行,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 周漫适时开口:“你要是不想去阿律的公司,我也可以介绍的。” “谢谢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许清安站起来,径直离开“拥挤”的客厅。 五年前,她选择魏斯律,抛弃相恋男友,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 睡前,魏斯律推开房门:“谦谦闹着要我陪他睡。” 许清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暗暗松了口气。 经历了昨晚的失控,她心里还有些别扭。 此时此刻,她只关心思序的工作。 在贵宾电梯里看到的那个身影,也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大概是想念某人了,居然出现幻觉。 分手后,某人回了意大利,才不会在京北出现。 “乖,晚安。” 魏斯律摸了摸许清安的头,许清安触电似地往被窝里一缩。 他愣了愣,目光瞬间黯淡,沉着脸离开。 —— 第二天,许清安为了避开魏斯律,选择早早出门。 她在思序集团楼下吃了早餐,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思序的员工才陆陆续续来上班。 她找到人事处,说明了来意。 “面试官昨天明确拒绝我了,你们没有发错邮件吧?” 接待她的圆脸女人笑道:“许小姐,我们不会犯这种低等错误。” “虽然面试官拒绝了你,但是董事长看了你的简历后,亲自决定录用你。” 许清安暗自诧异,她想不出她的简历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手下人才济济的思序董事长看了就录用她。 人事处也不清楚缘由,只说绝对不会有错。 许清安领了工牌,来到工作的九十六楼。 开放式办公室,地方宽敞。 一个男人朝她走来,“你好,我是赵特助。” 赵特助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能被孟总一眼看中的人,果然不简单。 许清安落落大方地握手:“赵特助好,我是许清安,以后请多多指教。” 办公室里另外还有两男一女,都是总裁办的秘书,纷纷和许清安打招呼。 许清安一一回应后,低声询问:“赵特助,我面试的是工程师,专业方向是智能动力外骨骼,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过去五年,为了魏斯律有朝一日能行动自如,她一直在研究这个。 “我们的董事长兼任总裁孟先生看了你的简历,认为你更适合秘书职位。” “那是孟总的办公室,你桌上的铃声要是响了,就是孟总找你。” 赵特助指着开放式秘书办公室尽头,尽头处有五六级长条木质台阶,台阶上是一扇双开的木门,精致典雅。 “好的,谢谢赵特助。” 既来之则安之,能进来已是天大的运气。 许清安决定先在思序站稳脚跟,以后再找机会申请内部转岗。 她在网页搜索思序董事长孟琢成的信息,孟琢成为人低调,只找到一张在大学开讲座的照片。 许清安隐隐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第5章 卑劣的混球 下班后,许清安和白听冬约了晚饭。 两人半个月没见,有许多话要说。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你二哥离婚?” 白听冬和许清安打小就一起玩,了解她的所有事。 “周漫母子都住进家里了,我再不离婚,在家里算什么?” 白听冬嗤笑:“算孩子他小姑?” 见许清安要生气了,她赶紧认怂。 “离了好,早该离了,谁家好人结婚五年还是黄花大闺女?” “隔壁那个植物人的老婆都怀二胎了,你二哥装什么贞洁烈男,不会是在为周漫守身吧?” 许清安想起这两晚魏斯律都睡在周漫的房间,最终忍住没有告诉白听冬。 以白听冬的脾气,说不行会杀进魏家,睡到魏斯律和周漫的中间。 “随他去,反正我现在也无法接受他了。” 在她心里,魏斯律已经不干净了。 身体不干净,心更不干净。 不干净的东西,她不要。 白听冬一脸欣慰:“这才是我认识的许清安,你二哥应该同意离婚吧?” “他不同意。” 砰! 白听冬手里的水杯重重砸在桌上,还好是木头做的。 “你二哥是变态吧?还是封建余孽?” 许清安抽出纸巾,擦去脸上溅到的水珠,再去擦桌上的水。 “叮咚,小点声,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白听冬看着淡定擦水的许清安,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窜。 “你二哥就是看你对他言听计从,这才肆无忌惮地欺负你这个老实人。” 许清安转动结婚戒指:“我答应过奶奶。” 戒指是魏奶奶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五年前给了她。 在她看来,这枚戒指是对魏奶奶的念想,与婚姻无关。 白听冬叹了口气,怒气变成无奈,她理解许清安。 十七年前的寒冬,小许清安被亲戚丢到街上差点冻死,是魏奶奶把她带回了温暖的家里。 魏奶奶给了她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最多的爱。 魏奶奶临终前跪着求她,在当时那个情况下,许请安没得选。 许清安不是放不下魏斯律,是无法背弃对魏奶奶的承诺。 许清安从容笑道:“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魏斯律,而是我的心,是魏奶奶的恩情。” 除却婚姻,魏斯律还是她的二哥,是魏奶奶最疼爱的孙子。 五年前,她就明白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今日的局面,再难也难不过五年前。 周漫回国,她的心反而自由了。 她或许要信守对奶奶的承诺,却不必再忠于魏斯律。 白听冬转动水杯,眼中似有惋惜。 “记得高三那年,你发高烧住院,你二哥在国外参加重要的竞赛,愣是连夜飞了回来,守在病床边给你讲笑话,你嫌他吵,他却不敢停下,生怕你睡着。” 许清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轻轻“嗯”了一声。 这些事她都记得,魏斯律从前对她的好无法否认。 “那会他是真在乎你这个妹妹,我当时还短暂暗恋过他呢,温柔开朗大男孩,多好啊。” 说到这,白听冬撇撇嘴,“谁知道现在变成这样,又轴又浑。” 许清安没接话,将碗里最后一片青菜夹起来吃了。 她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笑了笑:“都过去了。” 往日那些抚慰人心的温暖是真的,如今令人窒息的嫌隙也是真的。 她身后已经空无一物,往前走才有未来。 两个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许清安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十一点多。 平时这个点已经休息的魏斯律,独自在客厅看书。 他穿着黑色家居服,膝上盖着薄毯,侧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俊雅清冷。 双手捧着一本书,但他似乎久久没有翻动一页,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目光低垂,眉头笼着淡淡的沉郁之色。 车祸过后,他性情大变,让人捉摸不透。 许清安常常怀疑他只剩下一缕影子在世间游走,单薄沉寂如水中弦月,一碰就碎。 “去哪了?” 魏斯律嗓音低沉,眼睛依旧盯着手里的书。 “和叮咚吃饭。” 许清安脱下高跟鞋,换上松软的居家拖鞋。 许久没穿高跟鞋,今天穿了一天,双脚又酸又痛。 “要我推你去楼上吗?” 离开客厅前,她问了一句。 魏斯律放下书,算是默认。 “找白听冬商量怎样才能和我离婚?” 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语气颇为戏谑。 许清安把轮椅推进电梯,神情淡淡:“你知道的,我和谁商量都没用,除非你……” 魏斯律冷声打断:“想都别想。” “我们认识十七年,你知道我的东西,从不会流出魏家。” 许清安推轮椅的手瞬间攥紧,仿佛看见他阴郁的眼神,心里泛起恶寒。 魏斯律打小就有一个怪癖,但凡是他的东西,就算没用过,也不会送人或丢掉。 要么留着,要么烧掉。 车祸过后,这个怪癖尤甚。 她认真回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电梯平稳上行,许清安看着玻璃墙壁映出的交错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彼此间显得格外生疏。 出了电梯,她看到站在房门外的周亦谦,问都没问,就把魏斯律推了过去。 周漫这样防她,真是多此一举。 她和魏斯律结婚五年都没发生什么,现在更不可能发生。 魏斯律目送许清安转身回房,低头揉了揉眉心。 “谦谦,你先去找妈妈,我有工作要处理。” 他乘坐电梯来到顶楼,大麦默默跟着。 顶楼是一间空旷的大厅,除了桌椅沙发,只放了几架天文望远镜,两排书架。 其中两面墙是玻璃墙,天上的月,地上的灯,都能照到这里。 魏斯律从轮椅上站起来,在一面玻璃墙前驻足,俯瞰灯火璀璨的京北城。 车水马龙的喧嚣,传到顶楼只剩一片寂静。 大麦不远不近地站在昏暗中,眼睛不时警惕地看向门外。 魏斯律逆光而站,修长的黑色身影挺拔如松。 双腿笔直结实,全无残废的迹象。 “你肯定也认为我是一个卑劣的混球,骗了两个女人。” “我欠漫漫母子太多,如果我不装残,他们就不会这样可怜。” “至于小清安……” 他顿了顿,点燃一支烟,拿在手中把玩。 “我和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会明白我的苦衷。” 门外的许清安听到说话声,推门的手猛地僵住。 她睡不着,想上来看星星,没料到魏斯律会在这里。 第6章 妈妈的遗物 “她会明白我的苦衷。” 上来时,许清安就听见这么一句。 家里能让魏斯律深夜推心置腹聊天的,只有周漫。 他口中的那个“她”,就只能是她。 魏斯律能有什么苦衷?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许清安缩回搭在门把上的手,转身下楼。 她无意偷听,更没有兴致进去打扰他们。 第二天她依旧早早出门上班,开车堵在早高峰的路上令人烦躁。 但是一想到家里乌糟糟的,便觉得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都动听了,远远好过听周亦谦的哭喊。 她赶到办公室时,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细框眼镜从总裁办公室出来。 男人穿着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装马甲,打同色领带,白色衬衫上戴了金色袖扣,腕表是同色系淡金。 干净讲究,又有品味。 身材保持得很好,整个人显得年轻有精神。 赵特助忙介绍:“小许,这是孟总。” 许清安忙鞠躬问好:“孟总好。” 孟琢成点了点头,缓步迈下台阶。 “小许,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把这里当家一样。” 举手投足间,温润儒雅。 许清安觉得他不像商人,像古代的文臣大儒。 “谢谢孟总。” 她察觉到孟琢成注视的眼神,好奇地回望过去,越看越眼熟。 但是她能确定,她并不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 办公室众人都在电脑后悄悄看着,互相递眼色,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孟总对人这么热情。 孟琢成收回视线,阔步往外走,赵特助和其他三位秘书都跟了过去。 赵特助朝许清安招招手,示意她跟上。 许清安拿起笔记本电脑,快步追上他们。 他们下到八十六层,赵特助随孟琢成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三位秘书则走向隔壁。 许清安跟着走进隔壁,找了个位子坐下。 女秘书姜玥指了指桌上的头戴式耳机,对她说:“一会孟总要和言陆集团的总裁谈合作,我们负责记录总结会议内容。” “谢谢。” 许清安笑着道谢,把耳机戴好,打开电脑。 十分钟后,耳机里传来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 这道熟悉的声音如同电流贯穿身体,许清安的心脏漏跳一拍,脑海里闪过某人的音容笑貌。 她只出神了一瞬,迅速集中注意力,继续记录。 第一天上班,她不能出错。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许清安抓起电脑,第一个冲出房间,眼巴巴地望着会议室紧闭的门。 姜玥跟出来:“小许,我们得赶紧回去把会议要点整理出来,一会孟总要看。” 许清安边走边回头看,走进电梯时,会议室都没有人出来。 她回到工位,搜索言陆集团。 关于这家集团,网上的信息少之又少。 是近半年崛起的跨国集团,总裁叫弗朗切斯科。 许清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关掉网页,专注于工作。 声音相似的人太多了,魏斯律和他大哥魏珉泽的声音就一模一样。 这一天都是忙碌的,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 下班前,赵特助说她关于会议中涉及的专业知识总结得特别好,孟总让她以后多和技术部门接触。 许清安开心极了,真是失去桑榆,收之东隅。 她愿意用婚姻失败,换自己事业成功。 离下班还有十几分钟,她无所事事,翻看赵特助落在她桌上的杂志。 杂志第一页写着今晚七点半在文化艺术中心有场拍卖会,她好奇地浏览拍品。 魏奶奶在时,酷爱收藏各种花瓶和首饰。 耳濡目染下,她也开始关注各种拍卖会。 翻到第三页,一枚由金丝缠绕而成,镶嵌红宝石的玫瑰胸针赫然映入眼帘。 许清安呼吸一滞,鼻头酸得厉害,诸多情绪如同粗粝石块,冷硬地摩擦胸腔。 ——“玫瑰之心”,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胸针,是爸爸送她的定情信物。 爸妈出事后,家里来了一些亲戚,然后东西就少了很多,连这枚胸针都消失了。 她当时八岁,只记得爸妈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 小小的她紧紧抱住两个骨灰盒,吃力地站着,被大大的亲戚们拉拉扯扯。 姨妈说跟她走,叔叔也要带她回家,她被抢来抢去。 短短半年后,那些抢她的亲戚就开始嫌弃她,把她丢来丢去。 许清安长大后才学会一个词,吃绝户。 他们抢的是财物,不是当年那个小累赘。 她死死盯着杂志上的那枚胸针,难受得无法呼吸。 爸妈是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爸妈宝贵的遗物。 许清安快速打卡下班,为了避免堵车,扫了辆共享单车前往文化艺术中心。 在亲戚家辗转半年,爸妈留下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玫瑰之心”,她一定要买回来。 这枚胸针不是古董,只是制作精良,上面的红宝石值点钱,应该不会有人花大价钱竞拍。 许清安赶到文化艺术中心,时间还早,刚好办理身份审核。 工作人员确认她是魏氏集团总裁魏斯律的妻子后,没有让她缴纳保证金。 “魏太太,魏先生已经在网上预约,并缴纳了保证金,这是您的竞投号牌。” 许清安接过“122”号牌,魏斯律预约并缴纳了保证金,这就意味着无论她出多少钱,都从魏斯律的账户上扣除。 她拿着号牌走进特意布置过的会场,对妈妈的遗物势在必得。 因为下班就来了,没有换衣服,接引的工作人员只当她是替老板竞拍的打工人,把她引到稍微靠后的角落坐下。 半个小时后,会场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穿着旗袍的拍卖师站到台上,会场安静下来。 根据杂志的介绍,“玫瑰之心”是第九号拍品。 许清安焦灼不安地等待,前面的拍品是什么都没太注意。 直到拍卖师说出“玫瑰之心”四个字,她挺直腰板,拿着号牌的手微微颤抖。 “这并非一件普通的珠宝,您所见到的每一片花瓣,均由金丝一层一层缠绕塑形。” “而它的核心,是一颗重达5.21克拉的‘鸽血红’红宝石,产自缅甸抹谷,色泽纯净,被完美地镶嵌其中,成为这朵黄金玫瑰跳动的心脏,象征爱情不可摧折的力量……” 许清安凝神屏息,死死盯着“玫瑰之心”,生怕妈妈的遗物再次消失。 末了,拍卖师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严肃而庄重。 “女士们,先生们,‘玫瑰之心’的起拍价是两百万人民币。” 第7章 野狗才热衷于争抢 “210万!” 许清安毫不犹豫地举起号牌,她出了一手的冷汗,心脏跳得飞快,暗暗祈祷不要有人和她竞价。 坐在第一排的魏斯律闻声扭头,周漫也跟着看过去。 “阿律,你没说清安要来啊。” “我不知道她来。” 魏斯律的视线落在那枚胸针上,唇角微扬,难得有许清安喜欢的珠宝。 这时,他身旁的周漫举起牌子。 “250万!” 许清安听到周漫的声音,才看到她和魏斯律都在。 魏斯律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就算有看中的拍品,也是让助理代拍。 今晚前来,多半是为了陪同周漫。 魏斯律淡淡开口:“那是清安喜欢的,你换一件。” “‘玫瑰之心’设计独特,对我从事珠宝行业大有帮助,我真的很需要它。” 周漫的手轻轻搭在魏斯律膝上,恳求道:“我们再买件更好的珠宝送清安,好不好?” 魏斯律还没回答,就听许清安清脆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300万!” 周漫垂下头,一脸失望。 “‘玫瑰之心’对清安而言就是一枚好看的胸针,于我,却是事业的垫脚石。” “阿律,你说无论我看中什么,你都会给我的。” 魏斯律往椅背上一靠,面无表情:“你拍吧。” 许清安对珠宝兴趣索然,多半是一时兴起,他再买一个宝石更大的送她就行。 倒是周漫,对各类宝石多有研究,还准备从事珠宝行业。 “320万!” 周漫眼中闪过得意,报价的声音都不自觉抬高。 “350万!” 许清安举起牌子,平静抬价。 反正是从魏斯律的账户里扣钱,这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周漫都敢拿他们的夫妻共同财产竞拍,她更不需要有所顾忌。 “400万!” “450万!” …… 二人各不相让,争相加价。 经过几轮抬价,许清安报出了“1000万”的高价。 “阿律,清安这是铁了心要和我抢。” 周漫放下牌子,不舍地看着煜煜生辉的“玫瑰之心”。 “我舍不得胡乱挥霍你的钱,那枚胸针根本不值一千万,就让给清安吧。” 魏斯律想了想,抬手叫来工作人员,低声说了什么。 拍卖师得到示意,没有急着落槌。 “珠宝易得,爱情难求,还有人加价吗?” 许清安紧张地关注着场内的动静,只要没人加价,妈妈的遗物就能失而复得。 这时,工作人员靠过来,低声说:“魏太太,魏先生说他的竞拍账户没有授权给您使用。” “您如果想继续竞拍,还请单独缴纳保证金。” 闻言,许清安身体一僵,号牌耷拉到身前,双手攥得生疼。 一颗心猛地坠入冰湖,寒意弥漫全身,冷得骇人。 她下意识地看向第一排那个熟悉的背影,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好似有一巴掌扇在脸上,令她无地自容。 周漫母子搬进家里时,她都没有这样悲伤和失望。 “好,我现在就缴纳保证金。” 她艰难开口,喉咙似被霉烂潮湿的破布堵住,恶心至极。 “只是办手续需要时间,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愿意出价一千万,恐怕……” “马上去办。” 许清安撑着座椅站起来,拍卖师的声音飘过来。 “由于一些意外,如果有人愿意出价一千万,并且无人再加价,即可拍得‘玫瑰之心’。” “一千万!” 周漫高高举起牌子,声音响亮。 许清安脚步顿住,跌坐回椅子里,脸上毫无血色。 她拿不到了。 她的全部存款也就两千万,周漫有魏斯律兜底,她根本抢不过。 无助和愤怒在心口翻涌,委屈哽在喉咙口,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看着台上那枚无比亲切的胸针,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八岁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属于父母的东西一件件消失,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千万一次!请问有人加价吗?” “一千万两次!” “一千万……” “一千一百万!” 一个男人匆匆进来,还没坐下,就先举起牌子高声说道。 “无论别人出多少,我都加一口价,直到拍下为止。” 所有人都看向他,嗡嗡嗡的议论声在场内响起。 有人开始自我怀疑,莫非这枚胸针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如果不是,那也太奇怪了。 两方叫价到一千万就算了,居然还有人为此“点天灯”。 最惊诧的当属许清安,赵特助为什么要争“玫瑰之心”? “爱情在此刻得到升华!先生们,女士们,还有人愿意为爱情赋予生命力吗?” 拍卖师的目光落在周漫的脸上,她十分平静,没有再出价的意思。 魏斯律姿态从容:“漫漫,你可以继续。” 周漫笑着注视他:“不用了,阿律给我的力量,远比‘玫瑰之心’珍贵。” 魏斯律没有吭声,避开她的目光,微微侧头看向后面。 许清安呆呆地坐着,小脸苍白,双眸蓄满泪水。 他的心拧了一下,说不上来的刺痛。 “我先回去了,有想要的你直接拍。” 助理过来推轮椅,周漫随之起身。 “剩下的拍品我也不感兴趣,一起回去吧。” 魏斯律没有搭话,经过许清安时,他停了下来,却不敢看向她。 “你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珠宝,我给你买,就当做补偿。” “对不起清安,‘玫瑰之心’对我真的很重要,可惜我们都没有得到。” 周漫的语气颇为惋惜,眼中却闪烁着神气的光芒。 许清安仰头憋住泪水,深吸一口气。 而后眼角挑起,嘲讽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大步往外走。 曾经魏斯律是她的依靠,如今却成为外人刺向她的剑。 她太痛了,和失去妈妈的遗物一样痛。 “阿律,你先上车,我和她说几句话。” 周漫在门口拉住许清安,方才的和善不见半分,脸上是冷冰冰的挑衅。 “许清安,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毫无长进。” “从前你争不过我,现在依然是。” 许清安冷笑:“是啊,以前你就喜欢和我抢,抢首饰,抢衣服,抢不值钱的泥娃娃。” 只要是她看中的,只要是魏斯律买给她的,周漫都会抢。 当时看她是二哥的未婚妻,许清安不想闹得难看,处处让着她,反正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而且每次被周漫抢走,魏斯律都会送个更贵的补偿她。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如果不是周漫故意争抢,她就能在赵助理赶到前拍下“玫瑰之心”。 她厌恶地打量着周漫,红唇扬起讥讽的弧度。 “可是周漫,只有野狗才热衷于争抢。” 第8章 有意亏欠 “你说什么?” 周漫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许清安。 许清安,一个寄人篱下,软弱无能的孤儿,凭什么这样和她说话? 当初要不是她退婚,魏太太的位子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她气得面容狰狞,咬牙瞪着许清安。 “你只是魏家老太太从街上捡的小狗,就算嫁给阿律,也和他的佣人差不多。” “但凡养过你的人,都被你克死了,你父母,你姨父,魏老太……”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砸到周漫脸上,利落狠辣。 改装的黑色迈巴赫驶到门口,魏斯律刚好看到这一幕,让助理推他下车。 “许清安,你疯了!”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许清安那一巴掌下手极重、 其中的恶意,和平日的她判若两人。 周漫扶着轮椅蹲下,下巴搭在魏斯律膝上。 “阿律,我的头好晕。” “都怪我,我不该和清安竞拍‘玫瑰之心’。” “是我让漫漫竞拍的,你有不满就冲我来!” 魏斯律语气不耐,不明白许清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目光触及她毫无情绪的双眸时,不禁有些慌乱。 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体里剥离,迅速退远。 他放缓语气:“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给你买两个更大的红宝石,不许再闹了。” 许清安性子最是温和,别说打人,连重话都不会说一句。 今晚的事,或许真的另有隐情。 可是以前许清安什么事都会和他说,如果那枚胸针很重要,她为什么不说? “红宝石就不用了,直接转账两千万到我卡里。” 许清安语气平缓,甩了甩又麻又疼的手。 第一次打人,没经验,爽是真爽,疼也是真疼。 知道“玫瑰之心”的下落,就还有希望。 她不需要其他首饰,但是送上门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 魏斯律眼中情绪复杂,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好像变得陌生了。 “阿律,我的耳朵好痛。” 周漫痛苦地哼了一声。 魏斯律扶住她,吩咐助理:“快,去医院。” 吴叔下来帮忙搀扶周漫,助理推着魏斯律。 几人涌向迈巴赫,身后突然传来呼喊。 “许清安!” 正准备去路边打车的许清安回过头,“赵特助?” 魏斯律示意助理停下,周漫甩开吴叔,站在他身后。 “给你。” 赵特助将一个红色丝绒首饰盒塞到许清安手里。 许清安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惊喜呼之欲出。 “这是!” 她颤抖着打开首饰盒,“玫瑰之心”闪耀着光芒。 “为,为什么?” 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全乎,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首饰盒。 “这是孟总的意思,你就收下吧。” 许清安眼下顾不得刨根问底,只想稳稳拿回妈妈的胸针。 “请你给我一个账户,我把钱转给孟总。” 赵特助笑道:“孟总说了,你要是转钱,这枚胸针就不给你了。” “可是……” “物归原主,这是孟总原话,你收下就好。” 赵特助拍了拍许清安的肩膀,转身离去。 “物归原主?” 这四个字如一阵春风,霎时扫去许清安脑中的迷雾。 她想起来了。 妈妈,孟琢成是妈妈的朋友! 她在家中的相册里看到过孟琢成和妈妈的合照,那时他们不到二十岁,青春洋溢。 虽然过去二三十年,她依旧能认出孟琢成就是相册上的翩翩少年。 俊朗的眉眼和温润的气质,在岁月的浸润下,只沉淀得更加内敛。 许清安把首饰盒贴在心口处,泪水夺眶而出,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迈巴赫内,魏斯律薄唇紧抿,深沉的眼眸中似有愠怒。 周漫看在眼里,问:“阿律,那人口中的孟总是谁?” “清安涉世未深,可别被人用一枚胸针就骗去了。” “不要胡说,清安不是这样的人。” 魏斯律看向窗外,车窗上映出他晦暗的眉眼。 许清安正与那人说话,眼中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和他结婚后,许清安从未这样开心过。 心底有个声音在抗议他的胡思乱想,但很快就被疑心盖过。 —— 许清安打车回到家里,总觉得这像一场梦。 她翻开相册,找到妈妈和孟琢成的合照。 发现不仅仅是这一张,从中学到大学,妈妈的四五张照片里都有孟琢成的身影。 双人合照只有一张,其他照片都有好几个人。 许清安心生困惑,妈妈的好朋友她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孟琢成,爸爸妈妈似乎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不过那会她还小,忘记了也有可能。 她把首饰盒放在枕头边,一只手握着。 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不能放在家里,可以存放在白听冬那里。 许清安摩挲着首饰盒,心里甜滋滋的。 五年来,她的梦第一次这样甜美。 早上哼着歌下楼时,她与魏斯律在餐厅遇到。 她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看魏斯律的样子,应该是在等她。 “刘婶,我喝橙汁。” 许清安坐在离魏斯律最远的地方,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魏斯律坐到她对面:“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许清安想了想,认真问道:“两千万什么时候能到账?” “送你珠宝的,是谁?” 魏斯律掀起眼皮,盯着对面那张娇艳的小脸。 他知道许清安长得不错,但打小就认识,后来又日夜相处,便没觉得有什么独特之处。 此刻细细打量,才颇觉惊艳,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久看不厌。 许清安埋头吃早餐,没有注意到他凝视的眼神,随口回道:“我妈妈的朋友。” “你妈妈都去世十七八年了,怎么可能还有朋友对你这样好,甚至不惜为你点天灯。” 魏斯律顿了顿,见许清安毫无反应,皱起眉头。 “如果真有这样重情重义又出手阔绰的朋友,当初你流露街头,也轮不到我们魏家收养你。” 许清安抬眸瞥向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送女人宝石,绝不是出于绅士行为。” “我能分得清好坏,不劳你费心。” 许清安收下胸针已是心里难安,要是再让魏斯律给孟琢成带来麻烦,她不仅工作干不下去,连妈妈的情面都要受连累。 魏斯律没了胃口,擦了擦手。 “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玫瑰之心’,毕竟那只是一枚胸针。” 许清安失笑:“如果知道,你也会偏向周漫,对吗?” 魏斯律愣了一瞬,“我欠她的太多,可我和你是一家人,一家人难免互相亏欠。” 许清安哑然失笑,心里生出几分不适。 亏欠?她自认对他从无亏欠。 在她看来,亏欠最亲近的人,是自私又愚蠢的行为。 如果能回到八岁以前,她恨不得对爸妈好一点,更好一点。 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落进周漫耳中,她站在楼梯上,手指紧紧抓住扶手。 “妈妈,这是你画的吗?” 周亦谦拿着一张A4纸,高高举起。 纸上画着一个蓝眸少年。 第9章 为许清安欢呼 周漫眼睛一亮,高声训斥:“这是许阿姨的东西,快还给许阿姨。” 她拿过画,送到餐桌上。 “清安,谦谦不小心拿了你的画,抱歉。” 许清安心里咯噔一下,刚想伸手拿,就被魏斯律抢先拿起。 看到画上的人,他冷冷笑着。 “难怪最近一直和我闹脾气,原来是想起了故人。” 他知道许清安有个混血前男友,两人从中学就认识,大学就在一起了。 五年过去,他以为许清安早就忘记那人了。 画纸被他用力揉成一团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我以后不想在家里任何地方看到那双蓝眼睛。” 许清安把画捡起来,仔仔细细抚平,当着魏斯律的面折好,放进手提包里。 “你的前未婚妻都住进家里了,我前男友的画像怎么就不能出现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身体却是说不上来的难受,像是十五六岁时喝的柠檬水在胃里发酵,苦涩发酸。 魏斯律闻言,眼神瞬间阴冷,餐厅的气氛变得压抑。 “这不一样,许清安,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知道了。” 许清安随口敷衍,她心里有一瞬的痛苦,魏斯律不该是如今这种阴暗偏激的样子。 她开车离开魏宅,心情才好起来。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她约了白听冬,把“玫瑰之心”送到她家。 白听冬住在大平层里,养了一只猫两条狗,专门雇了一个阿姨照顾宠物。 “立春,立夏,立秋,我来咯~” 许清安撸了撸猫,又挠了挠两只狗狗的背。 立春很高冷,打了个哈欠,在窗台躺下舔毛,无视了她的热情。 立夏和立秋则是摇着尾巴,在她身边欢快地转圈。 白听冬把“玫瑰之心”放进保险箱,看了眼时间。 “今天什么安排?” 许清安坐在地上,左手抱住立夏,右手搂着立秋。 “今晚我有比赛,你要去看吗?” “真的假的?结婚后你不是把这些兴趣爱好都丢了吗?” 白听冬太过激动,险些踩到立夏的尾巴。 “一个业余的比赛,我应该没问题。” 白听冬双手合十:“感谢周漫。” 许清安轻笑:“不,是感谢我自己。” 周漫的出现给她造成了很多伤害,她是靠自己,在那些伤害里找到出路。 这段时间积攒的情绪,也是时候释放一下了。 傍晚,两人来到比赛场馆。 许清安在入口处签到,帮白听冬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后,去更衣室换衣服。 场馆外,魏斯律,周漫以及周亦谦从车上下来。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VIP观赛区,刚好在白听冬旁边。 魏斯律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粉色卷发,面露狐疑。 “你怎么在这里?清安呢?” 许清安早上出门时,和他说去找白听冬。 白听冬置若罔闻,瞥了眼周漫母子。 “魏总这是二婚了?看样子还是接盘侠啊。” 魏斯律不知道许清安会击剑,准确来说,没几个人知道许清安击剑技术高超。 她也不准备告诉魏斯律,免得他阻拦许清安。 周漫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白听冬斜睨着她:“恕我眼拙,这是二嫂还是三嫂啊?” “你!” “看比赛吧。” 魏斯律示意周漫坐下,再和白听冬说下去,指不定她嘴里能冒出什么。 许清安最近嘴里也是一套又一套的,多半是和白听冬玩多了,净学了些呛人的话。 白听冬注意到周亦谦正瞪着她,还朝她竖中指。 她趁魏斯律和周漫说话,一把抓住周亦谦的手,用力怼进他的嘴里。 “呕!” 周亦谦来不及缩回指头,中指戳到喉咙,干呕得泪水都冒出来了。 “再有下次,我就拿剑把你手指砍下来。” 周漫把周亦谦拉到怀里,气道:“你这人怎么连孩子都欺负?” “帮你教育教育,不用谢我。”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父母都这副德行,孩子跟着可怜啊。” 白听冬咂了咂嘴,同情地看着周亦谦。 魏斯律不耐烦地拧眉,叫来工作人员:“帮我们换个位置。” 周漫不满地抱怨:“阿律,你就任由那个女人欺负我们娘俩?” 魏斯律有些烦躁:“你怎么教的周亦谦?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做粗俗的手势。”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对击剑也不感兴趣。 来这里是为了陪周漫母子,谁知闹上这么一出。 周漫察觉他的怒气,放软姿态:“小孩子模仿能力强,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推了推周亦谦,周亦谦怯生生地看向魏斯律。 “魏叔叔别生气嘛,我错了,我是想保护妈妈。” “不怪你,看比赛吧。” 魏斯律将他抱到膝上坐好,敛去怒容。 他们换位置后,白听冬就心情大好地观看比赛。 赛制是擂台式,赢者留在台上等待下一个挑战者,根据留在台上的回合数评分,对体力和心态都是很强的考验。 前面几人最多只守住了三轮,终于等到许清安出场。 她带着白色面罩,看不清脸,但白听冬认得她的定制击剑服。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时隔五年,许清安再次出剑。 一个漂亮的对抗击打,格开对手的来剑。 但是太久没有练习,许清安的招式略显生疏,很快处于下风。 好在她稳得住,出剑依旧灵活狠厉,最后凭借出其不意的几招,扭转评分,留在台上。 可惜最终也只在台上守了五个回合,因体力不支惜败。 比赛结束时已是深夜,主持人上台。 “接下来将公布前三名选手……” 魏斯律捏了捏眉心,“谦谦该回去睡觉了。” 他抱着周亦谦,把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助理推着他们往外去。 —— 选手通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与赛场内的明亮喧嚣仅一门之隔。 许清安靠在墙壁上,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弥漫开来。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交锋的剑影,不自觉露出满足的笑容。 “……第三名是许清安小姐!” 主持人的高呼从门外传来,许清安大步走上台。 观众连连发出惊叹声,台上的女击剑手顾盼神飞,整个人都在发光,不仅天生丽质,还英姿飒爽。 许清安朝众人挥挥手,鞠躬感谢,还给了白听冬一个飞吻。 此次比赛是男女混打,她站在两位男击剑手身边,自信明艳,气势丝毫不逊于他们。 观众席,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双手抱臂靠着椅背,黑色鸭舌帽压住金棕色的头发。 散场的人流从他身边经过,议论声围绕着刚才精彩的赛事,特别是那位表现惊艳的女击剑手。 他兀自不动,静默无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墨镜后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朝观众席走来的那个纤细身影上,唇角上扬,发出略带嘲弄的慵懒轻笑。 直到那身影与粉头发的朋友汇合,有说有笑地朝出口走去,他才调整了一下帽檐,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人潮之中。 第10章 蓄谋已久 “怎么了?” 白听冬顺着许清安的视线看向身后的人群。 “没什么。” 许清安摇摇头,收回视线,方才吸引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最近总是出现幻觉,她习惯了。 “对了,魏斯律带着周漫母子来看比赛了,不过在颁奖前就离开了,不知道你是选手。” “魏斯律倒是变了很多,以前连话剧都不肯陪我看。” 许清安坐到副驾,许久没锻炼,才比个赛,手腕就酸极了。 “今晚去我家住吧。” “人就不去了,你把我的击剑设备带回去。” 许清安不想听魏斯律把奶奶搬出来说事,总归不用睡在一张床上,倒是没太大影响。 白听冬把许清安送到门口,又坚持陪她进去。 周亦谦还没睡,拿着一根木棍到处敲打。 “这是我的剑,哼哼哈哈!” 看到许清安,举起木棍就朝她冲来。 白听冬从许清安身后探出头,周亦谦吓得拐了个弯,冲向别处。 “封建家庭就是比别处热闹哈。” 白听冬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刘婶过来问她喝什么。 “她不喝。” 许清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早了,回去睡觉吧,崽崽们还在等你呢。” 周漫正给魏斯律捏肩,没好气道:“白小姐,清安困了,你改日再来吧。” “不愧是当妈的人,说话妈里妈气的,咱们清安又不是你的孩子,用得着你多嘴。” “茶系小三见多了,妈系小三还是头次见,九九成稀罕物啊,留个念。” 白听冬拿出手机,“咔咔”两声,拍下照片。 动作这样亲密,日后说不定用得上。 “你!” 周漫过来夺手机,白听冬笑着往外跑。 “清安宝宝,晚安!” “晚安,开车慢点。” 许清安哭笑不得,目送白听冬开车离开才回屋。 周漫委屈质问:“阿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一直受这种屈辱?” 魏斯律显然也不满白听冬的言行:“清安,让白听冬以后说话注意点。” 他又看向周漫:“你先带孩子回房,我一会去找你们。” 周漫抱起周亦谦,红着眼离开。 “清安,我不想再看到你针对漫漫。” “你越欺负她,我欠她的就越多。” 魏斯律眉间尽是倦色,他不明白乖巧的许清安怎么突然就变了。 许清安坐到沙发上,揉着纤细的手腕。 “离婚娶她,这样就不欠她了。” 她语气轻柔,没有半点怨气,反而像是拉红线的媒婆。 闻言,魏斯律的眼神似是淬了冰,冷意直达心底。 “仅仅因为他们住进家里,你就非要离婚?” 许清安眼皮微抬,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魏斯律这样不要脸? 还没离婚,妻子还在家里,就睡到别的女人床上,这是仅仅住进家里吗? 她不在乎这段婚姻,可她在乎脸面。 她许清安也是个要脸面的人,这事一旦传出去,她头上就不是绿帽了,而是绿王冠。 往那一站就是千里江山图,脸上题了四个大字——只此青绿。 “现在离婚,我们之间还能留有体面,以后再见,我还能叫你一声‘二哥’。” 魏斯律的心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俊脸瞬间黑了。 “许清安,这辈子我都只会是你的丈夫。” 这段姻缘不是上天注定,而是他从奶奶那里强求来的。 是他以残疾示弱,逼奶奶立下的最后的遗嘱。 是许清安十八岁成人礼上,他就开始的蓄谋已久。 “那没什么可谈的。” 许清安起身就走。 “清安,我只有你了。” 魏斯律无助的沙哑嗓音,精准击中许清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眶莫名发酸,双脚如同灌了铅。 静立片刻,她转过身去推魏斯律的轮椅。 周漫没有回国前,他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地过了五年。 甚至不用魏斯律开口,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要去哪里。 她痛恨魏斯律放不下周漫母子,又这样困住她。 她痛恨自己明明下定决心抽离,却在面对魏斯律的脆弱时又狠不下心。 “陪我去顶楼看会星星吧。” 许清安没有吭声,电梯直达顶楼。 她去按开关,想起魏斯律不喜欢开灯,便缩回了手。 她把轮椅推到玻璃窗前,自己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 沙发很舒服,是她惯常坐的地方。 小时候刚到魏家,她很不习惯,还想念爸妈。 同样失去父母的魏斯律告诉她,她的爸妈去天上当星星了。 那是哄小孩的谎话,那个时候的她确实被哄住了,每天晚上巴巴地望着夜空。 后来长大了,知道了生离死别是怎么回事,但是依旧保持看星星的习惯。 只要看到天上还有星星在闪烁,心里就踏实。 奶奶走后,她和魏斯律搬到这里。 魏斯律专门把顶楼设计成观星台,若是晚上无事,又恰逢晴日,就陪她来看星星。 今夜天公不作美,天上只有乌云。 许清安困得紧,哈欠连天。 “我想回去睡觉了。” “嗯,我再待会。” 辽阔的夜空透过玻璃墙倾覆下来,魏斯律的身影显得单薄渺小。 许清安默默看着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独自离开了。 她就算熬夜陪他,也无法感化他主动签下离婚协议。 第二天她是被刘婶叫醒的,魏斯律发了高烧。 她惊得一下子清醒过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光着脚冲进周漫的房间。 魏斯律蜷缩成一团,烧得神志不清,不停说胡话。 “哥哥,哥哥……” “清安,别怕,我在这里。” “奶奶,求你了,求你……” 许清安摸了摸他的头,烫得厉害。 她赶紧让大麦把人背进车里,吴叔已经发动车子。 她坐到副驾,匆匆穿上刘婶拿来的衣服和鞋子。 周漫拉住车门,“我去吧。” “让开!” 许清安用力关上车门,让吴叔开车。 车窗外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凌晨的街道空旷而寂静,路灯飞速后退。 许清安从副驾上半转过身,手指无意识地抓住安全带。 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魏斯律脸上布满汗珠,脸颊因高热而异常潮红。 自从车祸后,魏斯律的身体就不大好,一旦发烧,就会牵动旧伤,体温骤升。 如果严重,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魏斯律有两年没发烧了。 “吴叔,开快点。” 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远山哥,阿律发烧了,四十二度,我们在去你那的路上。” “大麦在给他做降温措施,目前意识不清楚,身上发红。” 赵远山慌乱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我现在就让人去医院门口等着。”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许清安扭头去看魏斯律,他嘴里还在说个不停。 “哥,别杀我……” 真是烧糊涂了,虽说魏珉泽对这个弟弟不亲近,但不至于会杀他。 发生车祸后,魏斯律就变得缺乏安全感,多疑敏感,她只当没听见这些话。 大麦听不见,吴叔自不会乱说。 第11章 闭紧嘴巴 半个小时后,昏迷的魏斯律被送进ICU。 “怎么会这样严重?” 许清安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他身上插满管子。 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车祸导致的后遗症太严重了,当年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赵远山写了满满一页医嘱,交给助手。 这所赵家的私人医院,是京北最好的医院。 赵远山是院长,也是魏斯律的主治医生。 他说严重,那情况必然不容乐观。 “入秋天气凉,应该多加小心,居然会高烧,过去两年不是挺健康的吗?” 他说这话,大有责备的意思。 赵远山是魏斯律的朋友,知道这些年都是许清安在照顾魏斯律。 “周漫母子住到家里,他日夜陪伴,可能累到了吧。” 这口大锅,许清安不想背。 赵远山听了这话,有些尴尬。 “就看他能不能挺过今天了,我在这层楼给你安排个房间。” “谢谢。” 许清安大脑一片空白,缓缓坐到走廊边的椅子上,茫然和空落令她无所适从。 明明昨晚还在和她吵架,怎么突然就生命垂危了。 巨大的恐惧如流沙,一点点将她吞没。 在这世上,她只剩魏斯律一个亲人了。 这五年来,照顾他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重心和习惯性的责任。 他们之间虽有隔阂与委屈,甚至有恨。 但就算魏斯律再混蛋,她也从未将“死亡”这个字眼和他联系起来。 赵远山回来时,见许清安蹲在墙角,额头抵着墙面,止不住地呜咽,泪水砸在地上,湿了一片。 他在她身后站了会,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纵使在医院见惯了生死,面对生命垂危的好友时,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难道我真是克星吗?” 许清安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目睹了太多死亡。 “当然不是!”赵远山下意思否决,“说这种话的都不是好人。” “八岁爸妈没了,去大姨家住,好好的姨父没了,后来魏魏律险些死于车祸,好不容易活下来,一向健康的魏奶奶又得了绝症……” 许清安不信这些,可经历的多了,说的人多了,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 “生老病死是常态,如果你真有这本事,直接把你发送去敌国,也不用造核弹了。” 许清安“噗嗤”笑出声,接过赵远山递来的纸巾,擦干泪水。 “我没事,你去忙吧,远山哥。” 住在这里的病人非富即贵,他们都是冲着赵远山来的。 她站直身体,深吸了几口气,将恐惧和脆弱一并压回心底。 “嗯,你的鞋子穿反了。”赵远山提醒道。 许清安尴尬地笑了笑,到房间换鞋子。 她刚坐下,白听冬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天呐,不会是我气的吧?” “他是身体脆弱,不是心灵虚弱。” “我爸抽出皮带就要打我,还好我妈掩护我跑出来了。” 许清安蹙眉,她并没有通知白听冬。 “我们来医院也没多久,怎么你家都知道了?” “不知道是谁传到了我爸那里,说我昨天羞辱痛骂了魏斯律。” 许清安意识到不对劲,给魏斯律的助理打去电话。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魏总陪我去国外旅游了,公司有什么急事直接告诉我,我来替他做决定。” 她又打电话回家里,是刘婶接的电话。 “刘婶,让周漫接电话。” 周漫不悦的声音很快从那头传来:“阿律怎么样了?”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阿律住院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一旦泄露出去,阿律醒来不会放过你的,他不是五年前的阿律,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许清安的语气冰冷严肃,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就当是为了你的儿子,闭紧嘴巴。” 白听冬意识到是事情牵涉甚广,赶紧给家里打去电话,让他们保密。 “这么说,是周漫告到我家去的?” 许清安点头:“魏斯律病得突然,只能是她,吴叔和刘婶是魏家用惯的老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女人格局也太小了,就为了昨天那点事,居然捅这么大篓子,还好是我家。” 白听冬话锋一转,低声询问:“除了担心影响公司的股价,你是不是还在防着什么?” 许清安神情凝重:“阿律以那样的身体坐稳总裁之位,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董事会的人各怀鬼胎,要是知道他住进了ICU,肯定会趁机夺权。” 白听冬若有所思:“大哥魏珉泽是董事长啊,他应该会护着自家亲弟弟吧?” “父母子女之间尚有算计的,何况兄弟之间,自古为了争权夺利,手足相残的可不少。” 许清安和魏珉泽接触不多,对他的印象是沉默寡言,和谁都不亲近。 就连魏奶奶,也常说他的血捂不热。 相比那个大孙子,魏奶奶反而对她这个外人更用心。 她不了解魏珉泽,但防着总是没错的。 她回过神,见白听冬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我脸上有腹肌男大?” 二十五岁的白听冬,只谈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男大学生。 “清安,我发现你太厉害了。” “虽然一天班没上过,可是遇到这种事敏锐又果断。” 她一脸崇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忘了,我也是在有钱人家出生的,结果呢?” 许清安冷哼一声,眼神凉薄。 “爸妈去世半年,就从富家小姐变成小乞丐了。” 再富饶的良田,也经不住蝗虫过境。 她的危机意识,大概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白听冬察觉她的伤心,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你需要什么,我去你家帮你拿过来。” “别,我让刘婶送来就行。” 许清安怕白听冬又跟周漫干起来,白爸的皮带估计还没穿到裤腰上呢。 “好吧,正好我也不想看到那个小崽子,比我还要无法无天。” 白听冬话音刚落,小崽子的哭声就在门外响起,在寂静的医院显得刺耳又骇人。 “魏叔叔,我要魏叔叔!” 要不是许清安知道魏斯律还活着,还以为他在哭丧呢。 第12章 晕倒 许清安把周亦谦拉进病房,不满地扫了一眼周漫。 “你把他带过来做什么?” 这样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他是阿律的孩子,如果阿律有个三长两短……” “闭嘴!” 许清安厉声打断周漫。 “哼,你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谦谦是阿律唯一的孩子,是魏家的血脉,他比你这个外人重要多了。” 周漫不屑地剜了一眼许清安,帮周亦谦擦干泪水。 “乖,别哭了,魏叔叔不会有事的。” 许清安没心思和她争吵,来医院守着也好,免得出去乱说。 白听冬担心许清安被周漫母子欺负,便也留了下来。 闹腾了一天,夜幕降临。 许清安坐不住,在ICU外熬着。 魏斯律还处于昏迷状态,仪器几次发出警报。 期间赵远山还进行了一次急救。 白听冬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瞌睡,醒来时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周漫母子在床上睡得正香,她翻了个白眼,出来找许清安。 “清安,去眯会吧。” “我不困。” 许清安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都这个点了,魏斯律还毫无苏醒的迹象。 赵远山眼下乌青,匆匆过来。 和许清安简单打过招呼后,穿着无菌工作服进了ICU病房。 他检查了魏斯律的各项指标,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 “你要是醒不来,清安该如何自处?” “阿律,你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当初他作为魏斯律的主治医生,帮他伪造残疾的病历时,没想过他会借此迎娶许清安。 作为打小就认识的好友,他对魏斯律的诸多行为感到心惊。 等他出来,许清安忙询问状况。 “等吧,只能等。” 赵远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闭上双眼,看起来格外疲倦。 白听冬拉了拉许清安,让她也坐下。 许清安把头靠在白听冬肩上,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叫她。 “清安,清安!” 许清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二哥!” 白听冬指着监护室,“醒了,魏斯律醒了。” 许清安冲到门外,几个医护人员围着魏斯律,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赵远山出来了。 他冲许清安笑了笑:“没事了。” 许清安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漫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的,哭道:“赵医生,求你让我进去看看阿律吧!” 赵远山看了眼许清安,见她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地开口:“下午就能转进普通病房了,你再等等吧。” 魏斯律真该给许清安磕一个,这种情况下还能把他送来抢救。 许清安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远山哥,我先回去了,阿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赵远山有些诧异:“你不在这?” 以前魏斯律只是咳嗽一声,许清安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寸步不离。 这次他刚从鬼门关出来,身体还很虚弱,许清安就要走,太反常了。 “我还要上班,反正阿律在你这,我放心。” 许清安分得清轻重缓急,魏斯律有的是人照顾,她的班却没人帮她上。 “走吧,我送你。” 白听冬双手插兜,朝电梯走去。 许清安跟上她,回家洗澡换了衣服后,匆匆赶到公司,没有迟到。 她打听到孟琢成在办公室,便敲开了门。 “孟总,谢谢您帮我拍下妈妈的胸针,但是那钱我必须得给您。” 孟琢成摆摆手,笑容亲和:“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不许再提,否则我就把胸针收回。” 许清安只得作罢,“谢谢孟总。” 孟琢成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叫我孟叔叔就好,我一会要去看看集团新建的实验室,你跟我一起。” “好。” 许清安回到工位上,简单补了个妆。 出门时太匆忙,没来得及化妆。 她皮肤白皙干净,其实化妆和素颜差距并不大。 只是昨晚没怎么睡,得遮一遮疲态。 一个人看起来精神好,能给人留下更好的印象。 赵特助有事,孟琢成只带了她,许清安有些紧张。 她拉开副驾的门,孟琢成却让她一起坐后排。 为了缓解尴尬,许清安说到了妈妈留下的照片。 “孟叔叔,您还是和照片上一样俊朗不凡。” 孟琢成爽朗地笑了几声,“我老了。” 车子驶入一扇大门,许清安随孟琢成下车,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过来迎接。 “叔叔。” “清安,这是我侄子孟溯光,这座实验大楼的负责人,比你大两岁。” 许清安伸出手:“小孟总好,我是许清安,孟叔叔的秘书。” “叫我哥就行了,我听叔叔提过你,对残疾人智能辅助机械很有研究。” 孟溯光的性格和他的气质一样随和,像邻家哥哥。 几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在实验室参观,许清安看得眼花缭乱。 这栋楼里的实验设备都是国际上最先进的,大部分她只在网上见过,还有一些则是第一次看到。 转了一圈后,他们到孟溯光的办公室歇息喝茶。 “清安,你以后每天就来这里转转,为你转岗做准备。” 闻言,许清安欣喜之余又有点为难。 “可我是您的秘书,恐怕会耽误工作。” 如果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怎么留在思序。 “秘书部人手够用,我是担心直接把你招到技术部,你会被人说闲话,这才想到个‘围魏救赵’的法子。” “等你在实验室做出成绩,那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地去技术岗了。” 孟琢成扶了扶眼睛,弯腰给许清安添茶。 “尝尝,溯光对茶颇有研究,他的茶不会差。” “谢谢孟叔叔!” 许清安欢喜不已,双手捧起茶。 “孟叔叔,我敬您,谢谢您对我的关照。” 孟琢成苦笑着摇摇头:“这算什么关照,让你吃那些苦,是我的疏忽,言叙要是知道,非得怪我不可。” 许清安怔愣了一下,她许多年都没别人提及妈妈的名字了。 再次听见,恍如隔世。 仿若春风拂过心间,贫瘠处悄悄冒芽。 两三盏茶喝完,孟琢成起身离开。 孟溯光把他们送到门外,并加了许清安的联系方式。 “我基本都在这,你随时都能来,在这里我是老大,你就是老二,不用拘束。” “谢谢溯光哥。” 许清安笑着道谢,把手机放回包里时,手里的文件掉到地上。 她蹲下去捡,谁知起来得太急,双眼一黑,险些摔倒。 幸好孟琢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怎么了?” “可能是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许清安努力维持身体的平衡,谁知跟喝醉了似的,东倒西歪,打起了醉拳。 昨晚还一宿没睡,今天她是强撑着来上班的。 “溯光,快去买点吃的。” 孟琢成把许清安扶到车上,让司机把窗户打开通风。 他探了探许清安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放下心。 许清安靠在车窗上,一抬头,瞥见对面有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举着手机,似乎正对向这边。 她刚想开口对孟琢成说,又一阵眩晕袭来,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13章 孟总的美艳小女友 “清安呢?” 