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冬》 第1章 又不是小孩子 任泽渊懒洋洋地倚靠在车边吸了根烟,才能堪堪卸下一点工作后的疲惫。 陈栗在市中心的普通本科读书,一般的专业,一般的前途,但已经是可以称之为改变命运的安排了。 路过的男男女女都走几步看几眼,男的看车,女的既看人又看车。 隔着两丛景观树,他终于在人行道看见出校门的陈栗。能够容忍的悸动掠过心脏,只一个瞬间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陈栗带着毛绒绒的围巾帽子。纯白色的羽绒服,像一朵巨大的蒲公英。 口罩将她的脸遮去大半,露出一双灰扑扑的眼睛,寻找目标的眼神里带着审慎的态度。 抬头看见他靠在车边,迅速低着头、像个老学究。 这犟丫头和小时候走路姿势一样,都没变过。利利落落的两条腿被风带着走,低着头像在地上找两块金子。 倏忽间,已经一地烟灰。 陈栗羽绒服身后的帽子,绕了一圈毛毛。像一朵散开的蒲公英。 冬天没有蒲公英才对,冬天只有陈栗。 他暗想:一颗把自己打扮的暖乎乎圆滚滚的栗子。 快两个月没见了,上次还是来接她去参加表姑婚礼,当时穿小礼服的她都能看见胸前瘦到凸起的骨头,现在只觉得她好像又瘦了。 看她警惕地在飞速两边马路各看了一遍,才舍得迈开两条细腿朝他奔来。这么乖的遵守交通规则,却对他总是露出反叛的小尖牙。 陈栗已经到了他这边,他收回目光,却好似能闻到独属于她身上清冽味道的栗子味。 正是下课,校门外周末出游的学生打车挤在一起。车流密集,陈栗绕过他,拉紧自己的帽子,拉开副驾,圆滚滚的钻了进去。 挥手暗示他快走!! 他都能想象出藏在口罩下的小脸瘪成什么样。之前也接送过她,也是这样,陈栗害怕别人注意到他, 自己给她丢了多大的人?就这么嫌弃? 陈栗钻进去之后缩在车里面一动不动,小脸隐在口罩下,眼睛滴溜溜转,手都懒得拿出来。乖乖地等他吸完最后几口烟。 任泽渊吐出最后一口气,呼出的气在冷空气中白雾一团。 他空荡荡的心终是满了一点,不再晃荡。 那几根烟加成占一点,但拉开门里面一坐,那个白色团子才真正填满自己心里那部分。 “几个月不见,连人都不叫。”任泽渊将暖气打到适宜,淡淡丢下一句。 陈栗终是动了动,眼睛眨巴眨巴,飞快小声的喊了句。 “泽渊哥哥。”在口罩里闷闷的。 她是被孟家资助的孩子,准确的来说是被任泽渊已故的小姨资助的孩子。 任泽渊对自己多加照顾,是没有责任与义务的,是他良善,但自己可不能过于越界。 这句哥哥顺口入了他耳朵。 即使快的更像幻觉,却也让他十分受用。 任泽渊看她将书包取下放在腿上,书包上的挂件娃娃还穿了一件可爱的娃衣。 任泽渊心暖暖。 她舍不得摘下那口罩,只摘下围巾,羽绒服半脱,半个肩膀露出嫩黄色的毛衣。 和通体黑色的车内饰截然不同,亮晃晃的像太阳。 他莞尔一笑。任泽渊的嗓音被烟熏过,带着哑。“正式结课了?” 陈栗点点头。“下周考试,考完就放假了。” 他习惯性往嘴里塞糖,保持清醒。薄荷味弥漫着口腔,接着甜味卷席的齁人。 陈栗终于舍得摘下口罩,闻到清冽的薄荷味道。 任泽渊某种程度的念旧,这个牌子的薄荷糖他吃了十几年。 陈栗脸中还有被勒出的痕迹,她揉揉脸,像小松鼠。 细小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眼下笑了一下。往后一指。“给我拿瓶水。” 陈栗看了看他,从手套里掏出热腾腾的手,然后整个人从靠椅中间钻进去,摸到后面的水。 整个人都送出半截,吃力的够着后座的水,毛茸茸的衣服白毛在他眼边摇晃。 像在逗小孩玩,细绒搔痒,他朝另一边叹着气躲,也就陈栗能这么对他。 坐回原位,她乖巧地扣好安全带。 水是凉的,陈栗的手是热的。想到这,她把水捏在手上又放下了。 任泽渊等待她,“怎么了?” “我有热水。” 她脱口而出,看她窸窸窣窣的从包里找出一个保温杯。言下之意,喝冷水不好。 任泽渊没说什么,他也不是渴,只是黄色毛衣下那截细嫩纤长的脖子有些惹人眼。陈栗长大了,脸型身材已不似当年小豆芽。 几个月不见,他真的很想念她。 陈栗转而一想,保温杯的盖子是自己喝过的,又扣扣搜搜握在手里不动了。 “怎么了?”任泽渊等一瓶水,等了快五分钟。 “天冷不好喝冷的,你直接喝我的吧。我刚洗过杯子。” 她突然开口,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还冒着热气,满满一杯水,在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中递给他。 任泽渊见她为难的样子,心理说不上什么滋味。从善如流开口,“我不喝热水,帮我拧开瓶装的吧。” 陈栗收好水杯,呼一口哈气,用毛衣袖子包住手拧瓶盖,拧开后递给他。 爱喝不喝,喝冷的喝冰的,喝毒药也和自己无关。 小插曲过后,陈栗决定不要再和任泽渊说话。 车程还有很远,任泽渊调了个老套电台听故事。 她嫌老土戴着耳机,一个人在玩手机,一个小时猛然抬头。 原本有些亮的天,此刻已成漆黑的黑幕,车还是平稳地行驶。 陈栗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安全带撑了全部的力,一歪头睡得天昏地暗。 等导航的声音,目的地到达。她朦胧间从意识中醒来,意识到自己睡了两个多小时。 猪吗这是?? 她下意识,揉揉眼睛,解开安全带。 任泽渊已经减缓车速,院门大开,看向窗外,终于到了外公的老宅子,老人家爱清净。这么多年一直没搬地方,也不爱和小辈们呆一起。 虽然本市市上学,大三的课少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要不是任泽渊威逼自己,她也许会等到寒假过年才回来。 任泽渊停了车,转身看了她一眼。看的陈栗怪不自在。 看罢,他抽了一张纸递给她开口道,“擦擦。” 她瞬间心虚接过擦了擦嘴角。接过纸张擦拭的地方,明明一片干涸。 意识到被耍。她气愤地将纸揉成一团砸向车玻璃,纸团从窗前滚落到脚边,但随后一想,是自己太过信任他,又唉声叹气的捡起来。 她穿上衣服,开了这边的门,气鼓鼓怨恨的看着他。恶作剧之后的任泽渊毫不脸红。 他拎着陈栗上面挂着叮铃咣啷的挂件的小书包包,毫不客气地说,“你小时候睡觉流口水,你不记得了。” 她无语。 总提自己小时候,明明他也没多大,在她面前摆长辈架子。“我小时候小时候,总说小时候,都过去多少年了,记忆力这么好!” 她吐槽,嗡嗡的声音让任泽渊回头。 “嘟囔什么?” 陈栗几乎用抢的拎回自己的包。“没什么。” “你支教的事情,外公还不知道,他身体不好,而且,我不同意。”忽然,任泽渊的这句话传到她耳边。 她皱眉,好好地说这个干什么? 前几天她在微信上随手告诉了他,他立刻表示不同意。 他当自己还是小屁孩,让不去就不去?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回头,走到他面前,夺回自己的包。 “少管!!” 任泽渊见她瞋目又小猫伸爪般赌气。 自己没有私心,只是单纯的不放心罢了。“我不放心你。”他轻声说道。 