这是魏斯律转移到普通病房后说的第一句话,他扫视病房,只看到了周漫母子。 “她好像有事,一大早就走了。” 周漫吹了吹勺子里的粥,送到魏斯律嘴边。 “赵医生让你吃点东清淡的东西。” 魏斯律吃了一口,皱起眉头。 “我吃不惯外面买的,让清安从家里做了送来吧。” 每次生病都是许清安亲手下厨做药膳,他习惯了那个味道。 “这是我自己熬的。”周漫尴尬地收回勺子,“对不起,我手艺太差了。” “是我没胃口,一会凉了再吃吧。” “是我不如清安手巧,要是她在就好了。” 周漫失落地放下碗,捂嘴打了个哈欠。 魏斯律心里烦躁,挪开视线,看向沙发上睡着的周亦谦。 “你们昨晚没睡?” 周漫趴在他肩膀旁边,“你都那样了,我哪里睡得着,谦谦又闹着要你。” 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魏斯律扭头去看,发现是赵远山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我来和你说一下需要注意的事。” 魏斯律不耐烦地看向窗外,“你和清安说就行了,我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哪有心思记那些。” 以前这些事都是许清安包办,连吃药都是许清安把水和药丸送到他手里。 该吃什么,有什么忌口,更不用他操心,许清安会制作详细的菜谱。 赵远山无奈道:“我给清安发消息,她没有回,估计在忙,你就自己听听吧。” “她能忙什么。” “她不是在上班吗?” 赵远山见魏斯律不以为意,心里五味杂陈。 “你连清安在上班都不知道?” 魏斯律端起粥,皱眉喝了一口。 “她不可能找得到工作。” “你给她使绊子了?” 赵远山觉得自己多余问这一嘴,看魏斯律那样,肯定就是了。 他忍不住吐槽:“被你们魏家收留,算清安倒霉。” 魏老太太虽然对许清安很好,可临终前的一个下跪,就把许清安困在了魏家。 魏斯律更不用说,仗着年少时的情分以及魏家养育之恩,任由前未婚妻和私生子在许清安眼皮子底下蹦跶。 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魏斯律没好气道:“她现在翅膀硬了,我在这躺着,她人直接消失了。” 周漫手机响了,她出去接了电话,回来时似乎心情很好。 “赵医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和我说就行。” 赵远山看向魏斯律,见他没有反对,只得把注意事项告诉周漫。 周漫到底是第一次照顾魏斯律,他不放心,就又发了一份给许清安。 “周小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找护工帮忙。” 医院里其实有靠谱的护工,魏斯律不喜欢陌生人靠近,所以都是许清安亲力亲为。 就连大麦,更多时候都像个摆设。 魏斯律还要在医院住几天,周漫让刘婶给她和周亦谦送来换洗衣物。 “你和谦谦回去住吧,他这么小,住在医院怎么行。” 周漫打来热水,帮魏斯律擦脸。 “你不喜欢外人照顾,清安又忙,我当然要留在这。” “再说了,谦谦离了你根本不睡觉。” 周亦谦双手拿着平板电脑,站到床边。 “我在这陪魏叔叔,不要回家。” 魏斯律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笑意,“等我出院,就给谦谦设立海外信托账户,也算给你们母子一个保障。” 周漫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阿律,只有你肯对我们好了。” 魏斯律笑着看向儿子,这个世上与他血缘关系最为亲近的小人儿。 周亦谦在自顾自玩平板,他把屏幕往下一滑,认真看了几眼。 “许阿姨,这是许阿姨。” 魏斯律闻言,从他手中夺过平板。 “素来低调的‘钻石王老五’孟琢成,携女友高调出行”,这行加粗的新闻标题格外显眼。 “思序集团董事长孟琢成疑似打破不婚传言,带着美艳小女友高调逛街,二人举止亲密,胜似年轻情侣……” 魏斯律跳过用词恶心的报道,一眼锁定底下的几张照片。 照片里,孟琢成与女人搂搂抱抱,上了车后,还抚摸女人的脸。 在这些照片里,女人的脸虽然没有完全露出来,但是和许清安相近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她。 尤其是她穿的那身裙子,是魏斯律送给她的。 周漫露出惊诧的表情:“拍卖会上送胸针给清安的人,好像就姓孟。” 魏斯律只觉太阳穴突突之跳,还没恢复气色的脸惨白如纸。 平板“砰”地落到地上,他用手捂住心口,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周漫吓得不敢再说话,赶紧跑到门外喊人。 “赵医生,快去喊赵医生!” 许清安正巧下班过来,听到周漫惊慌的喊叫,赶紧跟着赵远山冲进病房。 “阿律怎么了?” 赵远山看了眼魏斯律,脸色一沉。 “你们先出去!” 许清安退到病房外,上午赵远山发消息说魏斯律没什么大碍,可眼下并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向里面,赵远山动作急促,监护仪屏幕波动的曲线让她胆战心惊。 “阿律的病怎么又严重了?”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周漫怒气冲冲,把平板塞到许清安手里,那条热搜还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许清安一下就看了那些照片,气得脸都青了。 拍摄的人显然是特意找了角度,拍下错位的照片,误导别人。 她当时头晕,孟琢成只是扶了她一下。 上车后试体温,孟琢成也只是用手背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这几个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被拍得无比亲密暧昧。 昏迷过后,孟琢成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她挂了两瓶水就没事了,继续回去上班。 许清安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便知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她无法确定,这条新闻是针对孟琢成,还是针对她。 “你没话说了?”周漫讥讽地看着她,“说是上班,原来上的这个班。” 许清安没有理会她,不安地盯着病房。 万般情绪在此刻都只剩对魏斯律的担忧。 一刻钟后,赵远山从病房出来,虚掩上门。 “我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千万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周漫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记住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阿律让你和孩子回家,清安留在这里。” 赵远山又看向许清安,“他让你进去,有话好好说。” 第14章 疑似故人归 许清安忐忑地推开门,走到病床前。 魏斯律的肌肤是超乎病态的苍白,修长的手指交握着放在被子上,手背上的青筋在皮下若隐若现。 “你还好吗?” 许清安端起桌上的粥,发现已经凉了。 “我去给你热一热。” “为什么?” 魏斯律神色阴鸷,没有看她,发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如果你指的是那条新闻,我可以解释。” 许清安放下粥碗,把椅子拉到床前。 “孟琢成是我妈妈的朋友,也就是送我‘玫瑰之心’的人。” 她打开手机相册,找到孟琢成与妈妈的那几张合照。 “这是我妈妈,这是孟叔叔,小时候我给你看过这些照片。” 她好声好气地解释。 “妈妈的朋友就能搂搂抱抱?他的手都碰到你了!” 魏斯律看着许清安身上的裙子,眼神促狭。 “你闹着要离婚,就是为了他吧?” 许清安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惹他生气。 “离婚的理由我说过好几遍了,不想再重复。” “你这样一个聪明人,难道看不出这些照片是故意错位拍摄吗?” 好在她平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此刻纵使有气,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短暂的沉默后,魏斯律握住她的手。 “我比你了解男人,以后离他远点。” “我相信你是被骗的,这次就算了,但我不想再看到你和其他男人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 许清安长得好看又毫无城府,最容易成为孟琢成那种男人的目标。 他认识的很多男人,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背地里都养了一个这样的金丝雀,有的甚至养了两三个。 许清安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哪里知道那些人的心思。 许清安蹙起眉头:“我在思序集团上班,而且孟叔叔根本不是那种人。” “辞职。” 思序是国际大公司,魏斯律不信孟琢成录用毫无工作经验的许清安,只是因为和她妈妈的交情。 许清安还没回应,魏斯律就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花钱把那条关于孟琢成的热搜撤掉。” 没过一分钟,助理就回了电话,说是没找到那条热搜。 魏斯律搜索“孟琢成”和“思序集团”的信息,果然没搜到那条新闻。 “你想吃什么?我去医院小厨房给你做。” 许清安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跟这种自说自话的人说不清。 “你看着做吧。” 魏斯律挑食,但许清安做的饭菜必定都是他爱吃的。 许清安出来时,看到周漫母子还在。 “谦谦要找阿律。” “你们进去吧。” 许清安狐疑地看了一眼周漫,会是她吗? 她收到了赵助理发来的消息,说热搜已经删除,让她不要烦心,已经在查是谁做的。 她熬好药粥,送到病房。 魏斯律在陪周亦谦玩平板上的游戏,神情愉悦,丝毫不见方才对她的怒气。 “给我吧。” 周漫接过热气腾腾的碗,在床边坐下。 许清安巴不得这样,她昨晚没怎么睡,又上了一天班,累得很。 眼下看到魏斯律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 “我先回去了。” “明天你多做两份早餐送过来,省得谦谦吃外面的东西。” 说这话时,魏斯律头都没抬。 许清安“嗯”了一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有机会到实验室学习,她必须好好把握住。 如果能研制出让魏斯律正常行走的智能机械,也算完成了对魏奶奶的承诺。 她让刘婶明天做三份早餐送去医院,又把魏斯律的注意事项发给了刘婶。 第二天她照样去公司上班,刚到工位,姜玥就凑了过来。 “小王被开除了,听说是泄露公司机密。” “如果我猜的没错,肯定是他把你和孟总的行程告诉了别人,真恶心!” 小王是他们办公室的一位男秘书,许清安刚来,和他并没有什么接触。 “你信我是清白的?” 姜玥压低声音:“我和你说,你不要和别人说。” 许清安连连点头,好奇地竖起耳朵。 “孟总有一个早死的白月光,他至今单身,就是对那个白月光念念不忘。” “何等深情,何等感人,死去白月光的地位,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 姜玥越说越激动,早起上班灰暗无神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许清安脑子里白光闪过,她呼吸一滞,惊讶得说不出话。 孟琢成的白月光,是她妈妈! 她搜索思序公司的信息,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是她妈妈出事后的第二年春天改名的。 正式更改集团名字那天,是她妈妈的生日。 思序,思叙。 难怪妈妈的朋友她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孟琢成。 难怪孟琢成会为了妈妈的胸针“点天灯”,还在捡到她的简历后就决定录用她。 姜玥喝了口冰美式,“你说是吧?” “是啊。” 许清安随口应道,她太震惊了。 除此之外,还有感动和难受。 妈妈死后多年,冥冥之中,她又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受到了妈妈的照拂 姜玥是个粗线条,没有察觉她的异常,继续嗑孟琢成和他的“白月光”至死不渝的爱情。 赵特助大步流星地进来,“你俩别闲聊了,去会议室,言陆集团的人来了。” 许清安拿起电脑,等姜玥补了口红一起下去。 “你今天有眼福了,知道言陆集团的总裁有多帅吗?” 许清安摇摇头,魏斯律已经够帅了,残废的双腿不仅没有影响他的气质,还让他添了几分破碎感和神秘感。 她还没见过比魏斯律更帅的,不过她见过的男人也不多。 “我只有八个字,惊为天人,高不可攀!” “据说他的母亲是意大利的贵族后裔,他的父亲出身于中国的名门望族……” 后面姜玥说了什么,许清安就听不进去了。 她想到了中意混血的某人,记起上次开会时耳麦里熟悉的声音,她的心开始砰砰乱跳。 五年前的分手算得上惨烈,两个人大吵一架,说尽了伤人的话语,从此再无联系。 她至今记得某人离开时,跑车刺耳的轰鸣声。 “清安,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 “没事。” 许清安扯起嘴角笑了笑,紧张地站在会议室外,推门的手止不住颤抖。 第15章 看上你了 会议室的门缓缓打开,长桌尽头,一张熟悉的侧颜映入眼帘。 晚秋的阳光笼罩在那人身上,令他周身散发出一层淡金色光晕。 金棕色的碎发,比阳光还要柔和。 眉弓突起,睫毛浓密如鸦羽低垂,衬得眼窝格外深邃。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自然上扬,笑意是一贯的似暖还冷。 下颌线条利落却不锋利,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的每一处细节,许清安曾经都深情吻过。 男人的容颜没有大变,气质却变了很多。 天真的少年气在他身上已然毫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性的内敛沉稳。 唯有天生的矜贵,始终如一。 “清安,清安,怎么了?” 姜玥就在身旁,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许清安茫然地回过神,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扭头看来。 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冰蓝色眼眸中流露出微不可查的破碎。 旋即,男人嘴角一撇,略带嘲弄的笑了笑,收回似含未尽之语的目光。 许清安捂住心口,疼得揪紧眉心。 鼻头胀酸,只要她稍一放松,泪水就会夺眶而出。 孟琢成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跟前:“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好?你回去休息两天吧。” 许清安摇摇头:“谢谢孟总,我没事。” 那人都能把她当陌生人,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挺直腰板,踩着高跟鞋大步走进会议室。 双方合作事宜早已谈好,今天只是签订合同。 孟琢成爽快地签了字,和言陆集团合作,对思序打开意大利市场大有助力。 “陆总,祝我们合作愉快。” 陆延洲转动钢笔,眼尾微挑,瞥了一眼斜对面无视他的女人。 “孟总,希望我们的合作项目,由她负责。” 钢笔在修长的指尖停顿,指向许清安。 思序集团的众人都愣住了,许清安更是诧异。 倒是孟琢成爽朗一笑:“好啊,正好让她历练历练。” “不行!” 许清安立时反驳。 陆延洲此举绝对不怀好意,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为难她。 她受委屈事小,耽误项目进度事大。 “这就是贵公司的诚意?” 许清安对上陆延洲凝视的眼神,通透疏离,似乎能穿透灵魂。 “陆总误会了,我初来乍到,且无工作经验,无法胜任这个重任。” 陆延洲笑而不语,眼底是阳光都无法驱散的冷意。 钢笔悬停在合同上方,迟迟没有签名。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凝重,几位高层对许清安投去不满的目光。 孟琢成清了清嗓子,语气陈静有力:“清安,你只管大胆去干,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 姜玥摇了摇许清安的胳膊,又轻点下巴,示意她同意。 许清安抬起头扫视会议室,除了孟琢成和姜玥,其他人的眼神和善意没有丁点关系。 她是拔了毛的鸭子,被架在了火堆上。 是不是一碟菜,就等她一句话。 有人想让她滚蛋,还有人想看她笑话。 只有孟琢成和姜玥,是真心为她好。 听他们的,总不会有错。 “好。” 红唇轻启,她点了点头。 小小陆延洲,又不是刀山火海。 就算是刀山火海,心一横也就过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从思序走人。 要是办好了,她就能在思序站稳脚跟。 随着她的一个“好”字,钢笔笔尖落在合同上,优雅地签下意大利名字,“Francesco Este”。 “许小姐,祝我们合作愉快。” 临走前,陆延洲伸出左手。 骨节匀称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工艺精良的玫瑰金钻戒指。 许清安的视线划过耀眼的戒指,没有和他握手。 “合作愉快。”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迅速转身离开。 姜玥追过来:“清安,你怎么了?” “肚子不舒服。” 许清安没有回头,径直冲进卫生间。 关上门的瞬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出来。 她弓起腰,用手捂住嘴,身体因过于绷紧而颤抖。 一场歇斯底里却无声的大哭,裹挟着过去五年的忍耐倾泻而出,如同酷夏午后的暴雨。 酷夏不会因一场暴雨而变得凉爽,许清安也无法借一场大哭而得到释然。 但她一直在接受,接受每一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回到办公室时,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 姜玥帮她接了热水:“你还好吗?” 许清安接过水杯,谢了她。 “挺好的,估计是早上吃的凉了,关于这次和言陆的合作,你可得帮帮我。” “必须的,不然我怎么会让你同意。” 姜玥拿出合作项目的所有相关资料,逐一为许清安划重点,讲解注意事项。 “你不用担心,我估摸着是陆总是看上你了。” “咳咳咳!” 许清安被水呛到,对着垃圾桶剧烈咳嗽。 没错,陆延洲是看上她了。 看上了她的命。 当年她对陆延洲断崖式分手,沉沉夜色中,那双蓝色眸子露出的眼神,她至今难忘。 仿佛黑暗中受伤的野兽,失控发狂,足以将人生吞活剥。 姜玥帮她顺气,打趣道:“要怪就怪你过分美丽,太惹眼了。” 许清安欲哭无泪,真是打碎牙齿和血吞。 五年前对陆延洲射出的箭,如今被厚重的往事弹回,直中她的眉心。 报应,都是因果报应。 下班后她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家了。 魏斯律要是知道她还在思序上班,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事。 刚坐到沙发上,赵特助就发来消息。 【陆总让你添加他的好友,方便联系。】 【你有他的微信号吗?】 许清安正要发出,突然想起陆延洲还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她点到黑名单,把里面唯一的账号移出了黑名单。 【陆总您好,我是思序集团的许清安,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与其别扭,不如以工作的方式,大大方方地重新认识一下。 不过重新认识失败,回复她的是红色感叹号。 当年是陆延洲先把她拉黑的,她发现后也把他拉黑了。 【麻烦转告陆总,我已申请添加好友。】 许清安给赵特助发去消息,下一秒,那个阔别已久的头像旁就多了消息提示。 第16章 左右为男 【陆延洲:魏太太,明日上午十点开视频会议。】 许清安握手机的手紧了紧,公事公办地回了一个“收到”。 那头没有再回,她盯着略显空旷的屏幕,直盯得眼睛发酸。 曾经的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白天腻在一块,晚上各自回了宿舍,还要聊到深夜。 就算是琐碎小事,也会激发对彼此的浓烈分享欲。 此去经年,唯余沉默。 急促的电话声突然响起,许清安心不在焉地点了接听。 “怎么不回消息?” 魏斯律语气冰冷,带着明显的怒气。 许清安这才想起早上她到公司时,魏斯律发消息问她为什么没有亲手做早餐送到医院。 当时她在忙,就没有回。 等她忙完,早把这事抛诸脑后。 “我忘了。” 许清安老实回道。 “忘了?” 医院病房内,魏斯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一直以来,许清安都把他的事放在第一位。 事无巨细,从来没有出现任何差错,更别说忘记回他的消息。 他是许清安好友列表里唯一的星标朋友,也是唯一的置顶。 “抱歉。” 许清安听出他的失落,习惯性地产生了愧疚。 “我明早给你做了送过去。” 魏斯律生病时只吃她做的食物,这样不管不问,她总不太放心。 “清安,我一天没吃饭了。” 电话那头,魏斯律语气低沉,听起来有几分脆弱。 许清安蹙眉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 “我现在做了给你送过去。” 她挂断电话,一头钻进厨房忙活。 等她赶到医院时,快到九点了。 魏斯律坐在病房的落地窗前,在笔记本电脑上办公。 脸色相较于昨日,不见好转,依旧是病态的苍白。 许清安多次劝他从魏氏集团辞职,安心在家养身体。 但是他很固执,不仅执意留在公司,还雷厉风行,屡次对集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周漫在监督周子谦读英文报纸,许清安进来时,周子谦停了停。 只被周漫瞪了一眼,他又重新把头埋进报纸里。 许清安听了一耳朵,报纸内容是关于国际经济形势的。 “阿律,吃饭了。” 她把保温箱放到桌上,拿出五六样菜。 每样分量都不多,这是魏斯律的习惯。 他吃的少,但是菜品必须丰富。 魏斯律洗了手,坐到桌边才冷冷开口。 “今天在忙什么?” “去叮咚家了,她让我把崽崽们送去宠物店洗澡。” 许清安随便找了个托词,魏斯律不会去问白听冬。 自从周漫母子住进家里,听冬对魏斯律就没有过好脸色。 圈子里的朋友都知道,白家大小姐骂人很疼,直戳心窝子。 魏斯律没有再问,专注于面前的食物。 许清安带来的饭菜,他全都吃完了。 周漫支着头,唇角微勾。 “你要是再不来,阿律可要饿坏了,赵医生都跟着急呢。” 许清安轻笑:“是啊,阿律最离不开我。” 周漫唇角抽了抽,肉眼可见地垂下了。 魏斯律看向周漫:“带谦谦回家,医院病气重,楼下昨晚又死了个人,对孩子不好。” “可是……” 周漫刚开口,就被魏斯律打断。 “孩子要紧。” 周漫抿了抿唇,“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牵着周子谦往外走,魏斯律叫住他们。 “等等,我让吴叔过来接。” 吴叔很快就来了,到病房来接的。 他抱起周子谦,魏斯律提醒他避开昨天运过死人的电梯。 “阿律,你这个孩子爸当得越来越合格了。” 周漫嫣然一笑,余光瞥了眼许清安,昂首离去。 魏斯律凝视收拾碗筷的许清安,她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听到周漫的话。 她收拾好碗筷,拎起保温箱。 “那我也回去了。” 魏斯律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眼眸晦暗下来。 “留下来,陪我。” 最近的许清安,太不对劲了。 见许清安不作声,他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让他如鲠在喉,很不舒服。 “许清安,你不管我了吗?” 许清安张了张嘴,对上那双脆弱的眼眸,说不出半个绝情的字。 “躺下吧,我给你擦洗身体。” “不用,白天大麦来过了。” 魏斯律车祸过后,洗澡都是大麦负责。 有几次许清安提出帮他,都被拒绝了。 许清安知道他是自尊心强,不想让她看到他残废的双腿。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哪怕那双腿再难看,她都只有心疼,再无其它。 “辞职的事怎么样了?需要赔偿违约金吗?” 关灯后,魏斯律平和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许清安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说实话,魏斯律肯定会不择手段,把她从思序弄出来。 她索性装睡,翻了个身,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魏斯律没有再说话,睁着眼睛,头脑十分清醒。 许清安与孟琢成的绯闻,周子谦稚嫩的小脸,公司繁琐的事务…… 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浮现,令他十分清醒。 按理说许清安在身边,他总能睡得很沉。 今晚不同,许清安在身边,他却无法入睡。 魏斯律发觉他有些看不透许清安了,只察觉许清安的心似乎不在他身上了。 相比他的辗转反侧,许清安倒是一夜好眠。 天大地大,吃睡最大。 小时候妈妈常常告诉她,只要还能吃饭睡觉,天就不会塌。 于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养出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习惯。 许清安早早起来,到医院小厨房给魏斯律做了早餐。 “我上午有事,要大麦过来吗?还是周漫?” 魏斯律审视着她,似要将她看透。 许清安脸上挂着笑意,看他的眼神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谁都不要,只要你。” “可是今天天气好,我和叮咚约好了去爬山露营。” 许清安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离开视频会议的时间仅剩一个多小时。 魏斯律眼皮微抬,眼中的笑意极冷极淡。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在医院闷坏了,也想出去散散心。” “我们是去爬山。” 许清安的手指划过掌心,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这样的话,说出口实在艰难。 时至今日,她依旧害怕伤了魏斯律的自尊心。 魏斯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扯出一个更冷的弧度。 “怎么,觉得我这双腿煞风景?“ 第17章 陆总,饶我一次 许清安心里堵得慌,魏斯律是何其骄傲的一个人。 每每听他自嘲,她的悲伤并不亚于他本人。 她双唇嗫嚅,怏怏开口:“阿律,你知道我从未这样想过。” “那就证明给我看。” 魏斯律眼眸幽暗,拿起手机。 “要么留在这里,要么我们一起去,我现在就给白听冬打电话。” “我留在这里。” 许清安妥协了,她给赵助理发了消息请假。 等魏斯律身体康复就好了,到时候他忙着上班,就没空关注她的事。 魏斯律露出满意的笑容,抬手揉了揉许清安的脑袋。 “小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许清安知道他指的是孟琢成的事,无论她怎么解释,魏斯律都不会相信孟琢成对她的感情是清白的。 她实在痛恨五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她开朗健康的二哥,让他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没有反驳,当务之急是快点让魏斯律康复。 魏斯律虽然人在医院,公司事务却一直在参与。 等赵远山查完房,他就投入到工作中。 许清安趁机出来,找了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下。 十点,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许清安以为会有双方公司的人参会,结果屏幕上只有陆延洲一人。 他似乎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穿着黑色套头卫衣,脖子上戴着金坠子。 金棕色的碎发有些凌乱,衬得气质慵懒不羁。 双眸清透深邃,许清安曾笑他看狗都深情。 此刻他眼神中的寒意,隔着屏幕都十分强烈。 许清安看到了三个字——不好惹。 狗狗路过,都会被他踹上一脚。 “陆总,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陆延洲薄唇扬起讥讽的弧度:“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喜欢有第三人?” 许清安愣了愣,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请问今天会议的内容是什么?” 这世上她谁都不欠,除了陆延洲。 在陆延洲拿出全部身家求婚那晚,她提出分手。 在陆延洲大学时就确定的结婚日期那天,她穿上婚纱走向了魏斯律。 在陆延洲可以为她豁出命的情至深处时,她果真要了他半条命。 这时,屏幕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中文说得很蹩脚。 “陆延洲,我的粉色内衣不见了。” “在洗衣机里,今天穿紫色吧。” 陆延洲眼中没有半分不耐,尽是温柔。 许清安的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低头摆弄衣服上的扣子,假装自己很忙。 陆延洲从屏幕里消失了,又很快回来了。 “你没在公司?” 许清安确认他在和自己说话后,才回:“嗯,今天请假了。” 旁边传来护士的说话声,陆延洲又问:“你在医院做什么?” 许清安吸了口气,正色直言:“陆总,这与工作无关,我们还是尽快进入正题吧。” 陆延洲眼中薄凉尽显,冷冷道:“说说思序对这个合作项目的前瞻性投入。” 许清安正要开口,会议再次被打断。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闯进镜头,把屏幕当镜子,整理自己凌乱的卷发。 接着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清安。 “我知道你,坏女人!” 她的中文很不熟练,多半是听陆延洲说过什么。 坏女人,有意思的评价。 许清安的手指用力刮过手机外壳,险些把指甲折断。 陆延洲起身把女人带走,等他回来,许清安询问要不要结束视频会议。 “陆总,要不你先忙?” 她想到陆延洲手上的戒指,猜测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既然他的妻子对她有敌意,她应该自觉点。 这次的合作,陆延洲大可不必亲自负责。 陆延洲置若罔闻,语气生硬道:“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我们公司对于此次合作的前瞻性投入,主要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 许清安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有条不紊地回答着。 “在和谁说话?” 回答到一半,魏斯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啪嗒”,许清安吓得手机落到了地上。 “一个话很多的珠宝销售,追着我推销,不过有套翡翠的看着不错,很有收藏价值。” 她平静地捡起手机,笑着解释,惊讶于自己竟能如此自然的撒谎。 魏斯律没有怀疑,“喜欢就买,我送你的副卡是拿来用的,不是让你收藏的。” 许清安上大学那年,魏斯律就给了她一张不限额的副卡。 奶奶给她的零花钱够多了,她不想花魏斯律的钱,那张副卡就夹在相册里,一直没用过。 她抿了抿唇:“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不花,有的是人花。 现在购买珠宝,就是购买离婚基金。 除了在亲戚家的那半年,许清安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富贵日子。 离婚后,她不想降低生活质量。 魏斯律捏了捏她的手,用撒娇的语气说:“你老公饿了。” 恍惚间,许清安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魏斯律。 几分无赖,几分真诚。 “想吃什么?我去做。” 陆延洲有他的妻子要哄,她有她的老公要哄。 这个视频会议,肯定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她推魏斯律回病房,一只手握着手机。 方才手机一直是屏幕朝下,她翻转过来,脸白了一半。 视频居然还开着,陆延洲在屏幕里静静打量着她。 那张帅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难看”两个字形容。 她的视线刚落到屏幕上,那边就退出了视频会议。 完了,许清安心里蹦出这个念头。 她刚才说陆延洲是珠宝销售,肯定被听见了。 在这次合作关系中,言陆集团是甲方。 要是陆延洲告到思序去,她还怎么在思序待下去。 就算孟琢成保住她,她给人的印象也是工作态度不端正,业务能力极差,素质还不行…… 想到这些负面buff可能砸到身上,许清安头都大了。 做饭的间隙,她给陆延洲发去消息。 【陆总,我为我的失言道歉,对不起。】 【我说的话仅代表我个人素质,与思序对这次的合作态度无关,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一次。】 片刻后,陆延洲发来一段视频。 摄像头对着地板,背景音是许清安刚才说的话。 “一个话很多的珠宝销售,追着我推销……” 第18章 刺伤陆延洲 陆延洲竟然录屏了! 许清安气得牙痒痒,真真是冤家路窄。 【陆总,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陆延洲发来这段视频,显然是在威胁她。 【今晚来老地方和我击剑,否则这段视频就会出现在你们公司大群。】 【对了,以防你不记得,友情提示,老地方是京北击剑馆。】 许清安当然知道老地方是京北击剑馆,她的剑术就是在那个地方学会的,陆延洲亲手教授。 高中时她性格软弱,常常被欺负。 她怕给魏奶奶增添麻烦,谁都没说。 有一次她被几个人堵在胡同里,是陆延洲救了她。 陆延洲看不惯她的软弱样,把她带到击剑馆,教她反击。 许清安果真反击了,然后就被揍了,鼻青脸肿。 魏斯律发现后,问出了她被霸凌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 后来,那些霸凌者看到她都绕着走,甚至恨不得给她磕一个。 当时许清安觉得对不起陆延洲,好不容易反击一次,还以失败收场。 陆延洲却夸她,说借用外力反击是大智慧。 现在陆延洲约她击剑,大概是想借机宣泄怒气。 她回了个“好”。 孟琢成信她,她不想让他失望。 就算是为了妈妈,她也不能在思序丢人现眼。 她又给白听冬发去消息,让她打电话给魏斯律,掩护她出门。 魏斯律最近阴晴不定,疑神疑鬼,不会放她晚上独自出去。 魏斯律用过晚饭,和周漫母子视频通话时,白听冬直接杀到了医院。 “魏总,这不合适吧?” “您老人家和私生子有说有笑,清安却连出去和我爬山都不行。” “今晚我还就偏要把清安带出去陪我逛街,你要是敢阻拦,我就把周子谦的事捅到网上去。” 说罢,白听冬拽着许清安就往外走。 “魏叔叔,快点继续给我讲故事啊。” 周亦谦脆生生地说道,魏斯律收回视线,迅速敛去怒容。 修长的手指点了几下屏幕,给许清安发去消息。 【十一点前回来,不许喝酒】 许清安不由得后悔,感觉连累了听冬。 魏斯律最厌恶被人威胁,肯定会让白家管好听冬。 “叮咚,白叔叔不会揍你吧?” 白听冬做了个鬼脸:“他去国外出差了,一个月后才回来,不然我怎么敢对二哥口嗨。” 许清安这才放下心,在白家,听冬是大闹天宫的大圣,白叔叔就是那五指山。 五指山一走,谁都管不了听冬。 白听冬把她送到了击剑馆外,“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当年你俩分手,我和陆延洲闹得很不愉快。” 许清安点点头,独自走进击剑馆。 陆延洲应该是包了场,馆内空无一人,连工作人员都没看到。 她推开一扇熟悉的门,陆延洲正在擦剑。 看到她来了,他淡淡开口:“去换衣服。” 许清安在换衣间换好衣服,戴上面罩。 刚出来,陆延洲就举剑刺了过来。 她没有做好准备,躲避时摔到地上。 好在有装备护体,没有摔疼。 陆延洲后退两步:“起来,举剑。” 他很自信,浑身上下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 许清安握紧剑,试探两下,刺向陆延洲,被他轻易躲开。 陆延洲身手敏捷,很快还了她一剑。 她没有躲开,剑头刺中防护服。 陆延洲力度不大,轻碰一下就弹开了。 他再次出手,击落许清安的剑。 “许清安,你耍我呢?” “抱歉,太久没有碰了,有些生疏。” 许清安把剑捡起来,她是来让陆延洲出气的,不是来比赛的。 陆延洲冷笑:“上次比赛不是很有魄力?还是说我连做你的对手都不配?” 许清安略感诧异:“你看了比赛?” 陆延洲从不看那种业余的表演赛,嫌浪费时间。 “正好路过,看了两眼,不知道你会参赛。” “拿出你的全部实力,不然就滚回去陪魏斯律那个废物。” 陆延洲面色冷峻,眼神凌厉。 “陆延洲,不许这样说我二哥!” 说话间,许清安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隔着面罩,不方便用手去擦。 “哼,听不惯就拿出实力和我打!” 陆延洲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愤恨。 许清安听见剑刃的破空声,顾不得视线模糊,抬剑就刺。 泪水糊满眼睛,无法精准躲避,她又挨了两剑,力道还不小。 “和魏斯律那个废物在一起五年,你也变得手脚不便了?” 陆延洲依旧用言语不断刺激她。 许清安悲愤交加,咬了咬牙。 她双手握剑,使出了陆延洲曾经教她的绝招。 剑刚刺出,她就听见陆延洲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延洲!” 她丢掉剑,一把扯下面罩扔到地上,擦掉眼睛里的泪水。 陆延洲白皙的脸上,一道殷红的细长口子格外刺眼。 鲜血汩汩流出,从脸颊流淌到脖颈,迅速染红衣领。 许清安惊慌不已,来不及说什么,冲到更衣室,拿来医疗箱。 “我帮你止血包扎,你先坐下。” 她扯了扯陆延洲的胳膊,止不住哽咽。 “你怎么不躲呀,我以为你能躲开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陆延洲的击剑技术远胜于她,刚才那一剑还是他教的,他完全可以轻松躲开。 陆延洲没有动,眼睫微垂,似笑非笑。 “为了维护魏斯律,你还真是卖力。” 蓝色眼眸中流露出忧伤,又被讥笑取代。 他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身上却散发出凌厉的威压。 许清安轻咬下唇,万般委屈梗在胸口,让她说不出话,无声的泪水“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她默默打开医疗箱,拿出棉签和碘酒,红着眼抬起头。 陆延洲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七,她踮起脚抬起胳膊,尽力去够伤口。 为了让手更稳,她用一只手抓住了陆延洲结实的胳膊。 “不必了。” 陆延洲皱眉,视线从她脸上挪开,用力抽出胳膊。 许清安只脚尖着地,一个重心不稳,摔到地上。 陆延洲条件反射般地俯身来扶,快碰到许清安时,身体一顿,缓缓缩回手。 接着他捂住血流不止的面颊,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场馆。 第19章 大俗人 许清安没有爬起来,索性往后一倒,躺到冰凉的地板上。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陆延洲教她击剑,陆延洲背她爬山,陆延洲跪下求婚…… 她记得那枚求婚戒指,是她高中时在杂志上看到的私人藏品,提了一嘴很好看。 不知陆延洲费了多少功夫,才把那枚戒指买来。 原是她辜负了真爱…… 将近十一点,许清安才独自离开击剑馆,打车返回医院。 在车上,她打开与陆延洲的聊天界面。 陆延洲的头像没有变,还是她上大学时给他换的大海。 湛蓝干净,像他的双眸。 【陆总,对不起,您的伤口怎么样了?是否严重?】 打完这行字,她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陆延洲已有妻子,她作为前女友,发去问候是否合适? 虽然他们有甲乙方的合作关系,且是她刺伤的陆延洲。 可平心而论,许清安认为自己的心思算不上清白。 一番拧巴的纠结后,她清空对话框,退出了聊天界面。 医院病房内,赵远山拿着显示一切正常的检查报告,询问魏斯律打算什么时候出院。 “不急,就在这几天了。” 魏斯律手中的平板电脑上显示一列人名,他在其中几个人名上打了叉。 在他住院期间,这几个手下都有小动作。 赵远山揶揄:“清安在你病危时封锁消息,你在痊愈后又放出病重的消息,真真假假,谁斗得过你们夫妻俩?” 魏斯律笑而不语,凌厉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许清安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用多说什么,她就知道该做什么。 这种默契,是自小一起长大慢慢培养出来的。 没过多久,许清安就回来了。 她看到赵远山在,问:“远山哥,阿律恢复得如何?” 赵远山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魏斯律,眼神闪烁:“还没有完全康复,要再住几天。” “辛苦你了,远山哥。” 许清安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赵远山,每次魏斯律住院,都是他忙前忙后。 赵远山对上那双真诚的清亮杏眸,心生不安,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他不敢想象,许清安得知真相的那天,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魏斯律太狠了,尤其是对亲近之人。 第二天上午,周漫母子来了。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魏斯律的大嫂,孟春然。 孟春然和魏珉泽是家族联姻,结婚多年,两人倒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阿律,可好些了?” 魏斯律笑道:“医生说不太乐观,还要在医院住段时间,谢谢嫂子来看我。” “这么严重都不和你大哥说,我们还是从公司员工那里听来的,未免太见外了。” 孟春然把百合花束递给许清安,在病床边坐下。 “如果我死了,大哥自然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魏斯律用玩笑的语气说道,眼神却很冷淡。 孟春然脸色微变,“不许说这种话。” 她岔开话题:“我和周小姐是在电梯里遇到的,周小姐真是重情重义,这样关心你。” 周漫笑得甜蜜:“我和父母闹翻了,是阿律收留了我们母子,他才是重感情的那个。” “他是你的孩子?” 孟春然打量着周亦谦,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这孩子,太像魏家的人了。 “嗯,我在国外生的。” 周漫把周亦谦轻推到孟春然跟前:“谦谦,快和孟阿姨问好。” “孟阿姨好。” “真可爱。”孟春然摸了摸周亦谦的头,“不知这孩子的爸爸是谁?我可认识。” 作壁上观的许清安闻言,抬眸看向周漫。 周漫低头看着儿子:“总有一天这孩子是要认祖归宗的,到了那天,大嫂自然就知道了。” “好啊,到时候可得请我喝杯酒。” 当然,这只是孟春然的场面话。 周漫作为周家千金,未婚先孕还被赶出家门,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看这孩子长得像魏家人,只能是魏斯律的种。 推算时间线,应该是退婚前就怀上了。 那会她还是魏斯律的未婚妻,怀上魏斯律的孩子无可厚非。 她不由得同情许清安,周漫算不上第三者,暂时也没有插足他们的家庭,甚至表现得落落大方。 许清安再如何生气,也只能吃哑巴亏。 不过在豪门,就算养情人生孩子也是正常事。 只要不捅到明面上,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她又闲聊了几句,没坐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许清安送她到电梯口,她握住许清安的手。 “清安,只要阿律身体健康,其它都是小事。” 许清安困惑:“嫂子指的是什么事?” 孟春然压低声音:“傻瓜,我是说那个孩子,咱们做女人的,睁只眼闭只眼,日子就能过下去。” “嫂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许清安虽然想离婚,却不傻。 孟春然这样套话,无非就是想确认周亦谦就是魏斯律的孩子。 她一旦承认,就等于坐实了魏斯律私生活不检点。 夫妻一体,魏斯律被爆出丑闻,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而且她答应过魏奶奶,要保护好魏斯律。 最主要的,是她不忍。 不忍魏斯律被他人围观议论,不忍看到魏斯律的狼狈。 “我和珉泽永远是你的家人,有什么事就找我们。” 孟春然拍了拍许清安的肩膀,走进电梯。 许清安返回病房,她只当没看见魏斯律投过来的视线。 她选择帮魏斯律隐瞒,并不意味着她原谅且认同魏斯律的所作所为。 婚姻是私有契约,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丈夫的前未婚妻和私生子整日在眼皮底下蹦跶。 她许清安是个世俗中的大俗人,也不例外。 在大嫂面前帮魏斯律隐瞒事实时,她为自己感到难堪。 周漫坐到魏斯律身边,柔声道:“阿律放心,未经你的允许,我不会说出谦谦的真实身份,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清安知。” 魏斯律含笑望向她:“委屈你们了。” 周漫双手扶上他的胳膊,“阿律,我们得谢谢清安。” 魏斯律瞥了眼安静的许清安,“不用,她只是在做她该做的事。” 许清安的指甲掐进掌心,眼底难掩失望。 作为妻子,她该做的事是把周漫母子撵出家门。 “既然周漫在,今晚我就回家了。” “一起回,去办出院手术吧,明早我要出现在公司。” 第20章 上班如偷情 孟春然坐在豪车的后排,若有所思。 司机恭敬开口:“太太,先生让您给他回电话。” 孟春然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给了魏珉泽。 “阿律不是装病,脸上毫无血色,说话也没什么气力。” “我还和护士打听过了,阿律进过ICU,险些死掉。” 电话那头的男人回了三个字:“辛苦了。” 客客气气,不像丈夫,像客户。 “他有一个私生子,周漫生的,叫周亦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问:“有证据吗?” “错不了,那模样一看就是你们魏家人。” 薄唇高鼻,气质阴冷。 魏珉泽和魏斯律兄弟俩,都是这样。 “你要是想让阿律离开集团,可以用这个孩子做文章。” “不用。”魏珉泽迅速否决。 末了,他补充:“他身体不好,这一点就够了。” 孟春然收起眼中的愕然之色,弯了弯唇角。 还以为魏珉泽良心发现,不屑于利用孩子,原来是没必要。 “那我先挂了。” 她没等到回应,一看手机,魏珉泽早就挂了。 孟春然把手机丢到座椅上,从手提包里抓出一朵百合花。 她狠狠揪下两片花瓣,塞进嘴里。 司机找了个有垃圾桶的路边停车,静静等待。 孟春然把最后一片花瓣嚼碎咽进肚里,接着拉开车门,冲到垃圾桶旁吐了起来。 直吐得直冒泪水,双脚虚浮,她才摇摇晃晃地回到车里。 司机把一个药瓶递给她:“太太,请吃药。” 孟春然木然地倒出一颗药丸,比百合花瓣还苦。 魏珉泽收到司机发的消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吩咐助理。 “通知下去,明早召开董事会。” —— 第二天,魏斯律早早出门了。 他前脚走,许清安后脚就到公司上班了。 这个班上的,和偷情没区别。 孟琢成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请假是不是因为病了。 许清安老实回道:“是我丈夫病了。” “你结婚了?有机会一定要把你的丈夫带来给我看看。” “孟总兴许见过,他是魏氏集团的魏斯律。” 孟琢成略感诧异:“居然是他?” 魏斯律很有商业头脑,在圈子里也算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 他对这人并不陌生,在商业宴会上也见过。 但是关于他的家庭,鲜少有人提及,更未见他带许清安露过面。 “你和他感情如何?” “爸妈离世后,是魏家收留了我,我和他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许清安笑着说,家中琐事,不足为外人道。 孟琢成微微颔首,没有再问。 她离开办公室,回到工位上,和言陆的人开视频会议。 这次除了她,还有其它项目组的人,言陆那边也有五六个人参会,陆延洲没有出现。 开完会,赵助理找到她。 “清安,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为什么这样问?” “关于你和孟总上热搜的事,我没有查到幕后指使,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是针对你的。” 许清安没有感到意外,果然如她所料。 除了周漫,再无别人。 “是我连累了孟总。” “孟总没有家室,这点新闻对他没有影响,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家。” 赵助理打量着许清安,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性格乖巧讨喜,不像是会与人结仇的。 “我可以继续帮你追查,如果你需要的话。” 他其实可以顺藤摸瓜查到幕后指使,但这事或许涉及许清安的隐私,便没有继续查下去。 许清安想了想:“那就辛苦赵助理了,可以把查到的证据发我一份吗?” “等我查到,就发你邮箱。” 赵助理动作很快,下班前,许清安就收到了证据相关的文件后。 她浏览一遍,打印了下来。 她到家一个多小时后,魏斯律回来了。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应该是公司的事解决得很顺利。 周漫原本带着周亦谦在花房改造的画室里画画,这个时候也来了客厅。 “谦谦,我给你买了小蛋糕,跟刘婶吃去吧。” 周亦谦舔了舔嘴唇,屁颠屁颠地跟刘婶去了。 等他离开,许清安将证据摔到周漫脸上。 “许清安!” “许清安!” 魏斯律和周漫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一个嗔怪,一个震怒。 “我和孟叔叔的照片,是你找人拍的吧?” 周漫若是只伤害了她一人,她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她最不喜欢给别人带去麻烦,尤其这次还因为个人私事,牵连了有恩于她的孟琢成。 周漫脸色微白,高声斥责:“你胡说什么?” 许清安不甘示弱:“证据就在你脚下。” 拍摄者表示是一位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女士让他跟踪她,偷拍对她不利的照片。 赵助理动用关系查了监控,那个女人最后消失在周家所在的富人区。 周漫捡起地上的纸,快速看了一遍,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 魏斯律冷冷看了她一眼,接过证据。 周漫红着眼,委屈道:“阿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我父母都不管我的死活了,绝对不可能帮我做这种事。” 魏斯律扫过手中的几张A4纸,眉眼晦暗。 “清安,那个小区住了五六户人家,不一定就是周家人干的。” 许清安冷笑:“我和你结婚五年,一直相安无事,她一回来,我就上了热搜,不是她,还能是谁?” 真相昭然若揭,周漫有多无耻,她早些年就领教过了。 “也许是孟琢成的其他女人呢?像他那种大佬,身边指不定有多少女人。” “他与你这样亲近,极有可能引起其他女人的嫉恨。” “清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谦谦,可你不能这样冤枉我羞辱我。” 周漫说话间,泪水就涌出了眼眶。 “闭嘴!” 魏斯律听到“孟琢成”三个字,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 周漫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泪水在眼眶直打转。 “既然这里没有我和谦谦的容身之地,我们走就是了。” “出去睡大街要饭吃,也好过在这里看人脸色受人欺负!” 她冲到餐厅,拽起嘴上还糊着奶油的周亦谦就往外走。 “站住!” 魏斯律厉声喝止,冲吓哭了的周亦谦招招手,放柔语气。 “谦谦,过来。” 周亦谦抬头看了眼抹眼泪的周漫,站在原地不敢动。 魏斯律看着周漫母子俩,眼中露出不忍。 “清安,这事不许再提了。” 第21章 小恩小惠 许清安深深望着魏斯律,情绪复杂。 “被造黄谣的人是我,受委屈的也是我,怎么到头来还成了我的错?” 魏斯律语气平缓:“我信漫漫,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许清安愣了愣,旋即笑了几声。 是自嘲,是讽他。 他信周漫不会害她,却不信她与孟琢成是清白的。 她攥紧双手,指甲掐进肉里。 眼前之人,恍如陌生人。 那个总是站在她这边的魏斯律,已经死在了周漫母子回国那天。 她笑着看了一眼魏斯律,转身走进电梯。 笑得极冷,冷到魏斯律有些慌乱。 “清安,冷静点。” 许清安置若罔闻,乘坐电梯离开客厅。 周漫抱起周亦谦,“阿律,还是让我们走吧。” 魏斯老板揉了揉眉心:“再等等,我让人把城南的别墅布置布置,到时候你们母子再搬过去。” “好。” 周漫身体一僵,扯了扯嘴角。 刘婶从厨房出来:“先生,晚饭做好了。” 方才的争吵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很是担忧。 太太感念老夫人的养育之恩,又看重与先生十几年的相伴之情,才一再忍让。 那样好性儿的一个人,如今是被逼急了才发脾气。 偏偏先生看不清,只当太太是一时任性。 “开饭吧。” “我去叫太太下来吃饭。” “不用了,让吴叔去买一份她打小就爱吃的那家拌米皮。” 许清安从小就酷爱碳水,初来魏家,老夫人宠溺她,由着她吃。 才来两年,就从干瘦的“豆芽菜”,长成了小胖墩。 后来魏斯律为了她的健康,严格控制她每餐摄入的碳水分量。 当时许清安半句怨言都没有,立刻抛下碳水,吃营养师精心搭配的食物。 面皮凉皮类的食物,她尝一口就放下筷子。 周漫把魏斯律推到桌边,“难道是你以前给我带的那份拌米皮?” “我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吃什么,看清安喜欢,就给你带了。” “其实我当时在为我们的婚礼减肥,为了不让你失望,还是全部吃掉了。” 周漫抿唇一笑,让周亦谦坐在魏斯律身边。 魏斯律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笑了笑,低下头用饭。 周漫给他倒了杯水,缓缓开口:“阿律,我想去魏氏集团上班,有你照顾,比自己创业轻松。” “谦谦怎么办?” “他已经四岁半了,在国外时就上了幼儿园,回来后不适应才一直拖着,我已经找到一家不错的幼儿园。” 魏斯律略加思索,点头同意。 “我会让助理在下周一前安排好。” “谢谢阿律。” 魏斯律想到许清安,她分明也可以像周漫这样依靠他。 他不由得心烦意乱没了胃口,正好吴叔把米皮买回来了。 他接过来,在书房找到许清安。 本以为许清安躲在哪里生闷气,没想到她正在电脑上画图。 “你还对智能机械感兴趣?” 许清安没有理会他,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图。 她要研发出一款类似于智能靴的东西,双腿残疾的人只要穿上它,就能健步如飞。 读大学时,她就对生物智能感兴趣,魏斯律残废后,让他重新站起来,便成了她的执念。 如今这种念头更加强烈,似乎只要魏斯律和正常人无异,她便算是完成了某种使命。 当然,魏斯律并不知道她的计划,也不知道她在研究什么。 她怕说出来,魏斯律会认为她嫌他是累赘。 “正好魏氏集团也在筹备相关业务,到时候你可以去上班,我给你造个专属实验室。” 魏斯律打开拌米皮,放到许清安跟前。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 “谢谢。” 许清安端起拌米皮,往外走去。 她没打算饿着自己,准备晚点出去觅食。 既然魏斯律送到手里了,她就不用费那个力了。 魏斯律叫住她:“你就在这吃吧。” 许清安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魏家有规矩,在家中,只有餐厅可以吃饭。 她和魏斯律受魏家老太太教导,一直如此。 餐厅吃饭,茶室喝茶。 “不用。” 她接受拌米皮,是因为好吃这口,也不想饿着自己,而不是为这点小恩小惠感动。 魏斯律送拌米皮,允她书房吃饭,根本不值什么,何况这份拌米皮定是吴叔去买的。 让她为这点恩惠就傻呵呵地当做无事发生,她做不到。 她不是当年那个八岁小孤儿了,一根棒棒糖,一个洋娃娃,她就视若珍宝,跟在魏斯律身后当跟屁虫,一口一个“二哥哥”讨好着,生怕他不要她。 现在,是她不想要魏斯律。 准确来说,是理智上不想要,情感上却还未完全剥离。 所以看到他站在周漫那边时,她既伤心又失望。 晚上躺在床上浏览新闻时,许清安刷到了魏氏集团的新闻。 魏氏集团的高层在今早发生了巨大的人员变动,魏斯律甩出了几位高层失职以及受贿的证据,把他们送进了局子。 其中还刊登了董事长魏珉泽对此事的评价,他表示虽然魏斯律发生车祸后,商业手段过于偏激,但对集团事务十分负责,其他的不便透露。 还有两位高层一致表示魏斯律此举对魏氏集团的未来发展大有裨益,清除蠹虫,有利于魏氏集团即将进行的结构改革。 许清安从中看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在此次的博弈中,魏斯律赢了魏珉泽。 她不理解魏家兄弟俩对魏氏集团控制权的争夺,凭借他二人的能力,带走资源单干都能另有一番天地。 尤其是魏斯律,以前的他,用纨绔来形容都不为过。 别说野心,连事业心都没有,吃喝玩乐就是他的主业。 那场车祸过后,他就变得判若两人。 短短一年,就成功取得董事会大多数人的信任,取代魏珉泽,成为魏氏集团的总裁。 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大刀阔斧地进行集团改革,几乎把集团的管理层换了个遍。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和魏珉泽的关系急转直下。 许清安关掉新闻,瞥见微信界面显示有朋友更新了朋友圈,是陆延洲的头像。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陆延洲发了他妻子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照片。 文案是“有我在,请继续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许清安内心最深处泛起酸楚,很快又释然一笑。 陆延洲拥有极强的爱人能力,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差。 她就是在认识陆延洲后,骨子里的自卑与懦弱才慢慢消失。 