陈栗回怼。“和同学一起,又不是去极限运动。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两人就这样隔了一顿距离,叨念着直到门口。瞬间彼此默契地少了些争执的戾气,换了平和的语气一起走。 毕竟总不好让老人家为二三十岁的孩子吵架做主,于情于理不合适,而且也太丢脸。 王妈和外公孟廷华站在门口等了十分钟,总算把人盼回来。 看到二人殷切期盼眼神。心里不由得泛酸,自己何德何能,让人记挂。 “爷爷!!”陈栗张大怀抱,书包挂件甩的噼里啪啦响。 抱完,她笑着眯眼睛从包里拿了一个盒子,献宝一样的说,”爷爷,这是我上次和同学一起去山上玩,采了一个下午,炒出来的茶,很香的哦。” “难为你还有这份心,但这么久都不来看看爷爷。”孟廷华宝贝似的把茶叶收好,交给王妈特意叮嘱让她晚上就泡。 陈栗眨眨眼睛,“这不是事情多,学习忙!这不是今天来了吗?爷爷还和我生气。” 孟廷华摸摸她的头,没说什么,让她挽着手臂,对着任泽渊说“吃饭吃饭。这么晚了,” “吃饭,吃饭!”陈栗欢呼,大步往前走,她都饿死了。 和任泽渊说话交流堪比她平板支撑的强度。 洗完手就餐,看着玲琅满目的菜品。饥肠辘辘的胃瞬间食欲大增。 陈栗看着王妈做的菜就觉得比食堂好吃。 食堂的饭毫无张力,什么菜都一个味道,还有一些独家配方,什么火腿炒西瓜,豆腐拌面条。 感觉厨师打开冰箱门拿起东西都能随意组合。她为了活着,才勉强进食。口腹之欲为负数。 在这一桌基本都是自己爱吃的菜面前。她吃得停不下嘴巴。一碗米饭下肚,还去多盛了一碗。 任泽渊一般晚上不怎么吃,一是为了保持身材,而是保证精力旺盛。看陈栗不挑食,什么菜都夹几筷子。满意地不知觉间也多吃了一点。 孟廷华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巴,冲着陈栗这边说道,“等会栗子吃完饭后和爷爷下一盘棋。” “嗯!” 她咬着嘴里的牛肉,还没咀嚼几口,就忙点头。 小时候住这里,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下围棋。 宿舍里没有女孩子会下围棋棋,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很久不摸棋,也手痒得很。虽然这点这点小打小闹也就和老人家取乐的水平。 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也该和老人解解闷。 饭后,帮王妈一起收拾了一下桌子,她从房间里拿出棋盘,蹲在客厅地上往茶几上放棋子棋盘。 暖气很足,又刚吃完饭,她换上了一件厚的长外套就出来了。 黑色的外套,长袖下一截很细的手腕,在客厅灯光下更显白。 任泽渊没回去,今晚也在这住,也没回书房,坐在沙发上端着个平板看报告,实际上眼关八方。 注意力全在陈栗身上,陈栗蹲在地上像个小兔子。认真又上心。 棋子敲打棋盘的声音很好听。 不得古人常说,闲敲棋子落灯花来,雅致得很。 这盘棋子是孟廷华故友送的。 人已经不在,但棋与情谊依旧在。 棋子如故,记忆也历久弥新,人和人的关系与人和物一样,没有区别。 念想罢了,不追求意义。 外公年轻的时候爱钻研这些,还去过韩国特意学过一点时间。 老人有点爱好有利于避免老年痴呆。任泽渊也不太干涉他的空闲时间。 孟廷华捧茗慢悠悠地来,陈栗采得虽然新茶味苦,但他喝得尽兴。 坐到陈栗对面,捞起一颗棋子。欣赏光照下的光泽。黑棋制作玛瑙翡翠,光照耀下是深绿色的墨。 “好了吗?”他问。 “嗯嗯。”陈栗坐着王妈搬来的小板凳,眼睛亮亮的点头。 从任泽渊斜侧边看,她修长的手指铺着棋盘把玩着棋子。 手指漂亮,手腕也漂亮,脖颈漂亮,尖细的下巴也漂亮的不得了。 他的妹妹真的特别漂亮,从那个瘦巴巴的小豆苗养成这个样子,任泽渊下了一番苦工。 陈栗端端正正恭恭敬敬,感觉自己披着古风长袖,架势不能输小女子不才一样站起来鞠躬。“您先。” 这孩子丢人不丢面。 他笑笑。继续看平板。 “你确定?”外公眼角含笑。 围棋中执黑棋先者有一定优势,至少对陈栗来说是优势。 stop! 搞错了! 她灰溜溜的换回棋子,在右下角摆了颗棋子。 “还是我先,嘿嘿,闹着玩呢。” 事实证明,再菜的人,哪怕黑棋白棋都让她走,也照样输的很惨。陈栗用实力证明了这一点。 半小时后。 原本还兴趣盎然的陈栗已经泄气成一坨。 毫无悬念的棋局初现。她的目数已经渐渐被逼到绝境。 “栗子,要不投降吧。” 外公准确的围追堵截了她的棋子,好心建议。 陈栗泄气,直接滑倒地上。垂死挣扎,“不,死之前我也要再吃您一颗,这太可耻了,吃的我都已经不知道我是执哪颗棋了?爷爷你都不让我。” 她拄着脑袋,托着下巴,迅速的扫视着棋盘。 棋盘上,陈栗只吃了外公几颗,还是那种特意露馅让自己布更大的局的马脚。 然后目光短浅的陈栗往里跳的很开心。 “这怎么能让?爷爷说过多少次,这让棋子不仅是对围棋的不尊重。也是对对手的不尊重。”老爷子严肃道。 陈栗态度端正过来,急急忙忙点头,“嗯嗯。我只是说说。” 下一秒继续抓耳挠腮,昨天刚洗的头已经油了大半。 捏着棋,举棋不定。 “你再好好看看?有哪里有问题?”孟廷华细细喝了口茶叶,斜眼提示。 窗外黑幕般的夜来的快,墙上的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八点。 棋局之外的任泽渊在沙发上看平板,他熄了屏,起身倒了杯水给自己。不经意地晃悠着来到他们边上。 只一眼 ,就看出那个显眼的漏洞。 说是不放水,但凭他中级的水平也能一眼看出外公这水快放的太平洋里去了。 他摇摇头,只是这对于陈栗来说,像抛媚眼给瞎子看。 他冷不丁的出现在陈栗身后,忍不住悄咪咪的丢下一句,指出位置,“左上四分十三。” 耳朵细密敏感,不适感让她难受。 陈栗歪了歪头,在肩膀处腻了几下。 第2章 注意保暖 孟廷华身体虽不怎么康健。但精神头一直很好,年轻的时候就是能吃苦那一代。到老了也不喜欢躺着靠着。 生命在于运动,无论是脑子动还是身体动,他二者都不可抛。 一连专注个几个小时也能扛得住。 孟廷华抿了一口边上的茶,抓到任泽渊的小动作说,佯装生气的咳了一声。“嗯?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可不能帮你妹。” 孟老爷子嘴上说的是任泽渊,但陈栗听的心虚脸红,又感受到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到她后背,她觉得既嘲弄又尴尬。 她的手指开始轻微的抖动,一个是着急,一个是焦虑。 后者来自任泽渊的眼神,而且程度更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了任泽渊给的答案,她握着棋子思忖。 那个位置确实是对的。 能吃爷爷很多颗,而且自己还能活几条出口。 她直拍脑袋,在看出之前,死活找不到破解的办法,自己总爱钻牛角尖。 那么显眼的一个答案,自己纠结那十分钟的意义在哪? 她放回棋子,索性直接投降结束棋局。 “好了好了,输了输了。” 