魏斯律爱人的方式蛮横霸道,陆延洲则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第22章 她不要他 “哎呀谦谦,你刚是不是点到录音了?” 周漫把手机抢过来,不安地看向魏斯律。 “阿律,我这就删除,刚才谦谦吃饭时摆弄了两下手机,谁知道录到了清安说的话。” 魏斯律没有吭声,神情绷紧,眼眸似寒潭,幽暗冰冷。 他放下怀中的周亦谦,语气淡漠:“出去。” 周亦谦感受到威压,撇了撇嘴,却不敢哭出声。 周漫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牵着儿子离开书房。 魏斯律的脑海里不停重复许清安说的那句话,她不想要他。 似有钝刀割肉,心口疼得厉害。 接下来的几天,许清安察觉到家中气氛不太对劲,但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魏斯律没有再过问她的行踪,似乎在刻意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有时候一整天她都见不到魏斯律。 魏斯律突如其来的冷淡,令她不太习惯,偶尔会感到孤独。 但她每天不是在赶项目进程,就是在实验室调试数据,忙得晕头转向。 除了情感上的骤然空缺,魏斯律的冷淡于她而言不是坏事。 她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还能提前适应没有魏斯律的日子。 —— 今天是周末,难得休息,但过几天是魏奶奶的祭日,她要去找孟春然商量祭日的安排。 往年都是她们两个负责,魏珉泽与老太太关系一般,对这事不在意,魏斯律则忙于工作,只叮嘱她要安排好。 开车前去大哥家的路上,许清安从广播里听到了魏氏集团的新闻。 魏氏集团的高层发生了巨大的人员变动,魏斯律甩出了几位高层失职以及受贿的证据,把他们送进了局子。 其中还刊登了董事长魏珉泽对此事的评价,他表示虽然魏斯律发生车祸后,商业手段过于偏激,但对集团事务十分负责,其他的不便透露。 还有两位高层一致表示魏斯律此举对魏氏集团的未来发展大有裨益,清除蠹虫,有利于魏氏集团即将进行的结构改革。 许清安从中看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在此次的博弈中,魏斯律赢了魏珉泽。 她不理解魏家兄弟俩对魏氏集团控制权的争夺,凭借他二人的能力,带走资源单干都能另有一番天地。 尤其是魏斯律,以前的他,用纨绔来形容都不为过。 别说野心,连事业心都没有,吃喝玩乐就是他的主业。 那场车祸过后,他就变得判若两人。 短短一年,就成功取得董事会大多数人的信任,取代魏珉泽,成为魏氏集团的总裁。 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大刀阔斧地进行集团改革,几乎把集团的管理层换了个遍。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和魏珉泽的关系急转直下。 这次开掉的高层,估计是魏珉泽的心腹,她不免为魏斯律的狠绝感到担忧。 半个小时后,限量版劳斯莱斯魅影在一座庄园外停下。 不用于他家的冷清,大哥家有几十个佣人各司其职。 她刚停车,管家就出来迎接了,让人打开大门。 许清安驾车驶过干净的车道,停在一栋洋房外。 孟春然早上收到了消息,此时正在等她。 她的妆容格外精致,但是却掩盖不住脸上的淤青。 “大嫂,脸上怎么了?” “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孟春然笑了笑,扯到脸上的伤,疼得眉头一皱。 许清安凑过去仔细瞧了瞧,除了淤青,还肿起来了。 “可得小心些,我嫂子长得这么好看,不能摔破了相。” 孟春然嫁给魏珉泽时,她才上大学。 当时孟春然时常送她年轻女孩喜欢的包包和首饰,还带她去欧洲旅游。 她喜欢这个嫂子,只是后来经历种种,她们不知不觉就疏远了。 孟春然听了这话,心里愈发酸楚。 那日她和魏珉泽说魏斯律病重,第二天魏珉泽就召开董事会,以魏斯律身体不行,长久没有在公司出现为由,提议选举新的管理者。 就在举手表决环节,该举的手都举起来了,魏斯律却突然出现,健健康康,精神抖擞。 魏珉泽才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回家就把气撒到了她身上。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把话题引到魏老夫人的祭日仪式上。 “还是按往年那样办吧。” 许清安点头:“好,我去联系那些老亲戚。” 除了他们两家,还有几个亲戚年年都来。 要不是在外人面前顾及脸面,魏家两兄弟在那天估计连饭都不会一起吃。 两人又一起敲定了细节,便把这事定下来了。 许清安许久没来这里了,孟春然留她吃饭,晚上陪她参加酒会。 她欣然同意。 魏斯律和魏珉泽都性情寡淡,这种场合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倒是孟春然,还没出嫁时就喜欢热闹。 魏珉泽不去,她就领着许清安。 别人问起,就说许清安是她的妹妹。 算起来,许清安结婚后就没陪孟春然出去过了。 魏斯律不喜欢她去那种地方,她也想留在家里照顾魏他。 两人睡了午觉起来就开始化妆打扮,许清安这几年都没有购买新的礼裙,索性穿孟春然的,反正身材差不多。 这次酒会是一位大佬的夫人举办的,邀请了很多年轻人,听说有意为儿子挑选联姻对象。 像孟春然这种已婚的,以及一些男士,则是被请来撑场面的。 否则容易被误会成给儿子选妃,传出去不好听。 孟春然认识的人多,忙着应酬,许清安找了个角落独自喝酒。 这时,一道阴影罩在她身上。 她抬头一看,发现是孟溯光。 和平时在实验室的打扮休闲不同,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色正装,俊朗文雅。 “溯光哥,你居然也来了。” 孟溯光似乎扯了扯领带,“呃,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场酒会就是为我办的?” 许清安闻言,笑得乐不可支。 合情且合理。 要是孟溯光的母亲不张罗,孟溯光估计会和实验室的机器过一辈子。 孟溯光板起脸,佯装严肃:“不许笑,帮我看着点,要是看到长得像电子屏一样迷人的girl,务必告诉我。” 许清安比了个“OK”的手势。 “有贵客来了,我去打个招呼,你先喝着。” 孟溯光大步穿过人群,许清安追寻他的身影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神采奕奕的陆延洲。 出于某种心理,她在他的身周搜寻,不料与他的视线直直对上。 人声鼎沸,她的四周却刹那寂静,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 第23章 魏太太,跳支舞 陆延洲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转而与孟溯光攀谈起来。 许清安近旁的两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延洲,嘴里激动地议论着。 “我去!他是谁?帅得太过分了,像好莱坞明星,是混血吗?” “言陆集团创始人,中意混血,我爸一直想和他合作来着,我劝他直接收为女婿。” “然后呢?” “我爸让我没睡醒就滚回床上继续睡。” 这话说完,两个姑娘发出爽朗的笑声。 许清安受到感染,唇角微扬。 陆延洲还不认识她时,她就单方面认识了他。 他当时是高中的风云人物,校草兼学霸,还是学校篮球队队长。 在校期间,校队出去打比赛,就没输过。 如日如月的一个人,想隐藏自己的光辉都很难。 当时许清安和所有普通高中女生一样,爱打听所有关于他的八卦。 当时的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和陆延洲有交集。 后面成为朋友,再成为恋人,最后变成现在的样子。 回想过往,恍如一场大梦。 许清安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 她酒量还行,但不贪杯。 孟溯光招呼完贵客,到她身边坐下。 “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竟然请陆延洲来,有他在场,哪个女孩会注意到我?” “别说女孩,我一大老爷们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这人长得都能进博物馆了,简直就是艺术品。” “你看我妈呲着大牙傻乐的样子,我怀疑她就是打着为我相看姑娘的由头,找机会和陆延洲近距离接触。” …… 他喋喋不休地吐槽,许清安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她许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得,又有一位稀客来了,今晚可真热闹,我去迎迎。” 孟溯光站起来理了理西装外套,又在许清安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可还像个人?” 许清安俯身帮他扯了扯方才坐到的地方,“去吧,主角。” 孟溯光再次穿过人群,许清安看到来客后,笑容僵在脸上。 魏斯律居然会来这种地方,不过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秒。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打扮靓丽的周漫。 站在魏斯思律身边,落落大方。 在场之人的议论,不比陆延洲出现时少。 “那个坐轮椅的莫非就是魏家二少爷魏斯律?” “只能是他,可他怎么会和周小姐一起出现?” “他们两家五年前不是退婚了?听说没过多久,魏少就结婚了,周小姐伤心得远走他国。” “当年周小姐是被父母逼着退婚的,魏少结婚这么些年,也没听说过他妻子姓甚名谁,估计两个人都忘不掉对方。” “魏少肯定离婚了,周小姐为爱回国,天呐,太感动了!” 这是许清安能听见的,还有她听不见的议论。 兴许除了离婚,在某些版本里,她可能已经成为亡妻。 孟春然款步走过来,轻声问:“阿律怎么来了?他不是除了必要的商业晚宴,从不现身吗?” 来就算了,偏还带着周漫。 妻子和前未婚妻同时出现在酒会上,站在他身边的却是前未婚妻,这算什么事。 她不禁懊悔把许清安带来,连累她身处这样难堪的境地。 许清安故作轻松地笑道:“大概是陪周漫来的,他们没做成夫妻还能做朋友嘛,没事的。” 当然有事,男人就算包了二奶,也不会把人带到这种体面的宴会上。 魏斯律算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周漫家世也不差,魏周两家联姻的事,曾经满城皆知。 他们二人一起出现,别人看到了会怎么说,不用想都知道。 魏斯律此举,是把她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孟春然眼中露出心疼,可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身为大嫂,也不好去说小叔子。 尤其这个小叔子还和她的丈夫关系不睦,她更难开口。 她犹豫要不要带许清安离开时,一个闺中好友喊她去楼上打牌。 许清安见她为难,笑着说:“嫂子去吧,我真的没事。” “好吧,你待不下去就先回家,不等我也没事。” 孟春然嘱咐一句,去了楼上。 “清安,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孟溯光端来一杯果汁,递给许清安。 许清安双手接过:“溯光哥,你去跳舞吧,不用管我。” 孟溯光往椅子上一坐一靠,双手抬起搭在身后的椅背上,昂贵的西装被拉扯得像地摊货。 “你不懂,我是故意的,坐在你身边,就没姑娘来找我搭讪了。” 许清安就算坐在角落里,也有不少公子哥惊艳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就连矜贵自持的陆延洲,也不时看向这边,只是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孟溯光无视他们的视线,坐许清安旁边,那些姑娘不会自讨没趣来和他搭讪。 “要是你没有脱单,岂不是我的罪过?” “要我说结婚有什么好的,魏斯律听说过吗?” 说到这,孟溯光压低声音。 许清安点头,何止是听过。 说起来,她从来没有和孟溯光说过她已经结婚的事。 两人基本只在实验室碰头,一见面就是讨论实验数据,围着机子转。 相比彼此的私生活,他们更关心谁的实验成果更出色。 “他本来和周小姐订婚了,结果出了车祸,两条腿都废了,周家直接退婚。” “后来他又另娶,他对那个妻子百般宠溺,那妻子却嫌弃他是残废,结婚没多久就离了。” “还好周小姐为爱执着,不顾家里反对,回国陪伴魏斯律。” 孟溯光颇为感慨,又为魏斯律和周漫的爱情发表了感言。 许清安喝了口果汁,很好,又听到了新版本。 果汁还没咽下去,令人头疼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跟前。 “清安,你竟然也在这!” 许清安抬了抬眼皮,魏斯律的视线在她脸上快速掠过,周漫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想出来玩玩,就让阿律陪我来,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也来了。” “我是陪大嫂来的,你们不用管我。” 毕竟是孟溯光的“相看酒会”,她不想因自己的家事扰了主人家的兴致。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金发碧眼的男人始终注视着这边。 男人眉心微拧,眼神凌厉,修长的手指几乎要将高脚杯捏碎。 “早点回家,别喝酒。” 魏斯律淡淡丢下这句话,而后看向周漫。 “漫漫,我们去那边和熟人打个招呼。”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面前经过,朝许清安伸出一只手。 “魏太太,跳支舞?” 陆延洲不等许清安回答,一把将她拉起。 他扭头瞥向魏斯律,长眸微眯,眼中是不怀好意的挑衅。 “魏先生应该不介意吧,毕竟你无法跳舞。” 第24章 生疏至此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远离他们,免得被误伤。 圈内人无论哪个人和魏斯律相处,都对他的双腿避之不谈。 陆延洲倒好,邀请他的太太跳舞,还戳他的痛处。 他们只当是中外文化不同,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魏斯律倒是面色如常,一下就认出此人是许清安画过的那个男人,许清安的前男友。 “你是?” “言陆集团陆延洲,魏氏集团不是有意和我们合作吗?看来诚意不够,我要考虑考虑了。” 陆延洲站在许清安身边,气质凛然,身上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强势气场。 魏斯律知道陆延洲,此人常年居住意大利,鲜少在国内露面。 今天是他们头次见面,他完全不知道许清安的前男友就是陆延洲。 “抱歉,我们要回家了,我太太恐怕无法和你跳舞。” 说罢,他朝许清安伸出手。 “清安,回家。” 陆延洲也朝许清安伸手:“魏太太,真的不留下和我跳支舞?” 许清安蜷起手指,指尖来回擦过掌心。 她一咬牙,把手搭在陆延洲手上。 “我许久没跳舞,如果生疏,还请陆总多多担待。” 陆延洲笑不达眼底:“我什么时候没有担待过你?” 魏斯律的眼中怒火腾腾,低声轻吼:“许清安!” “魏总,你的前未婚妻还在呢。” 陆延洲笑得轻浮,带许清安融入舞池。 二人翩翩起舞,动作默契,因二人身材和颜值出众,吸引了一众欣赏的目光。 周漫干笑着开口:“阿律,清安和陆先生或许是多年未见,想叙叙旧。”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第一次见面。” 魏斯律用力抓住轮椅扶手,手背青筋直跳。 脸色黑沉,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许清安声称是陪孟春然来的,他却没有看到孟春然的身影。 孟溯光还在怀疑人生,但是身为主人家,有义务维持修罗场表面的平静。 “魏总放心,我会亲自送魏太太回家。” “你和她认识?” 魏斯律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孟溯光觉得没必要再往醋缸里添一瓢。 “今晚刚认识,她说是您的妻子时,我还以为她在骗我呢,毕竟没见过。” “有劳了。” 魏斯律没有继续逗留,领着不情不愿的周漫离开了酒会。 许清安余光瞥到他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陆延洲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后悔了?” 许清安抬头一笑:“才没有,他先带周漫来的,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所以我只是你用来报复他的工具人?” 陆延洲语气里带着嘲弄,许清安秀眉微蹙。 “你为什么帮我?” “别误会,我不是帮你,是看不惯魏斯律。” 陆延洲猛地用力一拉,许清安紧紧贴到他宽阔的胸膛上。 她忙往后一退,保持距离。 陆延洲看在眼里,目光冷了冷。 “就算魏斯律双腿残废,对感情不忠,你还是视若珍宝。” “许清安,你真是没用,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还要没用。” 他自嘲地笑了笑,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许清安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 在许清安眼里,他甚至不如魏斯律。 “或许是吧。” 许清安松开手,停下舞步,没有解释。 “总之,谢谢陆总替我解围,那日击剑馆刺伤你的事,我很抱歉。” 她朝陆延洲弯了弯腰,以示歉意,然后迈出了舞池。 她不敢继续和陆延洲待下去,再多待一会,她可能就会将心里的委屈尽数倾诉。 可她和陆延洲已经各自结婚,并不适合诉说那些委屈。 陆延洲愣在原地,视线穿过舞池里转动的人群,锁定许清安瘦削的背影。 真是可笑,他居然会心疼她。 差点忘了,她是最会辜负真心的。 “先生,可以陪我跳支舞吗?” 一个姑娘壮着胆子走到他面前,询问时声音都发颤。 陆延洲低头看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抱歉,我得提前离场,不能和你跳舞,将是我的遗憾。” “先生慢走。” 姑娘让到一旁,虽然被拒绝了,却因为陆延洲绅士的回答而心情愉悦。 许清安到门外时,孟溯光已经发动车子在等她。 “走吧,你丈夫把你托付给我了。” “谢谢溯光哥。” 许清安打开车门,坐到副驾,系好安全带。 孟溯光默默盯着她完成这些动作,眼中是迫不及待的好奇。 车子平稳地驶入宽敞主道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真是你的妻子?不对,你是他的丈夫?不是,你们……,你真的结婚了?!和魏斯律?” 许清安“嗯”了一声:“结婚五年了。” 孟溯光觉得脑子乱成浆糊了,他也没喝酒啊。 许清安压根不像结过婚的人,就算结了婚,丈夫又怎么可能是魏斯律这个渣男。 就在得知魏斯律的妻子是许清安时,魏斯律在他心里就从深情男变成了渣男。 “那他和周漫是什么关系?” 问完,他又补充道:“我算你半个哥哥,关心你是我的义务。” 许清安回得直接:“周漫想旧情复燃,魏斯律摇摆不定的关系。” 和孟溯光相处这么久,她还算了解他。 一个性格简单的技术宅,不是喜欢看他人笑话的人。 “这你不离婚?想要绿帽和哥说,哥派人去巴黎给你买最时尚的,咱听话,这种丢人的绿帽咱不要。” “那我提前谢谢溯光哥。” 许清安笑了笑,将头靠在车窗上。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她不喜欢和别人抱怨自己的婚姻,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当初她选择的本就不是爱情。 只是在选择后,难免抱了了几分期待。 如今只是期待落空了。 车子在别墅外停下,许清安下车道了谢,招手送孟溯光离开。 一阵凉风吹起她的披肩,她伸手去抓,抬头瞬间,撞上一道目光。 魏斯律坐在顶楼落地窗前,垂眸看着她。 黑夜将他笼罩,阴沉晦暗。 四目相对,许清安的心口空落落的。 她一脸惶惑地收回视线,低头进屋。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和魏斯律会生疏至此。 第25章 小妖精,想我吗 转眼到了魏老太太的忌日,许清安早早到了墓园,与工作人员确认流程。 墓地旁的草叶上坠满露珠,她来时沾湿了裤脚,便坐在长椅上晾着。 半个小时后,魏珉泽和孟春然到了。 魏珉泽穿着黑色大衣,魏家人特有的寡白脸上,戴着复古金丝眼镜。 气质与魏斯律相似,阴郁淡漠。 许清安起身打招呼:“大哥,大嫂。” 孟春然笑着冲她招招手,魏珉泽冷淡地点点头。 “他人呢?就算是坐轮椅来,也该到了。” “大哥四肢健全,不也才刚到吗?” 许清安反问,语气轻柔,脸上挂着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魏珉泽生气,也不好发作。 孟春然抿唇笑着,挽住她的手。 “这两日辛苦你了,又是订花又是订酒店,还要联系亲戚。” “不辛苦,与奶奶为我做的比起来,这些算不了什么。” 许清安永远忘不了,她在街上冻得快要失去意识,魏奶奶把她紧紧搂进怀里时,那种此生最温暖的感觉。 二人闲聊时,魏斯律来了。 许清安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周漫母子也来了。 孟春然看向魏珉泽,魏珉泽的视线则落在周亦谦身上。 许清安指节攥得发白,质问道:“阿律,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医院时,大嫂套话,她帮着遮掩。 他倒好,居然把人带到这种场合。 这样特殊的日子,再加上周亦谦的长相,亲戚一来便知是怎么回事。 周漫开口解释:“是我要来的,在魏奶奶生前,我好歹算她老人家半个孙媳妇,前来祭拜祭拜,不过分吧?” 许清安依旧盯着魏斯律:“你觉得这合适吗?” 魏斯律神情寡淡:“没什么不合适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漫漫,但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就不要任性了。” 许清安哑口无言,失望地移开视线。 她要是任性,早在老亲戚面前大吵大闹了。 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还做了五年夫妻,魏斯律却丝毫不了解她。 孟春然过来打圆场:“来者是客,谢谢周小姐前来祭拜。” 魏珉泽亦是笑脸相迎:“清安被老太太惯坏了,周小姐别介意。” 孟春然的笑容僵在脸上,惊讶地看了眼丈夫。 魏珉泽素来不苟言笑,除了商业社交,从不与人多说半个字。 为了挑拨自家弟弟弟媳的关系,他还真够拼的。 周漫莞尔一笑:“大哥言重了,我毕竟差点成为魏家儿媳,清安介意,在情理之中。” 许清安默不作声,独自站在魏老太太墓前。 或许在魏奶奶走后,她就再次没了家。 看着墓碑上魏奶奶慈爱的笑脸,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刚到魏家时,她整夜整夜睡不好,魏奶奶就搂着她睡,给她唱童谣,给她讲爸妈读书时的趣事。 魏奶奶说她梦到了午衍之和言叙,他们恳请她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对魏斯律的责任感,大概是从小受魏奶奶影响的缘故。 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墓碑照片上的浮尘,又将自己带来的山茶花往墓碑前挪了挪。 祭拜该用菊花,但魏奶奶喜欢山茶花。 早在身体康健时,就叮嘱许清安,等她死后,千万要送山茶花。 没过多久,亲戚们陆陆续续到了。 他们看到周漫也显得诧异,当年魏斯律和周漫的订婚宴,他们都参加了,好不热闹。 还有那个小男孩的长相,魏家往上三代的祖宗,都能在他脸上看到相似的影子。 不约而同地,他们都看向许清安,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什么。 愤怒,怨气,或者难堪。 但是许清安始终表现得从容得体,安排所有客人完成了祭拜流程。 亲戚们纵有怀疑,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祭拜结束,一行人去酒店吃饭。 许清安是自己开车来的,刚想发动车子,孟春然就敲了敲车窗。 “我坐你的车。” “大哥呢?” “他说让周漫和周亦谦坐他的车,免得惹亲戚们议论。” 孟春然在副驾坐好,许清安跟在队伍最后面。 许清安若有所思:“大哥和阿律在集团针锋相对,面对老亲戚时,大哥到底是大哥,会维护家族名声。” 孟春然附和:“是啊,连我都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像长子。” 许清安想到周亦谦,魏家下一代长子居然是私生子。 “大嫂,你和大哥领养孩子的事,商量得怎么样?” 魏珉泽患有弱精症,和孟春然结婚八年,一直没有孩子。 这两年孟春然一直渴望养个孩子,便想收养一个小女孩。 孟春然叹了口气:“他不同意,连我做试管都不配合。” “大哥估计是忙于工作,顾不到这上面来。” 孟春然不以为然地笑道:“清安,没有哪个男人真的会因为工作而耽误生孩子。” “你看我们认识的那几个富商,整天忙于工作,照样和三四个情人都生下孩子,一进一出的事,费不了什么劲。” “在我们这种家庭,男人就像那种子,他只用躺在那里等着开花结果,锄草施肥捉虫,都是咱们女人的事。” 许清安被逗得笑出声,话糙理不糙。 大嫂这样通透的人,偏偏遇到不解风情的大哥。 车队到了酒店,大家按照次序入座。 许清安在魏斯律身边坐下,孟春然抢在周漫前面,坐到魏斯律的另一边。 周漫悻悻地坐在魏珉泽身边,推杯换盏间,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用力抓住她的大腿。 她眼尾上挑,瞥了眼魏珉泽,嘴角噙着娇羞的笑。 大手若即若离地抚过她的腿,最后轻拍了一下。 魏珉泽单手举杯抿了一口酒,接着离开了包间。 “哎呀。” 片刻后,周慢低呼一声。 周亦谦手里的果汁不知怎的泼到了她的上衣领口。 她把周亦谦交给孟春然,“抱歉,我出去处理一下,有劳大嫂帮我看下孩子。” 孟春然点头答应, 她走进宽敞明亮的单人洗手间,反手锁上了门。 在洗手池擦洗领口时,魏珉泽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下巴在她的脖颈间摩擦。 “小妖精,想我吗?” 第26章 一年时间 “你说呢?” 周漫骄横地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踩在他的皮鞋上。 “在国外时,我们还能常常在一块,回了国倒好,见一面都难。” 魏珉泽一改端方沉稳的气质,笑意轻浮,捏住周漫的下巴。 “你是魏斯律的前未婚妻,现在又住在他家,就不怕被人瞧见?” 周漫被迫侧着仰头:“被人瞧见你就娶我呗。” “只要你帮我把魏斯律从魏氏集团撵走,我立刻娶你。” “魏珉泽,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别和我混为一谈,在你离婚前,我谁都不帮。” 周漫扭动身体,试图从魏珉泽怀里挣脱,却被他俯身一压,后腰抵在洗手台上。 “好,都依你。” 高大的身躯倾覆而下,魏珉泽把水龙头的水流拧到最大。 有人从外面经过,只听得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十分钟后,魏珉泽衣冠楚楚地回到包间。 “抱歉,临时接了个商业电话。” 他冲宾客笑了笑,举起酒杯。 “我自罚三杯酒,给各位长辈谢罪。” 三杯酒后,周漫也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大嫂,谢谢了,这孩子没有闹你吧?” “没。” 孟春然干笑两声,暗暗发誓绝不收养男孩,太难带了。 就一会功夫,蹬得她腿上全是泥。 要不是魏斯律及时呵止,周亦谦那两双油腻腻的手就要抹她身上了。 闹了一天,许清安晚上才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在书房找到独处的魏斯律:“阿律,有空吗?我想谈谈。” 魏斯律眼皮微抬:“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 许清安给他端来一杯蜂蜜水,在他对面坐下。 魏斯律嘴巴容易干,她每日都会给他准备蜂蜜水。 魏斯律把蜂蜜水放到桌上,“我要给谦谦建立海外信托账户,提前和你说一声,免得日后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许清安心脏一沉,只觉如鲠在喉。 魏斯律这话的意思,是怀疑她日后会觊觎那笔钱? 她强颜欢笑,双手用力抓住桌沿,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可以啊。” 魏斯律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嗓音不再嘶哑。 “我今天累了,你要谈的,改日再说。” 许清安站起来拦住他:“不,我还没说完。” “你可以给谦谦建立信托,前提是我们离婚。” 她从文件夹里拿出离婚协议,递给魏斯律。 “签个字就行,我什么都不要。” 魏斯律平静地接过离婚协议,弯起嘴角低笑了几声。 “孟琢成,陆延洲,围在你身边的男人倒不少。” “在我身边这几年,隐藏得真不错,我还当你温顺乖巧。” 他想到周漫手机里的录音,垂眸扫了一眼离婚协议,眼中尽是戾气。 许清安的心被刺痛,“阿律,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就算离了婚,她也不会忘记奶奶的嘱托。 只要魏斯律需要,她依然会照顾他,以亲人的身份。 魏斯律没有回应,把离婚协议丢进了碎纸机。 目光触及许清安眼中的悲伤时,心口像是被射了一箭。 “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想走,我就放你离开。” 他不信许清安离得开他,只是周漫母子的出现,让她暂时失去了理智。 等他处理好周漫母子的事,他们依然能像过去那样相依为命。 “好,一言为定。” 相比一辈子,一年算不得什么。 许清安毫不犹豫地应下,正好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潜心搞研究,让魏斯律重新站起来。 ——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许清安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孟溯光惊叹她的才能,遗憾道:“许清安啊许清安,你没有继续深造真是太可惜了。” “我当然有继续深造,不在高校,在家里。” 许清安从未中断学习,自费购买了相关专业能买到的所有课程。 “叔叔说这次对外发布新产品,要添上你的名字。” “别!” 许清安想了想,又说:“别用真名,Elena,用Elena就好。” 这是高中时,她缠着陆延洲给她取的外文名字。 孟溯光竖起大拇指,“可以呀,这就为走向世界做准备了。” 许清安哭笑不得,没有解释原因。 忙完手头的工作,她和孟溯光前往残疾儿童福利中心进行交流。 思序设立了一个公益部门,专为残疾人服务。 不仅建了福利中心,给出资建学校和医院。 而思序出了新的助残产品,会花钱请这些残疾人试用。 他们今天来的福利中心,里面全是十四岁以下的儿童。 尽管日日与魏斯律相处,当许清安看到这么多行动不便的孩子时,还是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孟溯光无奈道:“市面上能协助残疾人行动的高科技产品,要么价格昂贵,要么是使用起来并不方便。” 许清安深以为然,魏斯律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但依然要靠轮椅生活。 尽管他的轮椅是世界顶端的高科技产品,却仍有不便之处。 目前市面上的假肢多服务于截肢患者,魏斯律这种情况反而更麻烦。 他们的目标是研发出能通过传感系统预测使用者动作意图的AI驱动穿戴设备,最好能使仿生假肢无限接近于人体本身。 “你看那个孩子,幼年就失去了双臂,她现在用的就是你参与研发的智能仿生手臂。” 许清安循着孟溯光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小女孩装着智能手臂,正在搭积木。 因为智能手臂精密性不够,无法准确掌握积木的软硬和触感,积木总是倒塌。 小女孩反复搭建,专注又有耐心。 “还不够。”许清安喃喃道,“我们应该做得更好。” 中心负责人送给他们两张票,“孟总,许小姐,明晚我们要和一所幼儿园举办联谊晚会,孩子们会表演节目,如果二位有空,务必赏光前来。” 许清安收下票,“我会去的,谢谢邀请。” 孟溯光看都没看,就把票放进了钱包里。 “我哪次错过你们的活动了?需要联谊资金只管开口,我私人出,要保证其他孩子有的,咱们孩子也有。” 他在这里很受欢迎,孩子们都抢着和他玩。 以至于他们离开福利中心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魏家一般是七点吃晚饭,许清安便在路上买了吃的。 今天降温了,外面冷风呼啸。 一进家门,身体立刻暖了起来。 刘婶帮她挂好大衣,“太太可算回来了,先生在等你开饭呢。” 许清安看向魏斯律,红扑扑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第27章 六千万的补偿 “今天是白听冬新店开业的日子,你去她那了?” 魏斯律眉目柔和,驱动轮椅到许清安跟前,示意她推他去餐厅。 许清安推动轮椅,“嗯”了一声。 白听冬了开了一家大型宠物商场,商场里除了有宠物店,还有各种品类的宠物用品以及宠物食物。 她确实去了,赶在上班之前去参加了剪彩仪式。 “也好,你喜欢小动物,以后可以多去那里散散心。” 许清安笑了笑,将他推到餐桌旁。 这就是魏斯律的好处,自信且自大。 他一句“辞职”,便认定她一定不会忤逆他,乖乖离开思序。 在魏斯律忙于工作的日子,她去上班都不用想办法遮掩。 周漫去魏氏集团上班后,他们每天同进同出,早出晚归。 她出门更晚,回来更早,魏斯律当她一整天都在家里,从不多问。 周漫和周亦谦坐在餐桌对面,周漫手腕上多了个镶满宝石的金镯子,工艺精良,分量也重。 周亦谦脖子上多了个玉坠,是天然葫芦形状,未经雕刻,价值连城。 许清安认得这两件首饰,是魏斯律母亲的遗物。 他从不许别人碰,连她都是搬家收拾时瞧过一眼。 她帮魏斯律摆好餐具,准备离开餐厅。 “既然你已经吃过了,就喂谦谦吧,让漫漫吃饭。” 魏斯律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周亦谦是大家的孩子,也有她一份。 许清安接过周漫递来的碗,没必要为这种无谓的小事起争执。 周亦谦把头扭向一边,嚷嚷道:“我不吃菜,我要喝汤!” 许清安盛了一碗热汤,“烫,我帮你吹吹。” “不要!我现在就要喝!” 周亦谦肉滚滚的胳膊用力一拍,汤碗被他打翻,滚热的汤汁浇到许清安手上。 “嘶——”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莹白的手立刻被烫红了,冒出水泡。 魏斯律脸色大变,捧起她的手。 “刘婶,去叫大麦过来!” 周漫把周亦谦拽下餐椅,“快给许阿姨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呜哇!” 周亦谦哭出声,巴巴地望着魏斯律,伸出双手,想让他抱抱。 魏斯律板起脸,语气严厉:“今晚别吃了,去面壁思过一小时。” 周漫忍住怨恨,柔声求情:“阿律,谦谦正在长身体,让他吃完再罚站吧。” “他的体重已经超标,少吃一顿饿不着。” 魏斯律冷着脸,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周漫把周亦谦推到墙边,“站好!哭也没用,这里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你有气就冲我来,给孩子灌输这种思想做什么?” “难道他在别的地方,就能拿热汤烫别人?” 许清安忍无可忍地回怼,周亦谦固然气人,周漫的教育却是根源所在。 她这话是怼周漫,更是说给魏斯律听的。 既然要对周亦谦负责,把人接到家里来了,就不是给口饭吃那么简单。 可惜魏斯律听不懂,他只当许清安在和周漫置气。 “手都肿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生闲气。” 大麦很快拿来医疗箱,魏斯律在他的指导下,亲自给许清安上药。 周漫冷笑:“你没生过孩子,哪里知道孩子的天性,我们谦谦是男孩子,男孩子调皮才正常,阿律上大学了还被魏奶奶骂呢。” “清安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也能当好一个母亲。” 魏斯律眉眼温柔,还有几分心疼。 许清安看在眼里,内心毫无波澜。 她已经不想和魏斯律生孩子了,也不需要他的心疼。 魏斯律低头,认真数了数她手上的水泡。 “烫出了六个水泡,给你转六千万,当做疼痛补偿。” 许清安歪着头,把烫伤的手抬起来看了看。 “很有效,好像没那么痛了。” 魏斯律展颜一笑:“你个小财迷。” 周漫将他的宠溺看在眼里,气得直冒火,却不能表现出来。 许清安躺到床上后,给白听冬发去消息。 【叮咚,以后要拜托你掩护我上班啦,就说我在你那里帮忙。】 【叮咚:OK!你偷情我都乐意帮你藏男人。】 这句话底下,她还发来了一张照片。 【叮咚:白皮斯文男大,搞艺术的,我新男友,他有个哥们比他还帅,你要不要见见?】 【不了不了。】 许清安赶紧拒绝,免得晚一步发出消息,白听冬就把人塞她床上了。 【叮咚:好吧,后悔了随时和我说,我先陪男朋友看烟花,花了点小钱包下外滩,给他弄了个烟花秀,他乐得跟傻狍子似的。】 【祝你们玩得愉快。】 许清安发完消息,关上手机。 今天她去白听冬的宠物商场,还看到她的两个前男友在那里忙前忙后,免费当劳力。 第一任男友还没大学毕业,她就和第三任看上有烟花了。 舍得花钱的漂亮姐姐,没人不喜欢。 —— 走廊那头的房间里,周亦谦还在委屈地抽抽搭搭。 “妈妈,我好饿,呜呜呜。” 他长得胖,平时饭量大,再加上今晚罚站了。 一顿不吃,还真能给他饿着。 周漫红着眼抱住他:“宝贝忍一忍,谁让我们住在别人家。” 魏斯律从外面进来:“我让刘婶做了芝士意面,下去吃吧。” 周亦谦闻言,一骨碌爬起来,朝楼下冲去。 周漫没有跟过去,反正有刘婶在。 她嗔怪道:“还好你有良心,不然谦谦今晚都要饿得睡不着。” 魏斯律淡淡开口:“以后不要和他说这里不是他家了,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知道了,我是心里委屈才说的。” 周漫见魏斯律面露不悦,岔开了话题。 “明天谦谦幼儿园要和残疾儿童福利机构联谊,他还要表演小提琴呢,学校邀请父母前去观看,我们一起去吧。” “你去就行了,我没空。” “可是谦谦希望你去,他说同学的爸爸都去。” 周漫顿了顿,握住魏斯律的手。 “阿律,我不想让谦谦觉得他和其他小孩不一样。” 魏斯律思索道:“你把演出时间发我,我看着安排。” 他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每次有家长参与的活动,都是奶奶前往。 “好。” 周漫知道,魏斯律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 第28章 上了黑车 联谊晚会在残疾儿童福利中心的大礼堂举办,许清安和孟溯光提前到了,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许清安见只有一个化妆师,便去帮忙给孩子化妆。 这些孩子被福利中心养得很好,开朗活泼。 有个女孩双腿截肢,装了仿生腿。 她格外兴奋,许清安给她化妆时,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姐姐,我晚上要跳机械舞哦,佩戴机械腿跳机械舞,是不是很酷?” “去年我都无法走路呢,今年就能跳舞了,孟叔叔太厉害了,像个魔法师。” 她的仿生腿是孟溯光为她定制研发的,许清安看到她灿烂的笑脸,心里萌生出异样的感觉。 这就是她工作的意义啊。 在此之前,她的目标是让魏斯律正常行走。 好似柳暗花明,她寻到了更广阔更幸福的目标。 魏斯律算什么目标,只是她必经之路上的路标罢了。 晚会开始前,她和孟溯光找了个靠前的位置。 刚坐下,热情的工作人员将一人领到他们身边坐下。 “陆先生,请坐这里。” 许清安感到惊讶,陆延洲怎么会来? 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陆总好。” “陆总,感谢赏脸。” 孟溯光隔着许清安,和陆延洲问好。 他又俯在许清安身边,低声道:“我邀请的,给你刷刷脸,方便他在项目上照顾你。” 当然,他邀请的时候只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 陆延洲这样年少有为的商业大佬,一般不屑于出席这种非正式场合。 许清安实在笑不出来:“我谢谢你。” 她和陆延洲的每次见面,都是不愉快的收尾。 孟溯光帮忙,很难保证不是帮的倒忙。 “怎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他俩正交头接耳,陆延洲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孟溯光随口说:“我们在讨论天气。” 陆延洲似有深意地看向许清安:“今天的天气,的确很熟悉。” 许清安干笑了两声:“还好吧,年年都是这样。” 他们分手就是在初冬,和今晚一样的寒冷。 陆延洲突然提起,大概是在警告她,他没有忘记当年的事。 开场是福利中心的孩子表演机械舞,他们身上都佩戴了假肢。 陆延洲长腿叠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有劳许小姐给我介绍介绍贵公司的研发成果。” “那是我们第三代产品,能满足基本的抓握……” 许清安看着台上跳机械舞的残疾儿童,低声介绍他们身上安装的假肢。 为了让陆延洲听清楚,她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 “清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清安正专注于台上的孩子,身侧突然传来魏斯律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魏斯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如鬼魅一般,面沉如水。 “我对这些感兴趣,你知道的,所以求溯光哥带我来看看。” 说话间,她悄悄捏了捏孟溯光的胳膊。 孟溯光咧起嘴角,露出服务行业标准的微笑。 “要不是看她是魏总的太太,我都不乐意带她来,你说一个家庭主妇能懂什么?” 魏斯律眼神骤然凛冽:“她懂的不比你少。” 他皱眉注视着许清安,左边孟溯光,右边陆延洲。 孟溯光忙解释:“陆总是我请来的,我们是合作关系。” 他总觉得魏斯律对陆延洲有敌意,陆延洲似乎也看不惯魏斯律。 他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只能确保眼下不出乱子。 “魏总,你坐我这。” 他自觉地让开,魏斯律毫不客气地坐到他的位置上。 许清安夹在魏斯律和陆延洲中间,格外尴尬。 早知他俩来,她就不来了。 周漫坐到魏斯律身边,又把孟溯光往旁边挤了一个座次。 “看清安和陆总刚才热络的样子,你们一定很熟吧?” 许清安只当没听见,周漫看过她画的画,孟家酒会上陆延洲又邀请她跳舞。 以周漫的心机,怎么可能不去打听她和陆延洲的过往。 陆延洲冷哼,眼中浮现出讥讽的笑意。 “魏总和前未婚妻真是恩爱,时刻带在身边,魏太太当真有容人之量,令人敬佩。” 许清安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被前任看笑话,还遭到他的嘲讽,再没有比这更难堪的。 魏斯律握住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他把许清安的双手放到怀里,冲陆延洲笑了笑。 “我太太自是支持我做的任何事,她知我心意,不会在乎外人的浅薄看法。” 不,她在乎! 许清安在心里呐喊,她尤其在乎陆延洲的看法。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羞于让陆延洲看到她失败的婚姻生活。 陆延洲的视线在他们手上停留了片刻,神情冷酷地昂起头,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许清安虽然还在看表演,却坐立不安,心思早已飘远。 直到周亦谦出来表演,周漫把相机塞给魏斯律。 “阿律,你拍照技术好,快帮谦谦多拍几张。” 魏斯律松开许清安的手,耐心地给周亦谦拍照。 许清安虽然没有扭头,却能感觉到陆延洲在观看她。 没错,是观看,像观看一只猴。 她再也坐不住了,对几人说:“我想看的都看完了,先回家了。” “我和你一起走。” 魏斯律吩咐助理把轮椅推过来,周漫捉住他的胳膊。 “阿律,谦谦看到你不在会伤心的,等他一起回去,好吗?” 魏斯律短暂的犹豫后,对许清安说:“让吴叔先送你回去。” 孟溯光站起身:“走吧,我送你。” 魏斯律瞥了他一眼,冷冷拒绝:“不用,我家有司机。” 许清安感激地看着孟溯光:“你留下来吧。” 等会晚会结束,或许还需要他帮忙。 福利中心在外环,离魏家不算近。 许清安没有麻烦吴叔,自己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坐上车后,她给孟溯光发消息表示歉意和感谢。 等她发完消息抬头,发现出租车行驶的方向不对劲。 “师傅,你怎么往城外开?” 司机没有回答,反而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许清安开始害怕,拿出手机给魏斯律打电话,但是显示不在信号服务区。 她这才发现,给孟溯光的消息也没发出去。 手机没有问题,只能是出租车内装了信号屏蔽器。 第29章 被困枯井 “你是谁?想干什么?” 许清安吓得声音里带了哭腔,车门被锁死,后排与驾驶室之间装了护栏。 司机始终不说话,以极快的速度朝城外开去。 “我可以给你钱,多少都行。” “求求你了,放我下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论许清安说什么,司机都不吭声。 眼见从司机这里问不出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许清安扫视一圈,后座上什么都没有。 她思索片刻,脱下高跟鞋,用鞋跟使劲敲击车窗的边缘部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低吼:“住手!” 许清安置若罔闻,两只胳膊齐用力。 居家五年,她为了便于照顾魏斯律,一直坚持锻炼。 就怕有一天魏斯律突然晕倒,她没法抱起他。 她的力气虽然比不上强壮的成年男人,但也不算娇弱。 终于,车窗边缘被她砸出裂缝。 她卯足劲一鼓作气,用尽全力砸了几下,车窗哗啦破碎。 司机怕她跳车,再次加快速度。 呼呼的冷风直往车内灌,许清安被呛得满脸通红。 她把两只高跟鞋先后丢下车,又脱下了袜子丢出去。 这个时候跳车,不死也残,她可不敢,只能尽可能留下标记。 她伸手去解手上的镯子,想了想,没有解下来。 贵重物品丢到街上,很难存留,留在身上说不定更有用。 她看了眼一心往城外冲的司机,把手伸进大衣里,解下白色内衣,又咬破手指,用血写下“城外,南”三个字。 人们未必会拾金不昧,但一定有猎奇的八卦心理。 昂贵的内衣比昂贵的首饰,更容易上热搜。 做完自己能做的,她瘫靠在椅背上,用大衣捂住口鼻取暖,眼睛紧盯着车外。 车子在城外郊区停下,两个戴口罩的男人把她从车里拉下来。 许清安认得这里,是城南红叶山,山上种满枫树。 “你们想干什么?” 许清安大声质问,下一秒,一把水果刀就抵住了她的喉咙。 “别嚷嚷,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男人恶狠狠地威胁,另一个男人用绳索紧紧绑住许清安的双手。 许清安感受到水果刀贴在脖子上冰凉坚硬的触感,吓得双腿发软。 她看到出租车司机戴着口罩和墨镜,下来换了车牌。 “别看了,走!”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许清安,连拖带拽地往树林深处去。 许清安赤着双脚,脚底板被树枝石头硌得生疼,令她几乎无法行走。 “我身上的首饰值点钱,你们可以告诉我是受谁指使吗?” 男人瞥了她一眼,看到镯子和项链时,眼中有光闪烁。 不过他没有去拿,干他们这行,命比钱重要。 足足走了半个小时,他们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山林深处停下。 许清安一眼看到水井,心凉了一半。 男人挪开井盖,拿出携带的手电筒,瞪着她:“下去!” 许清安拖动失去知觉的双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井边。 井里没有水,还有石阶。 她下到石阶底部,视线豁然开朗,里面是一间阴暗潮湿的狭小地下室。 她僵在原地,深深的恐惧扼住她的身体。 男人用力一推,许清安摔到地上。 其中一人拿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接着两人就离开了,带走手电筒,合上井盖。 化不开的浓稠黑暗包裹住许清安,她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飞快。 她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 残疾儿童福利中心,许清安离开没多久,陆延洲就离场了。 魏斯律一直等到演出结束,和周漫母子拍了合照。 他们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多。 魏斯律在房门紧闭的主卧外,正要推门进去,周漫过来了。 “阿律,谦谦给你准备了惊喜,让你去看。” 魏斯律闻言,缩回了手。 周漫冷冷看了眼主卧,推着魏斯律离开。 第二天是周六,周漫起得很早。 “刘婶,准备野餐的食物,今天和我们出去露营。” 刘婶应了一声,她虽然不喜欢周漫,但周亦谦是周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她得照顾好。 大少爷子嗣艰难,二少爷结婚五年也没生出第二个孩子。 往最坏处想,周亦谦说不定会是这一代的独苗。 他们开了两辆车,魏斯律和周漫坐助理的车子,刘婶带着周亦谦,还有大麦坐吴叔的车。 临行前,刘婶问:“先生,太太不去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太太当然不想去,今天的露营是为了奖励周亦谦小提琴考过五级。 但她不喜欢这种太太被挤到家庭边缘的感觉,明明太太才是这个家庭的主心骨。 “她还在睡觉,让她在家休息吧。” 魏斯律让助理开车。 两辆黑色豪车一前一后驶出魏家,往城南郊外去。 周漫的手搭在魏斯律腿上,笑意盎然。 “上次去红叶山,还是我们两家定亲那年的重阳节,你说带我登高望远。” 红叶山已在近前,魏斯律遥望满山红叶,想起许清安。 许清安喜欢秋天,在他出车祸前,每年秋天都会来红叶山露营拍照。 他摇下车窗,拍了两张远景,发给许清安。 红叶山海拔不高,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开到山顶。 周漫把相机塞给魏斯律,让他拍照。 她摆出各种pose,周亦谦好动,待不住,往树林里钻。 刘婶紧紧跟随:“小少爷,别跑了,小心虫子。” “我一脚把虫子踩扁,才不怕呢!” 周亦谦短腿迈得飞快,刘婶跑得气喘吁吁。 “前面是什么?” “废弃的枯井,别过去了。” 井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周亦谦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了推。 他大声命令刘婶:“你快推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怪兽!” “小少爷,快走吧。” 刘婶看到井旁立了个警示牌:废井危险,请勿靠近! 她顾不得周亦谦反抗,抱起他往回走。 今天大晴,但是在山林深处还是阴嗖嗖的。 “我不要!里面肯定关了怪兽,我听到了声音!” 刘婶闻言,心里更发怵,脚下更快。 “救命啊!” 井口下,许清安靠在井壁上,有气无力地呼喊。 她磨了一晚上,双手磨得皮开肉绽,都没能将绑住双手的绳索磨断。 尽管恐惧又疲惫,她却没有放弃希望。 如果死在这里,凶手到时候弄开井盖,制造游客登山坠井的假象即可。 那太冤了,做冤死的厉鬼,死了都没办法和爸妈相聚。 第30章 给魏斯律一拳 “叔叔,妈妈,我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口井,井里关着怪兽。” 周亦谦奔向魏斯律和周漫,激动地讲述。 周漫蹲下来,笑着帮他擦汗。 “宝贝,井里怎么会有怪兽呢?” “有,我听到声音了!” 周亦谦信誓旦旦,魏斯律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你就不要靠近了。” 周漫看了眼枯井方向,扬起唇角。 “刘婶,把食物摆出来吧,我要拍照发朋友圈。” 她拍了张食物的照片,又拍了张枫林的照片。 最后捡起一片枫叶,挡住魏斯律和周亦谦,只露出他们的衣角,拍了一张。 【天气正好,风景正好,人亦正好!】 编辑好文案,她点了发布。 直到日头西斜,他们才开始下山。 魏斯律回到家中,见家里一片漆黑,眼中露出担忧。 周漫见他要去楼上,开口道:“清安是不是去找白小姐了?” 魏斯律拨打许清安的电话,显示关机,他又拨通了白听冬的电话。 好一会才接通。 “清安在你那里吗?” “清安?在啊,在我家呢。” 白听冬推开抱着她啃脖子的小男友,补充道:“她可能要晚点回去。” 她今天没见过许清安,但帮她打掩护总没错。 魏斯律“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信许清安不会做出越轨之事。 天黑得很快,低头抬眼间,夕阳消失在天尽头。 陆家庄园,陆延洲坐在廊下看书。 等到灯光亮起,他才合上书本,揉了揉眉心。 一条纯黑德牧卧在他的脚边,他往屋里走,德牧也跟着进来。 陆延洲打开手机,上午给许清安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回。 他发的是工作内容,尽管今天是休息日,按照许清安的工作狂性格,早该回了。 迟疑片刻,他打去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陆延洲把手机甩在沙发上,德牧爬到沙发上,又把手机叼给了他。 “你让我再试试?” 德牧摇了摇尾巴。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联系联系她,免得耽误工作进程。” 他拨通了孟溯光的电话,但是孟溯光说他一整天都在实验室里,没有和许清安联系过。 “算了,估计在给魏斯律当牛做马,你别劝我了。” 德牧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陆延洲把手机放下又拿起,心里总不安。 他想到了一个人,在通讯录翻找,很快找到白听冬。 “许清安在哪?” 他开门见山,白听冬一脸懵逼。 “你找清安做什么?寻仇?” “我找她有正事,上午发的消息没回,电话也打不通。” 白听冬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她不在家,应该在实验室。” “不在。” 陆延洲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 “除了家里和实验室,她还可能去哪?” “只有我这了。” 白听冬意识到不对劲,她和许清安的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昨天早上。 “宝贝,这件内衣和你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真的求救消息。” 白听冬闻言,心一紧。 “陆延洲,先别挂!” 她夺过男友的手机,页面上是一条新闻。 “在南外环路上,有几人先后发现了两只高跟鞋,两双袜子,一件女士内衣,内衣上的字,似乎是用血写成……” 文字底下配了图片,白听冬一眼就认出那是许清安的东西。 内衣是限量款,她从国外带回两套,送了一套给许清安。 高跟鞋是许清安最喜欢的品牌,穿着舒适。 “陆延洲,出事了。” 白听冬颤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下一刻,陆延洲就给德牧套上绳子,几步冲到车里。 …… “无聊的恶作剧。” 魏斯律瞥了一眼周漫给他看的社会新闻,神情淡漠,眼中露出几分厌烦。 “说不定真有人遇到危险了呢,清安好像有一双这样的高跟鞋。” 魏斯律瞥了一眼图片,“她有好几双这样的鞋子,说是穿着很舒服,买的人多很正常。” “我累了,上楼休息吧。” 说话间,门外响起急促的刹车声。 魏斯律晦暗的眼眸亮了亮,看向门厅。 “应该是太太回来了。” 刘婶小跑着去开门,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先生,您找谁?” “许清安。” 陆延洲阴沉着脸,眼中是克制的怒气。 “太太还没回来。” “她去哪了?” “和你无关。” 魏斯律出现在门厅,目光冰冷。 “刘婶,送客。”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白听冬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刘婶让到一边。 “清安不在我家,我骗你了,她可能出事了,你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比如威胁,或者绑匪索要赎金之类的。” 魏斯律的心往下一沉:“刘婶,去主卧看看。” 刘婶跑着上去,又跑着下来。 “不在,太太不在家。” 魏斯律打开手机检查,发现昨晚收到一封陌生人发来的邮件。 看到内容后,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白到发青。 陆延洲握紧德牧的狗绳:“是小安?” “抱歉,我有点家事需要处理,二位请回吧。” 魏斯律话音刚落,一记重拳就落到他脸上。 又快又狠。 周漫赶紧护在魏斯律面前:“你干什么!你这是入室伤人,信不信我报警?” 陆延洲没有理她,低头去看从魏斯律手里抢来的手机。 邮件是两张许清安被绑起来的照片,要求是魏斯律从跨江大桥上跳到江里,并警告不许报警,否则立刻撕票。 白听冬俯过去念出邮件内容, 周漫脸色一变,“阿律,不能跳,你会死的。” “她昨晚从福利中心离开后就被人劫走了,你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 陆延洲气笑了,指着魏斯律,把手机砸到他身上。 “她是我的妻子,我会为她负责!” 魏斯律用指腹擦去嘴角的血,斜睨着陆延洲,眼神阴狠。 “拖到明早,在此之前,保住你的贱命。” 陆延洲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又让刘婶去拿一件许清安穿过的衣服。 “这件大衣是太太昨天穿的,我还没来得及送去洗衣店。” 陆延洲接过大衣,让德牧闻了闻,接着阔步往外走去。 门外很快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白听冬瞪了眼魏斯律,焦虑地走来走去。 她得在这守着,有什么新消息好联系陆延洲。 魏斯律推开想为他敷药的周漫,“去把吴叔叫来,我要出去。” 第31章 不该惹的人 在车上,魏斯律给那个发件人发去邮件,要求看看许清安的现状。 很快,那边发来照片。 许清安的双手和双脚都伤痕累累,布满血污。 惨白的脸上,平日里清亮的双眸变得晦暗无光,充满恐惧。 魏斯律一拳锤在前座椅背上,脸色铁青。 副驾的助理收到消息,扭头汇报:“魏总,查到了,邮件ip地址显示在国外。” “调动所有资源,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清安。” 魏斯律把手机摔在真皮座椅上,双手抓了抓头发。 很显然,凶手是冲着他来的,这比索要赎金的绑架难缠多了。 没过一会,他又收到新的邮件。 “今早六点之前,你不跳江,江里就是许清安的尸体。” 他正想回复,发件人变成错误地址,几封邮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联系相关部门,封锁跨江大桥,不许任何人接近。” 吴叔把车驶上跨江大桥,十分钟后,桥上就不见任何其他车辆。 魏斯律下了车,把轮椅驱动到江边,静静俯视幽深的江水。 深夜江边寒气重,他的脸色是近乎死灰的苍白。 吴叔忐忑不安,跨江大桥距离江面有二十余米,就算不淹死,也能把人砸死。 就算最后找到了许清安,魏斯律在寒风里坐一夜,多半又要去医院吃顿苦头。 魏斯律狭长的眸子闭上又睁开,语气低沉:“你们都走吧,清安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 吴叔和助理互相看了一眼,应声离开。 城外红叶山,山中人影憧憧,不时传来狗的低吠声。 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跟在陆延洲身后:“少爷,我们的人已经层层往下查了。” 陆延洲点头,神情凝重。 手里牵的德牧东嗅嗅西闻闻,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绷紧缰绳往前跑。 陆延洲大步跟上,德牧把他引到一口井旁,围着井口打转。 他的两个手下立刻搬走石头,挪开井盖。 井盖刚打开,德牧就挣脱陆延洲,冲了下去。 陆延洲不顾手下的警示,跟着冲进井底。 井底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德牧摇着尾巴低吠,陆延洲用手电筒射过逼仄的井底地下室。 在德牧站着的地方,有几处血迹,粗粝的墙面也有点点血痕。 血痕处的墙面有磨过的迹象,墙角积了一层淡淡的泥屑。 “少爷,我们来晚了。” 陆延洲懊恼地骂了一声,把德牧牵出来。 一个手下来报:“少爷,我们的无人机追踪到了可疑车辆。” “追!” 陆延洲自己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追向那辆车。 无人机的追踪显示,那辆车的目标是澄江下流的一座废弃厂房。 厂房内积满厚厚的白灰,许清安醒来时,吸了一鼻子灰,呛得她直咳嗽。 她记得自己从被困井底就在想办法自救,后来因为幽闭恐惧症的折磨,精神被摧毁,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出现在这里。 她挣扎着靠墙坐起,质问看守她的两个男人。 “喂!你们到底要什么?” 由于饥饿和疲惫,声音格外虚弱。 不像是要她的命,否则她活不到现在。 如果是要钱,她都快失踪一天两夜了,魏斯律的钱也应该到了。 除非他们开的价码,魏斯律出不起。 看守她的男人始终保持沉默。 许清安绝望了,手下职业素养不容小觑,幕后之人肯定大有来历。 “是不是陆延洲故意整我?” 当然,这只是她绝望之中的幻想。 她的嗓子干得冒烟,不甘心地扯起脖子喊了一句。 “救命啊!” “汪汪汪!” 几声狗叫让许清安的精神为之一振,她借力站起来,拔腿就往外冲。 “救……唔!” 绑匪从后面锁住她的喉咙,捂住她的嘴。 “怎么回事?” “不知道,先从后门离开!” 两个绑匪对了眼色,把许清安往后门拖。 一出门,他们彻底傻眼了。 二十多个人堵在门外,另有几十人把厂房团团围住,还有十余架无人机在头顶盘旋。 上头给他们派这单生意时,明明说是小打小闹,等到天亮,就可以全身而退。 陆延洲往前迈了一步,眼神冷厉:“放开她。” 德牧在他身旁,眼神的凶狠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绑匪用刀抵住许清安的脖子,“放我们走,不然弄死她!” 许清安紧绷的身心彻底放松,泪水夺眶而出。 “陆延洲,救我!” 虽然刀刃抵在脖子上,可陆延洲就在几步开外,她内心再无半点恐惧。 “我数三声!” 劫匪的手微微颤抖,无人机的声音让他们烦躁不安。 “三!二……” “老鸟让你们接电话。” 陆延洲身后的手下走上前,放大手机音量。 “放人,道歉。” “大哥!” 绑匪看着屏幕里跪着的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延洲。 “你是什么人?” “闭嘴!”这两个字是从屏幕里传来的,带着极大的惊恐,“立刻放人!” 两个劫匪意识到他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缓缓松开许清安。 许清安往前一步,跌入冲上来的陆延洲怀里。 陆延洲脱下黑色大衣裹住她,将她打横抱起。 手下问:“少爷,如何处置他们?” “请他们去意大利旅游。” 陆延洲冷冷道,抱着许清安大步离开。 许清安小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陆延洲脚步一顿,低下头时,眼中的心疼化为讥讽。 “魏斯律不给你建座贞节牌坊都对不起你。” 他把许清安放下来,长腿迈进驾驶座。 许清安去开后排车门,发现锁住了。 陆延洲摇下车窗,“你走回去吧,我看你的脚挺坚强,几十公里难不倒你。” “……” 许清安抿了抿唇:“谢谢你救我。” 她脱下温暖的大衣,从车窗塞给陆延洲。 不让陆延洲抱,不是因为魏斯律,而是因为陆延洲已有妻子。 她只是在保持应有的距离,不知陆延洲在气什么。 陆延洲看了眼腕表,五点五十九分。 他不紧不慢地从车里取出望远镜,递给许清安。 “跨江大桥,看看吧。” 他没有告诉魏斯律找到许清安的事,为的就是看看他会不会跳。 第32章 跳江 许清安看着陆延洲眼角的邪气,心里涌出不祥的预感。 她将望远镜架在眼前,刚看到跨江大桥,就见一个身影从桥尾没有护栏的地方翻进江水里。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她还是一眼认出那是魏斯律。 “阿律!” 许清安顾不得双脚钻心的疼,拼命朝魏斯律落水的地方奔去,然后纵身跳进刺骨的江水。 “FUCK!” 陆延洲骂了一句脏话,一脚油门把车开到许清安跳进江里的地方,跟着跳了下去。 许清安被困一天两夜,几个水浪打过来,她就有些支撑不住。 才十几秒,陆延洲就游到了她身边,揽住她的腰往回游。 “放开我!阿律会死的!” 许清安冻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想挣开陆延洲,奈何早就筋疲力尽。 到了浅水区,陆延洲一把将她扛到肩上。 “求你了,我要去救阿律!” 到了岸上,陆延洲将她放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蠢?” “魏斯律如果要等你去救,十条命都不够他活。” 许清安看向陆延洲的手下:“手机借我。” 她拨打魏斯律的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是吴叔的声音。 “吴叔,是我。” 吴叔声音激动:“太太?太太你在哪?” 许清安一只手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我没事,已经被救出来了,阿律呢?” “先生晕过去了,正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太太你现在安全吗?” “很安全,我马上去医院。” 许清安将手机还给人家,再次对陆延洲表示感谢后,朝路边走去。 “少爷,真的不管?” 马尔斯中文蹩脚,但心里亮堂。 这个女人不仅让少爷亲自连夜搜山,动用意方家族势力,甚至还让少爷跳进水里去救她,身份肯定不一般。 “你想管就管!” 陆延洲脸色阴沉地丢下这句话,开车扬长而去。 “我想管就管?” 马尔斯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他并不是很精通中文。 但少爷只说了“管”这一个字,没有说“不管”,应该就是吩咐他管一管。 “小姐,我们少爷让我管管你。” 马尔斯长得人高马大,面带微笑也是凶神恶煞。 许清安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警告:“这里是中国,法制社会,你不能打我。” “错了,我,做你的司机。” 马尔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车子。 许清安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人是要送她。 “谢谢。” 她没有拒绝,两双脚上的伤口碰到水裂开了,她还没有鞋子穿。 她又借用马尔斯的电话,给白听冬打去电话。 白听冬听到她的声音,发出一声尖叫。 “清安,你在哪?”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已经没事了,你方便给我送一套干净的衣服吗?” “可以,我刚好在你家,你等我!” 白听冬迅速挂断电话去衣帽间给许清安拿衣服,家里除了她,就只有刘婶和周亦谦。 周漫在魏斯律离开不久也出去了,此刻她正在江边某栋大楼的顶楼落地窗前发脾气。 “我说了不要把阿律牵扯进来!” “想玩就玩把大的,不让魏斯律吃点苦头,这场游戏岂不是赔本买卖?” 周珉泽轻吐烟圈,烟雾笼住他散发危险气息的双眸。 “还是说你看到他为许清安跳进江里,心里不平衡了?” 周漫被戳到痛处,把手里的望远镜摔到地上。 “这才过了一天两夜就让人找到,你太让我失望了!” 魏珉泽摁灭雪茄,正色质问:“周漫,你不会是想利用我弄死许清安吧?” “我说了,她阻止阿律给谦谦建立信托账户,我想让她吃点苦头出出气。” 周漫当然想让许清安死,可许清安的命,不值得她付出任何代价。 魏珉泽单手托住她的俏脸:“漫漫,许清安到底算我名义上的妹妹,玩玩就够了。” “如果阿律出了什么事,那个贱人就是唯一继承人,你会毁了我的计划。” 周漫甩开魏珉泽的手,捡起地毯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 “你要走?” “去医院,你善后吧。” 周漫踩着高跟鞋,“砰”地带上门。 周珉泽靠在沙发上,又点起一根雪茄,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让替罪羊顶上。” 殷红的光点在昏暗的晨光中闪烁,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面容如凝霜般冷峻。 他那个弟弟,命太硬了。 许清安赶到医院时,赵远山在给魏斯律进行救治。 她等白听冬过来,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 “你别只担心二哥了,先把手脚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白听冬看到她脚上没块好皮,赶紧叫来了医生。 她估摸着许清安失踪的时候没吃没喝,去外边买了热乎包子。 等医生离开,她才问:“知道是谁干的不?” 许清安摇摇头:“不知道。” 她确实饿坏了,咬了一大口包子,烫得直哈气。 “绑我的人应该是黑帮,幕后指使不清楚。” 她想到陆延洲说要请那几个人去意大利旅游,忙借白听冬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就被对面直接拒接了。 她只能用微信给他发消息。 【陆总,我是许清安,可以先把那个老鸟留在国内吗?】 【陆延洲:晚了,已上飞机。】 …… 【可还没查出是谁指使的。】 【陆延洲:你家男人知道,别烦我。】 …… 许清安通过这行字就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不敢再打扰他,免得牵连思序的项目。 “叮咚,我失踪后发生了什么事?” 白听冬说了魏斯律收到邮件的事,以及陆延洲找人的事。 “多亏了陆延洲的敏锐,否则我们都不知道你失踪了。” “对不起啊清安,让你吃了苦头。” 白听冬脸上满是愧疚,她在没确定许清安的行踪前就骗了魏斯律,险些酿成大错。 许清安摇头苦笑:“我只是挨了饿受了惊。” 吃苦的是魏斯律,从那么高的桥上跳到水里,如果不是专业人员,不死也残。 魏斯律的双腿还……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往下想。 这段时间她对魏斯律都彻底失望了,偏他又为她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 她宁愿自己多吃点苦头,也不想再欠魏斯律。 第33章 许清安是我的人 魏斯律断了两根肋骨,身上多处骨折,又在受了一夜的寒气后跳进刺骨江水里,病得比上次还厉害。 赵远山一个电话,把在南方避寒的赵老爷子叫了回来。 “没死就是万幸,二十多米,他也真敢跳。” 赵远山累得瘫坐在椅子里,摘下被汗水浸湿的医护帽子和口罩。 许清安撑住额头,脸色灰败如枯草色,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远山安慰她:“放心吧,有我家老爷子在,他死不掉。” 他话音刚落,周漫就怒气冲冲地冲过来,抓起许清安用力一推。 “许清安,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 “明明在阿律跳江前你就得救了,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如果阿律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凶手!” 许清安被推得措手不及,摔到地上。 赵远山忙把她扶起来:“周小姐,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赵远山,你是阿律的好兄弟,这次有多凶险,你不清楚吗?” “但凡许清安一获救就告知阿律,他都不用受这个苦头!” 赵远山无言以对,询问的眼神看向许清安。 许清安解释:“我不知道阿律在桥上。” 周漫冷哼,语气尖刻:“你当时和前男友陆延洲在一起卿卿我我,当然没心思关心阿律。” 许清安警觉起来,问:“你为什么对我消失后的行踪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获救的时间只比魏斯律跳江的时间早一点点,知道这事的只有当时在场的人。 周漫把一张社会新闻的报纸塞到她手里,报纸报道了这次的绑架事件。 “三年前,魏氏集团二把手魏斯律为拿到城东中心区域土地的开发权,引导隶属部门暴力拆迁,间接导致一八旬老人死亡。老人的儿子隐忍两年,最终选择报复,才有了这次的绑架案……” 许清安没有看完,怒斥:“胡说八道!” 三年前的开发合法合理,老人是因病亡故。 这些新闻媒体为了博眼球,居然混淆视听黑白不分。 周漫冷冷提醒:“看背面。” 许清安把报纸翻过来,一张陆延洲将她扛在肩头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报纸正中间。 底下还有两张稍小点的照片,一张是她扑到陆延洲怀里,一张是陆延洲对她公主抱。 又是一样的偷拍戏码,她再看报纸内容,差点两眼一黑。 “陆先生向记者透露,是魏先生向他求助,请他帮忙寻找被绑女子。在魏先生跳江前,他就已经找到该女子,该女子似乎并不急着报平安,至于该女子与魏先生是何关系,陆先生表示不清楚。” 周漫恨恨地瞪着她:“怎么?没话说了?” 许清安不是没话说,她是无语了。 当时在场的几十人都是陆延洲的手下,没有他的允许,谁敢拍照,谁敢登报? 她打开新手机,给陆延洲发去消息。 【报纸上的事,是为了什么?】 【陆延洲:切科在游泳,不许打扰他!】 许清安的指尖停顿在屏幕上,最后发了个“抱歉”。 “这种报纸上的事都是捕风捉影,没脑子的人才信。” 赵远山匆匆扫过报纸上的两篇报道后,把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要是魏斯律看到第二篇报道,免不了又要生气。 “还有这个陆先生,说话很不得体。” “阿切!” 陆延洲靠在恒温泳池边,打了个喷嚏。 “切克,你有消息,我让别打扰你。” 金发女人在他身边坐下,双脚伸到泳池玩水。 “干得好比安卡。” 陆延洲收敛眼中冷意,将头往后一靠,露出精致的下颌线。 微湿的金发散落在额前,双眸比水还澄澈,令不羁的气质多了几分散漫。 马尔斯神情凝重地大步走进来,在比安卡身边蹲下。 “少爷,那人提前服了毒,在里面暴毙了。” “这条线索一断,我们很难继续追查。” “不用查了,我没兴趣多管闲事。” 陆延洲闭上双眸,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是。” 马尔斯应了一声,偷偷将一根棒棒糖塞给比安卡。 “回来!” 他身躯一顿,少爷闭着眼睛也能看到? “少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陆延洲睁开眼,狐疑地看着他,比安卡已经把棒棒糖藏进了口袋里。 马尔斯忙搪塞:“是属下办事不力,晚了一步,才让他暴毙。” “我说了,不要多管闲事。” “是,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许清安是我的人,把这话传达给道上那些蠢货。” 马尔斯挠挠头,决定回去查查在中国“闲事”这两个字,究竟有几个写法,几种意思。 “哗啦”一声,陆延洲长腿一跨,迈出泳池。 晶莹水珠沿着紧实的腹肌纹理滑落,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却不显得壮硕,匀称有力。 他将擦水的毛巾往肩上一甩,朝浴室走去。 “比安卡,不要在泳池边待着,出去玩。” 比安卡踮着脚,轻盈地转着圈离开了。 …… “别转了,头晕。” 赵家医院,赵老爷子瞪了一眼赵远山。 赵远山嘴上应着好,双脚却焦灼得停不下来。 魏斯律还在昏迷之中,各项指标都不是很好。 “爷爷,你的医术是不是下降了?” “既然你瞧不起我这个老头子,我现在就飞回南方!” 赵老老爷气得吹鼻子瞪眼,他最不喜欢别人诋毁他的医术。 “赵爷爷,阿律全仰仗您了,求您再待两天。” 许清安接完电话回来,扶住赵老爷子。 孟溯光的电话,他们都看到新闻了,询问她是否安全。 孟琢成要给她安排两个保镖,被她拒绝了。 周漫从电梯里出来,行色匆匆。 “大哥和集团的几个董事来了。” 许清安心里咯噔一下,暗呼不妙。 魏珉泽自己来看望弟弟可以说是关心,带着其他董事一起来,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爷爷,可否请您回避一下?” 赵老爷子退休多年,这个时候出现在医院,他们一看便知魏斯律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正好去歇歇,有事喊我。” 赵老爷子前脚刚走,后脚电梯里就走出五六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领头的正是魏斯律。 第34章 求陆延洲帮忙 许清安落落大方地迎上去:“大哥,各位董事,多大点事,还辛苦你们跑这一趟。” 魏珉泽直截了当地问:“阿律呢?” “在病房里,不过医生叮嘱暂时不要让人进去打扰他,他也不想见人。” 赵远山附和:“他现在需要静养,各位可以改日再来。” “你们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大哥留步。” 许清安拦下魏珉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阿律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大哥。” 魏珉泽皱眉:“什么意思?” “此次绑架案实在蹊跷,我们怀疑幕后指使另有其人。” 许清安抬眸看看了眼魏珉泽,微微一笑。 “大哥或许认识言陆集团的陆延洲,我的前男友,他的手下查到了一些东西。” 魏珉泽早就听过陆延洲的大名,年纪轻轻就是跨国集团一把手,其背靠的埃斯特家族更是实力雄厚,历史深远。 “是吗?不知他查到了什么?” 这事做得很利落,就算中途杀出陆延洲这个变故,他也自信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许清安注视着他深邃的双眸,平静开口:“大哥,这次绑架案,和你有关吧?” 跟在魏珉泽身后的几位理事率先变了脸色,齐齐看向魏珉泽。 “许清安,你这是诽谤。” 魏珉泽沉下脸,倒没有明显的情绪。 “弟弟才落水,就带着这么多董事冲到医院,大哥未免太急了些。” 许清安不急不躁,也没有给魏珉泽开口的机会。 “大哥,阿律死了,你就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受益人。” “至于新闻上说的凶手,漏洞百出,逻辑不通,各位可细想。” 魏珉泽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难看极了。 “他是我弟弟,你一个孤儿,当然不会懂血脉相连。” “既然大哥把阿律当弟弟,就过两天再来吧。” 许清安双手紧握成拳,脸上不动声色。 魏斯律现在病得不成人样,把他们打发走是最要紧的。 “集团每天都有许多事要阿律裁决,如果他实在无法工作,我们可以另选可用人才。” “五天。”许清安伸出一只手,“五天后他自然会去公司。” 其实她心里也没谱,只能先拖一天是一天。 魏珉泽冷笑:“你当公司是幼儿园,工作是过家家?” “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受伤并不奇怪,难道还不许人请假?” “三天,我们就等魏总三天。” 魏珉泽身后,一位年长些的董事说道。 许清安适时开口:“魏董,给亲弟弟留条活路呗。” 魏珉泽咬咬牙,“好,三天后他要是不出现,就当他自动放弃集团总裁的职位。” 他看了眼被赵远山高大身躯挡住的病房,铁青着脸离开。 许清安跌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清安,他人还在ICU,三天后就算转到普通病房,也绝对去不了公司。” 赵远山忧心忡忡,魏斯律步步为营,苦心设计多年的争夺战,很可能功亏于溃。 上次生病,魏斯律故意演戏,杀了魏珉泽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不一样,装病容易,装健康却很难。 许清安目光灼灼:“总比现在就放弃要好。” 赵远山知道是这个理,难为许清安了,一再为魏斯律周旋。 “那事真的和魏珉泽有关?” “陆延洲还在查。” 陆延洲才不会继续查,这事和他无关。 许清安这话,是说给周漫听的。 她不信周漫回到魏斯律身边是出于爱情,就算有爱情,也只有三分真挚。 周漫如果真对魏斯律至死不渝,以她的脾气,当年根本不会任由周家人摆布。 魏斯律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低估了周漫的心机。 在魏斯律昏迷期间,许清安亲自拜访了几位与魏斯律关系交好的董事。 可惜集团利益大于一切,就算他们为魏斯律说话,恐怕也无法对抗大多数董事。 许清安转动手指上奶奶送的戒指,思索良久,给孟春然打去电话。 “大嫂,有空吗?我请你喝下午茶。” “清安啊,阿律情况怎么样了?” “他挺好的。” “那就好。” 电话静了静,片刻后,孟春然才再次说话。 “我最近忙,下午茶以后再喝吧,我先挂了。” 许清安叹了口气,抱着胳膊在走廊里踱步。 在她看来,魏氏集团的总裁之位并不重要,反正魏斯律有股份,每年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 可她清楚,魏斯律看重那个位置。 这几年他全年无休地工作,就为在集团站稳脚跟。 明早董事会一开,魏斯律就会被踢出管理层,她必须再想想办法。 许清安翻阅手机通讯录,一个人名映入眼帘。 那天的酒会,她记得陆延洲提过,魏氏集团有意和言陆集团合作。 言陆集团显然处于绝对上位,大可以提合作条件。 只是陆延洲那里…… 许清安犹豫再三,决定试一试。 高中时,她就去过陆氏庄园。 陆延洲的父母常年居住在意大利,偌大的庄园,只有他和三四十位佣人。 大学后他们确定恋人关系,他们初尝禁果的地方,也是在陆氏庄园。 这事只有她和陆延洲知道。 车子驶出城区,沿着盘山公路上山。 陆氏庄园所在的小山,位于澄江边上。 依山傍水,是寸金寸土的好地方。 因不对外开放,路上没有任何车辆。 山路两旁都装有欧式路灯,许清安并不害怕。 还未抵达山顶,她的车子就被一道全自动路障拦住。 许清安给陆延洲打去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 “你是谁?找切科有什么事?” “您好,我有事相求,可以去您家坐会吗?” 许清安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听起来礼貌温和。 “切科,有女人找你,说要来我们家里。” “不见,我要睡了。”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很快响起。 “我们要睡觉,你别来了。” 许清安还没开口,电话就被挂断。 她靠在驾驶座椅背上,看向窗外。 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立在路旁,照亮这一小片区域。 再往远处望去,是令人心惊的浓稠黑暗。 许清安不敢熄火,给陆延洲发去消息。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求你让我上山。】 第35章 开房 周围静得能听见空山鸟唳,许清安双手捧住手机,屏息等待。 屏幕光映在苍白的脸上,照出她的惶惶不安。 道路两旁的无边黑暗似乎在朝汽车挤压,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漫长的十几分钟后,她终于等到了陆延洲的消息。 【走上来。】 许清安看了眼窗外幽深的山林,产生一瞬的退缩。 接着她下了车,裹紧大衣,越过路障,朝山顶走去。 她低头盯着脚下的一段路,不敢张望,不敢回头。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她几乎是连走带跑。 “啊!!!” 半路上,她撞上一堵“墙”,吓得失声尖叫。 “就这么想见我?” 陆延洲伸手扶住她,复古路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在二人身周笼出淡淡光晕。 许清安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蓝色眼眸。 光影打在他俊朗立体的脸上,宛如一幅欧洲中世纪油画。 陆延洲就是她记忆里常亮的一盏灯,赋予她光明灿烂的过往。 她低头不语,一心急着见陆延洲,真见到了,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求被她伤害的前男友帮帮现任丈夫,怎么想都觉得欺人太甚。 “走吧。” 陆延洲往回走。 许清安跟在他身后,他身姿挺拔,步子迈得大,速度却不快,她很轻松就能跟上。 高中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出去玩时,她都让陆延洲走前面。 那道身影在视线范围内,她才有安全感。 上了大学出去约会,则是并肩而行十指相扣。 陆延洲的手修长有力,被他牵住就很踏实。 灯光从身后射来,她的影子看起来像是在追逐前面的那道影子。 “找我做什么?” 陆延洲问,他没有回头。 许清安绞着手指,放缓步伐,双唇似有千斤重。 “你可以和魏氏集团合作吗?” 前面的男人身形一顿,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许清安看不到他的表情,单那一个字,就感受山间温度骤降,冷得她揪住大衣。 陆延洲背对着光,俊脸蒙上一层阴沉沉的黑气。 他未做停留,裹挟晚风,大步向前。 许清安小跑着跟上他,大声哀求:“陆延洲,求求你了!” 那道高大的身影不为所动,及膝的黑色大衣因动作幅度,往后摆动。 “哎哟,好痛!” 许清安发出痛苦的惊呼,跌坐到地上。 她直勾勾地盯着与夜晚融为一体的黑影,如果他不回头,这事就没希望了。 陆延洲眉心微拧,咬牙呼出一口浊气,转身返回。 “伤到哪了?” 他在许清安身边蹲下,查看她的脚踝。 许清安用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抬起水雾雾的双眸:“求你了,让我把话说完。” 陆延洲这才发现被骗了,气得扶了扶额头。 面对许清安时,他的情绪总是蛮不讲理,不受控制。 “给你十分钟。” 他站起来,坐到路边的长排木椅上。 许清安坐到他身边,低头摆弄衣袖上的金属纽扣。 “阿律明天要是没有出现在集团董事会上,就要被他的大哥踢出局了。” “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寻求你的帮助。” “魏氏集团不是想和你们合作吗?你能不能……” 许清安欲言又止,悄悄用余光打量陆延洲,冷峻淡漠,没有看到任何多余的情绪。 “能不能以合作为筹码,让他们留下魏斯律?” 陆延洲斜睨她,连一丝讥讽都懒得流露。 “许清安,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帮你?” 许清安张了张嘴,一口寒风灌进体内,刺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陆延洲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都算善人了,她却妄想他出手相助。 要不是走投无路,她不会来的。 “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陆延洲嗤笑:“魏太太,你能帮我做什么?” “我不需要女人帮我推轮椅,也不需要女人给我做饭,除了这些,你还能做什么?” 许清安垂下头,她于陆延洲而言,确实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抱歉,打扰你了。” 她搓了搓冻僵的手,往山下走去。 山上的夜晚太冷了,连她的心都渐渐变得麻木。 “我送你。” 陆延洲跟在她身后,许清安怕黑。 但她为了魏斯律,却敢一个人走山路。 看着几步远的熟悉身影,他的心比寒风还要躁动杂乱。 谈不上有多恼怒,大抵是嫉妒作祟。 到了路障处,许清安回眸一笑:“谢谢你送我。” 她朝陆延洲挥挥手,坐到车里,揉了揉发酸的鼻头。 陆延洲隔着路障,目送汽车尾灯渐行渐远。 他独自站了片刻,拿出手机。 “回来,我帮你。” 挂断许清安的电话,他又打给马尔斯。 “联系魏氏集团的魏珉泽,就说我同意合作。” “少爷不是说绝对不和魏氏集团合作么?” “我改主意了。” 陆延洲看到再次出现的车灯,把手机装进口袋,越过路障。 他坐到副驾:“开车。” 许清安不解:“去哪?” 已经凌晨,谈生意也不是这个点。 “沿着这条路往城区开。” 许清安按照他说的做,一路开到城区。 一个小时后,陆延洲叫她停车。 许清安把车子往路边一拐,发现这是京北最好的豪华酒店。 “陆总要住这里?” 陆延洲从容地解开安全带,“还有你。” 许清安双手依旧紧握方向盘,“陆总,我得回家。” “随你,自己选。” 陆延洲下了车,往酒店走去,已有侍应生过来迎接。 许清安锤了一下方向盘,跟着下车,把钥匙交给侍应生去泊车。 她快步跟着陆延洲,穿过酒店长廊。 “陆总,我不可能……” 陆延洲猛地停下,她一头撞到他疏阔的背上。 “我也对别人的妻子不感兴趣。” 陆延洲刷了房卡,是一间总统套房。 “你睡里面那间。” 许清安一头雾水:“你把我带进来,就为了陪你住总统套房?” 她觉得自己被耍了,或者说,不仅仅是被耍了这么简单。 陆延洲捏住她的下巴,“怎么?失望了?” 许清安别开脸,往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这样,也不合适,俗话说瓜田李下……” 且不说她自己,陆延洲到底结婚了。 “再多话,你明天自己去面对魏珉泽。” 陆延洲“砰”地关上浴室门,接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第36章 你的耳环落床上了 许清安躺在套间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不理解陆延洲这样做的用意,心里总不安。 睁眼到天亮,外面传来低语声。 她推开门,发现马尔斯来了。 “我们几点去魏氏集团?” “你不用去,我会解决。” 陆延洲对着镜子整理黑色衬衣,系上铁灰色缎面领带。 马尔斯看到许清安浓厚的黑眼圈,以及陆延洲满面春风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许小姐,你可以继续睡。” 许清安看到他玩味的眼神,想死的心都有了。 “马尔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马尔斯,走了。” 陆延洲套上黑色西装,离开了套房。 许清安不敢逗留,匆匆洗漱完,就到医院等消息。 魏斯律还没苏醒,赵远山安排了护士守着。 许清安眯了一会,就打开电脑远程办公。 她最近在帮孟溯光画图纸,不去实验室也行。 临近中午,魏斯律的助理给她发来消息。 【太太,危机解除!】 许清安松了口气,压在心上的石头也消失了,忙给陆延洲发消息。 【陆总,谢谢您。】 陆延洲回了一个微笑的黄脸表情。 这是工作群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表情,此刻由他发来,许清安感觉瘆得慌。 但陆延洲确实帮了她,至于其他事,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魏斯律醒来这天,京北下了初雪。 绵密的雪花洋洋洒洒,无声落下。 临近傍晚,路灯全都亮起,整座城朦朦胧胧,浪漫得不像话。 许清安坐在落地窗前,手捧热茶,在听赵远山讲述人的心脏应该怎么解剖。 他讲得绘声绘色,许清安只听听,便觉得窗外的雪带着血腥气。 护士推开门,说魏斯律醒了。 许清安和赵远山同时起身,快步赶到病房。 “赵医生,快来看看阿律。” 周漫让到一旁,魏斯律昏迷期间都是她守着。 许清安没有和她争抢这个差事,一年后留在魏斯律身边的,定是周漫。 只要周漫不拔魏斯律的氧气管,许清安便不会来打扰。 许清安站在最后面,静静等待。 赵老先生回南方前,魏斯律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出神间,感觉有一道目光攫住了她。 她抬头,与魏斯律视线交汇。 “没事就好。” 魏斯律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许清安想到魏斯律差点为了她丧命,半点都笑不出来。 赵远山检查后,叮嘱:“静养,保持心态平和,多吃多睡。” 周漫扑到魏斯律身上,低声啜泣:“阿律,你吓死我了。” “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和谦谦怎么办……” “他要多吃什么?” 许清安移开视线,询问赵远山。 “我一会让护士把注意事项和忌口写下来给你。” 赵远山有些难堪,往外走。 许清安跟在他身后,“这段时间辛苦远山哥了。” 赵远山笑着摇摇头,许清安和每一个人都说辛苦了,似乎唯独她最轻松。 其实最辛苦的就是她,不仅要注意魏斯律的状况,还要盯着集团事务。 “清安。” 魏斯律推开周漫,哑声呼唤。 “过来,让我看看。” 许清安已经走到门边,只得折返回来。 魏斯律看向周漫:“漫漫,你回家照顾谦谦吧,我没事了。” 周漫撇撇嘴,闷着脸离开了。 “你还好吗?”许清安问。 魏斯律没有回答,朝她伸手。 许清安把手递给他,他摇摇头。 许清安犹豫片刻,俯下身。 魏斯律摸了摸她的脸:“瘦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都为我跳江了,还要怎么保护?” 许清安眼里是真切的感激,还有几分愧疚。 “如果那晚我坚持和你一起离开,就不会……” 魏斯律缩回手,尽管许清安平安无事,他依旧懊悔不已。 许清安倒觉得没什么,他们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谁能想到她会在福利中心门口被劫走。 再说了,她不可能在魏斯律的庇佑下过一辈子。 摔摔打打,她才能真的长大。 “你想吃什么?” “我先和助理打个电话。” 许清安把手机给魏斯律,带上门在走廊等着。 片刻后,魏斯律喊她进去。 他的脸色不大好:“你去求了陆延洲?” “当时你昏迷不醒,我没办法了才去找他帮忙的。”许清安解释。 魏斯律面露狐疑:“陆延洲没有提特殊的要求?” “没有,就提了让利的事。” 关于总统套房的事,许清安不敢说出来。 虽然她是清白的,可孤男寡女深夜住进同一个套间,还是前任的关系。 一旦说出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魏斯律神色放松:“以后不要再和他联系了,他救你的事,我会找机会当面感谢。” 许清安敷衍地“嗯”了一声,岔开话题。 “今天下了初雪,想不想喝一碗热腾腾的青菜肉丸汤?” 这是魏奶奶的拿手菜,每年入冬的初雪,老人家都会心情大好地下厨做给他们吃。 菜式简单,奇怪的是,魏奶奶做出来的就是比别处的味道好。 许清安这次做出来的很接近那个味道,可还是不够美味。 这场雪下了四五天,魏斯律不能受寒,许清安便去外面团了雪球,捧回来给他看。 还在楼下堆了个雪人,魏斯律在窗前就能看到。 因雪天路滑不便出门,魏斯律嘱咐周漫不要来医院,所以这段时间只有他们。 恍惚间,许清安还以为他们回到了过去,平静平淡,日日相似。 等积雪融化,天气回暖,赵远山总算放魏斯律出院了。 魏斯律的病房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办公室,再不出院,文件都要堆不下了。 吴叔和大麦先带魏斯律上车,许清安最后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落下东西,与他们在正门外汇合。 许清安在魏斯律身旁坐下,一辆黑色库里南突然堵在他们车前。 看到陆延洲从车上下来,许清安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陆延洲敲开车窗,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车上,另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 “魏太太,那天你的耳环落在酒店床上了,我捡到放进口袋里,一直忘了还你。” 许清安全身神经都绷紧了,血气直往脑子里上涌。 那几天她担忧魏斯律,无心打扮,根本没有戴耳环。 第37章 从未见过陆先生 陆延洲张开手,掌心躺着一枚价值连城的彩蓝钻耳环。 空气霎时凝固,许清安如坠冰窟,难以置信地盯着陆延洲。 耳环是魏奶奶送她的十八岁成人礼,和陆延洲初尝禁果那晚,她送了其中一枚给他当做信物。 她抬手,颤抖着去拿耳环。 陆延洲反手一握,挑起英气的眉。 “我记错了,你求我帮帮魏总的时候,好像把它送给了我。” 许清安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绝:“不,我从未将它送给任何人,请陆总还给我。” 面对陆延洲迟来五年的报复,她甚至没有资格委屈。 “清安,被人碰过的东西就别要了。” 一直沉默的魏斯律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吴叔,开车。” 许清安的杏眸蒙上一层水雾,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延洲后,摇上车窗。 陆延洲站在原地,目光追随许清安乘坐而去的黑色迈巴赫。 心里没有戏弄他们的快感,反而像是压了一层积雪,沉甸甸,冷冰冰。 “少爷,魏先生似乎对魏太太深信不疑。” 马尔斯双手插兜,无法理解为什么少爷一心想插足他人感情。 陆延洲看了他一眼,径直上了车,一脚油门没了影,独留马尔斯在风中凌乱。 “阿律,我和陆延洲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住的是总统套房。” “他恨我,是在报复我五年前的背叛。” 许清安问心无愧,目光坦荡地看着魏斯律。 魏斯律“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他看向窗外,眸色幽深。 在此之前,他笃定纵使给许清安一年时间,她也不会离开魏家。 现在,他不确定了。 陆延洲看许清安的眼神,谈不上清白。 至于许清安…… 即使什么都没发生,她也跟着陆延洲去了酒店。 强扭的瓜,过了五年还是苦涩。 一直到睡觉前,魏斯律都没有再提陆延洲的事。 许清安只当他相信她,其实不信也没关系,她不需要他的信任了。 只是担心他憋着不发作,心中沉郁,影响身体。 魏斯律没有在家多休养几天,出院次日就去了公司。 许清安也回到实验室,在她有研发成果后,思序高层便没有再反对她转岗技术部门。 如今她除了负责和言陆集团的合作项目,便一心投入到实验中。 一进入实验室,她的内心就平静下来。 和机器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轻松多了。 人心难测,实验数据却是客观可见的,一是一,二是二。 许清安都想好了,等和魏斯律离婚,她就搬到实验大楼的员工宿舍里住。 周六下午,魏斯律从公司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周漫看到袋子上的logo,笑着伸手去接:“阿律,你给我买新礼服了?” 昨天上班路上,他们路过这家店,她一眼就相中了橱窗里的礼服款式,便和魏斯律提了一嘴。 “你想要就自己去买吧,上下班都要经过。” 魏斯律没有给她,而是绕过她递给许清安。 “清安,晚上和我去参加一个商业晚宴。” 许清安愣了愣,这是第一次,魏斯律要带她去参加晚宴。 “阿律,让周漫陪你去吧,我想在家画图。” 她不想去,尤其不想陪魏斯律去。 不到一年就要离婚了,这个时候让她以魏太太的身份出席商业晚会,算什么事? 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真正的魏太太是离了还是死了,她不如让圈内“查无此人”。 魏斯律进屋时明亮的眸光瞬间暗沉,将礼服袋子放在茶几上。 “魏太太,这是你的义务,不要让我发脾气。” “阿律,我……” 魏斯律打断她:“一个小时后出发。” 语气强硬,丝毫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许清安只得拎起袋子上楼梳妆,魏斯律买了一件赫本风的黑色小礼服。 正式又不张扬,经典又不俗气。 她将乌黑的头发挽在脑后,只戴了一套简单的珍珠首饰。 自从和魏斯律定下一年之约后,许清安就感觉一年时间太漫长了。 她是身在樊笼心在野,从前觉得岁月静好的日子,如今处处不自在。 “魏太太,你真美。” 魏斯律凝视着乘坐电梯下来的美人,发出由衷地赞叹。 明眸皓齿,顾盼神飞,露出来的肌肤白得发光。 纤腰长腿,身段如柳。 以前他充其量算是收藏家,将珍宝束之高阁,任其蒙灰。 时至今日,他才惊觉珍宝的绝世风采。 许清安平和地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这句赞美而感到多开心。 “阿律,早点回来,我和谦谦等你。” 周漫拿来领带,帮魏斯律系上。 魏斯律没有避让,配合她系好领带。 “明天我带你去买礼服,再给谦谦订一套,等他生日那天正好可以穿。” 许清安没有等他,率先坐到了车里。 “太太,您坐副驾不合适。” “前面视野开阔,我想欣赏夜景。” 魏斯律为她跳江,许清安很感动,但也仅限于感动。 她不会为了一时感动,让自己深陷婚姻的泥沼,弄得浑身狼狈。 这次的商业晚宴是在主人家举办的,魏斯律领着许清安,和众人打招呼。 “好个魏先生,从不带魏太太出来,原来是金屋藏娇。” “哈哈,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太太,也不敢往外带。” “魏太太,以后可要多出来和我们聚聚。” 许清安含笑回应,既来之则来之。 今晚她的工作是扮演一个得体的富家太太,不让丈夫丢脸。 他们一路往里去,放酒的吧台旁立着一道笔挺的身影。 魏斯律朝他伸手:“陆先生,晚上好。” 陆延洲的视线从二人身上扫过,低笑一声,和魏斯律握了握手。 “清安,这位是陆延洲陆先生。” “不必多此一举,我和魏太太很熟,熟到……” 陆延洲语音骤止,眼神暧昧地盯着许清安。 许清安被他看得不舒服,别开了脸。 “是吗?可我太太说她并不认得陆先生,或许陆先生认错人了。” 魏斯律唇角似扬非扬,握住许清安的手。 “清安,你认得陆先生吗?” 许清安定定地对上陆延洲戏谑的双眸,酸楚漫上心头。 “从未见过,何来认识?” 第38章 冻死也与我无关 陆延洲递到唇边的酒杯僵了僵,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杯壁。 他将酒杯往前一伸,朝许清安敬了敬,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今天我们算是真正认识了,魏太太。” “魏太太”三字刻意加重了语调,其中的讥讽不言而明。 “抱歉,我太太对社交不感兴趣。” “清安,我们去那边。” 魏斯律始终紧握许清安的手,像是在宣示主权。 许清安亦步亦趋跟着他,坐在稍微安静点的角落。 她拿了一杯红酒,心不在焉地小口抿着。 魏斯律兴致不错,和商业上的朋友相谈甚欢。 魏珉泽也来了,没有带孟春然。 他看到陆延洲,立刻上去打招呼。 “陆总,真是难得一见啊。” 陆延洲意兴索然,眼皮子都没抬。 “我又不是美女,见我做什么,何况魏总未必乐意见到我吧?” “能和言陆合作,是我们魏氏的荣幸,我见到陆总,自然喜不自胜,敬陆总。” 魏珉泽扶了扶镜框,笑意浮于唇角。 “不,是我敬魏总,要是惹魏总不高兴,把我沉进江里就麻烦了。” 陆延洲举了举酒杯,双眸似蓝色冰川,清澈的寒意一览无余。 魏珉泽干笑两声,“陆总真会说笑,我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没什么本事,集团全都靠弟弟撑着。” 他用握着酒杯的手指了指魏斯律,“那就是我弟弟和我弟妹,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结婚五年,感情依旧如初。” 陆延洲没有搭话,也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魏珉泽继续说道:“听说我弟妹本来谈了男朋友,一听阿律的未婚妻家退婚了,立刻和男朋友分手,求我家老太太把她嫁给阿律。” 陆延洲喝了一大口酒,眼神依旧是一贯的冷淡不羁。 “嗐,我真是喝多了,和陆总说这些闲话。” 魏珉泽陪了一杯,摇头轻笑。 “我们这些人啊,钱赚得再多,最后还是渴望知心人常伴身侧。” 许清安的视线刻意避开陆延洲,没有注意到魏珉泽在和他聊天。 魏斯律在这种场合很忙,不断有人来和他打招呼,还会聊上几句。 许清安百无聊赖,再加上心情烦闷,便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据说主人家在法国有葡萄园和酒厂,今晚的红酒便是自家酿的。 她喝在嘴里,比买的高档红酒还要醇厚可口。 魏斯律终于得空,笑着看向许清安。 “馋猫,这酒再好喝也不能当水喝呀。” “难得一遇的独家秘制,多喝一口都是赚的。” 许清安晃了晃酒杯,酒液在灯下散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我出去接个电话。” 魏斯律电话响了,他离开宴会厅去了外面。 许清安面色酡红,这酒不碰还好,一旦喝了,就越喝越想喝。 “小姐,我陪你喝一杯。”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许清安看了一眼,不认识。 她举起酒杯,“我和我先生一起来的。” 男人看着那双醉得迷离的水眸,坐到她身边。 “我怎么没看见你先生?” “他出去接电话了。” 许清安这才想起魏斯律好像离开挺久了,她抬眼张望,没有搜寻到魏斯律的身影。 男人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有些男人会带漂亮女人参加这种宴会。 但是酒过三巡,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不会记得带来的女人。 “他们家的酒不对外售卖,小姐大可多喝几杯。” 许清安往旁边坐了坐:“抱歉,我不能再喝了。” “小姐,给我一个面子。” 男人搂住许清安的肩膀,把酒往她嘴里灌。 许清安吓得酒醒了一半,用力挣扎。 奈何宴会厅在播放音乐,众人都在跳舞,灯光聚集在舞池,无人注意这个昏暗的角落。 男人手里的酒往她嘴里灌了大半,许清安被呛得直咳嗽。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趁男人不注意,猛地砸到他头上,然后往外跑去。 “魏斯律!” 几个到外面醒酒的人看向她,露出怪异的眼神。 许清安这才发现发髻乱了,她用手理了理。 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魏斯律,她心生不安,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 【清安,我有事先走了,你直接回家。】 这是魏斯律半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 主人家坐落于半山腰,根本打不到车。 她的大衣还在车上,晚上温度低至零下五六度。 就她这身礼裙,出了这个宅子,就得被冻成冰棍。 【阿律,让吴叔来接我吧。】 等了一会,没人回,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刚才被她砸脑袋的男人找了出来,大手捏住许清安纤细的胳膊。 “小姐,要是没有车,今晚可以留宿我家。” “我父母不在,等客人走后,这座宅子就是我们的。” 他家? 人在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还想着和主人家求助,结果主人家的少爷就是色狼。 “我要走了。” 许清安扯了扯胳膊,碍于有人看着,男人放开了她。 男人饶有兴趣地审视她:“小姐慢走,恕不远送。” 许清安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刚走出暖气范围,她就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拿出手机导航,这里距离能打车的地方有三公里。 男人还在盯着她,许清安搓了搓胳膊,迈了出去。 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说不定一会能搭上顺风车。 寒气直往毛孔里钻,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身上,冻得人几乎要失去知觉。 许清安为了让自己暖和点,加快了步伐。 这里的设施比不上陆家庄园,路边隔好远才有一盏灯,她仅靠手机电筒照明。 走了没多久,身后有明亮的车灯照来。 “带带我!” 许清安赶紧招手拦车,车上的人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多管闲事。 不仅没有停下,还加快速度超了过去,留给她一阵冷风。 她连那辆车的样子都没看清楚,车的尾灯就逃也似的,从视线里消失了。 马尔斯忍不住提醒:“少爷,她会冻死的。” 他本想停下,陆延洲却命令他踩油门。 “不认识的人,冻死也和我无关。” 陆延洲靠在真皮座椅上,双眸微眯,俊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开了暖气的车内,温度似乎比外面还低。 第39章 一副躯壳 许清安全靠求生的本能往山下走,期间又遇到两辆车,同样没有停下。 约莫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一辆车从山下疾速驶来。 借着车灯,许清安看到车里的人,激动得想尖叫。 “叮咚!” “许清安,你在玩荒野求生吗?” 车子急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听冬式的吐槽更是宛如天籁。 “叮咚,你怎么在这?” “我要是不来,明天就得来收尸。” 白听冬用羽绒服裹住许清安,把她拥进车里,又把热水袋和保温杯塞进她怀里。 许清安渐渐恢复知觉,打了个喷嚏。 “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对啊,我接了个陌生电话,让我赶紧来这边接你。” 白听冬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调头。 “许女士,你是怎么想的?穿着裙子走夜路,还是在山上。” “要不是没看到摄像头,我还以为你在录制什么极限求生的节目呢。” 许清安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装的是温热蜂蜜水。 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白听冬白眼越翻越大。 “魏斯律能有什么急事,把你丢在那种地方?” 许清安想到前阵子的绑架案,不由得心生不安。 她再次打去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叮咚,阿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电话一直没人接。” 她这么一说,白听冬也变得不确定。 “估计是被工作上的事拖住了,应该是他让人打电话给我的。” 打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陌生。 白听冬把许清安送到家,刚好遇到刘婶出来丢垃圾。 许清安急忙下车:“刘婶,阿律在家吗?” “在啊,就在客厅呢。” 刘婶见她脸色苍白泛青,唇色偏紫,几步小跑过来。 “太太是不是冻到了?快回屋去,我给你炖暖身汤。” 许清安裹紧羽绒服看向车内,挤出笑容:“叮咚,今晚谢谢你。” 白听冬一脸担忧:“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 许清安摇摇头:“不用了,反正天下太平。” 她挥挥手,等白听冬的车开远,和刘婶一起进屋。 “太太,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这就去炖汤。” “有劳刘婶了。” 许清安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挨了冻,的确需要食物滋补滋补。 门厅的说话声引起魏斯律的注意,他正抱着周亦谦说话。 看到许清安进来,将周亦谦放到周漫怀里。 “清安,打车回来的吗?” 许清安怔愣了一下,不是魏斯律让白听冬去接她的,那会是谁? “打不到车,叮咚去接我的。” 她语气平淡,说话带着极重的鼻音,看来要和感冒久别重逢了。 以前要照顾魏斯律,她连感冒都不敢,生怕传染给他。 “我先去洗澡了。” 说来也怪,魏斯律把她丢在那里不闻不问,她居然感受不到一丝伤心和失望,反而如释重负。 相比冷待,魏斯律对她的好才让人有压力。 等她离开,周漫问:“清安是不是生气了?” “她很乖,会体谅我的,何况她生气不是这个样子。” 许清安生气是什么样子?魏斯律也不太确定。 闹着要和他离婚时,肯定是生气了。 除此之外,许清安都是方才的样子,温温和和,像一团棉花。 刘婶不仅炖了汤,还现包了饺子蒸给许清安吃。 魏斯律不知何时坐到了她对面,帮她倒了醋碟。 “谦谦突然肚子痛得厉害,我就赶去医院了。” 许清安“嗯”了一声,“没什么事吧?” 她咬了口饺子,没有蘸醋。 “没查出什么,在医院时就好多了。” 魏斯律语调平和,这一幕很诡异。 夫妻俩面对面坐在餐桌上,丈夫和妻子一派和谐地关心私生子。 “我刚刚才看到你给我打了电话发了消息,为了不惊到谦谦,我把手机静音了。” “阿律,你不用解释的,大家没事就好。” 许清安抬眸笑了笑,刘婶厨艺真好。 等离婚,她一定要争夺刘婶的雇佣权。 魏斯律看着专心品尝食物的许清安,她和以前一样体贴温柔。 但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此刻近在咫尺的许清安,似乎只是留给他的一副躯壳。 许清安睡前找大麦要了预防感冒的药物,结果半夜还是发烧了。 身体烫得厉害,头上像是顶了一块石头,脚下又像是踩在棉花上,走路摇摇晃晃。 她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给吴叔打电话。 吴叔把她带到最近的公立医院,医生建议住院挂水。 许清安想着回家可能传染给魏斯律,就办了住院手续。 她独自躺在病床上,头疼得厉害。 隔壁床是个老太太,也是无人陪护,把脸窝在被子里,不知哪里疼,哼哼唧唧的。 许清安看她可怜,说:“奶奶,要喝水就喊我。” 老人发出叹气声:“麻烦你了,给我倒杯水。” 许清安双手撑床爬起来,戴好口罩洗了手,给老太太倒了温水。 “奶奶,要我扶你起来吗?” “谢谢你啊。” 老太太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枯黄的脸。 “水给我吧。” 许清安没有动,怔怔地看着她。 “水呢?” 老太太抬起头,在看到许清安的瞬间,叫了一声。 “鬼,鬼啊!” “我是许清安,你大儿子午衍之的女儿。” 许清安把水放到桌上,钻回自己的被窝。 “小安?你是小安?” “小点声,我要睡觉了。” 许清安背对着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的奶奶,在大儿子死后,帮着小儿子抢家产的女人。 当时年幼的她刚失去父母,无依无靠,亲奶奶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丧门星赔钱货。 甚至把爸爸的死怪到她头上,动手打她。 在此之前,她被爸妈保护得很好,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险恶。 奶奶的辱骂和殴打,给年幼的她造成了巨大的恐惧和伤害,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小安,你现在住哪里?可找人家了?” 午老太太在她床边坐下,不停地盘问。 许清安冷冷道:“你再打扰我休息,我就找护士了。” “行,不打扰你休息,睡吧睡吧。” 老太太嘴上说着,屁股却没有挪动分毫。 “你什么时候出院,奶奶想去你家看看。” “我没家。” 许清安没好气地嘟囔一句。 有的亲人,不如没有。 有的家,不如马路牙子。 第40章 深夜开会 许清安为了躲开午老太太,连夜办了出院手续,住进了赵家的私人医院。 早上魏斯律打来电话,“你在哪?” 他醒来后听吴叔说了情况,立刻就赶到了医院,结果护士说许清安还在发着高烧就办了出院手续。 “我在远山哥的医院。” “我现在过去。” 电话挂断没多久,魏斯律来了,还有刘婶。 “太太,可好些了?” “先生让我做了几样早点,你尝尝,生病了可得好好吃饭。” 刘婶把保温食盒的早点摆放在桌上,魏斯律摸了摸许清安的额头。 “还在发热,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多了。” 为了避免传染给魏斯律,许清安戴了口罩。 “阿律,你回去吧。” 她病一场无非是扎几针,魏斯律被传染就麻烦了。 “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怪我昨晚把你留在那里,害你挨了冻,我必须对许小姐负责。” 魏斯律露出愧疚的神色,抬手拂过许清安的额发。 许清安偏头躲开,“你要是不走,就离我远些吧。” “行,都依你。” “你在那个医院可遇到了什么人?” 许清安想到午老太太,开口问道。 “遇到个老太太打听你,我没理会,你认识?” 魏斯律看重个人隐私,一般不会随意搭理这种人。 “不认识。” 许清安想她应该不会再和午老太太遇到了,也希望不要再遇到。 临近中午,魏斯律被周漫一个电话叫走了,说是周亦谦不肯吃饭。 病房里再次剩下许清安一人,她头疼得紧,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连午饭都没有吃。 下午护士给她挂了两瓶水,她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等她沉沉醒来时,窗外暮色昏昏。 一种空虚惆怅的感觉将她攫住,似乎整个世界已经离她而去。 周一要开组会,事关她负责的项目,许清安找医生要了特效药,坚持赶到了公司。 言陆集团驳回了她上一个的方案,并要求她在今天下班之前制定出新的方案。 赵特助给她送来一杯冰美式,“清安,这段时间辛苦点,言陆的项目推进缓慢,高层颇有微词。” “好。” 许清安点点头,生怕多说几个字就会咳嗽。 冰美式自然不能喝,她给自己泡了热茶。 由于还在发着低烧,脑子也晕,她加班到晚上十点才堪堪把新的方案赶出来。 发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再次被驳回。 【陆延洲:如果干不好,可以继续回去当你的魏太太。】 ……,许清安没想到会是陆延洲亲自看她写的方案。 【抱歉陆总,我重新写。】 她吃了一粒药,坐回工位上,打算通宵赶出新的方案。 脑海里浮现出陆延洲嘲弄的表情,她顿时精神多了。 【陆延洲:来这里,开会。】 他发来定位,是言陆集团大楼。 许清安把文件塞进手提包,驱车赶到言陆集团。 富有科技感的磅礴大楼,只有顶楼亮了灯。 许清安到时,大门自动打开,一盏盏灯有序亮起。 她沿着灯光走,很容易就到了顶楼办公室。 陆延洲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整栋楼似乎只剩他一人。 “陆总。” 许请安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陆延洲起身坐到沙发上:“坐。” 许清安在他对面坐下,“不知陆总要开什么会?” 时针指向十一点,打工人基本都下班了。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开会,而在磋磨她。 陆延洲淡淡道:“把你的旧方案拿出来。” 许清安去掏手提包,包里东西多,文件带出口红湿巾车钥匙药瓶等物件。 她窘迫不已,匆匆捡起来。 “陆总请过目。” 她拿着文件,双手递给陆延洲。 “早就过目了。” 陆延洲拧开钢笔,看了眼许清安。 “坐过来啊,离那么远看得清?” 许清安局促地坐在他身旁,尽量保持距离。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超出了预算……” 陆延洲低着头,在文件上写写画画,和许清安说明哪里有问题。 