她呼出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做了个双手合十拜拜的手势,向爷爷认输。 宁可输,她也不要听某人差遣。输给爷爷不丢人,听所谓的正确答案,尤其还是任泽渊给的,才丢脸。 为了不失风度,她还站起来鞠躬,将场面撑足。 任泽渊被逗笑,陈栗总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异常认真。 任泽渊理解不了的。在陈栗心里这些规矩她不会忘,她对孟廷华对自己多加照料的感恩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就像棋盘的规则礼仪,她都刻在心里。 “栗子要多学习学习,下棋虽然难,但等到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其中含有的奥妙了。” 陈栗点头。 但任泽渊一听就知道,老爷子还是念着几个故友呢。 下棋要有来有往,和旗鼓相当的对手下。方能酣畅淋漓。 人生能遇到知己不容易。 陈栗这三脚猫的功夫,和小学生应该能匹配,但他不敢说。 不然陈栗又要对着自己吹胡子斜眼几天不和他说话。他自觉降低存在感走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去了。 陈栗总觉得有人蛐蛐她,瞥了他一眼。 可恶,怎么觉得被不知名力量小瞧了。 孟廷华手里的茶水刚好饮尽,他对着二人说,“不早了,泽渊你在这住吧,明天早起再上班。栗子你也早点休息。” 陈栗收着棋盘,乖巧点头。 任泽渊在沙发上盯着忙碌的小身影。虽然回答孟廷华一声好。但眼神自动追随着陈栗。 细想来,她确实笨。 小姨去世后,发生了些不可控的事情,陈栗被托管给了孟廷华照料。 任泽渊后来忙着工作,很少见陈栗。 但高二那年,他还是被她差到吊车尾的成绩吓到。 自那后,升高三,任泽渊就把她接来自己身边。 高三的时候自己每天下班回来亲自辅导她,和她一起熬。 睡的比她晚起的比她早,像个单亲老父亲操心着她的学习。 明明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又要工作,又要管小孩,他整个人因为过劳肥胖了一圈。 虽然让她和本市重点大学失之交臂,但也能本市本科院校比较好的专业录取了。 他能喘松一口气。 笨小孩,老天也不偏爱,还倔强的总是也不懂得寻求帮助。 不是自己亲手教导,她现在可能连本地区的本科院校的够不到。 但怪不了她,十岁来他身边直接上四年级,前三年都没上过学的,他既心疼也气。 就连现在,对于陈栗的生活学习也是放不下的。一个年龄阶段有特定的烦恼,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 十岁坐在院里是板凳上哭唧唧不会算法。 十八岁的时候哭着不会写几何题。 还好,任泽渊都在她身边。 她被教的很好,很优秀。 收好棋,她懒洋洋地伸懒腰。 王妈边擦地边笑眯眯说自己榨了果汁在厨房,她兴冲冲去喝。 低着头随手拿起一杯,果然果汁浓郁,鲜甜美味。 她舔舔嘴唇,思考着要不要再喝一杯,自己晚餐吃的很多了。 而且肠胃不好,喝凉的太多会面临着腹痛的下场。 终究还是想再喝一杯,又半杯下肚,他身后莫名带着奇怪的眼神。 她刚放下杯子,任泽渊突然出现在身后,兀地上前,看了看她忽闪的眼睛,又看了看杯子里的果汁,怪里怪气。 “你要喝?”陈栗后仰,抵触他的靠近,指了指大玻璃瓶里的,“自己去倒。” 任泽渊耸耸肩摇头,无赖开口,“我只想说,这一杯我喝过。” 陈栗睁大了眼睛,带着困惑和不解。 他依旧没放过她,不置可否,“那么多空杯子,你偏偏拿满的那杯。不信问王妈喽!” 说完,给自己倒了杯新的。正经十足越过她,优雅的端着进了楼上房间。 哑口无声的陈栗,用拖鞋尴尬地蹭着光滑地板的表面。 脑子里不断播放弹幕一般,“喝了同一杯橙汁…” “可能还同一个位置…” 她瞬间红温。 王妈进来看她发呆,“怎么了?不好喝吗?” 陈栗摇头,“不是。” 又试探着问,“这杯任哥喝了?” “哪儿啊,这就是我给你倒的呀,泽渊都不爱喝这些。” 她僵住,捏着杯子,这人是在报复吧。 三十岁的人了,这么幼稚。 是为了报复自己在车上纠结的水杯。以为是自己嫌弃她?还是想脱离他的掌控,不管不顾去支教? 该死的j型人格,不让自己的人生脱轨一次,也不允许别人失去他的掌控。 她气极了,将剩下的果汁倒在水槽里。 使劲儿洗干擦干后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即使没有被喝过,她也很气! 脸上刚被刺激的单薄血管还在跳动,此时微微发红。 她捂着脸,烫的吓人。明明任泽渊凑过来的薄荷味道,那么凉。 是暖气太足了吗? 她拧大水流,索性直接洗了把脸。 快三个月未见,已经可以记不起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在一瞬间就能将习惯勾起。 毕竟她和任泽渊认识了了十年。 人能有几个十年。他们不是家人,更似家人。也只能是家人。 她十年间不止一次想过要改变一下自己,或是性格缺陷的部分,或是发生在她和任泽渊之间关系的张力之中,哪怕一次,一点占上风的时刻,她睡着了都能笑起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仰仗他和孟家生活,过得很好不是吗? 硬是因为几年前的事情闹别扭,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 第二天,任泽渊早起去公司。之前特意叮嘱了王妈,让陈栗好好睡会。她上大学之后没有要过他钱,家里人给的贵重东西也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她的房间。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想独立想自主。对社会没有明显认知。 他没办法阻止的。陈栗一有时间就去打工,高三时期还有些肉肉的小脸瘦得都有了凹陷。 想着今年过年必须强硬一点把她接过来,趁着过年这个时间让她好好休息。 明明和自己商量,就能有个舒舒服服的兼职工作,而且比在服务行业打圈能学到的东西多了,但她不要。这孩子太执拗,什么都憋在心里。 想想都头疼。 出门的时候,看到她那双褐色的雪地靴,绒毛翻了一卷在外面。像烤栗子的边上的棉花糖。 他嘴角带笑,很珍惜的将鞋放进鞋柜。 十点多的时候,他结束了会议。想着陈栗应该起床了,拨了几次电话放耳边。 但都没人接听,他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此时,陈栗才从舒服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和学校宿舍那一米五的小床上对比起来,简直就是豪华宫殿。 她起床把被套塞进楼下的洗衣机。 边刷牙边掐着腰看着厚厚的玻璃,凝水一层雾面,定睛一看,便加快簌刷牙的动作。因为她看见雪了。 