许清安认真听着,手上拿了个笔记本记录。 熟悉的清冽香气在空气中浮动,淡得似有似无。 她想起高中时期,陆延洲辅导她功课的情形。 她成绩优异,唯有地理,常常让她晕头转向无从下手。 每次考完试,陆延洲都会把她留在教室,给她讲解错题,比老师还负责。 不知过了多久,陆延洲偏头看向她,眼中似有几分无奈。 “明白了吗?” 许清安忙不迭点头:“明白了,谢谢陆总,我明天就改。” 陆延洲怔了怔,低垂眼眸,长睫覆下,显得眼神有些阴郁。 “回去吧。” “陆总再见。” 许请安站起来,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咳咳,咳咳咳!”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冷风就迎面灌来,让本就嗓子发痒的她止不住咳嗽。 她带上门,找到洗手间,对着盥洗池咳嗽。 咳得眼泪直流,脑子一阵阵发晕。 她双手捧了水漱口,吃了一粒止咳药。 陆延洲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把一块手帕递给她。 许清安婉拒:“谢谢,我有纸巾。” 陆延洲的东西都不便宜,这块手帕最便宜也要几万块,她不想欠这个人情。 “麻烦。” 陆延洲皱了皱眉,把手帕丢给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他在许清安刚才坐过的地方看到一张折起来的纸。 他俯身从茶几底下捡起来,打开后是一张皱巴巴的A4纸。 纸上画着金发蓝眸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俨然是高中时期的他。 他盯着画像默默看了许久,末了自嘲一笑。 “画得真丑。” 他把画像重新叠好,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 许清安没有回家,而是来了医院。 她没有办出院手续,早上上班前还能挂瓶水。 赵远山在病房里等她,看到她进来,放下手机。 “正要给你打电话,阿律让我来看看你,他有点忙,就不来了。” “我好多了,咳咳!” 许清安捂住嘴,倒了一杯温水。 赵远山无语:“我看你是严重了。” “远山哥,不要和阿律说我出去了,免得他瞎操心。” 魏斯律当然不会操心她,赵远山最关心魏斯律的身体。 只有这么说,他才不会“通风报信”。 “知道了,明早我来给你诊治。” 赵远山没有多问,这夫妻俩真有意思,你瞒我,我瞒你。 他得罪谁都不好,闭嘴就行。 第41章 初遇陆太太 许清安在医院住了三天,期间魏斯律来了两次。 其实风寒好得差不多了,但她不想办出院手续。 医院比家里清静,也比家里自由。 从赵远山那得知医院床位不紧张后,她又续了三天的住院费。 今天有个国际科技展会,有不少概念产品展出,孟溯光邀请许清安一起去看看。 许清安很感兴趣,便没有拒绝。 思序也有一个展位,由姜玥和几位技术部门的同事负责。 许清安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为了避免遇到魏氏集团的熟人,她选择单独看展。 经过三四个展位后,她看到了言陆集团的展位。 言陆的展览主题是“人类与无穷”,许清安被其中的创意吸引,驻足观看。 工作人员见她看得入迷,笑着问:“小姐,需要我为你介绍吗?” “不用了,谢谢。” 许清安摇摇头,她基本都能看得懂。 “无穷”二字对人类而言,过于缥缈,她不确定单靠科技,是否能完成这两个字所表达的意思。 “魏太太,好巧。” 陆延洲身穿裁剪合宜的黑色西装,朝这边走来。 风度翩翩的模样,吸引了不少目光。 在看到挽着他胳膊的金发女郎后,那些目光多多少少有些艳羡。 许清安蜷起手指,指甲掐进指腹处的肉里。 她在和陆延洲的视频通话里见过这个女人,依然记得当时这个女人对她抱有敌意。 “陆总好。” 真美啊,他身边的女人,高挑明艳。 他们站在一起,用“天作之合”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礼貌地打了招呼,准备前去其他展位。 看到陆延洲和他的夫人成双入对,她理应祝福,可心里还是泛起酸涩。 许清安不喜欢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像嫉妒他人幸福的小丑。 “我们快走吧,我要去看好玩的。” 在她身后,女人用不熟练的中文撒娇。 许请安加快步伐,和他们拉开距离。 前面是魏氏集团的展位,主题是“美与科技”。 他们将精美的首饰和高科技相结合,展台璀璨夺目,吸引了不少女看客。 许清安一眼就看到了“玫瑰之心”,准确来说,是一枚和“玫瑰之心”相差无几的胸针。 “阿律特意为我打造的,比你的那枚要昂贵。” “当然,这枚胸针还是测谎仪,当你撒谎,红色玫瑰花就会变成黑色。” 周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脖子上挂着展会负责人相关字样的工作牌。 许清安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真诚发问:“你敢戴吗?” “你除了嘴硬,还会什么?” 周漫嘴角扭曲,她最厌恶许清安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许清安耸耸肩,一扭头,撞上魏斯律的目光。 魏斯律也是刚到展厅,一来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许清安。 她往那一站,无需任何言语和动作,就能攫获他的注意。 “看来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他轻笑一声,看向那枚仿制的“玫瑰之心”。 “喜欢吗?你拿去玩吧,之前的那枚不如还给孟先生?”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着命令的话语,审视的眼神落在许清安脸上。 “阿律,那枚胸针是……是我妈妈的遗物。” 许清安仰起头,深深呼了口气。 每每提到妈妈,她就鼻头发酸,眼中泛起泪意。 她扯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魏斯律,不顾眼角泛红。 “你差点就让我失去了妈妈的遗物,是孟叔叔帮我拿到的。” 魏斯律怔了怔,诸多情绪涌上心头,双手紧握成拳。 他想问许清安为什么不说,忽而想起,当时他根本没想过要多问一句,就想当然地剥夺了她竞拍的机会。 薄唇嗫嚅,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让工作人员把那枚仿制胸针取出来,亲自捧着送到许清安跟前。 “收下吧,实在不想要,丢了也行。” 在许清安眼里,“玫瑰之心”是世间独有的,仿制得再好也只是仿制品。 不过她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丢了多可惜,这么好玩又昂贵的胸针,我拿去送人也是好的。” “你说是吧,周小姐?” 周漫罕见地失了态,大声质问:“阿律,你说过要补偿我的?” “我补偿给你的首饰还少吗?” 魏斯律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冷冷提醒:“周小姐,现在是工作时间。” 周漫看了眼四周异样的眼神,窘迫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在魏斯律面前素来识大体,这是她第一次发脾气,魏斯律就露出厌烦的表情。 而许清安都和前男友纠缠不清了,魏斯律还能包容她。 看来她的直觉没有错,第一次去魏家,她看到魏斯律望着许清安的眼神,就隐约觉得那不是兄妹情。 她不服气,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许清安,用这种方式宣示她的身份。 许清安没有反抗,软弱得令人作呕。 偏偏魏斯律吃这一套,眼里只有这个所谓的妹妹。 周漫压下怒气,“抱歉,我失礼了。” 她周漫再落魄,也不能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切科,我想要那个月亮。” 一个温柔的女声如春风拂过,消融僵硬的气氛。 陆延洲收回思绪,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温和地解释:“比安卡,这是展品,不对外售卖。” 魏斯律的视线扫过二人挽在一起的胳膊,定格在陆延洲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华丽的戒指。 他看了眼似有心事的许清安,轻笑出声。 “陆先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既然这位女士喜欢那枚吊坠,我自当双手奉上。” 他让工作人员取出来,放到许清安手里。 “清安,拿去送给那位女士。” 许清安走到陆延洲和比安卡面前,弯起唇角,将月亮吊坠递给比安卡。 “这是我先生的一片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面对陆延洲时,她总想掩藏狼狈,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谢了。” 陆延洲接过来,手指划过许清安的掌心时,停顿了一瞬。 许清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意识到脸可能红了时,暗暗嘲笑自己并不比周漫光明磊落。 比安卡转过身,背对着陆延洲。 “帮我戴上。” 陆延洲帮她戴好后,又细心地帮她整了好头发。 许清安搓了搓脸,“阿律,这里人太多了,我有点缺氧,先走了。” 第42章 生两个孩子 她快步走出展厅大楼,吸了口冷空气后,头脑清醒多了。 时间还早,她决定先回实验室。 给魏斯律定制的行走辅助器的研究,进入了瓶颈期。 她找的一堆资料,还在实验里等着她去宠幸。 一位银发老人迎面走来,在她面前驻足,侧身打量。 “许清安?” 许清安眼睛一亮,惊讶低呼:“李老师!” 李缨时隔多年再次看到爱徒,眼里都是欢喜。 “五年没见,你还是学生模样。” 许清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短款黑色羊绒大衣,内搭学生气的白色毛衣,做实验很方便。 “李老师来看展览?” “我来得早,已经看完了,正准备回家呢。” 许清安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送您吧。” “我开了车,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李缨学着她的样子,也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许清安连忙嘴甜地找补:“没有没有,李老师老当益壮。” “对了,既然碰见了,今晚去我家围炉喝酒。” 李缨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手指圈起凑到嘴边,做了个饮酒的姿势。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许清安笑道:“李老师亲自邀请,我当然要去了。” 李缨是理工科的院士,却有一颗文人浪漫的心。 在京大上学时,她最喜欢这位可爱的老教授。 有时没课,她就和陆延洲去李老师家蹭吃蹭喝,听李老师讲历史人物的风流韵事。 李老师的爱人是中文系教授,他们凑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 下班后,许清安给魏斯律发去消息,说明了要去老师家吃饭的事。 上次她被绑架后,魏斯律就对她的行踪格外关注,一天要发五六条消息询问她在哪里。 李老师家在老城区,住的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建的院子。 因为李老师和爱人的打理,小院不见破旧,反而因为年代感,显得更有格调。 院外就能停车,镂空的铁质院门大敞,显示主人的热情好客。 院子里种了两棵梅花,许清安还没进来,就闻到了空气里幽幽浮动的暗香。 李缨和爱人沈婉听到车子的声音,迎了出来。 “老师,师母,我可真来了。” “就盼你来。”沈婉牵着她进屋,“安安真是一点没变呢。” 许清安把带来的礼物递给师母,“两套文房四宝,省得老师和您抢。” 沈婉开怀大笑:“知我者,清安也。” “我哪里就是那样的人。” 李缨说着话,站在门边往外看。 “清安,延洲没和你一起来?” 他在展览会遇到了陆延洲,也请了他来家里喝酒。 刚问完,一辆黑车就从主道驶过来,停在许清安的车旁。 陆延洲拎着大包小包,阔步走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许清安只当没看见,去摆弄热酒的碳炉子。 “师母,我帮你。” “这就能喝了,你坐吧。” 沈婉放下钳子,笑着和陆延洲打招呼。 “你一进来,我这屋子都变得高级了。” “早知道我带一张照片过来,让师母摆在家里。” 陆延洲放下东西,很自然地在许清安身边坐下,把手伸在炭炉旁烤了烤。 “说好了,下次你带一张和清安的合照。” “开饭,上酒!” 李缨迫不及待地搓搓手,拎起冒热气的酒壶,给几人各斟了满满一杯。 “你俩真有意思,没有一起来就算了,还各送各的礼。” “当年我想把你俩带到博士,结果你俩不领情,非说要先结婚,算算时间,现在该有孩子了吧?” 许清安夹菜的手一僵,空荡荡地缩了回来。 大学毕业前,他们狂妄地认为彼此就是全世界。 哪怕外星人入侵地球,禁止人类相爱,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那时的他们一心渴望婚姻,对二人世界充满强烈的期待。 结果被现实抽了一耳光,无需绝情的外星人,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或许在陆延洲心里,她就是那个可恶的外星人。 许清安正这样想着,一筷子菜落在她碗里,是她方才想去夹的。 陆延洲把碗放在她跟前,冲李缨夫妇笑了笑。 “结婚了,还没孩子。” 许清安惊诧又不解地看向身旁的人,他从从容容谈笑自如。 李缨并未察觉异常,打趣道:“怎么?学我和你们沈老师丁克啊?” 陆延洲微微侧头,看了眼许清安。 “以后应该会生两个。” 许清安心不在焉地喝了口酒,要生两个孩子,以前她常和陆延洲念叨这事。 她的父母只生了她一个,以至于父母离开后,便留她孤零零地在这世间生活。 如果有个姐妹或者兄弟,她在受了委屈后,都能有个撒泼打滚的去处。 酒过三巡,沈婉看向一言不发的许清安。 “清安,听说你魏家二哥魏斯律出了车祸,两条腿都残了,现在怎么样了?” 她教过魏斯律,对他印象深刻,是个颇有才华的男生。 看起来玩世不恭,内心却很深沉。 “还不能走路,我在研究相关的智能行走辅助器,可能还需要和李老师求教。” 许清安这才想起,魏斯律大学读的是中文系。 魏斯律和中文系的搭配,听起来真奇怪。 不过魏斯律的确喜欢看书,以前她还看过他写诗。 只是现在的魏斯律…… 早就和从前判若两人。 李缨赞赏地看着她:“可以啊清安,虽然你没有继续学习,专业知识却一点都没落下,你研究的这个相当有难度啊。” 许清安趁机说出了自己目前遇到的难题,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李缨都不用吃菜。 就着嘴里蹦出的专业名词,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同许清安滔滔不绝地讨论起来。 陆延洲和沈婉,一个负责添菜,一个负责倒酒,偶尔才插几句。 直到十一点多,魏斯律的一通电话终止了许清安的孜孜求教。 许清安看了眼时间,抱歉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老师和师母这么久。” “通宵都没问题,我心里高兴,高兴!” 李缨喝得醉醺醺的,手里的筷子在空中挥起醉剑。 陆延洲帮沈婉收拾了碗筷,又顺手拿起垃圾袋,另一只手去扶醉得双眼睁不开的许清安。 “老师,师母,我们告辞了。” 到了路边,他把垃圾丢进垃圾桶。 许清安树袋熊似地抱住他的胳膊,嘴里嘟囔着“对不起”。 陆延洲屏住呼吸,问:“对不起谁?” “外星人。” …… 第43章 坏女人 “下雪了。” 天公酝酿了一整天,终于在深夜扬起了雪花。 许清安松开陆延洲,双手掌心朝上,去追飘飞的雪。 雪花轻薄,刚落到温热的掌心就化成了水。 她就伸手去抓,再慢慢摊开掌心,低头去看。 陆延洲离她很近,看见一片雪花悠悠而下,落在她浓密的长睫上。 一抬头,昏黄路灯照进她长睫下的双眸,清亮灵动。 美极了。 看到这一幕,他心里莫名烦躁,移开追随那道身影的目光。 不到三秒,又忍不住看过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他非看不可。 好在这种煎熬没有持续多久,一辆车停下,下来一男一女。 陆延洲把许清安的车钥匙给那个女人,交代她:“送她回家。” 许清安闻言,委屈地撇了撇嘴。 “不回家,我没有家。” 陆延洲没好气道:“你有家,你还有个丈夫在等你回去。” 许清安抗议地抱住路灯,语气坚决:“我不回去!他们把我撵出来了!” “我就不该回来。” 陆延洲耐心地劝她松开手,然后趁她不注意,将人打横抱起,塞进了车里。 “开车。” 许清安的车子消失在渐大的茫茫雪雾里,周遭万籁俱静。 “少爷,这段时间魏氏集团内斗越来越激烈,魏斯律疯了似的大量收购集团股份。” 车内,马尔斯温吞汇报。 陆延洲双眸微阖,慵懒地仰靠在后座,露出头颈交汇处流畅分明的线条。 “不用管,必要时帮他一把。” 他今晚喝得不多,醉意微醺,心里却杂乱如麻。 “马尔斯,去击剑馆。” —— 许清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拉开窗帘,窗外的世界白得刺眼。 魏斯律正陪周漫母子在院子里堆雪人,看起来兴致不错。 许清安拿了一条轻柔保暖的毛毯递给他:“披上吧,天冷。” 魏斯律接过,盖在膝上。 许清安试探性地问:“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她只记得和李老师讨论了一些专业知识,后面发生什么就没印象了。 “李老师帮你叫了女代驾。” “阿律,快来呀,谦谦让你给雪人安装鼻子。” 不远处,周漫朝魏斯律招手。 她的外套上别了一枚梅花胸针,红宝石的。 魏斯律捏了捏许清安的手:“外面冷,你回屋吧。” 许清安很自然地把手抽回来:“我去找叮咚喝茶。” “也好。” 魏斯律点点头,去帮周亦谦装饰雪人。 周漫拿着相机,给他们拍照。 许清安想起她被绑架的那天,周漫发了个朋友圈。 【天气正好,风景正好,食物美味,人亦美味!】 这是她被救出来后刷到的,当时魏斯律为了救她而跳江,还在昏迷之中。 她刷到这个朋友圈时,没有半分难过,反而希望魏斯律日日都能这般顺遂。 眼前的魏斯律也在笑,琉璃世界,黑色大衣衬得他面白唇红。 看向周亦谦时,眼中的笑意真真切切。 许清安静默片刻,独自开车离开。 她在这个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已经不习惯整天都待在这里。 白听冬发了个朋友圈,在和男朋友堆雪人,她没有去打扰。 方向盘一拐,到了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魏斯律上次送她的大平层在这里,楼层正好,大大的落地窗外,就是积雪染白的樟柏树冠。 不一会,孟溯光顶着一身寒气来了。 “溯光哥,没有打扰你做实验吧?” “这样好的雪天,也该给我的机器们放放假。” 孟溯光笑着解下浅灰围巾,搭在屋内唯一的单人椅上。 这个大平层还是毛坯房,许清安请孟溯光来帮她量房,她好画装修设计图。 等她画好设计图,就可以开始装修了,等离婚后,刚好能搬进来住。 房子很大,两人忙活了一下午才量完。 许清安搓了搓冻僵的手,笑吟吟地问:“晚上我请客,溯光哥想吃什么?” “那必须是涮火锅啊。” 孟溯光戴上围巾,打开门让到一旁。 “我知道一家好吃的老店,你今天跟我混,算是赚到了。” 今天是周六,路上很堵。 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足足一个小时。 孟溯光把车开进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许清安笑了起来。 “溯光哥,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哪家店了。” 孟溯光一脸不信:“这么偏的地方你都知道?” 而且这是个老旧的平价商场,里面没有任何大牌,有钱人基本不会踏足。 他是个资深吃货,平时会去搜索美食相关的帖子,所以才知道这里。 “读大学时来的,有好几年没来了,不信你就跟着我。” 许清安熟门熟路地乘坐电梯到了三楼,在一家火锅店外停下。 “喏,我就说我知道吧。” 孟溯光竖起大拇指:“你厉害,我这个吃货甘拜下风。” 点菜环节,他们意外发现彼此的口味惊人相似。 “清安,我现在就任命你做我的干饭搭子。” 孟溯光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如同簌簌雪声,轻轻落在许清安头顶。 “方便拼个桌吗?” 陆延洲牵着比安卡,矜贵的气质在小店格外突兀。 “不方便。” “方便。” 许清安与孟溯光异口异声。 “我怕口味不同。”许清安解释。 “我们在这个店里少说也吃了十几次,难道你口味变了?” 陆延洲说着,看向孟溯光。 “比安卡要和我坐同一排,方便吗?” “方便……吧。” 孟溯光摸了摸头,摸不到头脑。 他坐到许清安身边,陆延洲坐到许清安对面。 比安卡指了指菜单:“切科,我要吃豆腐。” “好。” 陆延洲添了几样比安卡想吃的菜,抬眸看向许清安。 “你想吃什么?” 许清安淡淡一笑:“我点过了,谢谢陆总。” 陆延洲没有再问,嘱咐比安卡留在座位上,他去调油碟。 许清安蓄势要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决定等陆延洲回来再去调油碟。 “我看过你的照片,切科说你是坏女人。” 比安卡盯着她,眼神不太友善。 她的中文有外国口音,“坏”字咬得极重。 第44章 剥虾 许清安擦桌子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抬头一笑。 “他说得对。” 孟溯光嗅到了瓜的味道,碍于比安卡在场,不好直接询问许清安。 “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清安绝对不是什么坏女人。” 比安卡和他对上了,一字一句道:“我,讨,厌,她。” 许清安碰了碰孟溯光的胳膊,示意他别再为她说好话。 从比安卡的话里能听出,陆延洲和她说过他们之间的事。 要是孟溯光烨也知道这事,同样会认为她薄情寡义。 和陆延洲之间的往事,终究是她理亏。 陆延洲端着两个油碟回来,许清安站起来,不料一个油碟放在她面前。 “如果你的口味没变,就不用去调了。” “谢谢陆总。” 许清安的口味的确没变过,麻辣口是她的最爱。 她调蘸料的技术一般,陆延洲调的则十分完美。 吃火锅时,陆延洲和孟溯光说着生意上的事。 比安卡胃口很好,全程埋头干饭。 陆延洲帮她捞菜,她负责吃。 “比安卡,少吃点炸肉。” 陆延洲拿走比安卡跟前的炸肉,给她剥了一只虾。 “你都说了今天随我吃的。” 比安卡娇嗔,却没有再去拿烤肉,乖乖吃了虾。 许清安的目光几乎没往对面看过,从碗里到锅里,再从锅里到碗里,两点一线。 “我想参观你们的实验大楼,麻烦小孟总安排一下。” 陆延洲嘴里说着话,手里又剥好了一只虾。 他微微俯身,把虾放进许清安碗里,接着拿湿巾擦了擦手。 这一套动作十分自然,甚至还在和孟溯光商量着合作实验的事。 除了他,其他三人反应各异。 孟溯光自然是好奇,控制不住的好奇。 许清安吓了一跳,当着妻子的面给她剥虾? 他敢剥,她也不敢吃啊。 比安卡果然不乐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怎么把虾给她?那是我的!” “我没碰,要不……” 许清安夹起虾,想到在她碗里放过,再给人家也不合适。 “要不我给你剥一个?” “一个不行,我要十个!” 比安卡昂起头,柔顺的金发在发光。 陆延洲板起脸,轻声呵斥:“比安卡,别闹。” “我不管,就要她给我剥虾,否则我不吃了。” “随你便。” 陆延洲面无表情,自顾自吃菜。 许清安尴尬地笑了笑:“没事的,我来剥。” 该死的陆延洲,非要拼桌就算了,还给她剥虾,把她置于道德的至低点。 孟溯光放下筷子:“我帮你。” 比安卡出声制止:“不许帮,要她一个人剥。” “你们吃你们的,我剥就行。” 许清安把虾拿过来,擦干净手。 她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要削皮的水果,剥皮的虾,去壳的蟹,挑刺的鱼,都不会主动去吃。 魏奶奶在时,怕她营养失调,就让佣人帮她处理。 她不好意思麻烦佣人,在家吃饭都自己动手。 读大学时,陆延洲看出她的懒惰,每次都会处理好了再给她吃。 魏奶奶走后,没人在意她吃了什么不吃什么,这些麻烦的东西,她就又不碰了。 剥虾并不难,剥十只也不算什么。 看孟溯光的表情,好似她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许清安抿紧唇,想笑又想哭。 剥了四五只,陆延洲直接把虾拿走。 “行了。” 比安卡看了眼他严肃的神情,不敢再闹。 陆延洲和孟溯光继续聊生意上的合作,似乎怎么都聊不完。 一直坐到店里的打烊时间,他们才结束这顿火锅。 商场的灯闭了一半,只剩下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收尾。 许清安揉了揉撑起的小肚子,她吃得太多了。 “陆总,那我们先走了。” 在地下停车场,孟溯光和陆延洲握手告辞。 陆延洲看向许清安:“魏太太,再见。” “陆总再见。” 许清安心不在焉地招招手,每每陆延洲称呼她为“魏太太”,她的心口就像扎进了一根刺。 “我去,终于可以问了。” 孟溯光一关上车门,就像猹到了瓜田。 “你和陆延洲是什么关系?” 许清安系好安全带,平和地回答:“他是我前男友。” 孟溯光那由于连日做实验而变小的眼睛,瞬间大了不少。 “难怪他对你这么关注,难怪点名要你负责合作项目,难怪给你剥虾!” “怎么在一起的,又怎么变成前男友的,细细说来。” 许清安看着孟溯光热切的神情,对他的八卦之心感到意外。 她要是不说,估计孟溯光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我们是京北一中的同学,他从小混混手里救过我……” 许清安靠在车窗边,缓缓回忆。 “后来我们都考上了京大,还选了同一个专业,并成为同班同学,再后来就在一起了。” “听起来感情十分牢固啊,怎么分手的?” 孟溯光把车开得很慢,生怕听不完整个故事。 “毕业后我就抛弃了他,嫁给了一起长大的魏斯律。” 轻飘飘的一句话,总结了他们的结局。 五年多了,许清安还被困在分手的那个夜晚。 午夜梦回时,耳边是陆延洲的嘶吼质问,是跑车疾驰而去的轰鸣声。 车内陷入沉默,半晌后,孟溯光才再次开口。 “谈恋爱嘛,有合就有分,人之常情,又没有谁规定谈了就不许分,结了婚还有离的呢。” “对不起,我要是知道你们是这层关系,就不让他们拼桌了。” “没事的溯光哥,陆延洲现在是我的甲方爸爸,我也不想得罪他。” 许清安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糟糕透了,尤其是感情方面。 她只想快点离婚,快点完成和言陆集团的合作项目。 无论是魏斯律还是陆延洲,她都不想再有任何纠葛。 许清安回到家里时,客厅一片狼藉,堆满了各种杂物。 周漫从杂物堆里探出头:“眼见着就要过年了,我收拾收拾,该丢的丢,该洗的洗。” 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俨然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许清安从杂物上跨过:“随便,别碰我的东西就行。” 她对这个家都没了留恋,何况这些东西。 周漫倒提醒了她,她也该开始断舍离了。 她的东西不多,很好收拾。 第45章 全都不要了 “你进过我的储物室?” 翌日上午,许清安找到周漫,急促质问。 她在四楼有个专用的储物室,刚才去收拾东西,发现有个封存的大纸箱不见了。 周漫在挑拣魏斯律的物件,随口回道:“我不知道哪个是你的储物室。” “四楼最靠里的那个房间。” “我进去收拾了一下,挺多没用的东西,经过阿律的允许,丢了一些。” 许清安沉声追问:“东西呢?” “丢了,现在估计在垃圾场。” 周漫尾音未落,许清安就冲出了家门。 魏斯律在院里陪周亦谦玩,见她匆匆去开车,问:“出什么事了?” 许清安气得不想回答,一脚油门离开了。 周漫跟出来,面露愧疚:“阿律,我好像丢了不该丢的东西。” 魏斯律闻言,便知许清安是为了什么。 “没有什么不该丢的。” 今早许清安没有为他准备蜂蜜水,嗓音嘶哑,比积雪还冷。 垃圾场—— 工作人员看见衣着精致的年轻姑娘在垃圾堆翻找,忍不住问:“小姐,你找什么?” 今天真是蹊跷,刚走了两个来翻垃圾堆的漂亮外国人,这又来了个小美女。 “请问您有没有看见一个大纸箱,或者有没有看见一把剑,还有首饰之类的。” 许清安不确定周漫是不是连着纸箱一起扔的,她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她的东西。 工作人员摇摇头,他们基本都是一股脑儿处理掉,不会去看有什么。 每次垃圾车一到,就会有拾荒者来扒拉,不会剩下有钱玩意。 “那些肯定很贵吧,说不定被人捡走了。” “就算还在,这垃圾都堆成山了,怕是不好找。” 许清安不想放弃,戴好口罩,继续用戴着手套的手翻找。 “我们帮你找找。” 几位工作人员见她急得快哭了,便帮着一起找。 两三个小时后,垃圾基本都被翻遍了,并没有看到许清安要找的东西。 许清安筋疲力尽,静静站在成片的垃圾前。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她,仿佛她也成了垃圾。 她真没用,连那点美好的记忆都保不住。 她真没用,居然还在留恋那点美好。 低头沉默片刻,她把口罩和手套丢进垃圾堆。 “谢谢你们,我给你们转点钱买水喝。” 工作人员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也没帮上忙。” 奈何架不住许清安的坚持,她们在得到领导允许后,接受了许请安的钱。 本以为是几十块的买水钱,谁知每人都收到了两千块的转账。 “小姐,这太多了,我们不能收。” “因为我个人私事耽误你们的时间,让你们受累,这点钱不算什么。” 许清安让她们安心收下,并帮她留意留意。 她身上脏兮兮的,贴身衣物和头发被汗水浸湿,被风一吹,遍体生寒。 魏斯律眼皮微掀,看她一身狼狈,“啪”地合上手里的书,是一本诗集。 “不就是一堆垃圾,丢了就丢了。” 许清安“嗯”了一声,没有辩解。 在魏斯律眼里,她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她神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魏斯律当她释怀了,放柔语气:“马上过年了,把没用的旧东西都丢了,换一批新的吧。” “我去洗澡。” 许清安泡在浴缸里,温水包裹全身,暖和轻柔。 她闭上眼睛,往下滑去,身体慢慢下沉,与水融为一体。 直到再也憋不住气,猛地将头探出水面,大口吸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恍如新生。 下午,她如魏斯律所愿,收拾出了一堆没用的旧东西。 风铃,自行车,玫瑰花熊,唱片机,婚纱…… 她把这些东西搬到前院,跑了好几趟都没搬完。 “清安,这些应该不是你的东西吧?” 周漫站在她的“垃圾堆”旁,双手叉腰,像巡视战利品的母狮,趾高气扬。 那些都是魏斯律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过去五年许清安给他买的。 衣服,日用品,摆件,还有一些许清安自认为有趣的小玩意。 那个毛茸茸的花瓶,是许清安亲手为他制作的生日礼物。 还有那个软垫,许清安怕魏斯律久坐不舒服,搜了很多教程,亲手缝制的。 那张盖腿的毛毯,许清安缝了一个多月。 …… 她手工能力不错,制作的东西无论是式样还是质量,都无可挑剔。 许清安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是。” 过去五年忙碌又琐碎的时光,在今天聚成了一个垃圾堆,任人丢弃。 魏斯律从屋里出来,视线锁住许清安收拾出来的旧物。 “你怎么把婚纱都拿出来了?” 许清安笑笑:“不要了,留着占地方。” 离婚后,她肯定不会带走这些东西,迟早要丢的。 “那些呢?” “都是没用的旧东西,你不是让我丢了么?” 许清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眼里没有半分不舍。 与她上午冲去翻找垃圾堆的样子,判若两人。 魏斯律被她平和的目光刺痛,“你在和我置气?” “阿律,我是真不想要了,周漫上午丢掉的东西,我也不要了。” 许清安耐心解释,所谓断舍离,无非是断旧情,舍旧物,离旧地。 魏斯律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心里莫名慌乱,还有几分惊恐。 局势失去掌控的惊恐。 “想扔就扔,我再给你买新的。” 许清安没有回应,只说:“回屋吧,外边在化雪,冷。” 她想起一句诗,“冷,总免不了有些儿,而冷是不怕冷的”。 这句诗还是她从魏斯律那里知道的。 魏斯律大概是不怕冷的,他就是冷的化身,否则她怎会五年都捂不热? “一点都不冷!” 陆家庄园,比安卡从屋外进来,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另一只手捧着飘雪的水晶球。 昨晚她不小心把水晶球丢进了垃圾桶,陆延洲一早陪她去翻垃圾找回来的。 “去外面要穿外套,比安卡,我已经说两遍了。” 陆延洲的脚边放了破损的一个大纸箱子,里面塞满各种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不把那个送我吗?” 比安卡指了指箱子里穿裙子的兔子玩偶,眼里充满渴望。 这个箱子是陆延洲从垃圾场搬回来的,明明里面都是好东西,捡到时,他的脸色比天色还要难看。 第46章 陆延洲和变态的区别 “不能。” 陆延洲把东西倒腾进另一个干净的收纳箱里,抱着去了书房。 比安卡知道这意味着他心情不好,不能去打扰他。 兔子玩偶,四叶草手链,相册,围巾,保温杯…… 陆延洲把收纳盒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放在书桌上。 尽管时隔五年,这些物件上依旧有许清安的气息。 等宽敞的桌子被堆满,他才发现自己过去送了许清安这么多东西。 每一件都保留得很好,除了使用的痕迹,再无其它损坏。 如果不是从垃圾场捡回来的,他一定会为此感动。 他翻开相册,里面除了他们的合照,就全是他的单人照。 要不是这个相册,他都不知道许清安一直在偷拍他。 从高中到大学毕业,每一个时期都没有缺席。 每张照片旁边都有标注,字迹隽秀,是许清安的笔迹。 第一张照片是他的单人合照,旁边写着:“同桌说他是校草,今天恰好遇到他阻止狗狗打架,甚是可爱,遂偷拍。” 他继续往后翻,照片里的他大多时候都笑容恣意,另外有几张是他生闷气的样子。 许清安常说镜头里藏着爱,所以常常拉着他拍合照。 他翻到最后一张,是他们穿着学士服的毕业合照。 他看着镜头,许清安看着他。 那双杏眸隐隐泛着泪光,泪光里则藏着忧伤。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许清安就决定和他分手。 可笑他沉溺在毕业结婚的幻想里,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陆延洲把相册放进带有密码锁的抽屉里,再将其他物件装回收纳箱,放到书架顶部,只留了一个陶瓷娃娃在桌上。 这是他们出去旅行时,许清安亲手做的双人娃娃。 许清安动手能力强,瓷娃娃和他俩极像,当时作坊的老板还想收她为徒。 陆延洲的指腹抚过瓷娃娃,触感冰凉,拉回他的理智。 他把瓷娃娃放到书架的角落,平时不特意去看,就不会看到。 —— 年前是公司最忙碌的时候,许清安上午去办公室,下午泡在实验室。 同事人均两个黑眼圈,全靠春节假期续命。 许清安却恰恰相反,魏奶奶走后,她就不期待过年了。 家里只有她和魏斯律,冷冷清清。 平时还好,一到过年,和别人家的热热闹闹一比,他们的冷冷清清就显得格外寂寥。 今年倒是多了两个人,可她直接成了外人,连冷冷清清的家都没了。 许清安靠在桌边喝水,一只手去揉腰。 做实验站的时间长了,腰酸背痛。 同事都在讨论春节怎么过,有人全家去海边度假,有人回乡下老家,还有人准备出国。 许清安静静听着,沉浸式感受他们的幸福。 人类的悲伤或许并不相通,但欢喜却能共享。 她喜欢倾听同事分享开心的事,所以比她大的同事也喜欢喊她一声“姐”。 “陆总,这边请。” 孟溯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个新来的赶紧放下保温杯,假装很忙地讨论实验数据。 许清安瞥到另一道身影,也放下了保温杯,去调试机器,同样装得很忙。 孟溯光知道他俩的过往,特意避开了许清安所在的地方。 “陆总,这是我们实验大楼的核心实验室,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实验室。” “这台机器是德国进口,价值上亿,是这栋大楼里除了我以外,身价最高的,目前国内还没有替代品。” “这位是德国毕业的博士,是我们这学历含量最高的。” 孟溯光喋喋不休地介绍,陆延洲捧场地“嗯”几声。 转了一圈后,他问;“陆总,要不要去其他楼层转转,我们宝贝还多着呢。” 陆延洲指向机器后纤细的身影:“她呢?” 孟溯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了?” “也是你们这里的宝贝?否则你带我逛了个遍,怎么偏偏避开她?” 陆延洲笑意极淡,唇角都未弯起,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 孟溯光干笑:“清安负责言陆集团的项目,又和陆总私下见过几次,应该不用介绍了吧?” 陆延洲语气促狭:“魏太太真是一材多用,不知怎么没去魏氏集团上班?” 他有什么毛病? 许清安垮下脸,手下动作都变重了。 实验室的同事只知道她结婚了,却不知道她和魏氏集团有关系。 许清安平时穿的用的看起来确实价值不菲,随便送他们的一件小礼物都是名牌,原来身份大有来头。 此刻他们都竖起耳朵,静听下文。 许清安本想保持沉默,奈何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令她避无可避。 她直视陆延洲审视的眼神,反问:“陆总是意大利人,怎么不留在意大利发展,大老远跑来我们这?” 陆延洲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魏太太,我的籍贯在京北,不在意大利,你不是看过我的身份证吗?” 许清安耸耸肩:“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信息,我一般不会太注意。” 这人真够无聊的,工作日和她在这斗嘴。 她自认最近没有惹过他,还给他老婆剥了五只虾,真是恩将仇报。 陆延洲低笑一声:“你还没回答我呢?” “无可奉告。” 许清安一字一句道,要是说出魏斯律不许她出来上班,以陆延洲如今这副狗东西的德行,肯定会以此要挟她。 “陆总,我们打工人还要上班呢,您请便。” 她低下头,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 陆延洲却没打算放过她:“小孟总,你去忙吧,让她领我参观就好。” 孟溯光忙说:“我不忙,我最闲了。” “关于我给你们实验室投资的事……” 陆延洲欲言又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清安。 “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有事要忙。” “清安,带陆总参观参观。” 孟溯光挪到许清安身边,揪了揪她的胳膊,声音细如蚊蝇。 “十亿投资呢,牺牲一下,求求你了。” 许清安深吸一口气,甩下擦手的热毛巾。 她大步走到门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陆总,您请。” 他都结婚了,还逮着过往的情仇不放,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不就谈了个恋爱分了个手,至于嘛! 第47章 去意大利 “陆总,三楼实验室进去要穿无菌服,您要看吗?” 陆延洲按了电梯上的一层,“去一楼喝个咖啡。” 随他去吧,许清安是真拿这位金主没办法。 到了咖啡厅,陆延洲往窗边一坐,悠闲地叠起长腿。 “我口味没变,去点吧。” “好的,陆总。” 许清安转身瞬间,翻了个白眼。 “一杯意式浓缩,一杯抹茶拿铁,谢谢。” 说完,她立刻改口:“等等,把意式浓缩换成冰美式。” 片刻后,许清安将咖啡放在陆延洲面前。 “陆总,请用。” 陆延洲眼眸微垂,扫了眼冰美式。 “我不喜欢,换一杯。” 许清安露出带有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陆总,我以为你最喜欢冰美式,都做好了,你将就喝吧。” “不喝。” “魏太太,你就这样对待投资人?” 陆延洲双手抱臂往后一靠,像个耍无赖的孩子。 许清安默默对乳腺道了个歉,问:“请问陆总想喝什么?” “你自己想,想不起来就一杯一杯试,我有的是时间。” 陆延洲认为自己大概是疯了,这个女人都把他的东西丢到了垃圾场,他却在这里蛮横地要求她“捡起来”。 理智如他,也有理性落荒而逃的时候。 许清安也觉得他疯了,“那我只能多试几杯了。” 她再次来到吧台,点了五六杯咖啡。 “全部打包。” 不能浪费,可以带回去分给实验室的同事。 她把六杯打包的咖啡摆在陆延洲面前,“陆总,有你喜欢的吗?” 陆延洲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拿起意式浓缩。 “这是我喜欢的,记住。” 许清安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忘记? 他无法确定,只是这杯咖啡比他以往喝的都要苦涩。 许清安置若罔闻,低头搅拌咖啡。 金色咖啡勺上映出陆延洲的影子,失真的倒影依旧风流倜傥,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他好像不太开心? 许清安抬起头,“陆总一会还想继续参观吗?” 陆延洲眼中是他惯常的散漫不羁,刚才倒影里的眼神多半是她过度解读了。 “后天出差,事关合作项目。” 许清安停下搅拌的动作,“去哪?” “意大利。” 许清安面露难色:“我让其他同事去吧。” 魏斯律不会让她去的,好不容易定下离婚的口头协议,在此之前,她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魏太太,你才是负责人,难道要我去请孟总替你出差?” 陆延洲靠着椅背,手指轻敲桌面,似乎在思索什么,双眸定定看着她。 “你可以回去和魏先生商量商量,明早之前给我回话。” 许清安问:“如果我去不了呢?” “根据合同,算思序违约。” 陆延洲起身,拿起意式浓缩。 “谢谢咖啡。” 许清安目送他大步离开,双手捂脸。 看来不去也得去了。 她拨通白听冬的电话:“宝贝,有兴趣去国外旅游吗?” “我下个礼拜陪男朋友去希腊,你要一起吗?” 白听冬看了眼身边的小奶狗,又补充一句:“当然,我也可以把他丢掉,只陪你玩,你想去哪?” 男朋友是一时的,好闺蜜是一生的。 许清安如遇救星,差点喜极而泣。 “叮咚,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她把出差的事和白听冬说了。 “这事好办,我陪你去意大利。” “不用这么麻烦,你依旧去希腊,在阿律那边就说你要带我出国旅行。” 她是去意大利出差,多半没时间陪白听冬玩,更不好意思打扰情侣俩。 只要在魏斯律那里糊弄过关就行,结婚后她还没出过国,魏斯律应该不会反对。 晚上八点多,魏斯律才回来,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心事,周亦谦和他说话都没怎么回应。 睡前周漫带周亦谦去洗澡,许清安终于等到两人独处的机会。 “阿律。” 她轻唤了一声,试图将魏斯律的思绪拉回来。 魏斯律双目空洞地看过来:“清安,我明天要出国一趟。” 这么巧?许清安隐去眼中的惊讶。 “去多久?” “不知道,尽量赶回来陪你过年。” 许清安适时开口:“叮咚让我和她一起出国玩玩。” “去吧,把我给你的副卡带上,看到喜欢的就买,就当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魏斯律的眼睛在看她,嘴巴在和她说话,人却像是在别处,魂不守舍。 许清安从未见过他这样,实在诡异。 “阿律,你还好吗?” 魏斯律揉了揉眉心,嗓音嘶哑:“没事,忙了一天有点累。” “那我去帮你收拾行李,有事叫我。” 许清安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心里很不踏实。 魏斯律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事令他心神不宁。 她自嘲地笑了笑,何必瞎操心。 他不和她说,意味着这事不便让她知晓。 出了车祸后,由于身体缘故,魏斯律很少出国。 许清安一通收拾,东西很多,五个行李箱才堪堪装下。 魏斯律有私人飞机,多带点也不麻烦。 随行的除了大麦和三个助理,还临时聘请了一位医生,是赵远山推荐的。 “阿律,早点回来。” “魏叔叔,我会想你的。” 临行前,周漫母子围在魏斯律身边,依依不舍地告别。 许清安远远看着,除了担心魏斯律的状态,再没有其他情绪。 虽然还没有离婚,她的心却已经彻底从这个家里剥离。 她是他们的外人,他们也是她的外人。 “清安。”魏斯律突然喊她。 许清安回过神,朝他走去。 “阿律,怎么了?” “在国外要玩得开心,你肠胃不好,务必确保饮食干净,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别去人少的地方……” 魏斯律握住她的手,事无巨细地嘱咐。 许清安含笑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 这样絮絮叨叨的魏斯律,让她想到了从前的二哥。 如果没有这段错误的婚姻,他们兴许会比现在更亲近。 魏斯律一走,她就给陆延洲发去消息。 【我可以去意大利出差,明天几点?和谁一起?】 发完消息,她想起忘记问魏斯律去哪个国家。 好在魏氏集团在意大利暂时还没有任何业务,魏斯律应该不会去意大利。 第48章 春潮欲缠夜 陆延洲发来一个机场定位。 【明天十点之前赶到,私人飞机。】 他没有说和谁一起,估计是懒得和她多话。 许清安问了公司,赵特助说这次只有她出差,言陆那边也安排了一个项目相关人员。 言陆项目组有七个人,许清安都见过,没有难相处的,她放下心来。 第二天她如约来到机场,看到马尔斯时,是一头雾水。 “你和我一起出差?” 马尔斯似乎是陆延洲的私人助理兼司机,反正和他们的项目毫不相干。 “我是帮许小姐拎包的。” 马尔斯拎起许清安的两个大行李箱,许清安困惑地跟在他身后。 陆延洲能有这么好心,特意派个人帮她拎包? 上了飞机,她才明白过来。 和她一起出差的人,居然是陆延洲! “陆总,这点事还用不着你亲自前往吧?” 言陆项目组没有难相处的人,陆延洲除外。 “顺道回家看看,你好像很不情愿?” “不敢不敢,和陆总一起出差,是我的荣幸。” 许清安连连摆手,上了飞机就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意大利是陆延洲的地盘,她可不敢得罪他。 陆延洲满意地点点头:“这话还算中听。” 许清安坐在离他最远的座位,连上飞机里的无线网,给白听冬发去消息。 【叮咚,如果我失联了,凶手就是陆延洲。】 【叮咚:你在和我秀恩爱?上次你被绑架,是他第一个发现,也是他第一个找到你。】 【就算他把你绑起来,我都只会认为他在和你玩捆绑play,安心啦。】 …… 飞机上配了两个飞行员,一路没有停歇,十三个小时后,他们抵达罗马。 许清安在空中睡不安稳,落地后恨不得立刻倒头就睡。 一辆加长林肯来接他们,司机说意语,许清安听不懂。 从他对陆延洲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他们家的私人司机。 路程很长,许清安在车上就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寒风冻醒的,睁眼看到陆延洲打开了车门。 陆延洲把大衣丢她身上,“到了。” 干净清澈的蓝天下,是一栋豪华的欧式别墅。 许清安依稀能听见海浪的声音,“这是哪里?” “我家。” 林肯车已经开走了,陆延洲帮马尔斯往屋里搬行李。 “阿切!” 许清安打了个喷嚏,这里比京北冷多了。 还是衣服都抵挡不住的湿冷,在外面站这一会,脸都冻麻了。 陆延洲拎起许清安的行李箱,没好气道:“别杵在这里碍事,进屋去。” 我碍什么事了? 许清安没有说出来,默默进屋。 这栋别墅不算太大,胜在精致。 进门的墙上挂着巨幅羊毛毡画,画上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少爷,我先走了。” 许清安闻言,视线从普罗米修斯看向马尔斯。 “你要走?” 这里除了她和陆延洲,似乎只有马尔斯了。 马尔斯解释:“少爷一般都是独自住在这里。” 许清安忙抓住他的胳膊:“这样啊,那我跟你一起走吧。” 她宁可去住酒店,也不想和陆延洲单独相处,太尴尬了。 陆延洲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冷冷开口:“他要回去陪老婆。” 许清安尴尬地松开手:“慢走。” “我带你去房间。” 陆延洲把她的两个行李箱拎到二楼,她跟着进入房间,霎时被落地窗外的景色吸引。 窗外是悬崖,崖上覆了皑皑白雪,崖下是延伸至天际的湛蓝海洋。 浪潮拍击崖壁,溅起白色浪沫。 “这个是隔音帘,你要是嫌吵就拉下来。” “那是浴室,里面什么都有,全新的。” 陆延洲扫视一圈,最后双手叉腰,看向沉迷于拍照的许清安。 “晚上要和合作商吃饭,你准备准备。” 听到关于工作的事,许清安立马放下手机,严肃起来。 “有翻译吗?” 她不会说意语,要是表达不清,岂不是会给人留下思序不专业的印象。 “说英文。”陆延洲看了眼腕表。“你还能休息三个小时。” 说罢,他就掩上门离开了。 许清安困意全消,拿出电脑,坐在窗边阅览工作文件。 三个小时后,陆延洲来敲门。 “吃饭。” “不是和合作商一起吃?” 陆延洲一副看白痴的眼神:“你是去谈生意还是去吃饭?” “……” 许清安今年才开始上班,社会阅历和大学生差不多,哪里知道谈生意吃不饱。 她看着桌上的中餐,问:“都是你做的?” 陆延洲:“田螺姑娘做的。” 得,跟这人没法好好说话,许清安选择干饭。 管他谁做的,味道真不错。 晚上的商业洽谈十分顺利,许清安准备的很多话术都没用上。 合作商跟陆延洲很熟,基本一见面就把生意定下来了。 许清安唯一的作用就是喝下两瓶酒,为思序争取到了最大的利润。 不到十点,饭局就结束了。 她揣着合同,喜滋滋地钻进车里,摸出手机,想给赵助理发去好消息。 奈何喝多了,手机不听话地旋转,她在屏幕上戳了半天,只戳出几个标点符号。 陆延洲夺过她的手机,塞进她的包里。 “小心晕车,要是吐我车里,你就完蛋了。” “放心,我只会吐你身上,嘿嘿。” 许清安眯起水雾雾的双眸,眼神迷离朦胧,两只手揪住陆延洲的领带。 “松手。” 陆延洲捏住许清安柔细的手腕,脖颈往后仰,衣领处露出的喉结上下滑动。 “干嘛这么凶,这车在乱晃,我要抓紧安全带。” 许清安撇撇嘴,一路抓着“安全带”不放。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陆延洲拽了拽领带,没拽出来。 “喝醉了还是这副死德性。” 他一手托住许清安的腰,一手绕到腿弯,把人抱了出来。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也得看是谁摸。 马尔斯感叹一句,调转车头离开。 他家少爷还是个没碰过女人的纯情处男,今晚说不定能吃上荤的。 陆延洲用脚踢开卧室虚掩的门,把许清安放到床上。 许清安依旧死命抓住他的领带,迫使他的上半身隔空俯在她身上。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酒香,能看到她颤动的长睫,能听见她细微的呼吸…… “到家了,松手。” “陆延洲,带我一起走……” 身下的人梦呓般喃喃,白皙的脖颈染上一层淡淡的粉晕。 水润的红唇张张合合,叽里咕噜说着梦话。 陆延洲盯着那点生动的樱红,喉结滚动了几轮,太阳穴突突直跳,肿胀得发疼。 体内一根弦越崩越紧,越崩越紧,令人几欲发狂。 “松……” 一个字还没说完,攀引领带的力道往下一沉。 他闷哼一声,身体下坠至最柔软处,满怀春香。 第49章 卑劣窃贼 干燥的口舌仿佛触到雨后娇花,湿润柔软,带有一丝惑人的清香。 陆延洲身体僵住,脑子“嗡”的一声响,那根弦怦然断裂。 他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酒香甘甜,送到嘴边的小点心尤其醉人。 浪潮汹涌,拍打崖壁,震得人浑身发麻。 手指插进她的五指间,冰凉的触感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他蓦地停下。 戒指,她的结婚戒指。 陆延洲低笑几声,喘息着脸朝下,埋在身下之人的肩头。 魏斯律,也是这样对她吗? 十指紧扣,唇舌紧贴,呼吸紧缠…… 她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另一个男人探索过。 而他,是个见不得光的卑劣窃贼。 这种荒唐的念头在心底扎根,迅速蔓延成荆棘丛。 陆延洲的双臂伸到温软细腰下,用力收紧,将人裹在怀里,试图覆盖她身上另一个并不存在的雄性气息。 他是真的疯了。 准确来说,他早就疯了。 许清安做了个梦,梦到手里拽着狗绳,狗狗在舔她的脸。 她想躲开,但身体失去控制,动弹不得。 醒来时,她手里居然真的握着什么。 她细细一看,是剪断的半截领带。 这领带还很眼熟,是陆延洲昨晚佩戴的。 不用想,肯定是她喝醉后的“胆大妄为”。 许清安把被子往上一扯蒙住头,毁灭吧,世界…… 洗漱时,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总觉得嘴巴有点红肿。 估计是水土不服导致的轻微过敏,她没有在意,吃了两颗维生素。 陆延洲在客厅用意语打电话,许清安等了十几分钟,惶惶开口。 “那个,领带多少钱?我赔你。” 陆延洲嘲弄地挑眉:“拿你男人的钱赔我?” “我在思序的月薪有三万呢,这次回去肯定能拿到奖金……” 许清安算了算,似乎不够。 陆延洲身上没有任何名牌,因为全是手工定制,领带也不例外。 精良的料子,卓越的技术,昂贵的人工,七七八八加起来,一条领带抵得上她半年工资。 “那条领带是手工定制,全世界仅此一条,你要是想赔偿,就亲手给我做条一模一样的。” 陆延洲轻飘飘地说道,仿佛缝制一条领带的难度和做个沙包没区别。 许清安不想欠他的,只能应下。 “好。” 她把剪成两节的领带装进包里,好带回去比对料子和式样。 “这个还你,我没用过。” 她拿出叠得整齐的手帕,放在陆延洲坐着的沙发扶手上。 上次陆延洲在言陆集团把手帕给她后,她就用收纳袋装着,想着什么时候物归原主。 陆延洲看都没看,穿上大衣。 “走吧,出去吃饭。” “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许清安围上羊绒围巾,抵御直往骨头里钻的湿寒。 陆延洲钻进车里,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既然签好了合同,那我买明天的机票先回去。” 许清安坐到后排,拿出手机订票,谁知年前的机票全部售罄。 陆延洲弯起唇角,打开车内的播放器。 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竖琴版本。 许清安高中时第一次去陆延洲家,他用竖琴弹了这首曲子给她听。 她坐在他身前一步之遥的地毯上,能清晰地看到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如何压住琴弦,又如何温柔地将其拨响。 金棕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那双蓝色的眼眸从琴弦上抬起,不时看向她。 少女心事宛如梅雨时节的潮湿,令人愁闷又无法阻挡。 从那以后,这首曲子就成了她的晚安曲。 分手后,她对德彪西和竖琴都讳莫如深。 他们在一家西餐厅吃了午饭,许清安准备去购物,好应付魏斯律。 她人生地不熟,只能求助于陆延洲。 陆延洲没有拒绝:“可以,作为交换条件,晚上陪我吃饭。” 许清安一口应下,这算什么条件,她来这里后,哪一顿饭不是和他一起吃的? 她买了保值的珠宝,给魏斯律选了一款腕表,还给白听冬买了艺术家品牌的包包,最后给每个同事都带了羊绒制品。 陆延洲双手插兜靠在车上,看着她把大包小包塞进车里。 “就没一件是送我的?” 许清安微微一笑:“刷的是我老公的卡,你应该不会想要。” 不是她小气,是没合适的身份送新年礼物。 比安卡已经看她不顺眼,她再送礼物给人家老公,那被骂都是活该。 陆延洲摸了摸鼻子,垮下俊脸。 晦气,多嘴问这一句。 车子开回悬崖别墅,许清安把买的东西搬到卧室。 下楼时,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别墅左边的空地上,陆延洲坐在一架直升机里。 许清安瞪大眼睛,她以为这架直升机是摆设。 陆延洲冲她喊:“上来。” “去哪?” 许清安有些犹豫,她没见过陆延洲开飞机,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 “去威尼斯吃饭,你不会反悔吧?” “我才不是那种人。” 许清安坐到陆延洲身边,俯瞰地中海的趣味让她将安全顾虑抛诸脑后。 她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一手。” 陆延洲冷峻的侧脸上毫无情绪:“你很了解我?” “不了解。” 对于现在的陆延洲,许清安的确一无所知。 一个多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水城威尼斯的一个岛屿上。 宏伟的欧式白色建筑笼罩在暖黄色灯光里,运河上的明亮倒影被船桨击碎。 如同置身梦幻之城,怎么看都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许清安紧紧跟在陆延洲身后,生怕跟丢了。 穿过几扇门,她看到建筑内的场景,才知道这里是赌场。 她停下来,严肃地说:“陆延洲,我不喜欢这里。” 陆延洲按住电梯,等她进去:“不是带你来赌的,我舅舅请吃饭。” 二楼内沿围了一圈走廊,连通每个房间。 许清安边走边张望,这边只有几个工作人员。 在他们对面,则是人来人往。 许清安脚步一顿,讶异地盯着对面的一道身影。 陆延洲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许清安摇摇头,说话间,那道身影不知去了哪个房间。 太像了,尽管那个人戴着墨镜,身形,气质还有侧脸还是太像魏斯律了。 当然,仅仅是像。 魏斯律要是能正常行走就好了,更何况他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第50章 赌场遇险 一扇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腰间别着枪支。 看到陆延洲过来,其中一人毕恭毕敬地为他开门。 许清安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迈进这间宽敞的房间。 在她被绑架那次,她隐约猜到陆延洲的家庭背景不仅仅是商人这么简单。 此刻亲眼所见,不由得生畏。 房间的地板上铺满波斯地毯,顶上挂着水晶吊灯,有一面墙是由钻石镶嵌而成,室内亮如白昼。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里,看到他们进来,并未起身,视线在许清安脸上停留了一瞬。 陆延洲走过去,用意语和中年男人打招呼。 他对许清安介绍:“这是我舅舅。” 许清安用英文问了好。 男人微微颔首,络腮胡里蹦出生硬的中文:“你好,小白兔。” …… 许清安无法反驳,舅舅气场强大,在他面前,她和小白兔没区别。 好在陆延洲没骗她,他们真是来吃饭的。 席间,陆延洲和舅舅用意语聊天,她则埋头干饭。 菜式丰富精致,很合她的胃口。 饭后,他们换了场所,多了十几个陌生的面孔。 他们和陆延洲打招呼,并对许清安投来好奇的目光。 埃斯特舅舅指了指牌桌:“小白兔,玩玩?” 许清安连忙摆手拒绝,并问陆延洲:“你要玩吗?” “不玩,我们坐会就回去。” 陆延洲帮许清安要了杯红酒,他自己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那些人围着牌桌玩了起来,他们说话很文雅,不似普通赌徒般吵闹。 片刻后,五六个女人从外面鱼贯而入,其中有两个是亚洲面孔。 穿着黑色镂空露背旗袍的年轻姑娘朝陆延洲笑了笑,婀娜多姿地走过来,坐在陆延洲的沙发扶手上,点燃一支雪茄送到他嘴边。 “埃斯特少爷,好久不见。” 陆延洲推开雪茄:“谢谢,我不需要。” 女人抽了口雪茄,歪头打量许清安,“哪来的女学生?” 许清安微微一笑:“你好。” 陆延洲抿了一口水,语气平常道:“她不喜欢烟味,你去别处抽。” 女人掐灭雪茄,许清安的视线却落在另一个亚洲女人身上。 女人应该有四十多岁了,保养得很好,穿着紧身的无袖针织衫,肌肤胜雪,身材凹凸有致。 她皱眉时的样子,许清安莫名觉得熟悉。 “她是谁?” 陆延洲眼皮微掀,扫了一眼那个女人。 “不认识,是赌场里的侍应女郎。” 