南方孩子看见雪,就像热带沙漠见到水一样稀罕。 s市已经几个冬天没下雪了。这场雪压的她心里沉甸甸的开心。 吐着泡沫的时候都在笑嘻嘻,全然不顾手机里呼叫的电话声。 当床单在滚筒里翻来覆去滚出泡沫的时候,她就已经穿戴好下了楼。 几步一蹦跳,映入眼帘的白。 院里厚厚一层雪,她手巧,隔着皮手套捏了一个小雪人,栩栩如生。 来了兴致,她一连捏了好几个。依次排列在地上。 半小时后,一个雪人王国初见雏形。 踩着靴子“噗嗤噗嗤”踏到院子前,咋呼着喊着王妈给她拿手机。 王妈在厨房听到后,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 她忙活一上午,出来一看,院子里依旧白的反光,往上看,染了灰的雪还在往下落。整个小庄园像披了一件棉被。 她冲着陈栗喊。“哎唷,这个雪还在下!真的要冷坏了!小姐你不要再玩啦。” “再玩要感冒了!” 陈栗一门心思埋在雪里,压根听不见。 “这几天还要下雪哩,路不好走的。也不知道,路上结冰没有。” 王妈小声念叨,不介意耳旁风的陈栗。 陈栗白色的羽绒服已经融入进去,耳朵也直接屏蔽。 全然听不见外人的呼喊。 王妈只能走出院子到她边上,把手机递给她,陈栗又蹦哒着走了,哎,没办法。孩子爱玩,就玩吧。 现在快十一点了,陈栗玩了半个小时,她打开手机,五个未接电话。 嚯~~都是任泽渊打来的。 她忽略当看不见,对着自己堆的雪人一顿拍,大雪人带着一群小雪人。 还有手上一个可爱的小鸭子。 哪还顾得上回复老男人的电话。 她可太爱下雪了。 一顿乱拍一顿选图后,挑了几张发了朋友圈。 几分钟后。 任泽渊刷她朋友圈,一张一张点开看,原本皱着的眉毛在最后一张她冻的微红的小脸上停留。 手上还握着一个小雪人,一根枯的小树杈子直接插在雪人头中间。丑萌丑萌的。他点开放大了细细的看,五官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任泽渊冷不丁回复【切勿贪凉,做好保暖】 陈栗跳过这条,暗自诽腹:这么闲?还能时刻监控自己朋友圈? 她只和给自己点赞的朋友们贴贴回复。绕过他的消息。真是的,忘记屏蔽他了。 她抬眼,看着越下越大的雪。 想着晚上返校还是打车吧。 她在门前跺脚,鞋底松软的雪被压厚实成了雪块,踢不下来。 王妈听着动静,急忙招手,“快进来,给你煮了姜茶,靴子我来帮你弄。” “被子烘干了要带走吗?” “不用啦,马上放假了,学校里的被子开学换吧。” 她边喝姜茶,边盯着雪看。 王妈用用力而努着嘴巴,奋力地拿着一个院子里种花的铁锹把冰块敲碎,然后在楼梯口敲了敲。雪块簌簌地往下落。回头问她,“今年放这么早?“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 往年都是年跟前才放假。 “课已经全部修完了。”陈栗胃暖暖,捧着热乎乎的杯子说话也带着些暖洋洋。 第3章 她不甘心 雪没有一直下,大约十一点的时候就停了。 因为中午只有三个人吃饭,王妈就做了些清淡的蔬菜,陈栗也吃的津津有味。 差不多收尾了,她在饭桌上和爷爷聊了会天,提了一嘴去支教的事情。 说完惴惴不安的等着他回答。 仔细瞧着他脸上没什么波动,以这么些年的经验,八成是不反对。 孟廷华平日里话就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有些基础病,又经历了老年丧女的打击,自然人变得温吞柔和,所以能点点头的事情,大多不纠结,不争论。 他微笑看着陈栗,开口说,“是好事,你愿意去,正好可以去锻炼锻炼,但那个地方基础设施,生活环境是不是已经解了,安全不安全?” 孟廷华很尊重她,首先关心的是她想不想去,其次才是其他问题。 陈栗立刻回应,像小学生一样举着手兴奋的回答,“我会和同学一起考察,绝对安全,谢谢爷爷!” 继续端着碗干饭,心理松懈下来。随即就想,明明不同意的是任泽渊,以为越级把矛头指向爷爷,她就会放弃了? 这是她自己的人生,某人总是喜欢妄图一手遮天。 吃完饭收拾东西,难题涌现。站在桌子边叹气。 回家之前一个书包,回去之后大包小包。 历史总是相似的,每次走王妈总会给她装了满满一袋子零食,说了不到两个星期就放假了,却还是停不下来装零食的动作。 都是王妈自己做的甜点小零食水果干这类的。“我知道你回来特意做的,你要是不吃要放坏了。” 王妈边说着手里未停下直到塞成了个圆滚滚的包裹。 正愁着怎么体面的将自己的东西运到宿舍。她掐着腰往窗外一看。 雪又开始下了。 一会儿,她就看到池泽渊的车稳稳停在院门边。 驾驶位出来的是任泽渊的助理徐路远。 徐路远在门口捋了捋头发,揉了揉眼睛里的异物,理了理西装里的白衬衣领。 王妈热情地邀请他进来,他体面地和王妈问好,说在外面等就不去了。 徐路远说,“是任先生让我来的,他说下雪,路面滑,不放心陈小姐一个人走。” “好嘞,栗子在客厅。已经收拾好了我去叫她。” 陈栗不动声色地背起大包,拎着小包往门外走,和王妈撞上。 陈栗亲昵地搭着王妈的肩膀。“我和爷爷说过了,我过年前回来包饺子,王妈你照顾好爷爷,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王妈将她手里的包都递给徐路远。 叮嘱着二人路上小心。 徐路远把所有东西揽在身上,他总是对她很积极,带着殷勤的讨好。但她每次见他,都带着些散不去的气闷,愤怒之余也夹杂着一丝尴尬。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徐路远名牌大学毕业,毕业之后就跟着任泽渊当助理,一干就是这么多年,为人沉稳可靠,长相气质也算上乘。 想起三年前的某件事,她脸上有些不自然。即使这件事也和任泽渊脱不了干系,甚至是十分相关。 徐路远拉开后座的门,先让陈栗上了车, 一路无言。 徐路远有意无意在镜子上扫了她几眼。 他看她安静的低头看着手机,不由得想起那场闹剧。 三年前的时候。许久未联系的任泽渊给陈栗打了电话。约她来吃饭,去了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来到餐厅的位置上,那里却只坐着徐路远。她反应的很快,虽然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任泽渊给陈栗介绍他的助理认识。 说是认识,其实是相亲。 徐路远听从领导。按照约会流程。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问她,爱看什么书。 她显然不配合,义正言辞,“《党宣》、《某原理》万里长征之类的。” “我比较爱国。” 她冷着一张脸。声音向上有力,但却不吝啬看他一眼。 但徐路远瞬间觉得她的形象红的惊人。 陈栗显然对他不感兴趣,心里因为任泽渊,本就有些怨气,自然对徐路远说不出好话。 徐路远问了她两三个问题后,识相地的闭上了嘴巴。 而陈栗问了他叫什么名字之后一直未曾开口,桌子上的水倒喝了很多。 陈栗硬着头皮和他聊了一会,饿着肚子就走了。 他和陈栗没见过几次、一般都是任泽元亲自来接她。 他现在后悔了,应该多了解她一点,多主动一些。 