许清安追问:“做什么的?” 旁边的旗袍姑娘抢着回道:“发牌,陪酒,陪玩,价格合适,还会陪客人……” “这些和你没关系,少打听。” 陆延洲打断旗袍姑娘,把酒杯塞到许清安手里。 许清安没有碰,在这种地方,她不敢醉。 旗袍姑娘用雪茄指了指那个女人:“她好赌,留在这里是为了还债。” “爱琳,你不用工作吗?” 陆延洲一改慵懒的姿态,语气里带着警告。 这时,埃斯特舅舅喊他过去,和他说了什么。 “清安,我出去一趟。” 陆延洲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闹事,埃斯特少爷会摆平的。” 爱琳看了眼许清安,也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她回来找许清安。 “埃斯特少爷让我领你过去。” 正巧许清安独自在这里待着,心里很不安。 她跟着爱琳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对面的房间。 相比上一个场合安静的说笑声,这里格外喧嚣,空气里充斥着尼古丁和酒精的刺鼻气味。 “陆延洲呢?” 许清安问,可是身后已经没了爱琳的影子。 她心里涌出不详的预感,连忙往外走,胳膊却被一双肥大的手抓住。 那人用意语说着什么,笑得极其猥琐。 许清安用英文让他松手。 男人也改用英文,这次她听懂了。 爱琳和男人说,她是新来的女郎。 许清安忍住胃里的恶心,极力解释:“我不是什么女郎,我是埃斯特少爷的朋友。” 她觉得自己蠢透了,居然相信一个刚认识的陌生女人,还是在三教九流混杂的赌场。 “这里的女郎都说自己是埃斯特少爷的朋友,爱琳还说她是埃斯特少爷的床伴呢。” 男人哈哈大笑,把许清安往牌桌边拉。 “小美人,帮我摸牌,我给你钱,晚上我带你去床上过夜。” 许清安蹙眉,她又看到了那个神似魏斯律的男人。 男人正往外走,清冷干净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 出于好奇,她想追过去看看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啪!” 她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又趁男人没回过神,一脚踢在男人下半身的要害上。 今天她穿的是尖头高跟鞋,一脚下去,男人直接倒在地上打滚。 那个墨镜男人对周遭的吵闹无动于衷,这里的凄惨哀嚎都没让他产生回头看一眼的兴趣。 许清安费力地挤过人群,追到门外时,男人在等电梯。 她正准备过去,却被人往后一拽。 拽她的男人叽哇乱叫,似乎是猥琐男的朋友。 男人说到激动处,恼怒地扬起巴掌。 许清安被人钳制住,躲无可躲,吓得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睁眼,马尔斯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与此同时,一人把她护到怀里。 “可有受伤?” 陆延洲呼吸急促,额头上泛着冷汗。 得知许清安失踪时,他心惊胆战,懊悔把人带到这种地方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许清安不露声色地咽下方才的惊惧,在衣服上擦掉掌心黏糊糊的汗水,故作轻松地看着地上扭曲的男人。 “我没事,但他可能有事。” 陆延洲眼神凌厉地睨了眼那人,冷冷吩咐:“马尔斯,把这摊臭肉处理掉。” 他抬起胳膊,护着许清安往外走,其实完全没必要。 刚才他来时,周围的人就都散开,退到了五米开外。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不该相信爱琳的。” 许清安道歉时,视线看向电梯,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不怪你,是我给你制造了我和她很熟的错觉。” 陆延洲嗓音低沉,夹杂着明显的怒气。 “你们不熟?”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我不大来这里,更没兴致让女郎作陪。” 关于这一点,许清安信他。 陆延洲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还有精神洁癖。 她被陆延洲带到一个小点的房间,除了他们,埃斯特舅舅也来了。 爱琳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脸上全无血色。 看到陆延洲,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 “埃斯特少爷,救救我!” 第51章 一夜无眠 陆延洲厌恶地皱眉:“松手。” 语气不近人情,爱琳畏畏缩缩地松开他。 “埃斯特少爷,上次就是你救我的,你最有绅士风度,原谅我这次的小小玩笑吧。” 陆延洲没有理会她,让许清安坐下。 “你想怎么解决?” “按照你们这里的规矩办就好。” 爱琳是埃斯特舅舅手底下的人,这种地方自然有他们的办事规矩。 许清安想了想,看向爱琳:“为什么害我?”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哪来这么大的怨恨。 爱琳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嫉妒,嫉妒埃斯特少爷对你的与众不同。” 许清安困惑蹙眉:“我是他们公司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他对我,自然和对你不一样。” 而且她也没看出陆延洲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以前对我也不一样,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他把我从老流氓手里救了出来。” 爱琳大声争辩,捍卫某种虚幻的东西。 “换做是别人,他也会这么做。” 埃斯特舅舅爽朗一笑,用力拍了拍陆延洲的肩膀。 “我提醒过你,有三种场合不要发挥你的绅士风度,赌场,妓院,还有爱人的床上。” 陆延洲用余光瞥了眼许清安,干咳两声,岔开话题。 “既然你不想管,就把她交给舅舅的人,我们走吧。” “她会怎么样?” 许清安走到门口时,驻足询问。 “你是我带来的贵客,所以……” 陆延洲没有继续说下去,许清安心里明了。 她回头,对埃斯特舅舅说:“请把我当成普通客人,她伤害的只是一位普通女性客人。” 埃斯特舅舅吸了口雪茄,锐利的眼眸在烟雾后审视她,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小玩意。 许清安想起欧美电影里亦正亦邪的黑帮形象,当这种形象活生生地出现,她心里只剩惧怕。 陆延洲轻声道:“舅舅同意了,走吧。” 从赌场出来,一直到返回悬崖别墅,许清安都没有再说话。 陆延洲忍受不了过于安静的气氛,率先打破沉默。 “抱歉,我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 舅舅想见一见许清安,他就把人带去了。 每每面对有关许清安的事,他就变得不像他自己,愚蠢又冲动。 “没关系,是我自己大意了。” 许清安不怪他,陆延洲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不说话,是因为脑子里一直浮现出墨镜男人的身影。 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 她对魏斯律太过熟悉,如果那人坐着轮椅,她便能笃定那人就是魏斯律。 陆延洲看出她的心事重重,问:“你在想什么?” 许清安随口回道:“我在想怎么回去,机票都卖光了。” 她惊恐地发现,就算在赌场发生了小意外,她依旧贪恋这里的每一个时刻。 像是在沙漠跋涉太久的人,偶然闯入了有主的绿洲。 这里没有比安卡,没有魏斯律,没有束缚她的责任和道德。 她无法直视陆延洲的双眸,那汪深蓝引诱她跳进去,溺毙世俗的一切。 继续留在这里,她大概会堕落,变成卑鄙可耻的小偷。 陆延洲只看到她的云淡风轻,眸光黯淡了几分,想起昨晚的事,他没来由地烦闷。 两人各怀心事,隔着沙发沉默下来。 屋内只开了暖黄色的氛围灯,静得落针可闻。 今夜连海面都风平浪静,只有小雨淅淅沥沥砸在地上。 半晌后,陆延洲嗓音低哑地开口:“夜深了,早点休息。” “嗯。” 许清安迈动步子上楼,引诱夏娃的撒旦在她脑子里叫嚣着,让她回头,让她往下走。 只要他轻唤一声,就能看到她自甘沉沦的渴求。 还好他没有…… 她扑到床上,将脸埋进被褥里,停滞的呼吸大口释放出来。 陆延洲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女人上楼时鲜活的曲线。 只要她回头看一眼,就能看到他炽烈狂野的眼神。 还好她没有…… 他瘫坐到沙发里,身体重重往后一靠,僵硬的躯体渐渐活了过来。 深夜风雨骤大,浪潮呼啸,扰得人一夜无眠。 —— 翌日早晨,许清安下楼时,陆延洲正在通电话。 “比安卡,我一会就出发回去,不要闹了好吗?” “我当然不会不要你,乖乖在家等我。” “买了礼物,你要的都买了。” 宠溺的语气如同崖上寒风,刮过许清安的心坎,让她瞬间清醒。 她静默一瞬,转身上楼收拾行李。 托比安卡的福,她今天能回去。 没一会,陆延洲进来找她。 “你去车里等着,马尔斯会帮你搬行李箱。” “谢谢。” 许清安拎起小点的行李箱往外走,免得马尔斯要跑两趟。 陆延洲跟上来,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 “我拎得动。” “当然,护工没有力气小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凌晨两点半,飞机在京北降落。 马尔斯把车开到出口,陆延洲打开后座的门。 “上车。” “谢谢,我有车接。” 经历上次出租车绑架事件后,许清安再也不敢随便坐车。 不能让吴叔来接,他是魏斯律的人。 思来想去,她让孟溯光派个公司的车来接。 说话间,一人朝这边大步走来。 “清安!” 许清安眉眼一弯:“溯光哥,怎么是你来接我?” “别人买的关东煮不好吃。”孟溯光将热腾腾的关东煮递给她,“夜宵。” “谢谢溯光哥,我还真饿了。” 许清安吹了吹脆骨丸,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陆总,辛苦了,谢谢你对我们思序的关照。” 孟溯光走过去和陆延洲握了握手,拎起许清安的行李箱。 陆延伸洲颔首,朝许清安的方向看去,却见她已经在车里坐好了。 眼里只有关东煮,看都没看他。 车子驶离机场,许清安将关东煮纸盒放在膝上,往身后看去。 陆延洲的车驶入另一个分岔口,消失在路灯尽头。 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这两天的出差恍如一场梦。 “他没有为难你吧?” 孟溯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没有。” 许清安想了想,又说:“以后要和言陆集团接洽的事务,尽量安排别人吧,我可以多加班做其他的事。” 和陆延洲相处时,犹如海上漂流,忽上忽下,忽急忽缓。 她不喜欢晕船的感觉。 快到家时,她发觉这两天都没和魏斯律联系。 除了看到那个墨镜男人时,其他时候她几乎想不起魏斯律的存在。 她打开手机,点到置顶聊天框,发去消息。 【阿律,你在哪里?一切可还顺利?】 第52章 进门看脸色 直到第二天下班,许清安都没收到魏斯律的回复。 她和孟溯光一起吃了晚饭,回家时看到周漫母子在客厅打视频电话。 “魏叔叔,我要玩具。” “好,你问妈妈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魏斯律声音清朗,语气里隐隐透露出疲惫。 周漫蜷缩在沙发上,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怯地看着手机屏幕。 “你快些回来就好,不用费那个功夫给我们带礼物。” 许清安换好鞋,朝电梯走去。 听魏斯律的声音,身体状态应该还好。 “清安,阿律打来了视频,你要和他说话吗?” 周漫反转手机,把屏幕对着她。 这时,屏幕那边传来另一道声音。 魏斯律离开屏幕范围,“我还有事,先挂了。” “拜拜。” 周漫挂断电话,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来阿律没什么要和你说的,不过我们每天都要打视频电话,明天再让你和他打招呼吧。” 许清安不屑地冷哼:“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让阿律和我离婚,而不是让他为我跳江。” “说到这,绑架案有你的手笔吧?” “虽然不知道你有何目的,但是很显然,你输了。” 绑架案后,她一直想不明白幕后之人会是谁。 她去问魏斯律,魏斯律说他没查出来,只怀疑是商场上得罪过的人,并让她忘记这件事。 可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如果是竞争对手,怎会笃定魏斯律会为她跳江? 知道她身份的外人本就不多,特意去调查,也会发现以她和魏斯律的相处模式,算不上恩爱夫妻。 如果魏斯律不在乎她,那幕后之人岂不是在冒着风险做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他们要对付双腿残废的魏斯律,有的是比这更简单方便的法子。 这件绑架案,从头到尾都像是一场阴狠的恶作剧。 而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只有偏好恶趣味的周漫。 周漫厉声驳斥:“你少胡说八道!我是厌恶你,但我不会做出伤害阿律的事。” 许清安继续冷静地质问:“要不是陆延洲救了我,无论阿律是否跳江,你们都会把我丢进江里吧?” 周漫的反应,让许清安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以周漫的性格,如果不是她做的,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反驳。 而是会借这件事,嘲讽她拖累魏斯律,骂她该死。 “许清安,你这是毫无证据的污蔑!” 周漫恶狠狠地瞪着她,忽而疯了似地弯唇一笑。 “就算你死了,也无人在意,且对谁都没损失。” “没有父母失去女儿,也没有孩子失去母亲,相反,会有个孩子得到父亲。” 许清安难以置信地凝视她,想到那个替死鬼,只觉得反胃恶心。 “你没有资格轻视任何人的生命。” 周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欢快地笑出声。 “我当然有,命多轻贱啊,花点钱就能买到,还不如名牌包包和珠宝保值呢。” “许清安,你之所以能这样故作清高,不过是因为你不费工夫就得到了一切。”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得到的爱不比任何人少,这多荒谬。” 许清安看了眼竖起耳朵听她们说话的周亦谦,骂了句“疯子”,快步离开客厅。 周漫比五年前还要疯,有这样一个人整日对她虎视眈眈,就像身边有个定时炸弹。 第二天上班,许清安拿着图纸一头扎进实验室,制作防身神器。 制作起来不算难,只是把市面上的高亮度爆闪光和超声波结合起来,再装上定位系统和报警系统。 遇到危险时,起到增加逃跑概率的作用。 三天后的深夜,魏斯律回来了。 许清安看到他灰白的脸色,惊愕不已。 跟去那么多人,按理说不会让他累到。 “阿律,你还好吗?” 魏斯律揉了揉眉心:“没事,只是有点累。” 周亦谦拉了拉他的手:“魏叔叔,我们去睡觉吧。” 魏斯律摸了摸他的脸:“乖,你先去睡,我今晚睡二楼的客房,明早给你礼物。” 周亦谦嘟起嘴:“可是我想和魏叔叔一起睡。” “我等你睡着再离开,听话。” 魏斯律抱起他,把他送回房间。 许清安忧心忡忡地躺在床上,再怎么提醒自己不要去管魏斯律的事,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忧他。 直到清晨她早早起来,看到周漫穿着真丝吊带睡裙从二楼客房出来。 原来魏斯律不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而是另有他人诉说。 难怪要睡客房,只为了避开周亦谦。 她释然一笑,心情谈不上轻松,也没多沉重,无悲无喜。 人生的走向奇奇怪怪,她已是见怪不怪。 周漫理了理肩带,大摇大摆地和她擦肩而过。 临近中午,许清安在书房查文献,魏斯律拿着一个包裹进来了。 “送你的新年礼物。” “谢谢。” 许清安接过来,甜腻风格的香水。 她很少喷香水,偶尔用一下,也会避开甜腻的香味。 “对了,这次是去哪里出差?” 魏斯律想起收到的副卡消费信息,回道:“德国。” 困惑许清安多日的迷雾顷刻消散,她对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 —— 陆家庄园,马尔斯将一个U盘交给陆延洲。 “少爷,赌场的监控录像还有那晚无人机拍到的影像都在这里了。” 陆延洲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解救许清安那晚,无人机拍到的影像。 跨江大桥上,魏斯律看了眼腕表,身体果断地往前一倾,坠入江水。 陆延洲调慢倍速,逐帧暂停观看。 “少爷,就算你讨厌魏先生,也不能这样反复观看他跳江的视频吧,太……” 马尔斯一时想不起中文词汇“变态”,嘴里蹦出个“evil”。 陆延洲温热的唇齿间,说出了一句冰冷的话:“今年的年终奖全部扣除。” 马尔斯不死心地辩解:“我在提醒少爷不要被恶魔控制,该增加奖金。” 陆延洲扭头看向他:“免费送你一句话,‘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看我的脸色。” 脸色不大好,马尔斯选择闭嘴。 陆延洲盯着屏幕,神情愈发凝重,暂停截了几张图后,点开赌场的监控录像。 第53章 搬出魏家 【陆延洲:出来喝杯咖啡。】 许清安五指插进柔顺的长发里,烦躁地抓了抓。 她清楚陆延洲约她准没好事,而且她不能和他再有任何私人交集。 想到回国前一晚在悬崖别墅内的欲念,她就感到后怕。 霍姆斯说“灵魂的欲望是命运的先知”,如果她任由欲望发酵,那她的命运注定是下地狱。 【陆总,年前项目里没有我的事了。】 许清安委婉拒绝。 【陆延洲:我以陆延洲的私人名义邀请你。】 【抱歉,我们不太方便私下来往。】 许清安想到比安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要是继续放任自己躁动的心,和周漫有什么区别? 【陆延洲:因为魏斯律?】 【不,是我自己不想见你。】 发送这句话,许清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想见我? 陆延洲盯着屏幕上简短的一句话,自嘲地冷笑。 是啊,他差点就忘了,当初许清安离开时的决绝无情。 她说她和魏斯律最了解彼此,是最登对的青梅竹马。 她说只是看他长得还行,和他玩玩罢了。 她还说,她从未爱过他。 陆延洲点了一支烟,五年前和许清安分手后,他染上了烟瘾。 后来慢慢戒了,不料烟瘾戒了,对她的瘾又悄然复萌。 于是他做了个很白痴的决定,回到京北。 烟瘾好戒,对她的瘾却是百爪挠心。 他从抽屉里拿出许清安画的那幅画,缓缓靠近香烟上的红点。 画上少年渐渐化为灰烬。 陆延洲随手把U盘丢进抽屉,“马尔斯,我要在庄园办party。” “少爷,这是什么强制性的政治活动吗?” 马尔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家少爷和“好客”两个字绝对没关系。 他和少爷一起长大,从没见他热衷于任何集体活动。 在欧洲时,就算夫人在家里举办party,少爷都会找借口躲出去。 陆延洲把烟掐灭,“名单我会发给你,去准备。” 他发誓,这绝对是他为许清安做的最后一件事。 —— 许清安下班后没有等魏斯律回来,独自把晚饭吃了。 在这个热闹的家里,她适应了孤独的生活。 周漫母子有饭局,魏斯律是一个人回来的。 “明天有个聚会,需要你和我一起去。” 他收到了陆家的请柬,邀请他和魏太太一同参加party。 在他看来,这是必须赶赴的挑衅。 “可以,作为交换条件,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魏斯律打趣:“有出息了许清安,都开始和我谈条件了。” 许清安看着他,平静地说:“阿律,我要搬出去住。” 魏斯律的笑意僵在脸上:“你又在闹什么?” 许清安反问:“阿律,在离婚前,我还是你的妻子吗?” 魏斯律不解:“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所以我就要住在这里,看着你和周漫睡在一张床上,看着周漫一身吊带睡裙从你房里出来?看着他们母子的痕迹像苔藓一样蔓延整栋房子?” 许清安虽在质问,声音依旧轻细。 “阿律,这不是懂事体贴,这是自取其辱。” 她以前总是放心不下魏斯律,怕他自苦。 今早看见周漫从他房里出来,她才幡然醒悟,自苦的是她。 无人陪伴的是她,坚守底线的是她,一再忍让的还是她。 而她,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得到。 魏斯律看着她眼角泛红,诧异地解释:“我和她什么都没做,我是陪谦谦,早上她到我房里,只是送一杯蜂蜜水。” 他从没想过许清安会介意,她从未说过这些。 他连许清安睡在身边都能忍住不碰,何况一个周漫。 “过完年我就让他们搬出去,给我点时间。” 眼下他没有恼怒,心情反而意外地好。 他喜欢许清安对他发脾气,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存在感。 从前的许清安虽乖,对他太淡了,淡到他像她供奉的一尊佛像。 只有虔诚,没有感情。 许清安躲开他伸来摸她的手,她难以置信地端详眼前人。 她在控诉,而他居然在笑。 不愧是学文学的,她在争论家庭伦理问题,而他在上演“她在闹他在笑”的狗屁浪漫戏码。 她甚至都想笑,气笑的。 “要么我搬出去,要么让他们现在就搬出去。” “魏斯律,选一个。” 她绷紧面容,眼神坚定地盯着魏斯律。 心里已有答案,所以并不担心。 果然,魏斯律沉默片刻后,疲惫开口:“等我把他们母子安顿好,就去接你回家。” 许清安后退一步,推着行李箱,毅然转身。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寒风拂面,吹走她内心积压已久的污浊灰尘。 她感受到了沉寂五年的自由。 那套大平层还在装修,她暂时先住在实验楼后面的员工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更像单身公寓,一厨一卫,一室一厅。 孟溯光住她隔壁,他们在电梯里遇到。 “溯光哥,你晚上不回家?” 孟溯光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笑道:“家里人多,这里清静,早上还能多睡三十分钟。” “倒是你,可以啊,说搬出来就搬出来了。” 早上许清安才和他申请的宿舍,没想到晚上就搬过来了。 认识这么久,许清安家里的情况他了解得差不多了。 许清安笑了笑,“真的下定决心后,倒也不难。” 她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做到一瞬间就蜕变得清醒强大。 而是在无数个细枝末节里,新的自己默默抽条生长。 就像春天,在河流尚在结冰时就来了。 真正春花烂漫,却是夏日将近时。 许清安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人生的哪个季节,但肯定不是冬天。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被丈夫前未婚妻逼出家门的无能弃妇?” 她以开玩笑的轻松口吻问道。 “在我心里,你是许清安,仅此而已。” 孟溯光把行李放下,一脸认真。 “走吧,我屋里有酒,一起喝点,随便庆祝点什么。” “呃……,那就谢谢啦。” 许清安想了想,同意了。 管他呢,她现在确实想喝酒。 能让她大胆喝醉的,也只有孟溯光了。 第54章 陆延洲的鸿门宴 …… “我八九岁就和他认识,十几年啊,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他就欺负我没人撑腰,爸妈要是看到我二十几岁活成这样,该会多么伤心。” “我承认我懦弱,我害怕失去,可我……” 许清安吸了吸鼻子,猛灌一大口酒。 “可我一无所有,人活在世上,总该抓住点什么,不是吗?” 她仰起头,泛着水光的双眸中是醉后的迷茫。 “因为对魏奶奶的承诺,照顾好魏斯律,成了我的责任。” “溯光哥,没有父母的孩子,活一天,就欠一天债。” 原本只欠父母恩情,没了父母,其他好心人顶替父母的位置,这份恩情远比父母恩情沉重。 父母恩情可以赖账,其他人的恩情却不能。 孟溯光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以后我给你撑腰。” “好啊,今天我把魏斯律从亲人列表里开除了,虽然列表里只有他一人。” 许清安举起酒瓶,做出干杯的姿势。 “以后,溯光哥就是我选择的第一个家人。” 她嘿嘿傻乐,把酒一饮而尽。 孟溯光举了举酒杯,抿了一口。 在他的印象里,许清安人如其名,安静温和,像学生时代坐第一排的女同学。 没想到喝醉后又哭又骂的,还会冒鼻涕泡,配上那张越狼狈越有生命力的脸,可爱极了。 “谢谢你,溯光哥,把这些话说出来,我身体都轻盈了,走路像是在飞。” 许清安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我回去了,你别送。” …… 孟溯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顺利回到宿舍才放下心。 第二天,许清安是被电话吵醒的。 “你住哪?我让吴叔去接你。” 魏斯律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她想起聚会的事。 “不用来接,我现在就回。” 她挂断电话,对着镜子照了照,还好宿醉的痕迹不明显。 昨晚把孟溯光当做情绪垃圾桶,倾诉一通,她的脑子都清明了。 今天是日常party,她化了淡妆,黑色收腰打底裙配棕色大衣,脚蹬黑色马丁靴就出门了。 途中,她问魏斯律:“谁家的聚会?” 按理说这种非正式聚会,魏斯律不一定非要带她。 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带周漫。 “到了你就知道了。” 魏斯律特意打扮过,穿得很正式。 随着车子开上熟悉的山路,许清安才明白魏斯律为什么要带她。 她心生不安,陆延洲不是会开party的人,还邀请她和魏斯律。 他们被佣人引到陆家的网球场,露天party在这里举行,在场的基本都是熟人。 白听冬,赵远山,孟溯光,甚至还有周漫。 熟是真熟,怪也是真怪。 周漫看到魏斯律,露出错愕的神情。 “阿律,早知道你也来,我就和你一起了。” 魏斯律意识到不对劲,“你也收到请柬了?” “是啊,我们都是被请来的。” 周漫一直想认识陆延洲,苦于没有机会。 收到请柬相邀,她自然不会错过。 赵远山笑道:“陆先生真是好客,我和他仅有过一面之缘都被邀请了。” 白听冬嘴角抽了抽,这和好客毫无关系吧? 单看今天客人之间的关系,都能制作一个狗血综艺节目了,包火的。 孟溯光不语,只是一味地后悔前来。 佣人在桌上摆好酒水点心,陆延洲姗姗出现。 “看来人都到齐了。” 许清安警惕地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 魏斯律晃了晃酒杯,“陆先生请我们来,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当然,我是请你们来打网球的。” 陆延洲拍拍手,佣人拿来网球和球拍。 魏斯律冷笑:“陆先生请我来,怕是请错了人。” “魏先生是我的特约裁判。” 陆延洲俯身拍了拍他的腿,把一个球拍塞给许清安。 “就让魏太太替代魏先生吧。” “抱歉,我今天的着装不太方便。” 许清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参与总没错。 “没事,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 陆延洲说着话,手搭上孟溯光的肩膀。 “魏太太考虑清楚再拒绝。” 许清安气得直咬牙,又拿公事威胁她。 魏斯律淡淡开口:“盛情难却,去吧,让陆先生见识见识你的技术。” 话里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和陆延洲组队。 “来吧,3v3。” “那我和陆先生一队。” 周漫接过球拍,冲许清安笑道:“清安放心,我给你放水。” 白听冬站到许清安身边:“我肯定和清安一队咯。” 她莫名其妙收到邀请,还以为是西方狂欢式party,结果是体育赛事。 孟溯光拿着球拍用力一挥:“我自认技术还不错,应该不会拖两位女士的后腿。” 组队完成,各自去换衣服。 “魏先生,裁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陆延洲站在离魏斯律最近的那一侧,许清安见状,站到他对位。 起初几球还正常,几人打得有来有回。 直到球落到陆延洲那里,他挥起球拍,角度奇偏。 网球直直地朝魏斯律所在的位置飞去,许清安一个敏捷的扣杀堪堪将球拦下。 谁知这只是开始,接下来陆延洲的每一球都出其不意。 许清安接得气喘吁吁,偏他又没有犯规。 其他四人基本没再碰到网球,举着球拍干瞪眼。 在他们看来,陆延洲是在针对许清安。 只有许清安清楚,他是想伤害魏斯律。 “魏太太,接不住可以认输。” 陆延洲一个暴力抽击,网球再次擦过边线。 许清安把球扣回去,衣服早被汗湿,压根没力气和他斗嘴。 魏斯律岿然不动,冷言讥讽:“陆先生,我太太的网球是做我的陪练时学会的,看来你的技术不过如此。” 许清安想让他们闭嘴,受罪的只有她。 魏斯律以前酷爱网球,常常拉她当陪练。 时间长了,她的网球技术就练出来了。 再怎么好的技术,也禁不住刻意针对。 孟溯光看出她的筋疲力尽,高声道:“我申请中场休息。” 陆延洲看了眼满头大汗的许清安,用手接住网球。 “可以。” 许清安舒出一口浊气,去拿毛巾擦汗。 她发誓,以后看到陆延洲,她要有多远躲多远。 她拖着发颤的双腿去拿水,余光里突然闪过一道迅捷的黑色虚影。 陆延洲养的德牧,正朝什么扑去。 “小心!” 许清安如遭霹雳,惊呼一声,朝魏斯律扑去。 第55章 她不值得 许清安离魏斯律更近,在德牧扑倒魏斯律之前,挡在了他身前。 “清安!” 几人齐声惊呼,围了过来。 周漫冲向魏斯律:“阿律,你没事吧?” 魏斯律推开她,急切询问:“清安,可有受伤?” 许清安抬起手腕,光滑细腻的皮肤上,赫然出现几道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疼痛被强烈的情绪淡化,她的视线穿过人群,难过地看向那道慌乱的身影。 那道身影迅速拿来医疗箱,递给赵远山。 魏斯律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质问:“陆先生,纵狗伤人,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陆延洲眸色深深,冷嗤:“如果你双腿健全,她还会受伤么?” 他都安排好了,只要魏斯律动一下,他就能看出端倪。 其他几人都未察觉异样,偏许清安从始至终都在关注魏斯律。 只要他身边稍有风吹草动,她就摆出奋不顾身的架势。 许清安当年分手时说的话,他信了,也认了。 “够了!” 许清安大声喝止,杏眸圆瞪,愤怒充斥大脑。 “陆延洲,你心里有恨就冲我来,阿律是无辜的。” “无辜?”陆延洲冷冷低笑,那几道抓痕仿佛抓到了他心里,“你就这样信他?” 许清安蹙眉,正色回答:“我和阿律再怎么样,也是魏家家事,与你无关。” 她不清楚陆延洲的弦外之音是指什么,也没兴趣问。 无非又是挑拨的话,像上次的耳环一样。 殊不知,她的婚姻已经烂透了,无需他的多此一举。 陆延洲一瞬不瞬地凝视那张染上红晕的脸,眼中空无一物,却叫人发寒。 他忽而一笑,轻启薄唇:“抱歉,让魏太太受惊了。” 笑意在眼底化作讽刺,冷得好似身怀一捧雪。 许清安僵在原地,从那双清澈的蓝眸中,她隐隐瞧出了几分破碎。 这不应该,定是她看错了。 赵远山开口打破两人僵持的气氛:“清安,先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痕,一会再去医院打针。” “不用了,我直接去医院就好。” “陆先生,请适可而止。” 许清安深深看了眼陆延洲,转身朝白听冬的车走去。 魏斯律呼喊她:“清安,我陪你去医院。” “还是交给我吧。” 白听冬一脚油门,带许清安离开了陆家庄园。 “清安,你还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 许清安想用外套包住流血的伤口,才发现忘记换衣服。 她拿了纸巾,按在手腕上。 白听冬手指摩挲方向盘:“我知道你心疼魏斯律,陆延洲确实过分了。” “不,我心疼陆延洲。” 许清安将头靠在椅背上,“陆延洲”三个字刚说出口,泪意就直往上涌。 “他已经结婚,应当往前看,而不是困在对我的恨意里,以捉弄我为乐。” 她不值得,无论是爱是恨,都不值得陆延洲费心。 恨吗?白听冬心想也许不是。 不过不重要了,两人分手多年又各自结婚,纠缠他们的无论是爱是恨,都改变不了任何事。 她只祈祷这两个冤家往后少些交集,各自安好。 魏斯律目送她们离开,似笑非笑地斜睨陆延洲。 眼中愤怒已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称心和快意。 “陆先生,今天的试探结果你还满意吗?” “五年前她就给了你答案,五年后的今天,她又把答案重复了一遍。” “所以,以后请离我们夫妇远点。” 他原本还担心许清安真的打算离他而去,今日之事,让他放下心来。 许清安再怎么闹,和他终究都是一家人。 双方存在合作关系,出于利益考虑,他理应对陆延洲客气相待。 但他太想宣告自己的胜利,等了五年的胜利。 这场聚会不欢而散,德牧奥德修斯将网球叼到陆延洲面前,讨好似地摇摇尾巴。 陆延洲斜了它一眼:“走开,这点事都办不好。” 马尔斯挠了挠奥德修斯的肚子,“乖狗,去找比安卡玩。” 他给陆延洲开了一支香槟,问:“少爷,U盘还要给许小姐么?” 陆延洲自斟自酌,冷冷问道:“马尔斯,我看起来像冤种吗?” 许清安一心护着魏斯律,他再把并不明确的模糊视频给她,那和叼球的奥德修斯没有区别。 自讨没趣。 “不像。” 马尔斯摇摇头,不像冤种,像坏种。 他家少爷这两天都在训练奥德修斯,哪知道是训练好好的小狗去扑人。 方才那一幕看在许小姐眼里,可不就是坏蛋行为。 不过他没敢说出来,少爷连奥德修斯都看不惯,更别说他了。 —— “清安,你搬到我家住吧。” 从医院出来,白听冬邀请道。 许清安婉拒:“宿舍挺好的,离公司近。” 白听冬搬出来一个人住,就是为了方便谈恋爱。 她住过去,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听冬和小男友的约会。 而且宿舍没什么不好的,她可以在实验室工作到很晚再回去。 专为魏斯律研制的智能辅助行走器在李老师的帮助下,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她算了算时间,离婚前应该能研制成功。 “好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白听冬将许清安送到思序的实验大楼,下车后,许清安的手伸进驾驶室,捏了捏她的脸。 “叮咚,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最害怕看到别人同情的眼神,好似她很可怜。 爸妈走后,这种眼神如影随形。 熟人看到她,先叹口气,再说一句“可怜了这孩子”。 白听冬咧嘴一笑:“知道啦,亲爱的许小姐。” 她忘了,许清安足够坚韧。 不需要同情,只需要信任。 “还痛吗?” 孟溯光双手插兜,靠在许清安的宿舍门口。 许清安举起包扎紧实的手腕,撇撇嘴:“痛是其次,主要影响做实验。” “应该让医生给你打一针工作狂疫苗。” 孟溯光笑着拿过钥匙,帮她开门。 许清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你咬我一口,我马上去打。” 资深工作狂,非孟溯光莫属,做实验能做到走火入魔。 孟溯光敛起笑意,摆出严肃脸:“陆延洲又不会真的让狗咬到魏斯律,你何必去挡那一下。”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出于本能就那样做了。” 许清安扬起脸,双目真诚。 其实换作孟溯光遇到危险,她也会那样做。 在当时的紧急境况下,魏斯律只是一个需要她保护的人,仅此而已。 第56章 臣服于蓝色眼眸 腊月二十八,思序正式放假。 许清安和同事将实验室打扫干净,他们完全可以省略这个步骤,因为春节期间,实验室也有人值班。 许清安主动提出除夕值班,其他同事都有家人等着他们回去团聚,而她没有,在哪里守岁都一样。 守在实验室,还能和这些机器做个伴。 除夕的早晨,魏斯律给她打电话。 “你在哪?我去接你回来过年。” “不用了,我和叮咚家说好了,在她家过年。” 许清安撒了个谎,免得麻烦。 魏斯律轻笑:“傻子,又不是没有家,去她家做什么?” 他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帮助周亦谦贴福字。 许清安听见电话里传出周漫轻快的声音:“阿律,快看看对联可贴歪了。” 她默了默:“答应好了,不能反悔。” “往左一点,对。” 显然,魏斯律这话不是和她说的,似乎也没听她说什么。 “你忙吧,我先挂了。” 许清安不管魏斯律听没听见,直接挂了电话。 【我答应了听冬,就不回了,和周漫母子一起过年,我也挺膈应的。】 她敲完这段话,点了发送。 要是回去和他们过年,她就不该坐在这里,该坐在庙里。 没过一会,她的银行卡收到一笔转账。 【魏斯律:我送你的香水也没带走,转账就当是压岁钱,过完年我就去接小乖回家。】 他这句话,等于默认春节期间不会再找她。 许清安回了个“谢谢”,关掉聊天界面。 她穿好外套,到商场买年货。 看到对联和灯笼等装饰品,也买了一些。 给宿舍和实验楼都贴上,添些过年的氛围,看着喜庆。 拎着一堆东西回宿舍,看见孟溯光正给她的门贴对联。 “溯光哥,大过年的,你跑出来干什么?” “家里闹哄哄的,吵得慌,还是这里清静。” 孟溯光穿着黑色羊毛衫,袖子撸到胳膊处,露出一截肌肉虬结的小臂。 他双手举起,抚平对联。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不借助凳子也能轻易贴好对联。 许清安不了解孟溯光的家庭结构,碍于是他的私事,便没有多嘴多舌。 “我也买了对联,看来实验室要跟着享福了。” “你先把其他东西放进去,我陪你去实验室贴。” 孟溯光拍了拍手,穿上大衣锁好门。 许清安把装饰品全拿上,实验楼地方大,多少都贴得下。 她上次贴对联,还是父母尚在的幼年。 魏奶奶因为失去了儿子和儿媳,不爱过年。 每年春节,魏家的气氛比平日里还要凝重。 装饰宅子的事,都是管家安排。 许清安基本都是陪在魏奶奶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下人忙碌。 后来魏奶奶走了,她和魏斯律搬到新家。 家里人更少了,魏斯律排斥过年,索性连对联都不贴了。 “清安,快帮我看看灯笼可挂歪了。” 孟溯光的声音拉回许清安的思绪,她匆匆贴好手里的“福”字,跑过去查看。 “没歪,可正了。” “看来我的眼睛就是尺。” 孟溯光跳下凳子,环顾实验室,红彤彤一片,就连机器都被许清安贴上了小装饰。 “好了,我们可以准备年夜饭了。” “你不回家吃年夜饭?” 许清安颇觉诧异,至少孟溯光和他母亲的关系很好,他的性格也不像是奇怪家庭长大的孩子。 下午出来躲清闲就算了,哪有年夜饭都不回去吃的。 孟溯光愁得皱起眉头:“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许清安一脸困惑:“嫌弃?” “对啊,我妈嫌弃我老大不小了还没找老婆,就把我撵出来了,你可得收留我。” 孟溯光说得可怜巴巴,无辜又无奈。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许清安还以为孟溯光怕她一个人孤单,特意过来陪她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必须把孟溯光撵回家。 “以为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是专程出来陪你吧?” 孟溯光双手叉腰,微微俯身盯住她。 许清安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干咳两声,踮起脚拍了拍孟溯光的肩膀。 “既然你被撵出来了,我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地和你抱团取暖吧。” 大户人家有产业要继承,看重子嗣,孟溯光的遭遇倒是情有可原。 孟溯光散去眉眼间微不可查的紧张,爽朗笑道:“行,你管我年夜饭。” 许清安买了酒和菜,准备涮火锅,这下正好。 孟溯光提醒她:“别喝醉,一会我带你去澄江边看烟花秀。” “好啊,我许久……” 话到嘴边,许清安愣住了。 她居然有这么多许久没做过的事。 上次看烟花,还是分手前陆延洲专为她生日定制的烟花秀。 烟花在蓝色眼眸里绽放坠落,所有的光与热都被驯服,臣服于他眼底那一泓安静的温柔。 那场烟花因这双眼睛而成为她生命里最盛大的绽放,是只为她一人低垂的天穹。 她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片娃娃菜。 在她往后的人生,应该再也看不到那样绚烂的烟花了。 娃娃菜很辣,辣椒吸到喉咙里,呛得她直冒眼泪。 孟溯光为她抽了两张纸巾,“我买了一车烟花,我们可以一起放。” 为了给市民提供看烟花的最佳视野,澄江大桥今夜不许行车。 许清安和孟溯光吃完饭就来占位置,不料还有人来得更早。 桥上人头攒动,好在有工作人员执勤分流,多而不乱。 孟溯光把胳膊伸向许清安,“抓住我的胳膊,别被挤丢了。” 许清安双手牢牢抓住他,抬头看向夜空。 “砰!” 随着一声响,巨大的红色菊花在空中绽开,接着是银色的烟花瀑布,金色的流星…… 孟溯光摸出手机,一手举起。 “清安,看这里。” “什么?” 许清安循声看过去,“咔擦”一声,迷茫的样子被相机抓拍。 半张脸兜在红色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大眼睛。 “把我拍得好呆,重新……” 余下的话轻轻从唇间飘出,淡得像呼出的冷气。 “重新拍一张吧。” 身后看烟花的人群被镜头捕捉,她只扫了一眼屏幕,视线就锁住两个高挑惹眼的身影。 陆延洲和比安卡。 第57章 陆延洲的诅咒 越想躲,越躲不开。 就像学生时代,老师随机叫人站起来回答问题。 她在心里默念“别叫我,别叫我”,最后多半会听到自己的名字。 许清安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继续看烟花。 五光十色落到眼里,皆是黯淡无光。 孟溯光也注意到了误入镜头的两人,尴尬地收起手机。 “要去别处放烟花吗?” “好啊。” 许清安抓住孟溯光的胳膊,由他带着往人潮外走去。 她低下头,刻意避开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眼神。 京北允许放烟花的区域不多,河滩是最大的场地。 孟溯光点了两只仙女棒递给许清安:“听说这个是女生的出片神器,我来看看效果。” 他兴致勃勃,许清安不想扫兴。 手持仙女棒,露出笑容,在他的指挥下,摆出各种pose。 “对,就这样,太美了!” “仙女棒简直是你的时尚单品,和你一样闪闪发光。” “许小姐,请拿你的绝美侧颜震撼我的镜头。” …… 孟溯光情绪价值拉满,许清安被他感染,笑得愈发灿烂。 “溯光哥,你是不是偷偷学过说话的艺术?” “我妈说过,好饭养好嘴,好嘴说好话,我那些好饭可不是白吃的。” 孟溯光把相机拿给许清安看,“可还满意?” 镜头中的美人明眸皓齿,面若桃花。 身后是烟花绚烂的夜空,衬得她头发丝都在发光。 许清安惊叹地竖起大拇指:“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好看,一会回去全都传给我。” 她拿起相机,嫣然一笑:“溯光哥,该我给你拍了。” 孟溯光大大方方地站到河沿,从兜里拿出墨镜戴上,往栏杆上一靠,帅气俊逸。 许清安忍俊不禁,谁家好人大晚上揣着墨镜出门。 两人一直玩到零点,空中升起倒计时的烟花。 10,9,8,7……3,2,1。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许清安和孟溯光同时看向对方,异口同声地祝福。 朝停车场走去时,许清安感激道:“溯光哥,谢谢你陪我跨年。” 她今天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孟溯光虽然是豪门公子哥,身上却蕴藏着充沛的人间烟火气。 身上毫无享乐奢华的痕迹,整日泡在实验室。 座驾只有一辆路虎揽胜,开了八九年。 最看重吃,只要好吃,无论是几万一餐还是几块一餐,无论距离多远,他都乐意一试。 和这样的人相处,很难不热爱生活。 孟溯光拉开副驾的门:“彼此彼此。” 许清安刚坐进去,就有人敲窗户。 “比安卡?”她摇下车窗,“请问有事吗?” “送你的新年礼物。” 比安卡将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礼盒丢进车里,翻着白眼离开了。 许清安看向外面,没有发现陆延洲的身影。 她盯着礼盒,指腹擦过礼盒上的暗扣。 孟溯光看出她的犹豫:“既然是新年礼物,收下也没什么。” 许清安担心里面的礼物不合时宜,决定回宿舍再拆。 不远处的宾利车里,陆延洲坐在后座,看着坐到副驾的人。 “比安卡,礼物送到了吗?” 他语气温和,眉眼间却笼着深深的阴郁。 一个有夫之妇,除夕夜和男同事出来看烟花,还笑得那样明媚。 好像只有面对他时,她才会牢记身份,保持距离。 “送到了啊。” 比安卡绞着手指,眼神直视前方。 脱下的外套口袋里,凸起了一块,她把手盖在上面。 马尔斯帮她系好安全带,无奈地摇摇头。 少爷真是阴晴不定,前阵子还说不管许小姐的死活了,今晚又把U盘当新年礼物送了出去。 明明是陪比安卡出来看烟花的,许小姐一出现,少爷哪还有心思看烟花,心思都在那位身上了。 —— 回到宿舍,许清安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方形礼盒。 “啪嗒”按下暗扣,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外一弹,吓得她把礼盒丢了出去。 黑乎乎的东西从礼盒里掉出来,滑到地上。 许清安抚着心口低头去看,地上是一个极其逼真的黑猫摆件。 黑色绒毛栩栩如生,露出利齿,双目瞪圆,神情可怖。 “幼稚!” 许清安捡起来,翻转检查了一遍,确实只是一个小摆件。 陆延洲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恶趣味了? 她凝神思索片刻,打开浏览器,搜索黑猫的象征意义。 在意大利,黑猫象征霉运,送人代表诅咒。 “陆延洲,我还不够倒霉吗?” 许清安自嘲地笑了笑,把黑猫丢进垃圾桶。 转个身的功夫,她又捡了起来。 剪了一小块红布条,在黑猫脖子上系了个红领巾,狰狞的黑猫顿时看起来乖巧多了。 忙到凌晨两点多,许清安才躺到床上。 她一一回复了祝福消息,又给老师领导发去祝福。 发了条“祝大家新年快乐”的朋友圈后,她毫无困意,便漫无目的地浏览朋友圈。 除了年夜饭,就是烟花和合照。 该点赞的点赞,该评论的评论。 白听冬发了张全家福,姜玥的照片里是满满一桌年夜饭,赵远山和他的父母一起在国外旅行…… 再往下划,是周漫发的。 “人生至此万全。” 底下配了几张照片,烟花,年夜饭,其中有一张是魏斯律的背影,他在包饺子,旁边的周亦谦脸上糊满面粉。 原来魏斯律不是排斥过年,而是看和谁过。 许清安点开周漫的主页,利落地删除好友。 丢开手机,窗外传来遥远的鞭炮声。 如果拉开窗帘,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烟花。 烟花开了一整夜,早上许清安醒来时,鱼肚白的天边还有零零落落的光屑。 李老师发来消息,让她中午去吃饭。 许清安想到老师和师母无儿无女,过年怪冷清的,便应下了。 她敲开孟溯光的门:“溯光哥,中午我去老师家吃饭,你要是没安排就一起吧。” 把孟溯光一个人扔在宿舍,未免太孤单了。 孟溯光笑道:“我得回家给长辈拜年,还打算把你一起带回去呢。” “你确实该回家哄哄阿姨,我就不去打扰了。” 许清安把昨晚准备的礼物交给他:“这是孟叔叔的,这是你的。” 孟溯光双手接过:“谢谢清安,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昨晚的烟花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先走啦。” 许清安挥挥手,独自开车前往老师家。 途中买菜耽搁了一会,等她到时,院外停了两辆熟悉的车。 一辆魏斯律的迈巴赫,一辆陆延洲的库里南。 她果断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决定改日再来。 第58章 礼物喜欢吗 “小安来了。” 李缨大步迎出来,拦到许清安车前。 “你就停他们边上,要是停不进去,我让延洲来帮你。” “不用了,我可以。” 许清安赶紧制止老师进屋喊人,把车停好。 “不好意思,超市人太多,我来晚了。” “家里有菜,都说了让你空手来,还又买菜又带东西的,延洲也带了不少东西来。” 李缨唠唠叨叨地说着,帮她拎东西。 许清安在门外驻足,解释道:“老师,我和陆延洲毕业后就分手了。” 上次陆延洲说的话,给了老师误导。 与其误会不清,不如解释清楚,免得尴尬。 李缨糊涂了,一脸狐疑:“上次他不是说……” “他说的结婚生孩子,是和他的妻子。” “这,这样啊,是我糊涂,听错了话。” 李缨干笑两声,招呼许清安进屋,眼里依旧是困惑迷茫。 沈婉招呼道:“小安,你二哥和延洲都来了。” “小安先坐,我去帮你师母做饭。” 李缨推了推沈婉,两人去了厨房。 魏斯律眉眼带笑,“清安,过来坐。” 周漫坐在他身边,声音欢快:“清安,好巧啊。” 许清安淡淡回应:“新年好。” 陆延洲独自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剥橘子,对这边的动静置若罔闻。 许清安扫了眼客厅,她坐在哪都不合适,便推开了厨房的门。 “师母,我帮你做饭。” 李缨正和沈婉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看到她进来,忙止住话匣。 “不用,你去外边喝茶,你老师除了会搞科研,下厨也是一把好手。” 沈婉附和:“是啊,厨房油烟气重,小姑娘家家的,别熏到了。” 许清安猜测他俩还要再八卦一会,便自觉地点头出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客厅,周漫就问:“清安,昨晚怎么没回家过年?我和阿律还包了好多饺子呢。” “清安年纪小,又没孩子,不需要守在家里围着灶台转。” 魏斯律重重放下茶盏,语气颇为不悦。 周漫闻言,脸色发白,眼里的神气化为怨气。 “到底是过年,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我不是怕她孤单么?” 魏斯律笑着看向许清安:“昨晚和白听冬玩得开心吗?” “我们去看了烟花秀。” 说这话时,许清安的余光瞥了瞥陆延洲。 他在看电视上复播的联欢晚会,似乎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 她抬脚离开客厅,到院子里溜达。 天气寒冷,除了上次来时看到的梅花,还有一株红色山茶花开得正盛。 老师和师母手巧,纵使是寒冬,院子里也生机勃勃,不见丝毫枯败迹象。 吃饭时,沈婉还剪了两支山茶花插瓶,放在桌上当点缀。 “我有好些年没见过小律了,是你们李老师提了一嘴,说你是清安的二哥,可以请来一起聚聚,希望没有耽误你的时间。” 魏斯律温和地笑道:“沈老师说的哪里话,我一直想来看看,就怕打扰了两位老师。” “只要两位老师不嫌弃,我以后就带清安常来坐坐。” “好啊,周漫也一起来,我和李老师就爱和你们年轻人聊天。” 沈婉喜笑颜开,用公筷给几人添菜。 “我当时还在新闻上看到了你们订婚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此言一出,席间碗筷的碰撞声都静止了。 魏斯律看了眼许清安,轻笑:“沈老师,我的妻子是清安,结婚五年了。” “咳咳!” 李缨被酒呛到,辣得脖子都红了。 他看向默默吃菜的许清安,难以置信地问:“你嫁给了小律?” 许清安点头,“嗯,毕业后就结婚了。” 李缨指着周漫:“那她呢?” “我和漫漫现在是朋友。” 魏斯律的语气平和,握住许清安的手。 “两位老师尽可放心,我们很恩爱。” “吃菜吧。” 许清安把手抽出来,给他夹了菜。 李缨和沈婉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担忧。 魏斯律和周漫同坐一辆车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朋友。 许清安独自开车前来,和魏斯律没什么交流,怎么看都不像恩爱夫妻。 还有陆延洲,基本没怎么说话,远不如上次来时活跃。 这顿饭吃得很尴尬,许清安为了不让老师扫兴,一直说说笑笑。 可她说得越多,老师看她的眼神就越怪。 吃完饭,魏斯律和陆延洲陪李老师玩了会牌。 李缨实在坐不住,便让他们各自去忙。 几人告辞,沈婉拉住许清安。 “清安,你眼神好手又巧,留下来帮我绣幅字画。” 魏斯律笑道:“我左右闲着,留下来等会清安吧。” 沈婉直接撵人:“你李老师下午要出门,我还要绣花,你留在这倒让我不自在,大小是个客人。” “清安,那我就不打扰你和沈老师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魏斯律交代了几句,带着周漫离去。 陆延洲看了眼许清安,她在和沈老师说话,情绪稳定。 方才和魏斯律的相处,也没有任何异常。 是没看?还是不信? 跳江时的双腿用力,意大利赌场里监控的清晰抓拍,都指向一件事。 魏斯律的残疾,是装的。 他让人对视频做了处理,只要点开看了,必定能看出可疑之处。 许清安察觉到他的注视,回望过去。 陆延洲趁沈婉去里屋,意味深长地笑问:“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无聊又幼稚,烦请陆先生以后不要再费心给我送任何东西。” 许清安的语气含讥带讽,毫不客气。 大过年的,特意送个黑猫摆件诅咒她,还要来问她喜不喜欢。 她的笑话还不够多吗?她的笑话就这样好看吗? 原来是看了,但不信。 果然如此。 陆延洲的心往下一沉,眼神骤然冷淡,薄唇紧抿,下颌线似乎更凌厉了。 大衣衣摆擦过许清安,带起一阵风,大步离去。 许清安一头雾水,明明是他先诅咒她霉运加身,怎么他还委屈起来了? 她猜不透,也懒得猜。 “师母,我帮你绣字画吧。” “大过年的,我哪里舍得留你干活。” 沈婉关上院门,牵着许清安在茶室坐下。 “老实告诉我,你和小洲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9章 帮陆总抢女人 “师母,现如今我已嫁他已娶,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许清安捧起天青色瓷盏,指腹摩挲光滑的瓷器。 关于过往,再提已是味同嚼蜡。 她和陆延洲分手的真相,只有白听冬知晓。 奶奶求她时,魏斯律不在场,所以连他都不知道。 “好,我们不聊过去,那现在呢?” 沈婉慈爱地端详许清安,这孩子上大学时开朗热烈,对一切充满热情。 现在看似在笑,眼底却隐藏着淡淡的哀伤。 许清安思忖片刻,轻声说道:“今年年底我会和魏斯律离婚。” 沈老师是中文系教授,还是作家,心思细腻敏锐。 她的伪装骗得了其他人,骗不了沈老师。 “清安,我从不把你当外人,说话不怕你生气。” “二十来岁是才开始体验人生的阶段,你没有父母,凡事没个长辈帮你把控兜底。” “自个儿乱闯乱撞的,难免淋到风雨摔到坑里,深一脚浅一脚,撞南墙塌东墙,这都不要紧。” “人生很长,容错率太高了,要紧的是你千万别灰心,别丢掉重新来过的勇气。” 沈婉抬手,轻轻抚过许清安的头。 她没有孩子,她的学生就是她的孩子。 而这些孩子中,她尤为偏爱她家老李的这个女学生。 许清安静静听着,鼻头酸涩。 “你李老师和我说,你或许不是他的学生里最聪明的,但你绝对是最出色的。” “因为你做实验从不怕失败,反而乐在其中,从一次次失败中,获取准确的数据。” “小安,拿出你大学时的那股子心气,我和李老师就在你身后。” 沈婉不清楚许清安为什么会嫁给魏斯律,但今天这一顿饭,她就看出许清安陷入了错误的婚姻泥沼。 小姑娘家最容易为情所困,自伤自苦。 她内心忧虑,才把许清安留下来。 许清安眼眶湿润,双手揽住沈婉的脖子,像只猫儿似的,脑袋在她的针织衫上蹭了蹭。 “师母,谢谢您。” 魏奶奶走后,再没有人这样真真切切地关注她的生活了。 道理不难懂,抚慰人心的教导却难得。 陆延洲从老师家离开,回到庄园时,发现家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魏珉泽看到他进屋,立刻起身。 “陆总,给你拜年了。” “魏总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直说。” 陆延洲脱下大衣交给佣人,洗了手后坐下来,神情冷淡地注视着来人。 “陆总直爽性子,我就不绕弯子了。” “关于我和魏斯律在集团内部的矛盾,不知陆总为什么会帮他?” 魏珉泽本来和魏斯律斗得不相上下,谁知陆延洲一插手,情势就偏向了魏斯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魏总找人绑架许清安时,就没考虑过她是我的前女友?” 陆延洲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又把茶壶推给魏珉泽。 魏珉泽脸色微变:“清安算我半个妹妹,我不会害她,绑架真不是我干的。” 替罪羊已死,这事查无可查。 他不禁后悔陪周漫那个疯子闹这一出,大费周章,半点好处都没讨到。 “马尔斯,送客。” 陆延洲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姿态,眼眸深邃,看向色泽光润的茶汤,丝毫没把魏珉泽放在眼里。 魏珉泽忙道:“陆总,你要是放不下许清安,更应该和我合作。” “噢?”陆延洲饶有兴趣地掀起眼皮,“怎么个合作法?” 魏珉泽松了口气,笑着说出心中谋算。 “我们联手把魏斯律逼到绝境,清安重情,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等她来求陆总,便是任陆总采撷。” “确实有趣。” 陆延洲唇角弧度慢慢下压,眼神骤然凌厉,周身气场强得骇人。 “你把我陆某人当什么了?又把许清安当什么了?” 就算是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魏珉泽,此刻也被镇住了。 “陆总此言何意?” 陆延洲起身走到魏珉泽面前,茶盏倾斜,茶汤尽数浇到他头上。 “你要是再敢动许清安一根毫毛,就不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了。” 魏珉泽活了三十余载,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他的身体似是被定住了,唇色几乎与脸色一般苍白。 茶汤从头上流到脸上,再滴到昂贵的西装上,顷刻间就泡烂了他的自尊心。 他的手用力握拳,手背青筋直跳。 “我,我这不是在帮陆总抢女人吗?” “难道陆总就眼睁睁看着清安被魏斯律那个残废欺辱?他都和其他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把清安撵出家门了。” 陆延洲眼眸晦暗了一瞬,烦躁把瓷盏丢进垃圾桶。 “许清安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选择的权利,任何人都不能强制她做出选择,包括我。” 魏珉泽擦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咬牙问道:“我要怎么做,陆总才能不插手魏氏集团的内斗?” “晚了,从你绑架许清安的那一刻起,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陆延洲重新坐下,长腿叠起,奥德修斯爬上沙发,把脑袋搭在他的大腿上。 魏珉泽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没想到行事毫无章法,简直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他不想放弃,他不甘心。 “陆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我赢了魏斯律,我就把魏氏集团每年百分之十的净利润分给你。” “你把整个魏氏集团送我,我都嫌塞牙。” 陆延洲身体微微后靠,眉梢微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奥德修斯的头。 “魏总,钱不是万能的,我最反感有几个臭钱就不把人当人的渣滓。” 尤其是他花几个臭钱,就险些让许清安丧命。 魏珉泽见他油盐不进,彻底怒了。 “陆总,兔子急了还咬人,你别欺人太甚!” “我在三教九流云集的赌场里学会走路,刀叉还用不熟练的年纪,就学会了开枪。” “纵然如此,我也信奉法治社会,一切按法律办事。” “魏总,我做的事合法合规,你却未必。” 陆延洲声音不高,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足以令人噤若寒蝉。 “马尔斯,你是死人吗?” 死人马尔斯回过神,冷着脸做了个请的手势:“魏先生,请。” 魏珉泽黑着脸离开,头上的茶水被风一吹,冻得他眼中凝结一层仇恨的冰。 第60章 许清安小三上位 许清安正月初二就回到实验室了,开春思序要发布新产品,她想赶赶进度。 孟溯光打趣她:“大过年就来上班,叔叔这是给你包了多少压岁钱?” “我不用走亲戚,倒是你,怎么也来了?” 说到亲戚,许清安想起前阵子在医院偶遇的午老太太。 那些所谓的亲戚,连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都比不上。 孟溯光耸耸肩:“家里没人,爸妈飞港岛,三个姐姐飞欧洲,我飞实验室。” 许清安诧异,“你居然有三个姐姐,好羡慕。” “是啊,爱多得像浓稠齁甜的奶油。” 孟溯光笑笑,眼里露出几分疲惫。 由于他是家族唯一的男孩,从小就备受关注,集所有人的期待和托举于一身。 该学什么,该做什么,都被计划好了。 三个姐姐的经商头脑不比他差,却只能游离于家族产业的边缘位置。 他厌倦了被特殊对待的感觉,也不忿于姐姐们受到的不公。 于是一头扎进实验室,和机器打交道。 尽管现在姐姐们接手的生意越来越多,做得也越来越出色,长辈们还是会劝他离开实验室,担起家族责任。 他话锋一转:“说到奶油,买个蛋糕做下午茶吧,想吃什么?” “不太甜的我都可以,我接个电话。” 许清安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摸出响起的手机。 “刘婶,新年好呀。” “太太,家里来了个老太太,说是你的奶奶,先生不在,周小姐接待的。” 刘婶似乎在外面打的电话,听筒里呼呼直刮风。 许清安蹙眉:“老太太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周小姐把她带进茶室,特意避开了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刘婶。” 许清安挂断电话,午老太太强横自私了一辈子,去魏家找她,准没好事。 她一个老太太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怕被周漫利用。 许清安和孟溯光说了一声,匆匆离开实验楼。 她径直开车赶到魏家,周漫正在客厅陪周亦谦看绘本,不见午老太太的影子。 “老太太呢?” 周漫眼皮微掀,冷笑:“许小姐真有手段,人搬出去了,还留个耳报神。” “就算我搬出去了,这里的女主人依然是我。” “你,一个靠孩子耍宝卖乖的小三罢了。” 许清安见不得刘婶被奚落,便顾不上周亦谦还在,出言驳斥。 “许清安,少自欺欺人,不被选择的才是小三。” “你之所以搬出去,不是因为阿律没选择你吗?” 周漫冷眼瞧她,眼中怒气冲冲。 她是周家大小姐,是魏斯律曾经高调订婚的未婚妻。 需要去争去抢的才是小三,她才不是。 许清安面不改色,反唇相讥:“商品才需要被选择,我搬出去,是我不稀罕。” “周大小姐,我不要的男人,你倒宝贝得很。” 她太清楚怎么戳周漫的心窝了,这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大小姐,处处都要强人一头。 尤其是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周漫最是看不上。 周漫气急败坏,怒斥:“那你就滚出去!” 许清安追问:“午老太太呢?” “已经走了,你的奶奶来讨钱,我就施舍了她,难道我还要留乞丐住下来?” 周漫面带讥讽,眼里满是鄙夷。 许清安没有再理会她,开车离去。 父母死后,午老太太协助小儿子午承抢夺她家的财产。 按理说他们现在的日子应该不错,老太太怎会过来要钱? 午承家居住的那一块早几年就拆迁了,她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许清安不关心他们是穷是富,就怕午老太太作妖。 她还在开车,白听冬打来电话。 “清安,快看我给你发送的直播链接。” 许清安顿觉不妙,在路边停车,打开链接。 某直播软件上,午老太太对着镜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孙女许清安对她不闻不问,大过年的让她流落街头。 看她的直播背景,是在一座桥上。 “我大儿子死了,小儿子失踪,孙女嫁、入豪门,嫌我老婆子丢人,连门都不让我进……” “大家看,这就是我孙女许清安的照片,她是魏氏集团总裁的夫人。” 老太太一张脸被风吹得干黄,看起来格外凄惨。 直播间的评论几乎都是辱骂许清安,其中有几条格外惹眼。 【京圈纨绔女:居然是她!我们这个圈子里一起玩的都知道,她是小三上位。】 【全球旅居ing:听说魏太太把她养在家里,她却恩将仇报,勾引魏家小少爷,把小少爷的未婚妻周小姐逼到国外!】 【王公子:我有小道消息,周大小姐被逼走时,已经怀孕了。】 …… 一经几人爆料,直播间顿时开始刷屏。 通过链接分享,点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不再关心那个在寒风中受冻寻死觅活的老太太,而是集中火力辱骂许清安。 甚至有人放出了她的照片,说她为了嫁豪门去整了容,还煞有介事地放出了她不认得是谁的丑照。 更有甚者,说她为了留在魏家,雇人撞废魏斯律。 结婚多年不生孩子,只为了死后独吞魏斯律的财产。 有人诅咒她出门被车撞,还有人说她父母死得活该,还有人说她是天生贱种…… 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在屏幕上滚动, 许清安握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 体内的血液似乎被冻住,冷得人感受不到温度。 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仅凭只言片语吗,怎么就能对她生出这样大的恶意?怎么就能打出这样歹毒的字眼? 而她的奶奶午老太太不仅没有制止,反而默认,在直播间里道歉,说她没有教导好孙女,罪有应得。 她知人心难测,但从不以恶意去揣测他人。 她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能坏成这样。 有人打来电话,她无措地接通。 “清安,清安,你在听我说吗?” 魏斯律一连喊了几声,许清安才回过神。 她喃喃回道:“我在。” 这时,白听冬的消息再次弹出来。 午老太太的直播被投屏到几个商圈大屏幕上了,还附带了她的高清照片。 “小乖,待在车里别动,我现在就去接你。” 魏斯律的声音沉稳有力,许清安却如遭霹雳。 他怎么知道她在车里,又怎么知道她的车在哪里? 第61章 我深爱我的太太 魏斯律很快就来了,他让许清安换到他的车里,另有司机去开许清安的车。 魏斯律将她揽到怀里:“商业圈的投屏已经撤下,午老太太的直播也封了,没事了,小安。” 怎么会没事呢? 许清安推开他,看向窗外,苍白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痕。 那些恶毒的字眼已经深深伤害了她,尤其这场突如其来的网暴,还是她的亲奶奶带来的。 八岁时插进心口的剑,剑柄再次被午老太太握住,一剑将她彻底捅穿。 连血缘关系都能伤人至深,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靠的? 魏斯律助理的电话被打爆了,大多是新闻媒体打来的。 “魏总,有多家记者想要采访你和太太。” 魏斯律沉吟片刻:“挑选几家,让他们去公司会客室等着,我会单独接受采访。” “清安,我先把你送回家。” 他抬手将许清安的长发别到耳后,语气温和。 “把我送到叮咚家。” 许清安急需调整乱成一团的心绪,魏家显然不适合她。 魏斯律面露担忧:“这个时候回家更好,我忙完公司的事就回去陪你。” “停车。” 许清安才不需要他的陪伴,要不是他处理不好私生活,她根本不会经历这些。 魏斯律看了眼固执的许清安,无奈妥协:“好,都听你的。” 白听冬收到消息,牵着立夏立秋下来接许清安。 “我这里安保很严,放心吧。” “车子就停在楼下,最好不要单独出行。” 魏斯律耐心嘱咐,转身时眼中露出冷厉。 半个小时后,他赶回公司,门外围满了记者,网红还有吃瓜群众。 安保人员护着他的车平稳驶入集团,几位记者正在会客室静静等待。 魏斯律没开口前,他们不敢轻易发问。 “开始吧。” 魏斯律坐在主位,泰然自若地示意。 “魏先生,请问毫无背景的许小姐为何能成为您的夫人?” “我希望你称呼我爱人为魏太太。”魏斯律温声提醒。 “我爱人年幼时父母双亡,在我家老太太膝下长大,我们青梅竹马,由老太太做主,定下了我们的婚事。” 另一位记者问:“请问您和周小姐取消婚约,是魏太太的缘故吗?” “众所周知,魏周两家的婚约是在我双腿残疾后取消的。” 魏斯律顿了顿,眸色森冷。 “至于为何取消,你们可以去采访周家二老。” “魏先生,请问你如何解释这张照片?” 记者拿出一张照片,起身展示给大家看。 照片中,魏斯律抱着周亦谦,周漫靠在他们身边,看起来格外亲密。 魏斯律脸色微变,“从哪里得到这张照片的?” 他看向助理季凌,季凌微微点头。 “知情人发布在社交平台,我打印了其中一张,请问魏先生,您和周小姐还有这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记者举着照片,步步紧逼。 季凌语气严肃地问:“记者先生,我们并未在社交平台看到相关照片,你确定不是合成的?” “当然不是,我是在……” 记者打开下载照片的页面链接,发现已经失效,而且所有平台都找不到相关照片了。 魏斯律双手交握,往后一靠,“下一个问题。” 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们的采访谨慎了很多。 采访结束后,魏斯律发表了声明。 “我司法务部已在搜集证据,将对所有造谣者追究法律责任。” “以及,我深爱我的太太,她善良可爱,从未插足任何人的感情,毕竟当年是我先爱上的她。” “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占用各位的时间,实感抱歉。” 魏斯律微笑颔首,离开了会客室。 片刻后,季凌走进办公室。 “魏总,那几位记者和他们的上司都已经安排好了。” 魏斯律点头,淡声询问:“午老太太呢?” “听说您要给她养老,还能照顾照顾她小儿子,乐呵呵地跟我们的人走了。” 季凌又补了一句:“您要见她吗?” “等她死了,如果清安愿意去吊唁,到那时自会再见。” “在此之前,不要再让他们和清安扯上任何关系。” 魏斯律神情冷酷,眼里尽是厌恶。 他至今记得许清安被接到魏家时,脆弱的可怜模样。 小脸冻得通红,皮肤枯黄干燥。 手指红肿,长满流脓的冻疮,老太太请名医治了好久,才确保那双手没有留疤。 严寒冬夜,脚上连双袜子都没穿。 那双大眼睛看人时畏畏缩缩,一点动静就吓得哆嗦。 带去体检,瘦弱的身体一堆毛病,身上还有被殴打的伤痕。 老太太精心养了半个月,小丫头才开口说话。 要不是老太太惦记她,派人查问,许清安会冻死在那个冬夜。 那些所谓的血脉亲人,和禽兽无异。 他们害怕许清安长大,便想着法子让她无法长大。 季凌应声:“明白。” “老太太身体健朗,不必特别照顾,自力更生就好。” “她再敢生事,就告诉她,我会把她小儿子送到天上,去和我的岳父岳母赔罪。” 魏斯律脸色阴沉如水,苍白的面容上笼着阴郁戾气。 许清安不知午老太太正在离开京北的路上,她也不敢去看手机。 所有社交账号已经沦陷,评论区和私信全是尖酸刻薄的辱骂和诅咒。 白听冬不断点触平板屏幕,稍稍呼出一口浊气。 “清安,网上搜不到任何关于你的话题了,那些造谣辱骂的账号全都显示已经注销。” “魏斯律可算办了件人事,在几个小时内就阻止了事情发酵。” 许清安冷嗤:“如果不是他,我本不用遭受这些。” 她的心脏依旧冷得发颤,那些辱骂依旧在耳畔叫嚣。 五年前忍痛分手,承担起照顾魏斯律的责任。 无微不至地陪伴,却被造谣成小三上位,谋财害命,怎能叫她不委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无疑是周漫。 今日伤害她的这些人,其中就包括一再袒护周漫的魏斯律。 他什么话都没说,却比那些谣言还要伤人。 白听冬默默抱住她,柔声安慰:“宝贝,等年底离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的,只要你需要,我永远在你身边。” 许清安将头靠在她肩上,“所以我来你这里了,可能还需要住一阵子。” 不知是谁爆料她是思序掌权人孟琢成的秘书,说她靠蓄意勾引孟琢成才进入集团。 因为这个爆料,有人骂她是惯三。 她最在意的是,又把孟琢成牵扯进舆论风波里了。 洁身自好的孟叔叔,四十多年零绯闻。 她一出现,就连累他上了两次不光彩的热搜。 太丢脸,太狼狈。 这段时间她最好不要在思序出现,免得让流言愈演愈烈。 白听冬拍了拍她的背:“随便住,住一辈子都没问题。” 许清安想到什么,问:“对了,你有探测仪吗?” 第62章 渣男?人渣! “清安,你要做什么?” 白听冬将探测仪拿给许清安,跟着她下楼。 “验证我的猜想。” 许清安打开车门,用探测仪里里外外扫描。 探测仪靠近驾驶座时,红色的指示灯不停闪烁,并发出“嘀嘀嘀”的响声。 许清安手臂一僵,连忙把手伸到座椅底部摸索。 在座椅靠里位置,她摸到一点凸起的硬块。 用力一抠,一块小金属落到掌心。 看到手里的小物件,她脸色煞白,心脏跳得飞快。 白听冬不安地问:“这是什么?” 许清安颤声回道:“定位器。” 在大学时为了某个课题研究,她拆解了几十个这种小玩意,一眼就能认出这个金属块的用途。 “是周漫?” 白听冬倒吸一口凉气,怒火中烧。 如果是周漫,她想对许清安做点什么,就能凭借这个定位器追踪她,想想就令人感到后怕。 “是魏斯律。” 许清安用力握紧手,金属块硌得掌心生疼。 魏斯律让她在车里待着别动时,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恐怖的念头。 她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谁知真是这样。 想到魏斯律送她这辆车当做结婚礼物时,就安装了定位器,她惊得直冒虚汗。 相识十八年,同床共枕五年,她从未真正认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魏斯律居然没有发现她的车日日开往思序集团,是周漫母子回国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还是他早就知道,在装聋作哑? 许清安没心思猜测,反正不重要了,已经有人爆出她在思序上班。 从今天过后,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生活了。 她双腿发软,扶着车身缓缓蹲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周漫回来后,她一次又一次对魏斯律失望。 这还是第一次,她对他产生惧怕。 白听冬显然也被吓到了,“给我吧,我丢进垃圾桶。” 如今看来,魏斯律不仅是渣男,还是人渣。 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许清安,唯独魏斯律不应该。 许清安摇头:“不,没了这个,他说不定会安装更隐蔽的。” 定位器一旦被发现,便丧失了它的作用。 她不清楚魏斯律有什么意图,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在此彻底崩塌。 在没有上班前,她都是围着他转,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清安把定位器放回原处,手机恰好在这时收到魏斯律发来的消息。 【魏斯律:你一直没有辞职?】 原来是没有发现她在上班。 【嗯,我不会辞职。】 许清安忍住质问他的冲动,回了消息。 【魏斯律:为什么骗我?】 【因为你不同意我上班,我怕给思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许清安如实回答。 隔了半晌,魏斯律才发来下一条消息。 【魏斯律:小乖,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再骗我任何事。】 许清安看着那个“骗”字,颇为好笑。 他偷偷在她车上装定位器,就不是欺骗吗? 【如果你阻挠我的选择,我依旧会这么做。】 【魏斯律,这不叫骗,这叫没必要再事事交代的分道扬镳。】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再次嗡嗡震动。 【魏斯律:我们各退一步,我允许你去思序上班,但是只许在实验室工作,听话。】 许清安没有再回,把手机丢到一边。 白听冬给她切了水果,热了一杯牛奶。 “你没有和魏斯律说这事是周漫指使的吗?” “我说了也没用,只要周漫掉几滴眼泪,再把周亦谦推到魏斯律怀里,他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许清安捧起热牛奶,屋内有暖气,可她依然觉得很冷。 “如果他有心调查,根本不用我说,午老太太直播前就见过周漫,刘婶可以作证。” 如她所料,此刻的魏家,气氛压抑。 魏斯律冷着脸询问:“刘婶,你确定午老太太今日来这里见过漫漫?” “我不会认错,那老太太的直播我看了,就是她。” 周漫坐在沙发上,委屈地望着魏斯律。 “阿律,她是来找清安要钱的,你说过他们家对清安很不好,所以我就花点钱直接把人打发了。” “她直播抹黑造谣清安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刘婶没好气道:“如果只是给钱,为什么要把人带到茶室,生怕被人瞧见?” “刘婶,你在这里干久了,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周漫不客气地说道,瞥到魏斯律脸色沉了沉,语气缓和了几分。 “清安是阿律的妻子,堂堂总裁夫人,她的奶奶为了几个钱,撒泼打滚胡搅蛮缠,我避开你们,是为了维护清安的体面。” 她往前一步,跪坐在魏斯律面前,抬起眼尾泛红的双眸。 “阿律,你大可以去问老太太,还能去查那些造谣者的ip地址。” “我问心无愧,随便你调查盘问。” 她并未直接指使老太太,只是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暗示。 就算老太太原话告诉魏斯律,她也解释得清。 魏斯律确实问了,从老太太的话里,听不出是周漫指使的。 而周漫的确给了老太太一笔钱,让她以后离许清安远点。 至于那几个最开始造谣的账号,经过调查,属于国外ip。 周漫察言观色,暗暗松了口气,泪珠适时从眼角滚落。 “阿律,你说会补偿我们母子,可是自从我回国,总是在受委屈。” “我错就错在当初放不下你,一意孤行,生下谦谦。” “还错在带着谦谦这个孽种回国,打扰你的生活。” “我今天真的只是想帮清安……” 说到后面,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周亦谦“哇”的哭出声,扑到她怀里。 “妈咪,别哭了。” “魏叔叔,求你不要骂妈咪,谦谦错了,谦谦再也不调皮了。” 魏斯律看着那张和他极为相似的脸上挂满泪珠,冷硬的心渐渐软下来。 他扶起周漫,把周亦谦抱到膝上。 “谦谦,我没有骂妈咪,也没有怪你。” “是魏叔叔声音太大了,我道歉。” 周漫撇了撇嘴,娇嗔道:“你可不能放过指使的人,害我比窦娥还冤,还把我们谦谦的正面照曝光了。” 说到这里,她恨恨地咬牙。 魏斯律对许清安还是太在乎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删除所有关于许清安的话题,甚至为了她接受记者采访。 不过消除网络谣言容易,消除人心中的成见却很难。 就算魏斯律出面澄清,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许清安是小三上位。 一个空有美貌的女人过得顺风顺水,会遭致男人的意淫,女人的嫉恨。 譬如她,就见不得许清安过得太好。 她恨她。 第63章 陆延洲,我欠你的还清了吗 “宝宝,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白听冬边换衣服,边问请假的许清安。 许清安懒洋洋地撸猫:“你忙你的,我去击剑馆,车借我。” 她需要做点喜欢的事,熬过这几天。 “我车多,随便开。” 白听冬拉开玄关处的抽屉,里面有五六个车钥匙。 许清安随手拿了一个,和姐妹一起下楼,两人在地下车库分开。 击剑馆的老板星星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小美女。” “好久不见,漂亮姐姐。” 许清安不知道老板的真名,这里的人都喊她星星。 她从高中开始,就喊她漂亮姐姐。 星星揽住她的肩膀:“有五六年没来了吧,听说你当小三去了?” 虽然网上的相关话题全都删了,但架不住有些网友手快,一些截图和谣言还在社交群里传播。 她昨天没少收到八卦的消息,都是许清安高中和大学时的校友。 校花当小三傍富豪,多有意思的谈资。 “这并不好笑。”许清安白了她一眼,“去年年底来过,当时你不在。” 星星一点都没变,大大咧咧,说话尖锐。 “你长成这样,当小三可谓是轻而易举。” 许清安板起脸:“我要生气了。” “好吧好吧,小公主,我错了。” “为了维护你,我一直在高强度对线,打字都要打出腱鞘炎了,别没良心。” 星星倒了杯啤酒,递给许清安,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她是陆延洲和许清安爱情的见证者,虽然他们分手了,但她相信许清安还没蠢到去当小三。 许清安接过来一饮而尽,“谢谢,要不要陪我练两局?” 星星看向她的身后,露出看戏的眼神。 “恐怕有人比我更适合。” 许清安扭头去看,沮丧地叹了口气。 京北可真小。 陆延洲一身休闲装,背着装备走进来。 “其实我更喜欢单练。” 她放下酒杯,独自走进无人的场馆。 下一刻,关上的门就被推开。 “我又不是热衷花边新闻的娱记,躲什么?” 陆延洲耍了个剑花,垂眸凝视许清安。 他早已看不透她。 许清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讽刺表情,微微一笑。 “陆总,没必要专程来我面前看笑话吧?” “当然有必要,看见你背叛我以后,落得个一身狼藉,我就放心了。” 陆延洲步步逼近,直至感受到面前之人因懊恼而紊乱的鼻息,才驻足低头。 近在咫尺的长睫如鸦羽般颤动,消失在视野边缘。 许清安退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是啊,我遭到报应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延洲盯着那双倔强的眼眸,想到她对魏斯律的维护和纵容。 诸多言语到了嘴边,只剩伤人的话。 “我不满意的太多了,比如你和魏斯律还没有分开,又比如魏斯律五年前失去的不是命。” “背叛我的是你,和他无关。” 许清安深吸一口气,拿出明晃晃的剑。 “来吗?” 陆延洲握紧剑柄,心口堵得慌。 片刻后,沉声道:“去换衣服吧。” “不用,反正我们最熟悉彼此的招式,除非你不想躲。” 许清安脱掉外套,挽起衣袖。 陆延洲弯起唇角:“那你可要留神了。” “该注意的人是你,毕竟从来只有你受伤,不是吗?” 许清安一语双关,眼中情绪淡然。 陆延洲眼神骤冷,持剑直刺。 “我会让着许清安,可不会让着魏太太。” 许清安灵巧躲开:“不需要,我有魏先生就够了。” “就算他会伤害你?” 陆延洲眸色闪烁,举剑试探。 许清安勾起红唇:“他给予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 陆延洲发出一声讥笑,深邃的眼眸冷得像万年冰川,寒气逼人。 他剑剑迅疾,毫不留情。 许清安凭借记忆,招招躲开。 眼见着一剑直刺胸口,她忽然停止躲闪,身体甚至往前迎了一步。 陆延洲力道很大,纵使剑端有小球,那把剑依旧划破毛衫,刺进了许清安的身体里。 他的瞳孔倏然睁大,吼道:“许清安,你疯了!” “如果觉得还不够解恨,可以继续往里刺。” 许清安忍住剧痛,直勾勾地盯着他。 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尖流出来,迅速染红白色毛衫。 陆延洲不知哪来的力气,“啪”的一声,空手把剑折断。 许清安看着他的双手被剑刃划破,鲜血直流,惊恐地瞪圆双目。 “陆延洲,你干什么?” “许清安,我真是欠你的!” 陆延洲咬牙低骂,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外冲去。 他把许清安放到后座,忍痛握住方向盘。 “陆延洲,我欠你的还清了吗?” 许清安靠在座椅上,双手温热黏腻,车内充斥着血腥气。 陆延洲脸色黑沉,紧抿薄唇,没有搭理她。 他们很快抵达医院,医生看到许清安胸口的半截剑头,立刻安排手术。 陆延洲坐在手术室外,脸上的线条绷得死紧。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两道弧影,阴影之下,目光是骇人的凌厉。 无形的低气压以他为中心,沉甸甸地凝结在身周,令人不敢靠近。 护士壮着胆低声提醒:“陆先生,请去医务室包扎伤口。” 陆延洲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双手,淡淡道:“就在这处理。” 许清安句句激将,显然是故意惹他发怒。 落入这样拙劣的圈套,他真是愚蠢至极。 半个小时后,许清安被推出手术室。 “陆先生,剑头已经取出来了,好在剑头刺得不算太深,也没有伤及要害。” “谢谢。” 陆延洲听医生说完注意事项,缓步走到病床前。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她双眸定定地睁着,眼眶泛红,泪水在灯光下晃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他的上衣领口微微歪斜,是抱着她时压乱的。 他没有整理,只是站在那里,显得有些落魄。 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隔着千重迷雾。 “你的手……” 半晌后,许清安轻声开口。 他的两只手都缠上了纱布,隐隐可见血渍。 “许清安,这下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 陆延洲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忽而想起如今的她又不会心疼,便任凭双手垂在身侧。 “对不起。” 许清安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头,她真够无耻的。 居然试图用这种自私卑鄙的方式,抵消自己曾经对陆延洲的伤害。 从来只有他受伤,想到自己在击剑馆说的话,她心痛得喘不过气。 “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你才能解恨。” 她本意是想让陆延洲消消怨气,谁知适得其反,他的怨气更深了。 第64章 去魏氏击溃谣言 陆延洲静静凝望,蓝色双眸恍如暗流涌动的海面。 那张苍白的小脸,看似脆弱,实则残忍。 “好好养伤,白听冬一会过来。” 他没有回应,转身离去。 许清安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无声掉落。 白听冬赶到时,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 “陆延洲又欺负你了?” “是我又伤害了他。” 许清安抬起手臂,压在双眼上。 “叮咚,我把事情都搞砸了。” 白听冬俯身安慰:“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想不明白,陆延洲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像个幽灵,不时在许清安身边飘荡。 五年多的时间,就算丧偶,也该走出来了。 许清安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医院就住了五天。 回去上班第一天,她到总部送文件。 尽管议论声很小,还是瞒不过敏感的耳朵。 “你们说她会是小三吗?长得确实漂亮。” “多半是,听说她毫无工作经验,面试都被咱们公司拒绝了,结果孟总直接开后门,让她进来了。” “真有手段,连孟总那样的正人君子都躲不掉。” “如果不是小三上位,怎么不去魏氏上班,反而来我们这,还不是怕丢人。” “周小姐就在魏氏上班,这叫身正不怕影子歪。” …… 许清安加快步伐,谣言却像长了脚,一路尾随它。 直到抵达九十六楼,才彻底摆脱嘈杂声。 姜玥笑嘻嘻地抱住她:“清安,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不同于实验楼员工过年都要值班,他们昨天才正式上班。 她一直担心许清安,又不敢发消息询问。 许清安看到她,心情好了很多。 “我现在是过街老鼠,你可得离我远点。” “就凭你送的那条意大利手工纯羊绒毛毯,谁敢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我就敢和谁翻脸。” 姜玥双手叉腰,义正言辞。 许清安笑道:“那条毯子真是物超所值了。” 姜玥信她,其他人的议论一下子就不重要了。 赵特助从办公室出来,“清安,孟总在等你。” “我这就去。”许清安推开门,“孟叔叔,有个文件需要您签名。” “坐。” 孟琢成给她接了杯水,坐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脸色灰扑扑的,不像个小姑娘样。” 许清安耸耸肩:“孟叔叔,我今年就要满二十六了,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言叙都走十八年了,十八年,正好是一个孩子成年所需的时间。” 孟琢成注视着许清安,发出意味深长地感叹。 许清安垂眸:“妈妈肯定对我失望极了。” “那就不要让她失望。” 孟琢成抽出一沓文件,放到她面前。 “我们和魏氏有个技术合作,要遣派技术人员去他们那里。” 许清安惊讶地问:“孟叔叔,您不会想让我去吧?” “敢置身谣言中心,去击溃那些谣言吗?” 孟琢成身体前倾,含笑看着他心里的“小言叙”。 言叙年轻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漂亮又张扬。 认识她的男性,很难不爱上她。 他就是爱慕者其中之一,可惜相比午衍之,他缺了点勇气。 许清安犹豫道:“我不怕,可是这样做有意义吗?” 她和魏斯律注定要离婚,似乎没必要争个名正言顺。 就算争赢了,也无法抚慰受过的伤害。 孟琢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这个丫头的性格不该是这样。 言叙曾经发消息告诉他,她家小安和小老虎一样厉害。 她走后,没人护着,她家小老虎的爪子和牙齿都被磨平了。 “让别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当然有意义。” “那个周小姐住你的房子,在你丈夫的身边上班,还屡次害你,你得以牙还牙。” “不要因为他魏斯律不作为,你就放弃为自己讨个公道。” 许清安抿唇不语,她从未想过这些。 周漫有周家,还有魏斯律,她单凭自己,根本斗不过。 除非向人求助,偏她最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总想着熬到离婚就好了,熬到离婚就结束了。 至于公道,她忽然想到陆延洲。 高中时她被欺负,陆延洲也这样告诉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捍卫自己的公道。 他是这样说的,只是从那以后,她的公道都是他在捍卫。 而她习惯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独自承受一切。 刚到魏家,半夜肚子疼得她直抽搐,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不打扰魏奶奶睡觉,她硬是扛到早上。 送到医院时,医生责备不早点过去,险些出事。 魏奶奶为此自责了好久,她更愧疚了。 肚子饿了,冷了热了,被欺负了,她都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偷偷哭。 这就是她许清安的生存之道,懦弱胆怯。 她盯着文件,点点头。 “孟叔叔,我愿意去魏氏。” 她和魏斯律还没离婚,那里是她丈夫的地盘,凭什么让周漫耀武扬威。 孟琢成望着她离开时关上的门,喃喃自语:“言叙,别怪我狠心,她的人生还需她自己去走。” 他大可出手,直接给魏家和周家施压,可这不是许清安真正需要的。 许清安回到实验室,把她要去魏氏的事告诉了孟溯光。 孟溯光眉头紧锁,立时反对:“叔叔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替你去。” 以许清安温和的性子,哪里是周漫的对手。 许清安摆出严肃脸:“溯光哥,你瞧不起我?”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罕见的执拗,阳光透过窗户,在她侧脸勾勒出一道精致的光晕。 孟溯光的视线掠过那张无论何时看到,都会令他感到惊艳的脸庞,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能让小三和私生子堂而皇之住进家里,在豪门太太圈里,实属罕见。” 豪门太太基本出身不差,从小就被培养,真正斗不过小三的,少之又少。 就连他妈那种好性格,都狠狠收拾过他爸的艳遇。 许清安不是在狼群里长大的狼崽,而是被狼群包围的绵羊。 “溯光哥,有时候说话不用这么直白。” “放心,我撑不住时会摇你。” 许清安笑起来,眼底泛着光亮的涟漪。 说起来,这些年她就去过魏氏总部一两次。 第65章 像傍大款的金丝雀 “魏总,思序的特派技术小组来了。” “嗯,让周小姐去迎接。” 魏斯律放下交叠的长腿,从沙发上起身,坐到办公桌后面的轮椅上。 他整理了下西装袖口,纯黑的定制面料衬得手指苍白,清瘦的面容神情寡淡。 季凌应声,带上办公室的门。 周漫早就准备好了,她是这次合作的负责人。 她仔细整理着耳环,在鲜艳的唇上又补了口红,确保完美无瑕,在许清安的同事面前留下好印象。 情人是董事长,前未婚夫是总裁,她在这里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一辆七座SUV缓缓停下,魏氏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去开车门。 领导层特意嘱咐过,这次合作事关魏氏的转型,务必要重视。 许清安颔首道谢,高跟鞋踩上坚实的地面,迎上周漫震惊的眼神。 “思序派来的不是技术员吗?你来干什么?” 许清安这个靠关系进入思序的秘书,怎么有资格参与这次的项目? 许清安一个同事介绍道:“许小姐是我们特派技术组的组长。” 周漫难以置信地打量许清安:“组长?” 做了五年的家庭主妇,上班时间不到半年,不可能是核心技术员。 “你们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她懂技术?” “如果周小姐质疑思序的技术能力,可以和魏氏高层反应,取消合作。” 许清安笑了笑,戴上工作证,带着人往里走。 魏氏的其他工作人员赶紧带路,“许小姐,你们的工作地点在c栋,我先带你们去会议室。” 他们上午有个会,由魏斯律亲自主持召开。 参会人员是思序和魏氏项目组的工作人员,除了魏斯律和周漫,其他人都到齐了。 许清安坐在左边上首,抬眸瞥了眼对面窃窃私语的魏氏员工。 她用文件夹敲了敲桌面,“我不喜欢别人当着我的面蛐蛐我。” “许小姐误会了,我们在商量中午吃什么。” 员工笑着解释,眼里却满是不服。 热搜他们都看了,他们不了解许清安,却了解周漫。 平日里对同事极为和善,不仅送东西请吃饭,有人犯了错,她还会在魏总面前帮着说好话。 魏总对周漫更是处处照顾,就连要求严苛的董事长,对周漫都赏识有加。 周漫看魏总的眼神,不像是会退婚的人。 她来公司后,季助理轻松多了,只要关乎魏总,她事事亲力亲为,体贴细心。 至于眼前这个所谓的魏太太,他们见都没见过。 五官精致的小脸,顶着一头大波浪,浑身名牌,娇滴滴的模样,相比技术员,确实更像傍大款的金丝雀。 她作为思序技术小组的组长出现在魏氏,更加验证了那些传言。 估计不是来工作的,而是来找麻烦的。 想到这些,魏氏的工作人员对许清安只有反感。 “安静,魏总来了。” 季凌推开会议室的门,魏斯律的视线第一时间投向许清安。 有几日没见,她好像瘦了。 “清安,你可以吗?” 他知道许清安在大学时十分出色,但到底居家五年多,未必能够胜任技术岗位。 若是其他小项目,大可让许清安随便折腾。 周漫适时开口:“阿律,要不和思序那边申请换个人?” 另一位资历深厚的魏氏技术员担忧道:“是啊魏总,这又不是插花喝茶,还是慎重点吧。” 许清安抱臂靠在椅背上,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们对我了解多少呢?凭什么认为我不能胜任?” 魏斯律看向她,为难道:“清安,这个项目很重要,所以……” 许清安看了眼周漫,眼里浮现讥讽。 “她专业不对口都能作为魏氏方的负责人,我还能比她差?” “漫漫熟悉相关业务,领导能力优秀,且不参与技术层面,和你不一样。” 魏斯律好声好气地解释完,让季凌去联系思序。 思序的技术员小帅看不下去,出声辩解:“如果许小姐无法胜任,那就只能请我们小孟总出山了,只怕你们付不起这个钱。” 周漫没好气道:“思序作为世界级集团,人才未免过于紧缺。” “周小姐如果瞧不上思序,我们现在就能撤走。” 小帅“腾”地站起来,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 刚踏入魏氏集团,就听了一耳朵他们对清安姐的诋毁。 现在倒好,会还没开,就先质疑清安姐的能力。 魏斯律冷冷打断:“这里不是菜市场,清安,你是组长,对手底下的人不要过于纵容。” 许清安反唇相讥:“魏总,你是总裁,对手底下的人也不要过于纵容。” 只要事关周漫,魏斯律总是这样双标。 “清安有孟总撑腰,性格都变了。” 周漫意有所指地笑道,结合前几天的热搜,让人不免多想。 “周小姐是在诽谤我司孟董吗?” 许清安把文件夹重重拍在桌上,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僵住。 “我开个玩笑而已,许小姐过激了。” “我是思序特派技术小组的组长,和你不是开玩笑的关系。” 许清安板着脸,面色冰冷。 魏斯律无奈地看着她,示意周漫别说了。 季凌回到会议室,露出难色。 “魏总,思序那边说许小姐是最好的技术员。” “如果魏氏这边对许小姐不满意,他们只能撤走资金和技术,让魏氏另请高明。” 魏斯律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开会。” 周漫黑着脸剜了一眼许清安,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先是魏老太太,陆延洲,魏斯律,现在是孟家叔侄俩。 许清安有什么魔力,让这些人都护着她。 会后,魏斯律叫住许清安。 “你这个孟叔叔,还真是宠你。” “魏总,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去工作了。” 许清安内心毫无波澜,管他是真心还是嘲弄,她都懒得回应。 周漫回来后,她就明白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孟叔叔能把这个项目交到她手里,除了妈妈的缘故,还因为她本身能力足够。 言陆集团的项目进展顺利,以及她带领团队开发的新产品,足以证明她不比谁差。 她静静看着魏斯律,发觉他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给她机会,就急着否定她。 灰烬中最后一点红光彻底湮灭,内心深处和魏斯律有关的温热渐渐冷却,不再复燃。 第66章 被恶毒反噬 午饭时间,许清安到魏氏集团的食堂餐厅吃饭。 她在西餐区要了半份蔬菜沙拉和半份意面,端到一个空桌上。 刚坐下,旁边就传来议论声。 “快看,是那个挖漫姐墙角的小三。” “真不要脸,还敢来魏氏招摇过市。” “魏总都不鸟她,上午还让思序换人,可惜她和思序老板有一腿,那边不肯换。” “一张假脸,有什么了不起的。” …… 许清安用力握紧叉子,直握得手腕发紧发酸。 “怎么就吃这些?” 魏斯律坐在她对面,季凌将托盘上的菜摆在桌上。 许清安头都没抬,随口回道:“不饿。” “难怪瘦了。” 魏斯律轻笑,修长的手指剥了一只虾,放在许清安碗里。 许清安蹙眉,想到餐厅里方才的议论声,挤出甜美的笑容。 “谢谢老公,味道不错,再给我剥几只吧。” 魏斯律怔愣一瞬,旋即含笑应道:“好,你吃你的,我给你剥,不够再去拿。” 方才议论声最大的几人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色。 许清安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厌恶,仿佛她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她暗自发笑,个个都以为自己是伸张正义的理中客,殊不知是人云亦云的蠢货。 “介意加一个人吗?” 周漫话音未落,就坐在了魏斯律身边。 “阿律,你在给我剥虾吗?” “你自己动手吧,清安她不喜欢剥虾壳。” 魏斯律说话间,将半碗虾肉放在许清安跟前。 “还要吗?” 许清安摇头:“不要了,你别再投喂我了,胖了不好看。” 魏斯律露出询问的眼神:“奶奶怎么说的?” “我不记得了。” 许清安把蔬菜沙拉里的生菜挑出来,放到魏斯律碗里。 “帮我吃掉。” “奶奶说不许挑食,胖了是福。” 魏斯律吃掉生菜,把菌菇汤递给许清安。 “听话。” “我这有牛丸汤,清安要吗?” 周漫笑着去拿汤碗,手一滑,汤碗扣到腿上。 “啊!好烫!” 她发出尖叫,猛地站起来。 魏斯律语气急切,“季凌,快带漫漫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阿律,你陪我去吧。” 周漫红着眼,巴巴地望着魏斯律。 “我一会就过去看你。” 魏斯律收回视线,看向埋头吃饭的许清安。 “清安,我去看看,好吗?”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许清安淡淡反问,端起菌菇汤喝了一口,十分鲜美。 她将碗放在眼睛的水平位置,碗壁隔热,碗面干净,大小刚好,还是增加阻力的磨砂质感。 如果不是手有残疾,基本不会好端端打翻。 就算打翻了,汤汁也不是滚烫的。 魏斯律神色一僵,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 按照她善良体贴的性子,不仅不会阻拦,还会催促他去看看才对。 “别闹,乖乖把饭吃完。” 说完,他就离开了餐厅。 独留许清安再次被议论声淹没,魏斯律一走,他们嘴上的封印似乎就解除了。 “看吧,魏总还是更关心漫姐,小三再嘚瑟也是不被爱的那一个。” “我刚才没看清,那碗汤该不会是绿茶故意泼到漫姐身上的吧?” “就是她故意使坏,漫姐喝汤的时候,她伸手推了漫姐,我看得真真的。” …… 许清安放下叉子,走到真真姐面前。 她双手撑桌,俯身盯着真真姐。 “哪只眼睛看到的?” 真真姐没想到会被听见,支支吾吾地问:“你,你在说什么?” “我打小耳力就好,下次说我坏话,最好隔个一里路。” 在亲戚家辗转的那半年,许清安练就了好耳力。 因为但凡有个字听不见,就有可能是顿毒打。 “不过没有下次了。” 她把真真姐的工作牌往上一扯,看了眼名字。 “一会自己辞职,否则我就告你诽谤,你应该知道,思序的法务部从不失手。” 其他人或许被舆论引导,被利用而不自知。 但这人纯粹就是恶意造谣,周漫拿汤时,斜对面的她隔着远呢。 真真姐脸色发白,“我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威胁我?” 许清安扫了眼桌上的其他三人,“你不会指望他们包庇你吧?” “夫人,我们吃饱了,失陪了。” 三人端起餐盘,一溜烟走了。 真真姐再也撑不住,哭着哀求:“夫人,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求你不要让我走。” “你就是故意的。” 许清安对她的道歉无动于衷,她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知道怕了。 “以后对素不相识的人,少点恶意吧,容易遭到反噬。” 她返回自己的餐桌,把餐盘送到回收车上。 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反而觉得有些沉重。 如果她不是魏太太,又没有孟叔叔撑腰,听到他人对自己的诽谤,大概率束手无策。 在思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社交不多,碰不到此类麻烦。 回到总部,秘书部的人知道她和孟叔叔的关系,对她也是笑脸相迎。 这次来了魏氏,才体验到职场险恶。 午休过后,周漫找到她。 “许清安,你才来第一天,就要撵走我们魏氏集团的员工,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难怪这里人人都说周漫好呢,许清安冷笑。 “帮丈夫整顿公司风气,是我的份内事。” “倒是你周小姐,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周漫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她。 “帮阿律处理大小事务,是我工作上的职责。” “这里是公司,不是家,我们只谈职务,不谈家庭关系。” “那位员工,不会离开。” 许清安望着周漫大步离开的身影,打开手机。 点到魏斯律的头像时,犹豫片刻,又移开了。 她往上划动屏幕,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孟溯光。 下午她去茶水间接水,遇到了那位真真姐。 这层楼只有项目组的人,看来真真姐是故意来她面前晃悠。 “许小姐,漫姐说我工作能力出色,公司不能失去我这样的人才,不让我辞职,抱歉了。” “没事,我在我们公司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不会让我受委屈。” 许清安一脸平静地接完水,拧紧保温杯盖子。 “对了,我们公司出手,你就不是辞职这么简单了。” 本来她只想让真真姐走人,可惜她恶劣又恶心。 真真姐得意的笑容凝固:“什么意思?” “我中午就告诉你了,人会被自己的恶毒反噬。” 许清安摊摊手,翩然离开茶水间。 第67章 命都能给她 下班前,许清安被叫到魏斯律的办公室。 看到沉着脸的男人,以及他身边红着眼的女人,她便知是兴师问罪。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坐下,等他们开口。 魏斯律看到她安静的样子,心里的不悦消了大半,脸色缓和。 “清安,这里是魏氏,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许清安抬头,默默等他继续说下去。 “漫漫的组员只是聊天时,说了几句你不喜欢的话,你就闹到思序去,给我们施压。” 魏斯律顿了顿,见许清安面无表情,不由得拧紧眉心。 “你以前从不仗势欺人,这事到此为止,不许再闹了。” 许清安手里的一次性杯子在重力挤压下,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废品。 她看了眼窗外,华灯初上。 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吃饭了,现在却像个犯错的学生,留在这里听训。 “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漫漫都和我说了,是你误会了那个员工。” 哦,原来他听到的是这样,并信以为真。 许清安用力一捏杯子,然后轻轻在空中划出个抛物线,杯子精准进了垃圾桶。 口口声声说她不会仗势欺人,又因为周漫的挑拨,认为她在仗势欺人。 还好她没有直接找魏斯律,否则这事就要不了了之。 “按思序那边要求的办吧,就当我仗势欺人,不然多不公平。” 她站起来,笑意极淡地看了眼魏斯律。 周漫能仗着他的偏爱欺负她,她自然能仗着孟叔叔的袒护为自己讨个公道。 “许清安!” 魏斯律看着头也不回的身影,心里格外烦躁。 他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因为在许清安的眼里,看不到他的存在。 其实员工惹她不高兴,开除就开除了。 她明明可以直接来找他撒娇,却要绕过他,让思序出面。 方才他质疑,她也不吵不闹。 他们之间不知何时产生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周漫不满地埋怨:“阿律,清安未免太跋扈了些,那个员工……” “她是我太太,又是被我宠着长大的,跋扈些才对。” “好了,你先回去吧,晚上我要和赵远山吃饭。” 魏斯律打断她,拨通公司内线电话,叫来季凌。 “今天得罪太太的那位员工,让人事处理一下,补偿多给三个月的,就说是太太的意思。” 周漫在门外听到这话,气得脸色铁青。 她自知不能再进去纠缠,魏斯律给他们母子买了新房子,让他们搬出魏家。 她让谦谦哭闹了几次才得以继续留下,魏斯律为此不太高兴。 季凌联系了人事处,又陪同魏斯律到医院检查身体。 赵远山给他做了各项检查,神情凝重。 “上次跳江对你的身体造成了很大影响,无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 魏斯律目光从容:“无妨,我的命都能给她,身体算什么。” 赵远山眼中有几分无奈,或许许清安要的不是命,而是某些最简单的东西。 他继续说道:“尤其是车祸造成的肾损伤,进一步加重了,我会留意合适的肾源。” 魏斯律若有所思:“尽早做移植吧,清安想要两三个孩子。” 赵远山闻言,严肃嘱咐:“在此之前,千万不要同房,小心进ICU。” 娇妻在侧,只能看不能碰,想想都熬人。 魏斯律苦笑,“我都做五年和尚了,不急在这一时,不过移植越快越好。” 每每许清安想要和他做,他找借口推辞时,心里都很不好受。 他是正常男人,有自己的欲望。 尤其是触碰许清安,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时,欲望就像蚂蚁,密密麻麻啃啮他的骨头和血肉。 “你目前的情况还要再观察观察,才能确定是否移植,忍忍吧。” 赵远山说完,低头看向他颀长的双腿。 “还有你这腿,准备什么时候康复?” “等魏珉泽成为输家。” 魏斯律握着一支笔,不停地按压笔头。 其实他现在就没什么可忌惮的,只是他怕,怕面对清安,怕真的留不住清安。 当年撒了一个谎,后来用了无数个谎言来周全。 直到现在,谎言密织成蚕茧,将他困住。 赵远山欲言又止,责备的话到了嘴边,总不忍说出口。 —— 许清安下班后把车开到白听冬家,又换了她的车开到医院,复查伤口。 伤口不深,在医院养了四五天就没大碍了。 再加上现在天气寒冷,不会出汗,有利于伤口愈合。 医生检查后,给她开了药。 “等药吃完了,再来检查一次,到时候再开涂抹的药膏。” “记住,不要碰水,不要干重活。” “谢谢医生。” 许清安拿着单子出去取药,开门时与陆延洲撞个正着。 她低下头,发现他的手上还包扎着纱布。 “你的手怎么样了?” 医生的话从身后传来:“他的手比你的伤口严重,两只手暂时都无法正常使用。” “放心,就算我的手废了,也不会让你负责。” 陆延洲俯在她耳畔,说完就径直进了诊室,还关上了门。 许清安踌躇片刻,候在诊室外。 十几分钟后,陆延洲从里面出来,看都没看她,朝自动取药机走去。 许清安跟在他身后,问:“你一个人来的吗?马尔斯和比安卡呢?” “魏太太,请和我保持距离。” 陆延洲去点触取药机,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皱。 许清安的心跟着揪了一下,双手似乎发出阵痛。 “我来。” 她不由分说,挤到陆延洲前面,帮他取药。 陆延洲看着她白净的额头,冷不丁开口:“他们回意大利了。” “啊?” 许清安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马尔斯和比安卡。 “你家那么多佣人,公司还有好几个助理,就不能带个人在身边?” “不喜欢。” 陆延洲从她手里接过药,转身往电梯走。 心里像是安装了时钟,“滴答滴答”倒计时。 秒针戛然而止的瞬间,许清安追了过来。 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眼里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 好似晚风吹过,一片荷花轻轻落在池面。 水波微微荡漾,轻盈,清香。 许清安就是那只池边的萤火虫,在他杂乱晦暗的心间忽明忽灭。 一时踪影难寻,一时又如星子明亮。 总之,一直隐匿在某个角落。 第68章 手疼,给我解扣子 “我开车送你。”许清安说。 “我有车。” 电梯门开了,陆延洲让许清安先进去。 “难怪这手迟迟不见好,伤成这样还要自己开车。” 许清安拿过他手里的药,责备的话语说出口,成了心疼。 看到受伤的陌生人她也会心疼,所以心疼心疼陆延洲很正常,人家还是因为她受的伤。 许清安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抵抗袭来的背德感。 陆延洲揶揄:“你不怕被魏先生发现?” 许清安只当没听见,打开后座车门。 “上车。” 陆延洲却站在副驾外等着,她只好让他坐在副驾。 “安全带。” 陆延洲抬起受伤的双手,那双蓝眸让许清安想到了曾经见过的一条蓝眼睛牧羊犬。 “你都能自己开车,安全带还不能自己系?” 嘴上这么说,许清安还是拉出安全带,俯身帮他。 站在车外,离中控区较远。 她踮起一只脚,身体几乎贴到陆延洲的腿上,才勉强够着。 两人挨得极近,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温热又熟悉的气息。 安全带插进去一瞬,上半身缺少支撑点,许清安险些往前一趴。 情急之中,她的另一只手猛地撑住陆延洲。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低低的闷哼。 她看到掌心撑到的地方,顿时从脸颊红到耳根,身体都发烫。 “好了。” 许清安装作没事人,绕到驾驶座。 陆延洲唇角的弧度转瞬即逝,街上的路灯照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勾勒出立体的五官。 深邃的眼眸中,漾开淡淡的笑意。 两人一路无话,许清安试图找点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思来想去,最后认为还是不说为好。 陆延洲本就是个话少的,以前在一起,都是他听她说个不停。 此刻她沉默,他自然更不会开口。 快到陆家庄园时,陆延洲仿佛思索一路,终于找到了话题。 “你自己的车呢?” 许清安随口道:“拿去修了。” “撞车了?” 陆延洲侧头打量她,胳膊腿都很灵活,脸上也没有挂彩。 “不是,有个零件坏了。” “嗯。” 陆延洲点头。 一般聊天到了“嗯”字这个环节,就是无话可聊了。 许清安紧盯前方,看到灯火通明的陆家庄园时,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到了。” 她帮陆延洲解开安全带,又帮他打开副驾的门。 等陆延洲下来,她递过装药的袋子。 “你的药。” 陆延洲看了眼黑沉沉的天,“我饿了。” 许清安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 他家里有七八个厨子,吃饭不用愁。 “那上车吧,我再带你下山吃饭。” 看在陆延洲伤手的份上,她姑且还有耐心。 陆延洲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你给我做。” 于是,许清安稀里糊涂地进了庄园里的中餐专用厨房。 她考虑到陆延洲的手,做了几个清淡可口的菜式。 陆延洲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问道:“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他以为许清安捣鼓半天,会端出一碗煮泡面。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许清安连电饭煲都不会用。 “阿律身体不好,我常给他做营养……营养餐。” 许清安察觉到说错了话,声音越来越小。 她低着头,微微抬眸,用余光去偷看陆延洲。 陆延洲漠不关心地吃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许清安手指微蜷,“那我先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再晚点回去,她害怕走山路。 陆延洲掀起眼皮,“你吃了?” “吃了。” 去医院的路上,许清安买了个手抓饼,凑合着当了晚餐。 一个人生活,凑合也是一种自由。 陆延洲放下裤子,擦了擦嘴。 “我要洗澡,给我放水。” 许清安脑子空白了一下,“陆总,我真得回家了。” “我的手是怎么伤的?” 陆延洲盯住她,眸中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得,还赖上了。 许清安进入浴室,拧开水龙头。 陆延洲刚吃完饭,半个小时后才适合洗澡。 浴缸是恒温的,不用担心水凉了。 她想着赶紧放好水,趁早下山。 等水放满,她正要下楼,陆延洲进来了。 他往许清安面前一站,张开双臂。 “手疼,帮我解扣子。” 这副模样,无辜又魅惑。 许清安咽了咽口水,定神道:“陆延洲,别这样为难我。” 这种行为,已经超过了她自我安慰的朋友界限。 她不能因为比安卡不在这里,就欺骗自己。 陆延洲嗤笑:“解个扣子就是为难?你对他还真是……”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抱歉。” 许清安匆匆退出浴室,帮他关上门。 陆延洲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趁机戏弄她。 她真后悔在击剑馆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惹火上身。 下楼时,一个女佣走过来。 “小姐,客房的床已经铺好了。” 许清安不解:“床?” “少爷说你在这里过夜。” “不用了,谢谢。” 许清安婉拒,她留在这不合适。 她去开自己的车,发现前后两辆车的车灯都亮了。 前面的司机探出头,“小姐,我们下山办事,你可以和我们一起。” “谢谢。” 许清安发动车子,跟在他后面。 两辆车一前一后,将她的车夹在中间,满满的安全感。 到了山下的公路,两辆车驶向许清安相反的方向,兜了一圈后,返回山上。 “少爷,许小姐下山了。” 马尔斯拿来浴巾,递给陆延洲。 下班后他送少爷去医院检查伤口,上个卫生间的功夫,少爷就让他消失,不要出现。 接着许小姐把少爷送回来了,他想着去打个招呼。 少爷又给他发消息,让他待在自己房里,今夜都不许出来。 刚才许小姐离开了,少爷又让他滚出来。 他糊涂了,难道许小姐讨厌见到他? 陆延洲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不发一言,气场沉郁。 金棕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发梢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那双蓝眼睛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清冷而疏离。 肩膀疏阔,腰线收得利落,腹部紧实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水珠流过泛着光泽的白皙皮肤,没入腰间的浴巾。 他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动作有些不耐烦。 傻的不是许清安,是他。 第69章 我不要别人的儿子 “谦谦养在许清安名下?” “阿律,你认真的吗?” 魏家,周漫神色僵硬,红唇微张。 她以为魏斯律让他们留在这里,情势是向着她发展。 谁知魏斯律从医院体检回来,就提出让许清安认养周亦谦。 “这是对谦谦最好的安排。” 魏斯律眉头紧锁,眉眼间笼在坚硬的阴影里。 “那我呢?我算什么?” “阿律,我不是来路不明的女人,我们周家虽然比不上你们魏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谦谦是我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忍心的?” 周漫瞪着通红的双目,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坐在那里,沉静从容,像是在决定一块蛋糕的归属。 魏斯律想到一些事,合上眼深深吐纳,再睁眼时,眸中已压下惨淡的情绪。 “清安性子温和善良,她不会亏待谦谦。” “只要领养手续完成,我就立下遗嘱,将一半财产留给谦谦。” “漫漫,这是让谦谦名正言顺进入魏家最好的方式。” 他就算成功做了肾移植,以后拥有的孩子概率也小之又小,周亦谦极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 周漫双唇嗫嚅,最好的办法不是他和许清安离婚,和她结婚吗? 魏斯律肯定也知道,他没有提,便是将这个方法排除了。 五年前,她看出魏斯律对许清安的心思,设计伪造了他们发生关系的假象,这才稳住他们的联姻。 