应该问她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牌子的香水和包?喜欢去那个地方玩。 所有相亲必备的共同话题有哪些,他都该好好问。 但一想,有任泽渊在她面前铺筑起的世界,他的世界会不会太浅显了? 那场闹剧的结束,是陈栗主动找到任泽渊办公室,撕开乖巧懂事的形象,表达了愤怒与歇斯底里。 自作主张要给他和陈栗做媒的任泽渊,被她的怒火烧的猝不及防。 一向关系温和的双方发生剧烈争吵,像一场原始大爆炸。 陈栗那时刚上大学,正是极度想要自己做主的时候,任泽渊却依旧以为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希望有人可以照顾她。在他身边,徐路远算是很靠谱的男人。出于亲情的考虑,毕竟也是自小看到大的。 因为,任泽渊要结婚了。 对象是任泽渊的初恋,家世显赫,长相学历都很相配,无所谓喜不喜欢,只要合适。 男人一旦成家,精力必定会分散,他怕自己忙,想着会有人替自己照顾她。 陈栗吃了很多苦,被孟家资助以来才算得上过上好日子。 他也想她后半生也能顺遂平安。所以自作主张安排了靠谱的人给她认识,大学的年纪,正适合恋爱。 可陈栗不这么想。她偏执的认为,自己对于任泽渊的意义如一粒沙子。 对于陈栗来说,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行为。 她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甚至用一只钢笔戳破了任泽渊的手腕。 锋利的钢笔刺破他的皮肉,血液浓郁的味道,腥气的味道让她想哭。 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绝望,绝望的质问任泽渊把自己当成什么? “我算什么呢?一个随时可以扔掉的包袱?一个用几天时间就能被放弃的存在。一个需要被你掌管一生的孩子?” “你也就是照料了我几年,真以为我要把你当圣旨!” “我恨你!” 陈栗说。 这太伤人。 任泽渊顾不上止血,还要抱着安慰她道歉。 “抱歉栗子,对不起栗子。” “是我考虑不周,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抵触…” “你是有喜欢的男孩子吗?也可以的,都可以。” 句句话说不到点子上,句句话都像在往陈栗心口撒盐。 也句句在推开她。 陈栗在他怀里挣扎的像幼小的困兽,喉咙里呜咽吞吐,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一点一点掰开任泽渊的手指,离开了这个拥抱,像自己也学会狠心忘记那段时光。 她一字一句说。 “我会还清孟家对我的资助,你给我的照顾我也一并奉还。” 徐路远一直在门外,低着头,谨小慎微。他撞见陈栗的眼神,那是一个类似于绝望、灰暗、不可置信的眼神。 屋内,满地狼藉。 他其实不懂,陈栗为什么这么偏执,认为这是一种伤害。 这只是一种关心,无关掌控。 从他的角度,他完全能够理解任泽渊。一个人自由但孤独,有个人陪陪能解乏,缓解孤独。 又不是就这样天荒地老,而是换种生活方式,不仅新奇,也有利于丰富人生体验。这是好事。 但陈栗显然思考方式与男人完全不同。 而且更让他确定的事他好像发现了,或许任泽渊其实分不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关心过度,又或者他自己也看不清对陈栗说的断绝关系,眼底的惊慌失措。 他本分老实,工作这么些年。 二人以一种诡异的平和从三年前持续到现在。 最后任泽渊和女友分手,女友出国,二人婚姻取消。 任泽渊再也没提出过干涉陈栗的感情问题,也再没交过女朋友。 他觉得任泽渊肯定会很后悔,后悔一个仓促的决定,欠缺考虑的独断。就让十年年对陈栗的付出亲情惦念化为泡影。 但他一个局外人,连关心的话都没立场说。 毕竟陈栗和任泽渊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有相处之道。 即使吵架,两个人过年还会回一个家,坐一张桌子,守着一个年岁。跨过新的一年。就好像间隙从未有过。 而惴惴不安、胆战心惊的是他这个被利用者。 被介绍给她,被她拒绝。 好像做小丑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冲击力过大,无论何时何地,甚至睡前都能从脑子里捞出一段争执,比电视剧还要震撼。 他甩甩脑袋,试探着开口。 “陈小姐…” 他堆积的情绪全部凝在他喉咙里,艰难开口重复道,“陈小姐,任总问你过年要不要回市区的家。” 陈栗闻声抬头。 “或者回爷爷那里也可以。也可以去任总母亲那里,就当度假。” 他将全部选项说出来。 她继续看手机,一个不选,坚持己见。“我能租个房子自己待一个月吗?” 徐路远微愣。“任总说了这是必选题,没有其他选项?”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是什么天子吗?我不听就会被他,斩立决?!”陈栗调高眉毛,显然没了说话的兴致。把耳机塞到耳道,使劲调高音量。 她其实也很无奈,徐路远何其无辜,上司的安排和圣旨没什么两样。 只是她咽不下这口气。任泽渊确实待她好,像对妹妹,但是他如此草率的想要解决自己另一半的问题。 可见,也是觉得自己存在感太重了吧。一个被孟家资助的孩子,一个受过他恩重的孩子。 他有权利支配属于她的一些东西。 但凭什么?! 她不甘心。 所以这份不甘顺延到了徐路远身上,她极其厌烦。 就这样保持侧脸,默了声音。 徐路远话带到了。 虽然结果意料之内,但也算完成任务。 他继续做好助理的本分。 比如用熟练的车技,让陈栗昏昏欲睡。 到了校门口,她拒绝了徐路远送他到宿舍楼下,也拒绝了他帮车停在校门口。直接呼叫室友。 室友江蝶在十分钟后骑了一辆自行车缓缓而来。徐路远远远看她们消失在门口打卡的地方,才开车回去。 第4章 正在输入中 宿舍开了空调,暖意盎然。陈栗脱下厚重的衣服,就准备开始分发包里的零食。 江蝶两眼放光,兴奋的搓手说,“朝廷给的赈灾粮来了。” 继而双手摊开接受着陈栗带来的零食洗礼。像极了动物觅食。 宿舍其他人都去图书馆复习了。她属夜间动物,习惯白天睡觉,晚上复习。所以睡到现在才起床。 分发完之后,江蝶想起来问,“哎,你到底去不去?” 陈栗揉揉逐渐变暖的手指,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回答的很快,“去!” “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不去。” 江蝶默默胸口。 宿舍其他人分都够了,只有江蝶积分不够,为了能顺利毕业,这个积分必须要靠社会实践来加了。再凑不满,辅导员都要给她爸妈打电话,别说就业,她先毕业都成难题。 这个拖延症晚期,真是会把自己害死。 她和陈栗关系最好,天天撺掇着陈栗和她一起。她最怕无聊了,一会儿去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她会被逼疯的。 江蝶打着哈欠,心放下来,“你去就好,不过你哥哥也管的太宽,我家里一个独生女我爹都放心我穿南走北。”她拿着杯子牙膏,到阳台去洗漱。 陈栗放好箱子,宿舍里的人很少会谈家里人的事情,大家都很有边界感。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陈栗是孤儿,而且还被资助的事情。 因为开学任泽渊送自己来的,他们都以为任泽渊是自己的哥哥。异父同母的那种。 陈栗心里泛着气泡,一串串鼓起来,一点点碎掉。 她才不是,她只是个被捡回他家的可怜虫,仰仗着有钱人的良心长大,受了不少恩惠与好处。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 拧亮台灯。趴在桌面上,自己桌子上空空的,只有一盏灯,纸巾,书本和一台还未盖上的电脑。 还有台灯下的小瓷人。 这个小瓷人,胖胖的脸,瘦小的身体,衣服捏的也不成形。 小瓷人陪了自己多年了,她摸了摸,冰冰凉凉的。 这只是个普通景区的普通瓷人。不普通的是,这原本是一对,而更稀有的是,另一个在任泽渊哪里。或许,已经被他丢掉。 瓷人是几年前和任泽渊出去玩的时候,她盯着做手工的地方不走。任泽渊拉她进去做了一个,她只打算做一个,结果一个大失败,重整旗鼓做第二个,做出的第二个和第一个丑到一起去了。 陈栗舍不得扔,还是烤干带走了,并且送给了任泽渊一个。她闭上眼睛,思绪蔓延,又想到某人,眼不见心不烦,她塞到抽屉里。 将王妈给的吃食放进柜子里。简单开始收拾了下行李,拿出一本书摆在桌子上,准备复习考试重点。 又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壁纸只有软件推送的消息,她点开微信,只有几个点赞的通知。 每次都要报备时间,她都厌烦了。 她按了按任泽渊的对话框,敲了几个字,【我到了】 然后锁屏放好,打算复习期末。 一分钟后手机震动。 任泽渊简单的回。 【嗯,路远和我说了。】 她想打【哦】这个字,但关联表情包出现的太快。 她本就心不在焉,手就误触点了发送。 原本正经对话中突兀的蹦出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小猫猫,大脸盘,嘴巴圆圆的。 她脸一红,浑身像爆裂了的气球,颤抖着紧急撤回。 故作冷漠回复了一个【哦】 那个小猫即使撤回的再快,也没有他的高速运动的眼球快。 任泽渊丝毫不介意她的小心思。 【留意电话。】 【给你点了水果外卖。】 【知道了。】她回。 手机那边的任泽渊原本想再说些什么。 比如他截屏了这个哦的表情包,觉得很可爱。他想问陈栗已经很久没有对他撒娇了 比如,之前的那件事他不是故意的。 比如,他只是不想让她受伤,只是担心。在他眼里,陈栗是脆弱的,需要人照顾的,可怜的。他并不能陪她一辈子。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栗惨兮兮的小脸。 再就是,他错了。是诚挚的悔过,他想道歉,却怕听到陈栗的不原谅。 这种僵持的局面,他是过错方。 最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陈栗这边看了两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结果对话框一片安静。 她关了手机,靠在椅子上,这人到底是要说什么呢? 想了半天都没回答。她背第一条原理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害人精。 她气极,捂着耳朵,背诵到沉浸式的时候,有些东西就自动受虐般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她一拍桌子。 “吵死了!” 正在洗脸的江蝶被吓一跳。她揉着脸上的泡沫,眯着眼睛往寝室内看。 “啥?” “我没说话啊。”她疑惑道。 “不是你,是某个烦人精!” 陈栗有气无力。 刚好外卖电话到了,陈栗控制情绪接了电话。 “我先去拿外卖。”她拿着手机下了楼。 江蝶继续冲水,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 刚复习就已经疯了?她摇摇头,期末周害人。素日多温和的一个小栗子,此刻被吸干了所有水分。 楼下。 陈栗以为的水果:一盒草莓、一把香蕉,或者一袋子苹果。 而她搬上来的水果,一揽子车厘子、草莓、还有很多不应季的高档水果。全部用保鲜盒子装着,放在一个很大的篮子里。 签收的时候,小哥问她要在宿舍办水果派对? 她尴尬的签字。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宿舍里路上的几个女孩子以为她卖水果… 她连连摆手,掐了几个新鲜的香蕉递给她们,“不是不是,我老乡给我的,送你们吃点。” 还好有电梯,搬到楼上她可能会练成麒麟臂。 江蝶洗完脸,拍着爽肤水,吃着她给的零食,惬意的跷脚。 听到开门声,往后看到啃哧啃哧扛着水果上来的陈栗。 她放下手机兴冲冲。“回来啦。” “我靠,你挟持门口买水果的大妈了?” 江蝶嘴里糕点还没吃完,看着她又拎过来一篮子水果。 嘴没个把门的。 “谁住院了,院长还是书记?还是你为了不挂科要去贿赂老师?” 她笑得奸诈。 “你有病吧,我哥送的。” 陈栗无语。 任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难怪。 她摸索着下巴,指着水果说,“这叫什么,这叫投喂,我也想有个哥。” “…” 陈栗看她,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为了防止她臆想症发作,抓了一把水果放她怀里。 “喏,吃吧,你就当我是你姐。” 江蝶用衣服兜着水果,狗腿地说,正经的说,看着她眼睛说。“…不,你是我爸爸。” 陈栗轻轻推她,把她推到位置上坐好。江蝶放下水果,隔着水果篮熊抱着她,用脑袋蹭她带着室外温度的耳朵。 “你是这个!”她缓缓竖起大拇哥。”你是我的神!” 两个人闹了一番。 陈栗把水果洗好放在桌子上 水果甜香,萦绕在鼻腔,她拿起一颗草莓,草莓很大,占了整个手掌,虽有些冰,但是果肉香甜。 她试着把草莓握在手心里。 记忆忽闪回到很久之前,那她人生中第一次吃草莓。 十岁的自己握住一颗从任泽渊手上递过来的草莓,红彤彤的、水分很足、很漂亮的一颗草莓。 任泽渊当时在上大学,也差不多她现在这个年纪,时光飞速。她也终于长到任泽渊初遇她的年纪了。 在成长中意识不到的时光飞逝。仿佛才有了实感。 以她的视角来看,十来岁确实是小朋友。 那个时候任泽渊还没有做近视手术, 他每次说话前都要提一下鼻子上的眼镜,弯着腰对自己指了指草莓,又指了指嘴巴,“吃的,可以直接吃。” 陈栗听话照做。 于是嘴巴里迸发出草莓汁水的甜香味。 这是对听话孩子的嘉赏。 任泽渊个子很高。她要很努力的抬头才能看见他。 很努力,努力到脖子都酸了。 