魏太太的位置,本就是属于她的。 论先来后到,也是她先和魏斯律订的婚,许清安才是那个第三者。 她颤声提醒:“许清安一心想离婚,她真的会和你一起抚育谦谦吗?” “她想离婚,是因为我没有处理好你和谦谦的事,只要你同意我的决定,她不会离开我。” 魏斯律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旋即变得坚定。 “漫漫,我可以给你任何补偿。” 他不能失去周亦谦,更不能失去许清安。 “阿律,你太狠心了!” 周漫抓起车钥匙,哭着跑了出去,对许清安的怨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都是她,挡了他们母子的路。 她开车来到映澜小区,在电梯里拨通了魏珉泽的电话。 “你在哪?” “在我们的家里。” 魏珉泽神色疲倦地靠在沙发上,手机摁了免提扔在一旁。 他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片刻后,电子锁解锁的声音打破寂静。 “怎么不开灯?” 周漫打开灯,一屁股坐在魏珉泽身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香槟灌了一大口。 “儿子都要被人抢走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 “什么意思?” 魏珉泽从她手里拿过香槟,颓废地沉浸在酒精里。 周漫怒气冲冲地转述了魏斯律的原话。 “我不可能把谦谦交给许清安。” 魏珉泽扶了扶眼镜,眯眼笑着。 “当年你不退婚,现在就是魏太太,谦谦就是名正言顺的魏家独苗。” 周漫气息弱了弱:“我还不是为了你。” “不,你是为了你自己。” 魏珉泽竖起手指,抵住周漫的唇。 “你不想嫁给一个残废,就想拖到我离婚再回国。” “漫漫,在我面前不用伪装,我就喜欢你自私贪婪的这股劲儿。” 手指狠狠碾过柔软的红唇,唇边晕染上殷红,宛若糜烂的花朵。 周漫推开不安分的手,顺势往男人的胸膛上一靠。 “所以只能怪你,怪你迟迟不和那个老女人离婚。” 魏珉泽摆弄散在身上的发丝,“我需要孟家的助力。” 周漫冷哼:“儿子怎么办?” “你们出国吧,我会给你们生活费。” “我不会走的。” 周漫坐起来,恨得直咬牙。 她一走,就又便宜了许清安。 好不容易才让许清安滚出魏家,她不可能认输。 “要是你上次直接做掉许清安,我也不用受这个气。” “啪”的一声巨响,魏珉泽手里的香槟砸在地上,酒水四溅,玻璃碎了一地。 他一把揪住周漫的衣领,眼神凶狠。 “就因为你上次发疯,非要绑架许清安,试探魏斯律的态度,陆延洲现在处处针对我,让我喘不过气!” “你少在我面前发脾气,都是你欠我们娘俩的!” 周漫推开魏珉泽,从包里拿出响起的手机。 周亦谦声音里带着哭腔:“妈妈,你去哪里了?” “宝贝,妈妈可能要离开你了。” “不要!” 周亦谦委屈地看向魏斯律,脸上挂满泪珠。 魏斯律无奈地点点头。 “妈妈,魏叔叔让你回来。” “你告诉魏叔叔,我会去国外,把你留给他。” 周漫话音刚落,电话里就传来周亦谦的哭喊。 魏斯律接过手机,“漫漫,我的想法是错的,谦谦他离不开你。” 语气低沉,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做决定时,没有考虑过周亦谦的感受。 这和他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阿律,谢谢你。” 周漫挂了电话,得意地转过头,看到魏珉泽晦暗不明的神色时,收敛了几分。 “还是你儿子有用。” 魏珉泽没有说话,弯腰拾起几片较大的玻璃碎片,扔进垃圾桶。 动作间,透着一股压抑的平静。 “你怎么了?” 周漫问,心里有些没底。 魏珉泽直起身,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没什么,你回去吧。” 他走到酒柜,又开了一支香槟。 周漫刚升起的喜悦淡了些,烦躁地抓起包。 门被关上,魏珉泽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凛冽的液体划过喉咙,压不住心头的躁郁。 …… “我不要别人的儿子!” 这是许清安接到魏斯律的电话时给的答复,语气坚定。 她连魏斯律都不要了,怎么可能要他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魏斯律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样抗拒,又劝了几句。 她在明确拒绝后,直接挂了电话。 黑暗中,她睁眼看着天花板,思绪有些纷乱。 魏斯律的提议很荒唐,但符合他一贯的自我。 他总觉得,只要他做出安排,她就会顺着他的意思来。 不知为何,陆延洲看她时讽刺的眼神在脑海里漂浮不去。 直到手机响了一声,令她头脑清明。 【魏斯律:谦谦的事先不提了。】 许清安没有回,她并不意外。 以周漫的性格,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 她捧着手机,犹豫再三,给陆延洲发去消息。 【在马尔斯和比安卡回来之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前提是保持边界感。】 第70章 私生女的秘密 第二天许清安到魏氏上班时,没有人明目张胆地议论她了。 只是眼神依旧出卖了他们对她的鄙夷和厌恶,仿佛她抢走了他们的什么东西。 人心中的成见如同汪洋大海,精卫来了也无能为力。 许清安无法一个一个去计较,况且只要别太过分,就能相安无事。 她很难去恨谁,再生气也是一时的。 午后,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轻唤了一声。 “清安。” 许清安看到来人,笑意浮上眉眼。 “大嫂?” “大嫂来找大哥吗?” 她拉开椅子,让孟春然坐下,又去倒茶。 他们各自忙碌,有段时间没见了。 “我听溯光说你在这里,特意来看看。” “大嫂和溯光哥很熟吗?” 许清安上次随孟春然去孟家参加酒会,知她和孟家相识,但不知道她和孟溯光还有联系。 孟春然轻笑:“你以为我姓什么?” “大嫂和溯光哥是一家的?!” 许清安有些错愕,她从没听孟春然提过孟家。 “我是他的小姑姑,不过我是他爷爷的私生女,上不得台面。” “虽然姓孟,孟家却对外宣称我是他们的亲戚。” 孟春然语气平淡,听的人却吓到了。 许清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孟春然,坦然地笑笑。 “你的茶不是给我的?” 许清安回过神,将茶递给她:“大嫂尝尝,朋友送的花茶。” “好香啊。” 孟春然低头闻了闻,又抬头看向许清安。 “你会替我保密吧?”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可以分享她的秘密,她便只能想到许清安。 她嫁进魏家后,视作小妹妹的人。 许清安忙不迭点头:“当然,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豪门的私生子私生女像花一样,撒撒种子,遍地都是。 “你负责的这个项目,还是我促成的呢。” 孟春然顿了顿,抿了口花茶。 “阿律那边有言陆集团的资源,珉泽就得有孟家的资源,这样才能维持平衡。” 许清安对她的坦率见怪不怪,孟春然从不避讳她协助魏珉泽内斗的事。 “大嫂来看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听说了那些谣言,怕你走不出来。” 孟春然拉住许清安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眼下看来,你释然了。” “大嫂专程来看我,我想不高兴都难。” 许清安笑笑,认真端详认识多年的大嫂。 孟春然总是端庄得体,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逊于任何一位名门千金。 就算是私生女,也是大哥魏珉泽高攀了。 一门之隔,周漫按耐住心中的欣喜。 孟春然是孟家私生女,连魏珉泽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快步冲进电梯,来到魏珉泽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董事长。” 魏珉泽示意助理出去,将周漫拉到腿上。 “昨晚去了就走,今天是不是该补偿我?” 周漫正色道:“孟春然来了。” 魏珉泽手一松,推开周漫,视线看向门外。 周漫眉头皱了皱,想说的话压在牙关。 “她在许清安办公室呢,你就这么么怕她?” “这次要不是她帮我,我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 魏斯律紧绷的面部线条松了下来,伸手去搂周漫。 周漫躲开,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先走了。” 魏珉泽方才的反应,打消了她想告密的念头。 此刻说出来,魏珉泽只会逼她保守秘密。 日后秘密泄露,魏珉泽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到她头上。 倒不如把秘密捏在自己手里,事关孟家和魏家,以后必然大有用处。 如此想着,那点因魏珉泽而起的阴霾一扫而空。 电梯门开了,孟春然在里面。 “魏太太,魏董在办公室。” 孟春然瞥了周漫一眼,没有搭理她。 她最厌恶插足他人婚姻的女人,当初她的母亲要不是被权势诱惑,去当第三者,她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受苦。 看似风光无限,人人逢迎,其实满脚烂泥,举步维艰。 孟春然推开门,魏珉泽正在浏览文件。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清安,她好歹算你半个妹妹,你多照顾照顾。” 孟春然走到他身后,去看他手里的文件。 看了两眼觉得索然无味,坐到沙发上。 魏珉泽头都没抬,“她有魏斯律,无需你操这个闲心。” “阿律就是个混不吝,方才我一路进来,不知听了多少难听的话。” “你们的员工只认周漫是魏太太,真是荒谬!” 孟春然气呼呼地说完,始终等不来魏珉泽的一个眼神。 “她帮魏斯律对付我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大哥,你省省吧,搞清楚立场。” 魏珉泽放下文件,起身往外走。 “我还有工作要忙,你没什么事就去打打牌,少往公司跑,免得听了闲话生气。” 孟春然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出去了。 他不爱和她独处,除非是有事相求。 一场联姻,本就不该奢求什么。 她苦笑,看到有些凌乱的办公桌,准备帮他整理整理再离开。 在诸多文件堆里,一张照片吸引了孟春然的注意力。 她抽出来,发现照片里是周亦谦。 准确来说,是一岁模样的周亦谦。 她不会认错,魏家人从小就长着魏家人的模样。 那个时候连魏斯律和许清安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魏珉泽怎么会有照片? 她猜不出,但留了个心眼,把照片拍了下来。 —— 许清安送走孟春然后,坐在电脑前研究实验数据。 相比和周漫勾心斗角争胜负,她还是更喜欢工作。 下班前,她收到了两条消息。 【孟溯光:埃琳娜女士,明天你就是科研界新贵了。】 【新产品要上市了吗?】 许清安近日忙着魏氏这边的项目,没时间关注之前的研究成果。 【孟溯光:是的,晚上一起吃饭庆祝庆祝?】 【好啊,地点发我。】 回完孟溯光的消息,许清安又点开另一条。 【陆延洲:缺个司机接我下班。】 【许清安:你早晨怎么去公司的?】 【陆延洲:忍着疼,自己开的。】 …… 许清安想到昨晚发的消息,不好拒绝。 【等我。】 第71章 许清安是他的瘾 许清安将车开到言陆集团,接上陆延洲。 他悠哉地坐上副驾,眼看车子朝与庄园相反的方向驶去,挑眉问道:“带我去哪?” “吃饭。” 许清安简短回应。 若是先送陆延洲回庄园再去见孟溯光,时间显然不够,她只好带上他一起。 陆延洲侧目看她,语带调侃:“这是约会吗?” 许清安白了他一眼,听说国外风气开放,看来不假。 陆延洲就是典型,明明结了婚,还总爱对前女友说些轻浮话。 当然,别人或许是调情,到他这儿,就只剩挖苦。 眼下正值晚高峰,许清安花了好久才找到位置停车。 她领着陆延洲拐进一条小巷,街道两侧灯笼高挂。 食物的香气在明黄色的灯光中弥漫,为这巷子平添几分暖意。 陆延洲不由想起大学对面的美食城,那时他们也常这样,并肩穿梭在熙攘人群中。 手挽手,肩并肩。 有时她被冒失的路人撞进他怀里,也不生气,反而笑得开心,甚至故意往他身上蹭。 此刻,许清安走在他前面,左右张望寻找店铺,不时回头确认他是否跟上。 【快到了。】 她低头回孟溯光消息,话音未落,身体就被人撞得一歪,一只大手及时扶住了她。 她看向胳膊,是他缠着纱布的手。 明明隔着衣服,却仿佛仍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 这再寻常不过的举动,竟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谢谢。” “人多,小心些。” 陆延洲收回手,不着痕迹地贴近她往前走,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就是这儿了。” 许清安掀开一家土菜馆的隔温帘,示意陆延洲先进。 他一眼瞥见独自坐在那的孟溯光,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你和他约的晚餐?” “是啊,走吧。” 许清安朝孟溯光挥挥手,大步走了过去。 “溯光哥,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孟溯光还未开口,陆延洲已皱起眉:“我介意。” “陆总,那您可以单独坐一桌。” 许清安不理会他,自顾自坐下,扫码看菜单。 孟溯光已点了五六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孟溯光注意到陆延洲手上的纱布,起身为他拉开椅子。 “陆总,清安开玩笑的,你请坐。” “溯光哥果然懂我,点的全合我口味,我没什么要加的了,陆总看看?” 许清安把手机递过去,陆延洲却没接。 “你清楚我爱吃什么,你点就行。” 许清安于是加了两道不辣的菜,她和孟溯光都好吃辣,陆延洲却吃不得。 孟溯光为他俩各倒一盏茶,随口问道:“你在魏氏上班,怎么会遇上陆总?” “陆总双手受伤,我暂时担任他的司机。” 陆延洲在一旁补充:“是魏太太伤的我,我可没欺负人。” 迎着孟溯光探询的目光,许清安无奈解释:“我和他击剑时,不小心划伤了他的手。” 孟溯光知她擅长击剑,便不再多问。 再问下去,就涉入他俩的私事了。 饭后,三人走出小巷。 孟溯光开口:“陆总,上山路黑,清安害怕,不如让我送你吧。” 陆延洲却看向许清安:“你现在住哪?” “之前暂住叮咚那儿,现在搬到公司宿舍了。” 她并未隐瞒,搬出魏家的事,陆延洲想必早已知情。 “时间还早,去你宿舍坐坐。” 说完,陆延洲径直坐进副驾。 许清安猜不透他又打什么主意,只得将他带到宿舍。 “请进,地方不大,委屈陆总纡尊降贵来视察了。” 陆延洲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走进门。 “那我先回去了。” 孟溯光举起钥匙,目光望向隔壁宿舍门。 许清安投去恳求的眼神:“进来坐会儿。” 她实在不愿与陆延洲独处,那充满太多不确定性。 “好吧。” 孟溯光像是早等她这句话,欣然应允。 陆延洲大剌剌往沙发一坐,扫视一圈宿舍,眼中浮起熟悉的陆氏讥诮。 “魏先生把你赶出来,连套房都不给?” “是我自己主动搬出来的。”许清安驳斥。 “有区别吗?反正都是在魏家待不下去了。” 他唇角微弯,转而望向孟溯光,眼底似古井幽深。 “你说是吧,小孟总?” 孟溯光看了眼面露尴尬的许清安,语气温和:“清安有自己的打算,我相信她能处理好。” “陆总,你该回去了。”许清安提醒。 她算看出来了,陆延洲就是专程来奚落她的,真是无聊透顶。 陆延洲敛起玩笑神色:“小孟总,介意我和魏太太单独聊两句吗?” “当然。” 孟溯光起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许清安抱臂看向陆延洲,连表情都懒得给。 “如果你想和他离婚,我可以帮你。” 他语气严肃,低沉嗓音如竖琴轻拨,直叩她心弦。 她垂下双手,攥紧拳头,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用。” 她与陆延洲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陆延洲不知何时已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 “在击剑馆激我时说的,你那些话是真的?” 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远离这个女人,可许清安就是他戒不掉的瘾。 尤其目睹她为魏斯律自轻自贱,午夜梦回时能将他折磨到发疯。 “陆总,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我们只是工作合作关系,请见谅。” 许清安偏过头,避开他的注视,心底风浪汹涌。 陆延洲的关心,无论出于真心还是戏弄,于她都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他那样矜贵优雅,不染尘埃,理当与门当户对的妻子骑马打球,饮酒跳舞。 做万众瞩目的翩翩贵公子,而非在她的狼狈人生中沾染尘泥。 陆延洲凝视她倔强的侧脸,终是哂笑不语。 临走前,他瞥见那个黑猫摆件。 “好心提醒,黑猫不适合当摆件。” 许清安一把将黑猫塞进他手里:“那就物归原主。” 陆延洲蹙眉:“什么意思?” “陆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请别再玩这种幼稚把戏。” 她拉开门,做出“请”的手势。 “我送你回庄园。” “我自己打车。” 陆延洲将黑猫摆件塞进口袋,转身消失在走廊转角。 第72章 陆延洲这个骗子 陆延洲走到路边时,马尔斯也到了。 他坐在后排,拿出那只黑猫摆件,反复回想许清安说的话,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了庄园,马尔斯瞥见他手里的东西,低声提醒:“少爷,可别把小姐的东西弄丢了。” 比安卡是一根筋,发起脾气很难哄。 陆延洲心头一紧,“这是比安卡的?” “是啊,是意大利一位占卜女巫送给她的。” “小姐一直把它放在窗台上,我之前觉得不太吉利,想收起来,可她说什么也不肯。” 陆延洲想到什么,快步冲进比安卡的房间。 窗台上空无一物。 难道这个黑猫摆件,是比安卡送给许清安的? 他立刻拨通比安卡的电话,接听的是意大利那边的佣人。 “少爷,小姐出门了,手机忘在家里。” “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一个星期。” 挂断电话,陆延洲仍想不通比安卡是什么时候把摆件送出去的。 沉吟片刻,他拨了许清安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直接挂断。 许清安按下关机键,把手机放到一旁。 陆延洲这个骗子! 她之前还担心他打不到车,特意跑到楼顶去偷看,结果却看见了马尔斯。 后来她又发消息,从言陆集团的员工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才知道马尔斯每天都跟着陆延洲去公司。 他根本没离开过,陆延洲让她接送、做饭,甚至解扣子,都是在戏弄她。 昨晚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恐怕又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许清安蜷进被窝,连头一起蒙住。 仿佛仍有冷风从缝隙中钻入,浑身都泛着凉意。 一种说不出的漂浮感从心口蔓延,逐渐扩散到四肢。 早上醒来,她只觉得比睡前更加疲惫。 因此到了公司,魏斯律和她谈起周漫母子的事,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谦谦还太小,离不开我,也离不开漫漫,他们暂时没法搬出去。” 见许清安精神不济,魏斯律皱起眉:“清安,你在听吗?” 许清安回过神,“就按你说的办吧。” 魏斯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没有一丝温度,一时竟分不清谁手的更冷。 “你先搬回来吧,一直借住在白听冬那里也不合适。” “映澜小区那套房子快装好了,我住那边。” 许清安没有提宿舍的事,不知为何,她不想让魏斯律踏进她工作的地方。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世界,没有魏斯律,也没有周漫母子,干干净净。 魏斯律耐着性子又问:“你真的不能试着接受谦谦吗?” 许清安抬眼,毫不退让地反问:“如果我和陆延洲婚前有一个孩子,你能接受吗?” 魏斯律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她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手机里还躺着没有回复的消息,是陆延洲昨晚发的。 【陆延洲:黑猫摆件是比安卡送的吗?】 许清安只瞥了一眼,没有回复。 明知故问,不就是他让比安卡送的。 她打定主意要和陆延洲保持距离,不是工作上的事,就不必回应。 再这样纠缠下去,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吸烟室里,魏氏技术部的几个人正在讨论思序集团上午发布的新品。 “孟溯光”和“埃琳娜”这两个名字被反复提及。 “小孟总我们不陌生,可那个叫埃琳娜的科研新贵是什么来历?” “不清楚,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思序藏得可真深。” “还说派顶尖人才来我们这儿,结果小孟总和埃琳娜一个都没来,只来了个关系户。” “许小姐能力其实还行,可惜人品……” “嘘!人家名义上还是魏太太,少说两句。” 有人朝门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又点燃一支烟。 “要我说,许小姐来这儿也挺好,这么漂亮的美女可不常见,万一埃琳娜长得不行,每天对着多难受。” 话音一落,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吸烟室里弥漫着酸臭的烟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他们浑然不觉。 —— 经历了这么多事,许清安渐渐不太在乎他人的看法。 周漫母子刚回来时,她嫌丢脸,怕被别人嘲笑,为此和魏斯律吵架。 现在满世界都骂她是小三,挺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间,她愈发心平气和。 想要脸面和体面,就得靠自己。 婚姻赋予的体面,终究是不堪一击的假象。 在魏氏偶尔听到对她不利的议论,她都会上前反驳警告。 不是以魏太太的身份,是以思序驻魏氏集团技术小组组长的身份。 经过这几天的证明,质疑她能力的声音越来越少。 许清安享受这种感觉,像个女战士,逐一打败敌人。 下班前,她又收到了某人的消息。 【陆延洲:下班来接我,作为报酬,请你吃饭(不要约别人)】 【许清安:昨晚我看到了马尔斯,而且我还得知马尔斯从未离开。】 陆延洲看到这条回复,烦躁地把手机丢到桌上。 “马尔斯!” 马尔斯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气,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 “少爷,怎么了?” 陆延洲伸手,“车钥匙给我。” “少爷去哪?我送你吧,你的手还没痊愈。” “去丢人,你跟着我,只会双倍丢人。” 陆延洲从马尔斯手里夺过车钥匙,独自开车前往魏氏集团。 黑猫摆件的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他想问清楚。 车刚停下,许清安就出来了。 他摇下车窗,“许清安,上车。” “抱歉,陆总,我还有事要忙。” 许清安很客气,作为合作公司的员工,她的态度挑不出毛病。 “我有事找你。” “陆总找我太太做什么?” 魏斯律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清安松了口气,趁机站到他身后。 “陆总,我和我先生晚上真的有事,抱歉。” 陆延洲的目光越过魏斯律,落在她身上。 她垂着眼,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这种明显的疏远让他呼吸一滞。 “是关于工作的事。”陆延洲尽量让语气公事公办,“言陆和思序合作的项目,有几个细节需要详谈。” 许清安无意识攥紧包带,声音平静:“陆总,现在是私人时间,工作的事可以等上班。” 陆延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后,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疏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好。”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彼此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离开,透过深色的车窗,他看到魏斯律侧头对许清安说了句什么,许清安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上了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第73章 怪物 车厢里,魏斯律望向沉默的许清安。 暮色四合,夕阳透过车窗漫进来,温柔的余晖将她整个人轻轻包裹。 她托着腮,手指纤长白皙,宛如半透明的白玉。 光晕铺满她精致的侧脸,细腻的肌肤上浮着一层极淡的绒毛。 散落的发丝在光下泛出浅棕色,流动着柔和的光泽。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仿佛世界的喧嚣与匆忙,都被她身上那片沉静的夕光过滤,沉淀成一幅颇有质感的油画。 魏斯律想起第一次心动,也是在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刻。 那天他从外面回来,金色的余晖里,她穿着及膝红裙,在花丛间与奶奶养的白猫玩耍。 发梢沾了片叶子,她微微侧头拂去,一缕碎发随之垂落,遮住了眼睛。 她没有立即去拨,而是先朝他招手,唇角弯起明媚的笑意。 直到得到他的回应,她才用指尖轻轻将那缕发丝撩到耳后,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 就在那个寻常却充满女性气息的动作里,他感到胸腔里有根弦,被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 “嗡”的一声,余音震颤,穿透四肢百骸。 那一刻,世界骤然安静。 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在那个晚霞绚烂的傍晚,朝夕相处的“妹妹”,仅用一个撩发的动作,改变了一切。 可那天他出门,是去确定魏珉泽安排的联姻。 如果……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他出门之前,也许人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幸好,此刻她就在他身边,是他的妻子。 “晚上想吃什么?” 魏斯律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 他本想问陆延洲的事,想到这半年来他们每次相处大多在争执,不忍打破这难得的融洽。 “我不饿,把我放在路边就好,我打车回去。” 许清安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利用魏斯律来疏远陆延洲,不代表她就愿意亲近他。 “那就陪我吃。” 魏斯律报了个餐厅名,吴叔没有停车,径直驶向那里。 “你要让我一个人进去吗?” 到了地方,魏斯律坐在轮椅上,含笑望着毫无兴致的许清安。 迈巴赫已扬长而去,她只好无奈地推着他走进餐厅。 服务员很快迎上来,将他们带进一间复古风格的包间。 魏斯律示意将菜单递给许清安,“你点吧。” 来都来了,许清安没有矫情。 她接过质感上乘的布面菜单,点了五六道菜。 服务员离开后,魏斯律沉吟着开口:“抱歉,我曾经质疑你的能力,还想让思序换人,你远比我了解的那个许清安更优秀。” “我能理解。” 许清安当时确实介意他的轻视,如果那时他就道歉,她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但现在,道歉来得太迟。 她已经凭自己的能力赢得了尊重,不再需要他的“高看”。 魏斯律扯松领带,或许是包间有些局促,他心里闷得慌。 许清安低头玩着手机里的消消乐打发时间,这是她放空自己的首选。 看着屏幕上的图案被一一消除,尤其是触发连招,一次性清空大片时,真的很解压。 魏斯律想找些话题打破沉默,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绕不开两人之间的问题。 索性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许清安玩游戏。 她结婚后就开始玩这个,已经玩了五年多。 在他看来,这种重复而单调的操作十分枯燥。 但一直看着许清安这件事,一点也不枯燥。 晚餐结束,魏斯律坚持要送许清安回映澜小区。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打车。” “谢谢。” 映澜小区已经可以入住,许清安没有拒绝,以免他生疑。 快到的时候,魏斯律问:“怎么没开你自己的车?” 许清安心头一跳,“有块漆掉了。” 魏斯律神色稍缓,“我让人开去补,或者再给你买辆新的,选好了告诉我。” “周末我自己去补,我习惯了这辆车,不用换新的。” 车停稳后,许清安解开安全带下车。 魏斯律摇下车窗,“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进去。晚安。” “好,晚安。” 许清安转身,心底的紧张才缓缓散去。 走到拐角处回头,那辆黑色迈巴赫已经调头离开。 “许清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循声看去,周漫正狐疑地盯着她。 “你怎么在这?” 许清安手里正好拿着文件袋,顺势回答:“替公司跑个腿,你呢?” 看来魏斯律没告诉周漫她的住处,她没必要暴露。 “你那个孟叔叔也没给你什么优待嘛,我来看朋友,还要跟你汇报?” 周漫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想到魏斯律,许清安心里总不踏实。 这房子是他送的,他知道她住这儿。 回到家,她关掉电源,拔掉网线。 她拿来工具箱,借着手电筒光,从客厅开始排查。 心里暗暗祈祷别发现什么,谁知不到十分钟,就在插座后面发现一根多余的线,连接着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阿律……” 许清安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脸。 身体在黑暗中不住发抖,是恐惧,也是震惊…… 她的二哥,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这才只是开始,可她已没有勇气继续查下去。 “溯光哥,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二十分钟后,孟溯光赶来了。 “停电了?” “是我关的。” 许清安声音发颤,说出了前因后果。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但我手脚一直抖……” 孟溯光神情凝重,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她的肩,拿起工具开始全屋排查。 最终结果令人心惊,每个房间都有窃听器,连淋浴间也不例外,客厅还藏有一个隐形摄像头。 孟溯光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见过这种阵势。 “要拆吗?” 许清安摇头,“现在还不行。” 他们还没离婚,此时闹大只会节外生枝。 她必须稳住魏斯律,直到拿到离婚证。 这时,电话响了。 许清安看着屏幕上“二哥”两个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律,有事吗?” “没事,就问你可进家门了。” 若不是知道那些窃听器和摄像头的存在,她真会以为这只是寻常问候。 一想到如果没有关掉电源,魏斯律就在另一头窥视窃听,她就毛骨悚然。 她尽量让语气平和:“还没,电线和网线有点问题,修好就睡。” “我过来看看。” “你又小看我,我马上就修好了,别来了。” 许清安挂断电话,送走孟溯光后,重新接通电源和网络。 随后给魏斯律发去消息:【许清安:修好了,我洗澡睡了。】 魏斯律看着平板画面里伸着懒腰走向卧室的人,一切如常。 他眼底泛起笑意,回了一个“好梦”。 第74章 一起下地狱 马尔斯找到陆延洲时,他正骑着那匹血统纯正的安达卢西亚马在马场里一圈圈地慢跑。 这几天,他家少爷始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是在骑马,就是独自遛狗。 “少爷,比安卡来电话了。” 陆延洲纵马来到他面前,利落地接过手机。 “比安卡,许小姐收到的黑猫摆件,是你送的?” “好像是的,我讨厌她。” 比安卡趴在草地上,手指一下下地揪着草叶,眼神闪烁。 陆延洲沉默片刻,又问道:“我之前让你转交给许小姐的新年礼物,你没有送错吧?” 比安卡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几分:“没有呀。” “比安卡,我不喜欢别人骗我。”陆延洲的语气严肃起来。 “我才没有骗人!” 比安卡像是生气了,直接挂断电话。 陆延洲其实只是在试探,比安卡从来不会说谎,这一点他很清楚。 也许真是他想多了,许清安看过视频后依然选择相信魏斯律,仅此而已。 他心底那点侥幸,不过是自欺欺人。 “少爷,今晚有场宴会,去散散心?”马尔斯试探着问。 陆延洲跳下马背,“没兴趣。” “听说许小姐可能也会去。” 马尔斯说出这话时有些心虚,但圈子就这么大,说不定真能碰上。 他只想让少爷出去走走,再这样独处下去,他真怕少爷越来越没人性。 “与我无关。” 陆延洲牵着马走向远处,挺拔的身影与矫健的骏马相得益彰。 —— 思序实验室内,忙碌的气氛与休息日格格不入。 尤其是许清安,工作日要在魏氏上班,周末又回到实验室埋头研究,几乎不给自己留任何休息时间。 老于忍不住打趣:“你再这么拼,真要成第二个小孟总了,眼里只有机器和数据,庙里的和尚都没你们这么清净。” 六根清净?许清安深以为然地点头。 对她来说,实验室就是她的“庙”,而这些仪器与数据,便是能让她心安的“神佛”。 老于又转向众人,笑着说:“今晚是我女朋友的生日宴,她特意嘱咐我要把大家都请去,你们可得给我这个面子。” 老于今年二十八岁,海归高材生,出身书香门第。 母胎单身多年的他,直到去年年底经人介绍,才认识了现在的女友,算是他的初恋。 许清安刚要婉拒,就被老于点名了。 “清安,你从来都不参加实验室的聚会,这次可不能再逃了。” 孟溯光从一台庞大的仪器后探出头,帮腔道:“我得带几个年轻人出国出差,清安就替我们去给老于撑撑场面吧。人家一番好意,咱们实验室一个人都不去,老于脸上也过不去。” 许清安指了指自己,有些迟疑。 她?撑场面? 老于无奈地耸肩:“看来我女朋友生日不凑巧,赶上你们出差,不过清安,你可一定要来。”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许清安终究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好吧,我会去的。” 宴会设在主人家中,许清安只听说老于的女朋友姓赵。 她到场时,老于亲自出来迎接。 “你女朋友呢?” “还在楼上准备,等切蛋糕的时候再正式亮相,你随便坐,别客气。” “好,你去忙吧,不用特意照顾我。” 许清安不认识什么宾客,倒也乐得清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到了切蛋糕的环节,主人公挽着老于的手,缓缓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许清安抬头望去,不由得一怔。 赵凝?! “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我的好闺蜜赵小姐生日快乐!” 这道扬起的声音让她更加意外,竟然是周漫。 她的表姐和周漫,是闺蜜? “许大美女,好久不见啊。” 随着油腻的笑声,一个穿着墨绿竖纹正装的男人移步到她面前。 许清安皱起眉,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王煜,高中时比她大一届。 当年她遭遇的霸凌,这个人“功不可没”。 “许美女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要是当年我动作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拿到你的一血了。” 王煜毫无顾忌地笑着,语气猥琐。 许清安强忍着恶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参加朋友的生日宴。”王煜得意地挑眉。 许清安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发冷:“高中时,是赵凝指使你们欺负我的?” 她一直想不通,自己与人为善,为何会遭遇那样的恶意。 甚至有一次,王煜等人差点对她做出更可怕的事。 若不是陆延洲及时出现,她的人生就毁了。 “你克死了凝凝的父亲,她对你已经算心慈手软了。” 王煜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靠近。 “当然,也怪你长得太招人,让我惦记了这么多年。” 许清安侧身想躲,却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与周围的宾客隔开。 “许校花,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想我们吗?” 她认出这些面孔,全是当年参与霸凌她的人。 每一张脸都刻在她的记忆里,从未忘记。 那些阴暗绝望的回忆涌上心头,点燃了她压抑已久的愤怒。 与此同时,她口干舌燥,浑身发软,感到体内真有一团火在烧。 她只喝过一口酒…… 许清安猛然醒悟,今晚的生日宴,根本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是当年那场霸凌的延续! 十五岁的恐惧和无助席卷而来,堵住她的心口。 王煜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中的欲望几乎要抑制不住。 “别硬撑了,哥就是你的解药。” “煜哥,这次可别再失手了。” “快带她上楼吧,凝姐连床都给你们铺好了。” …… 许清安用力掐着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 透过人群的缝隙,她与周漫的视线对上。 周漫朝她微微一笑,提高声音对宾客说:“各位,我们移步花园欣赏烟火吧。” 不行,一旦宾客离开,她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砰!” 烟火在空中炸响,掩盖了许清安砸碎高脚杯的声音。 她仿佛听见十五岁的自己在歇斯底里地叫喊,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眶滚落。 一起下地狱,多不划算。 可再不划算,也好过她独自生不如死。 王煜一手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许同学,别挣扎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许清安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残缺的高脚杯,目光死死盯住王煜暴露在外的脖颈。 那里有人体最浅最重要的大动脉,只要用力刺下去,就能解救十五岁的自己。 她咬紧牙关,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尖锐的玻璃刺向斜上方。 第75章 于欲望边缘失控 王煜惊觉危险时,玻璃已经扎进了皮肉。 “啊!” 惊恐的惨叫淹没在烟火声中,但他恐惧的死亡并未到来。 玻璃仅仅扎进了皮肉,并未深入动脉。 一只大手握住了许清安纤弱的手腕,往后一拉,拔出玻璃。 “不要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陆延洲拿出手帕,轻轻擦去许清安手上的鲜血。 王煜捂着汩汩冒血的脖子,面如死灰。 “陆延洲,又是你?” 他听说陆延洲回了意大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延洲确认许清安的手上没有脏污后,眼皮微掀。 眼中是罕见的暴戾,冷厉强大的气场让王煜心生惧意,往后退了一步。 许清安双眼迷离,微微喘息,用力抓住陆延洲的手臂,身体的重心依靠着双手的着力点。 体内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让人抓心挠肝,酥痒难耐,却无从缓解。 “陆延洲,快带我离开这,快点。” 她双眼泛红,带着哭腔的声音因游离气息而平添魅惑。 “清安,出来看烟火啊。” 周漫从外面进来,大步走过来。 看到王煜时,吓得脸色都变了。 “天呐!这是怎么了?” 她的尖叫让返回大厅的宾客纷纷看过来,他们也认出了许清安。 “那不是前阵子上热搜的魏太太吗?” “她抱的男人是谁?大庭广众的,真是不堪入目。” “反正不是魏先生,看她那样子,恨不得把身边那位吃了。” “可怜魏先生还为她开记者会澄清,太不检点了!” …… 纷杂的议论传入耳中,化作嗡嗡作响的杂音。 许清安被体内翻腾的热浪淹没,意识渐渐模糊。 “让开!” 陆延洲脱下外套,罩在许清安的头上,凌厉双目冷冷逼视挡在身前的周漫。 “陆总,清安好像喝醉了,我可不敢把她交给你。” “清安的表姐就在这里,会照顾她的。” 周漫没有退让,抓住许清安的胳膊,试图将她从男人怀里拉出来。 赵凝闻言上前:“陆总,不敢劳烦你费力,把表妹交给我就好。” 她并未邀请陆延洲,想必是继父发出的请帖。 虽不清楚陆延洲的具体来历,但既然是继父的客人,她不敢轻易得罪。 陆延洲皱眉,拨通马尔斯的电话。 片刻后,马尔斯便带着赵凝的继父李易匆匆赶来。 李易诚惶诚恐,“陆总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请您多多担待。” 陆延洲的圈子不是他这个阶层能踏足的,只是看他年轻,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发了请柬,压根没奢望这位爷真的会赏脸。 陆延洲已经失去耐心,眼底只剩黑沉沉的冷酷。 “让你的女儿带着朋友挡我的路,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不敢不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李易连连赔笑,转头凶狠地瞪着赵凝,怒斥:“还不快滚开,丢人现眼的东西!” 赵凝吓得一个哆嗦,脸色发白地退到后面,怨怼地看了眼周漫。 周漫向她保证万无一失,结果不仅没能整治许清安,反倒惹怒了继父。 “今天的事如果传出去,李家可以直接申请破产。” 陆延洲斜睨了一眼李易,将许清安拦腰抱起,阔步离去,背影修长冷硬。 李易小跑着跟上去,替他拉开车门。 “陆总慢走。” 赵凝看向周漫,低声道:“你把我害惨了!” 周漫心里同样憋闷,每次都是陆延洲坏事。 “不是你想整许清安吗?” “谁知道陆延洲会来,更不知道他大有来头。” 赵凝虽是陆延洲的学姐,也只知他家境优渥。 可在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能让继父如此卑躬屈膝的,绝不仅仅是财富那么简单。 “谁知道他会来你的生日宴。”周漫语气不屑。 陆延洲连魏家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李家。 赵凝听着颇不是滋味,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在母亲嫁入李家之前,她连与周漫、王煜这些人一起玩的资格都没有。 “许清安那个贱人,凭什么她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 她的父亲去世前,家里得到一大笔横财。 如果不是许清安克死父亲,她赵家绝对能跻身豪门。 她现在也用不着看继父的眼色,小心翼翼地生活。 周漫恨恨道:“没了陆延洲,她什么都不是。” 赵凝还想说什么,却看见继父李易直直地朝她走来。 “跟我过来!” 赵凝跟随继父进入书房,战战兢兢地站着一旁。 “父亲,我看表妹喝多了,不敢让陆总带走她,不是故意冒犯陆总的。” “管好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嘴,否则就给我滚出李家!” 李易指着她,气得脸色铁黑。 这可能是他唯一能和陆延洲搭上话的机会,结果却得罪了人家。 赵凝忙道:“我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 李易脸色稍稍缓和:“和你的表妹搞好关系,多请她来家里玩,知道吗?” “知道了。” 赵凝乖巧点头,心里却不甘心。 让她讨好许清安,门都没有! “父亲,陆总是什么来历?” 李易一脸嫌弃,“京北还有几个陆家值得我这般对待?” 京北有很多陆家,但能让豪门圈层竞相攀附的,只有一个。 赵凝惊愕不已,她从没想过,许清安能和那样人家的少爷攀上关系。 出身显赫的陆延洲,怎么可能瞧得上她? 曾经的许清安也是这样想的,陆延洲于她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谁知爱意无声因风起,她尚未踮脚,他已俯身相就。 无需高攀,他自会为她低头。 此刻,许清安的手臂攀上男人低垂的脖颈,战栗着靠近。 豪车的隔板已经放下,显得后排逼仄又闷热。 男人端坐如松,宛若一尊白玉雕琢的塑像,清净无尘。 双手轻扶她的腰肢,以防她坐不稳。 眸色比往日深沉许多,如鲸向海,于深蓝处惊起浪涛。 怀中娇躯不安分地蹭动着,仿佛要融进他的骨血里。 不,或许是他,渴望把自己送进她的温软之中,一如往日的放纵沉沦。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中了毒上了瘾。 她仰起的小脸染满绯色,杏眸里漾着盈盈水光,泛起欲念的涟漪。 朱红樱唇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处,如同撩得花开的熏人暖风。 再往上分毫,他只需微微垂首,便能狠狠咬下去…… 第76章 喊我的名字 陆延洲抬头,躲避呼之欲出的失控。 身旁之人似乎觉得两人之间距离太远,不满于此。 他掌心骤空,许清安微微起身,跪坐在结实的大腿上,身体往前贴去。 笔直匀称的小腿压在加热座椅上,热得她想把恼人的衣物尽数扯褪去。 纤细双手抓住男人的衬衫领子,露出滚动的喉结和精致的锁骨。 过往与现实在脑海里交错,她想起陆延洲教她的那些动作。 身体上倾,唇舌贪婪地覆了上去。 喉结处倏然传来湿热的触感,陆延洲怔住,低声闷哼。 双手按住脖颈处乱动的脑袋,眼尾猩红地低头,体内似乎有一团火球即将爆炸。 “许清安,你想好了吗?” “陆延洲,你哄我来你房间,不就是想要吗?” 许清安挣脱开他的手,微微抬头,唇边泛着水色。 陆延洲最后的理智彻底崩塌,似鱼群跃过,搅碎一池春水。 —— 黑色宾利平稳地驶在路上,外面寒气不减,车内之人眼饧耳热。 “嘶——” 下唇的闷痛让沉溺在窒息之中的许清安清醒了半分,她还未回过神,闷痛处再次被一抹炽热覆住。 她推开禁锢住自己的怀抱,惶惶然睁大眼。 看清上方面容后,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陆延洲! 她衣衫不整地坐在衣襟大敞的陆延洲身上! “不,不行……” 许清安惊慌失措,翻坐到真皮座椅上,捞过陆延洲的西装外套裹住身体。 “对,对不起,他们给我下了药,我不知道……” 她的身体连带着脸颊都在发烫,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知道是陆延洲,可她以为是在五年前。 陆延洲听着喘息的说话声,一言不发。 浓厚的双眸看向窗外,慢条斯理地去扣黑色衬衣的纽扣。 手指白皙修长,端的君子姿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被扯掉了,他理了理衣领,恢复往日的整洁有序。 许清安缩在宽大的外套里,气息紊乱,身体被方才的亲近撩拨得愈发燥热。 她重重地掐住腿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忍不住去看身侧的男人,声音从唇齿间飘出来:“陆延洲……” “不要喊我的名字,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陆延洲攥紧双手,喉结滚动。 心底无声嘶喊:就这样喊我的名字,再喊一次…… 许清安用外套裹住头,衣服上熟悉的气息,令她的心油煎火燎,扑通跳动。 终于,挨到车子驶达陆家庄园。 管家联系的女医生已在房内等候,陆延洲将怀里颤抖的人儿轻放在床上。 “有劳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冲进浴室。 等他出来,许清安的情况已经缓解。 管家送医生出去,房内只剩下他二人。 许清安将被子往上一拉,裹住脑袋。 她怎么能失态成那样! 太丢脸,太难堪! 陆延洲冲了凉换了衣服,神清气爽地站在床边,嗤笑:“魏斯律应该不太行吧?” 许清安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人。 只希望一觉睡过去,醒来后发现仅仅做了一场梦。 她不仅婚内出轨,还勾引有妇之夫。 要不是陆延洲太用力弄疼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陆延洲掀开被子,“去泡个热水澡,水放好了。” 许清安坐起来,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 陆延洲冷冷打断:“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仅限于我们之间,你和他们,这笔账得算。” “嗯。” 许清安点头,走进浴室,将疲倦的身体泡在热水里。 热乎乎的水汽钻进毛孔,让她舒缓过来。 她只是应同事的邀约参加宴会,结果就搞成这样。 这大半年经历的种种艰难,最终都能归结于一人所为——周漫。 现在还多了一人,她的表姐赵凝。 今天的事,除了周漫赵凝等人,不知有没有姨妈的手笔。 姨妈和妈妈长得像,所以她的长相也有几分像姨妈。 刚收养她时,姨妈的朋友都说她比赵凝更像女儿。 虽然是玩笑话,曾经也抚慰过她幼年时脆弱的心灵。 她的血脉至亲,除了午家,便只有姨妈了。 午家不必再说,霸占挥霍父母的遗产,又想来吸她的血。 这种靠蚂蝗连接的血脉,自当离得越远越好。 魏斯律把老太太送回老家,正合她意。 至于牢里的叔叔,印象模糊。 依稀记得模样像爸爸,比爸爸矮一点。 把她撵出家门的姨妈,她只记得那晚的恐惧无助,其实没有半分怨恨。 当时人人都说是她克死了姨父,她信以为真。 年幼的她一度困在深深的内疚里,这种内疚影响至今。 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走出来了。 思念需要寄托,她一直在叔叔和姨妈身上寻找父母的影子。 可惜这种兄弟姐妹间的相似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所以她想生孩子,或许在孩子身上,又能找到姥姥姥爷的痕迹。 许清安任由身体沉入水中,柔软的包裹感像极了妈妈的怀抱。 她每每受到欺负心里委屈,都无比怀念父母。 “咚咚咚!” “别泡太久,小心缺氧。” 浴室门被人敲响,陆延洲的声音穿过门板和水雾,听起来有点遥远。 许清安平复情绪,从水里出来,穿好浴袍。 开门后,女佣进来收拾,另一人将她引到楼下客厅。 陆延洲散漫地靠坐在沙发上,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我让人送来了几套衣服,你自己挑。” 几套? 许清安看着佣人推进来的长长衣架,少说也有二三十套。 “……” 她的衣服被汗浸湿,确实没法穿了。 她挑了一套最简单的日常套装,到客房里换了。 “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 许清安语气诚挚,今天要不是陆延洲在那里,王煜等人多半能得逞,她想想都感到后怕。 “以后长点心,我不可能每次都恰好出现。” 陆延洲没有抬头看她,把玩着一截黄花梨,用笔在上面描着轮廓。 许清安的鼻头泛起酸楚,他不可能每次都出现,可他每次都出现了。 她咬住红肿的唇,还有点疼痛。 “衣服钱我自己付,不能再欠你了。” “你和管家说就好,马尔斯会送你回去。” 陆延洲专注于手里的木头,低垂的眼眸却是暗流涌动。 第77章 脑子不清醒 三天后,许清安浏览新闻时,看到了王煜被警察铐走的照片。 新闻上说,王家父子涉嫌重大经济犯罪,将面临至少二十年的刑期。 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她心底积压已久的阴霾,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那张令她作呕的面孔,总算能从十几年的噩梦中淡去了。 晚上她照常去实验楼加班,老于也在。 两人共事大半年,许清安清楚老于为人正直,知道之前那件事与他无关。 可今天老于见到她,却板着脸一言不发。 她笑着打招呼,对方连头都没抬。 许清安心里藏不住事,更担心赵凝和周漫在背后说了什么,便走到老于身旁,主动开口询问。 “老于,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这是哪儿的话,您是身份尊贵的魏太太,还是陆家少爷的前女友,只有我得罪您的份儿。” 老于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手里的数据文件翻得哗哗响。 许清安听得一头雾水,她来实验室几个月后,有人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才说明自己已婚。 至于她是魏太太这件事,实验室同事也是听孟溯光说的。 即便这样,同事们都还是叫她“小许”、“清安”,或者客气地喊一声“许工”。 和陆延洲的关系,在赵凝生日宴之前,也只有孟溯光知道。 “身份尊贵”四个字,从老于口中说出来,格外刺耳。 她勉强笑了笑:“老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凝凝是你表姐,一年就过一次生日,你倒好,假装喝醉,借着陆延洲的势,当众给她难堪,害得她被继父责骂。” 老于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失望。 “你们小时候那点不愉快,都过去多少年了,至于这么记仇吗?” “我真是看错人了,原以为你单纯踏实,没想到心思这么深,真后悔邀请你去赴宴。” 这一连串的指责让许清安明白了,赵凝一定颠倒了黑白,把下药的事说成了她借酒装疯、狐假虎威,故意在宴会上闹事。 她苦笑:“我们共事这么久,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人心隔肚皮,外在可以伪装,凝凝是我女朋友,又是你表姐,她善良柔弱,不可能凭空诬陷你。” 老于语气坚决,毫不客气地表明了立场。 “我们就是普通同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管不着,但请你别再欺负凝凝。” 跟着许清安一起参与魏氏项目的小帅忍不住插话:“老于,你和女朋友在一起才两个月,怎么就知道她不是装的呢?” 老于轻蔑地瞥了眼许清安,语带讥讽:“凝凝果然没说错,你最会讨男人欢心。” 小帅刚毕业一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顿时涨红了脸。 “你说话注意点!我来实验室这半年,许工一直很照顾我,她就像我亲姐一样。” “你年纪小,不懂这种女人的手段,小心栽在她手里。” 老于说完,拎起背包摔门而去。 小帅安慰许清安:“姐,你别往心里去,老于这是初恋上头,脑子不清醒。” “没事,就是有点失落。” 小帅爱吃甜食,许清安从包里掏出一根巧克力递过去。 “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 小帅拆开包装,掰了一半递回来:“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句简单的话,让许清安心头那点郁结烟消云散。 一个只会从旁人口中了解她的同事,着实不值得为之生气。 她每天活生生地站在老于面前,和他一起泡实验室,踏实能干,与人为善,偏偏老于不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味偏听赵凝的挑拨。 这样的人,做事靠谱,做人缺根筋。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许清安已搬出宿舍,住进了映澜的大平层。 虽然通勤时间长了点,但比宿舍住得舒服。 只是想到无处不在的窃听器,她又觉得像是活在一场声音版的《楚门的世界》。 这些天她一直在留意新房源,打算离婚后就跟魏斯律摊牌。 定位器、窃听器、摄像头,一样样说清楚,然后把这房子卖掉。 车子缓缓驶入小区时,路灯下两道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漫和魏珉泽正并肩从鹅卵石小径往外走。 这两人明明毫无交集,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看他们熟稔的姿态,显然关系不一般。 她悄悄停下车,借着夜色掩护,用手机拍下一张能看清正脸的照片。 回到家,她第一反应是想问问孟春然。 但转念一想,万一周漫和魏珉泽真在暗中勾结,想要从魏斯律那里图谋什么,贸然打听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魏珉泽确实和周家有生意往来,可他比周漫年长不少,根本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许清安记得周魏两家订婚后,周漫每次来魏家,都只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大哥”,魏珉泽更是连个笑容都吝于回应。 难道这一切都是伪装? 电光石火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 上次的绑架案,如果真是周漫和魏珉泽联手策划,一切就说得通了。 周漫想要她的命,而魏珉泽,想要魏斯律的命。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搭上线的,但仔细想来,如果当时绑匪得手,她和魏斯律双双遇难,魏斯律的财产自然会由周亦谦继承。 到时候周漫只要拿出亲子鉴定,再由魏珉泽出面承认这个侄子,一切就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许清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哥魏珉泽想害死亲弟弟,这个猜测太过骇人。 可联想到魏家兄弟之间日益激烈的争斗,又显得合情合理。 自从魏斯律被逼跳江后,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今晚偶然撞见的这一幕,更让许多事都说得通了。 沉思良久,她将照片发给了魏斯律,附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说明:“朋友发我的,说偶遇了大哥,没想到周漫也在。” 她没再多说什么,以魏斯律的敏锐,看到照片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周漫回国真的别有用心,他必须提前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