任泽渊蹲下来,轻声问,“怎么了?” 她提了提眼镜,点着自己的鼻梁,上面不存在的眼镜。 只是小孩子在模仿他而已,任泽渊又笑了,他笑起来嘴角向上那个扬,笑得很温顺。 他不知道她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吃过的唯一个水果是地里的甘蔗。还是细细的干巴巴的卖不出去的甘蔗。哪里吃的到草莓呢? 任泽渊直接把装草莓的碟子交给她手上,“都是你的,都可以吃。以后也有得吃。” 她咬着草莓,连草莓根蒂都带着咽进肚里,嘴角流出淡红色的水渍。 然后听着前厅大人们聚在一起商量他的留去。 任泽渊的小姨原名孟路云,艺名孟云星。是个电影明星,二三线的水准,但口碑不行,花边新闻很多。一次拍戏去到了陈栗的家乡,当时电影大获成功,她的口碑上涨乘胜追击,她大手一挥,官宣自己要资助无父无母的陈栗,倾尽所有钱和爱。 陈栗当时和奶奶生活,她从小父亲外出打工,母亲改嫁,后来父亲工伤去世,母亲回来假意带她,第二个月就卷了赔偿金走了。 而她依旧和奶奶孤苦相依,奶奶常年卧病,即使她不上学贴身照顾,但落后医疗,没能挽救的风烛残年的生命。 没有晚年的老人就像一轮种的庄稼,消耗完就除根。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却勉强活着。 陈栗就这样成了孤儿,天天瘦骨嶙峋的睁着大眼睛,游走在村里,像颗没人要的烂果。 消瘦的随时能消失掉。 第5章 她的喜欢 陈栗就像一根树苗,还没来得及长成大树就已有被风雨刮倒在地的迹象了。 她所在的乡村,处于两省地区边界,故而有独特的风土人情,但因偏远,所以经济落后而发展动力不足。 小小的陈栗只会自己和自己玩。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浅显而薄弱,只知道早上天会亮,晚上就变黑,下雨了就要收衣服,扫完地后要撒上一点水,可以防尘。 其他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她只会搬个板凳看蚂蚁搬家,直到蚂蚁汇成一条小河般的线。 就像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后者如果不来主动找她,那她就永远不会再有母亲。 很她还小的时候父亲离开,等她想起来怀念的时候伤口已经结痂了,再长大一点妈妈在一个傍晚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她,连一顿饭也没给她做。接着奶奶病倒在下一个冬天。 看似连贯的生活情节,全部戏剧性的都发生在她身上。 她也不明白,只是睡觉之前会想自己身后没有一人。 大家都是一家人两个三个在一起活,自己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活。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然后起床后她就去村头发呆。 奶奶没有去世之前最喜欢坐在村头,傍晚时分抱着自己扇扇子哄她睡觉,然后现在她也坐在村头那棵榕树下。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她穿的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还养着几只奶奶留下的小鸡,但她不会赶鸡,害得小鸡淋雨后,有几只生病死了。现在稀稀拉拉只有几只了。 她又不吃鸡肉,她只是会和小鸡们说话,但有一天,村里的狗吃了她的小鸡。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久而久之,嘴巴这个器官也没有什么用了。 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陈栗每天坐在村头等,不知道在等谁。 半年后,孟云星的剧组来了,平静的日子被打破,展开了新世界。 好几辆剧组的车浩浩汤汤地从村口开进,她坐在村口第一时间就看到,大车卷起的泥沙呛得她咳嗽。 他们从造景到招募村里的群演,花了一个月。后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又是浩浩汤汤车队紧随其后。村子里瞬间热闹起来。 孟云星作为当时很火的流量明星,因为长相身材吸引了很多粉丝,但代表作几乎为零,美则美矣,含金量属实不高。 所以,她才打破舒适区选了一个可以冲奖的电影。主题是农村妇女守望相助的故事, 自从他们来了,陈栗有了除村头之外的去处,剧组人很多,大家每天都很忙,有举着发光的灯,有扛着摄像机的摄像,有一喊卡就扑上去补妆的化妆师,递水送扇子的助理。 大家过家家一样忙碌。让她也有了事情做。天天趴在一边看着剧组的人忙来忙去,觉得很是有趣。 有一次她饿急了,被场务抓到偷群演饭吃,闹到导演那里。 她吓哭了说她平日只吃些土豆红薯,家里大米早就见底。 因为也没什么亲戚,村里给的补助从来轮不到她。 别说荤腥,连正经菜都没吃过。所以她蹲在群演里面混饭吃,知道不对,但是她太饿了。 见她可怜,导演就留下来客串了一个小女孩,每天给她盒饭吃。 孟云星在相机面前穿着简朴的衣服演绎着艰苦女性的生活,但摄像机拍摄结束后、又变了样子。对着小助理和工作人员大喊大叫,嫌弃地区偏僻想要什么都买不到,对导演都敢随心所欲,但所有人都捧着她。 她不太懂什么是演员,什么是拍戏,也不懂什么是逢场作戏。 她后来还是不懂,但她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电影上映后,几乎场场爆满。票房创了五年来的记录。 因为孟云星从偶像剧到现实题材的突破性很大,电影也引发很多人对偏远地区的关注,孟云星顿时炙手可热。 为了更好的巩固形象,她公开了资助陈栗的“秘密” 庆功宴上,孟云星将电影里的状态如法炮制。抱着一脸懵的陈栗哭的梨花带雨。 她说,“阿姨会一直资助你上学,到你成年,阿姨会像对女儿一样对你,你只需要快快乐乐长大。” 眼泪鼻涕抹她一脸。 媒体发酵、舆论哗然,孟云星一时成了主流明星。 陈栗不关心人们庆祝时洒下的金色亮片,而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放饭。 人美心善的人设让孟云星挤进一线。粉丝爱她爱到要给她做横幅,立牌子,游行集会的地步了。 但人设只是人设。 孟云星脾气秉性却与长相大相径庭,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了。 等任泽渊在网上看到的这个报道消息时,已经是庆功宴第三天。 他得空想着来看看这个孩子,在那个不开灯的房间。 陈栗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饿的晕在桌子边奄奄一息,只能喝水充饥。 孟星云把孩子领回来后,却没有尽到一个资助者的义务。 得了名声不干实事。陈栗只是一个名利场的工具人。 孟云星漂亮,孟云星姐姐也就是任泽渊的母亲,又大她太多岁。从小就是掌上明珠。 自是家里所有人宠着长大。 家世好,成名路也顺利。大学毕业后被挖去上节目,签了很厉害的公司,一年就混出名气。 明明是光鲜亮丽,惹人艳羡的一生。 但人就是不知足,一切得到的太轻松,就会叫人不珍惜。 孟云星在这个娱乐圈的名利场,混的风生水起。但挥霍无度,甚至到擦边违法的地步。 除了拍戏就是和狐朋狗友追求刺激到处混。什么刺激玩什么,在陈栗受罪的那个夜晚,她在某个聚会上醉生梦死。早就忘了家里还有个孩子。 缩在桌子边的陈栗,饥饿使她幻觉频发,反复胃酸的烧蚀又让她疼痛难忍,恍惚间她差点以为奶奶要来接她了。 陈栗等了两天,以为再也等不到奇迹来临的时刻。 任泽渊来了。 他打量着装修辉煌却冰冷的家,足足找了十分钟才在角落发现奄奄一息的陈栗。 他像救世主一样将她送到医院。一晚上守在身边,等陈栗输了营养液做了全身体检,醒了第一眼就是任泽渊。 “你好…” 任泽渊当时还在上大二,没有和小学生交流的经验,他主动打招呼。“你是陈栗吧。” 陈栗第一眼就看到有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她拉着被子,胡言乱语。“你是阎王爷吗?奶奶说阎王爷是个年纪大的老爷子。” 任泽渊鼻头一酸,自己不来的话,这小孩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了。 手上依稀还有着抱她的那一点重量。轻飘飘的。 他苦涩一笑,“我不是阎王爷,我是你哥哥,我来带你回家。” 任泽渊想了一晚上,他小姨自打他记事以来就不是个靠谱的主,他是真的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他。 “你…你愿意和我走吗?愿意的话就眨眨眼。” “我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栗突然哭起来。 她想起父亲的病逝,母亲的抛弃,奶奶劳累过度的猝然离世。 从家乡懵懂跟着孟云星来到这里的路上,梦一样的豪华房间,却藏着差点被饿死的结局。 任泽渊擦擦她的眼泪 “我叫任泽渊,是孟云星的外甥,你可以叫我哥哥。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任泽渊握住她的手重复,“和哥哥走吧。” “带你回我们的家。” 陈栗透过被润湿的睫毛,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在她昏睡的这一晚,孟云星也浑浑噩噩了一晚。她一夜浪荡,被她姐姐孟和月从床上扇了几巴掌才清醒。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已经夸下资助她到成年的海口了,又不能送回去。 孟云星毫无回悔过的意思,气得孟廷华拿起棍子就打。 最后也是没办法,女儿混账,有自己教养不周的成分,老爹买单是天经地义。他教女无方。陈栗就这样养在了孟廷华身边,说是老人照料。 从那以后,孟云星依旧揽着善良女神的名,而陈栗也长久的住了下来。 任泽渊的父亲是上门女婿,和母亲感情很好,两人的日子佛系平淡,家里的事情大大小小交给任泽渊处理。 说白了,十岁的年纪到现在基本是任泽渊养大的。小到吃喝用,大到文理分科,上什么学校,报什么兴趣班,去哪里旅游。都是他一手操办。 孟家人和善,待陈栗如亲生。陈栗搬到了孟廷华的老宅,从那后有三餐食,有暖衣穿,上最好的小学,未来明晰可见。 真奇怪,人类对记忆有失偏颇,快活的十几年眨眼过,她记不清太多。她却依旧对前几年的苦难生活记忆深刻。 回忆结束,陈栗闭上眼后。 她心安理得接受所有任泽渊带来的好。有不懂事的原因,但现在,她要审判一下自己的居心,越界与否。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发现自己是那个离不开他的人,老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树挪死人挪活,任泽渊对自己,亲情远大于男女之意。 任泽渊总有一天会结婚。 再亲的兄弟姐妹都要各立门户,她要是想好好活着,就要掐灭那点惦记。 必须挪一挪,挪着挪着就会走出舒适区,就会一个人好好活。 离开遮阳伞,去暴晒风吹。慢慢剥离掉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洒脱的活下去。 她推了一下水果盘,一页一页的翻书。怎么翻也翻不完,就像和任泽渊的过去。 负责理性的大脑闭锁,回忆的大脑却飞速运转。 她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任泽渊,她会变成什么样?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 第6章 不承认 接下来一周接连几天的好天气,雪融化完的时候,陈栗在进行最后一门考试。 她昨晚踢被子着了凉,一天都是昏沉沉的。 江蝶在门口使劲使眼色让她快出来。 陈栗叹气,她打算把最后一题写满的,虽然没有评奖评优的想法,但这门课她也很喜欢。 江蝶一会在门外一个人倒弄出人影攒动的迹象,激动地像在舞狮子。 陈栗为了不受干扰,用手盖住自己。 监考老师出来,皱着眉毛驱赶她,“你考完了就走,别在这显眼打扰别人考试!!!” 江蝶哪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从门口被赶走,几秒后又从窗口冒出。 举起一只手,比划着一个数字九,谐音走。 陈栗位置靠窗,忍俊不禁。 凭着对他三年的,要是再不出去就会被她折磨疯,她只能草草画了个句号。为自己最后的简答题,也正式为自己的大三上生涯杀了青。 交了卷,刚推门离开,笔盒还没收好。江蝶就扑上来勾搭她的背,“考完了考完了,解放了解放了!!!” 热烈的像过年了一样。 里面的人纷纷坐不住翻卷子,抱怨着吵闹。 “去去去,离远一点。” 监考老师送瘟神般催促她们。 陈栗拉着江蝶,无语道,“你啊。” 江蝶就是急性子,干啥事都急哄哄,但一问吧,又不知道她到底急啥。 “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江蝶拉着她冲冲冲。 “现在才十点半啊。烙铁。” 今天是她们室友周温和男朋友一周年纪念日。他两打算请她们宿舍人吃饭,她本来想在宿舍睡大觉。 但架不住江蝶软磨硬泡,叫嚣着不一起去就绝交。 她只能点头答应。 回去后,陈栗时不时看着手机,不想错过任何一条消息的样子。 他们对话框还停在昨晚。 【明天是不是就考完了。】 【嗯。】 【要来我这里吗?】 【我不知道。】 【考完和我说。】 【…】 她没回。 【?】 还是没回。 【怎么了?】 陈栗直接关了手机睡觉。 她和任泽渊最长一段时间“绝交”是一个月,她能忍,但任泽渊只会主动三次。 每次都是一样的话。 最后一次也就是第三次他说,“栗子,回我消息。” 然后陈栗就会乖乖回复。 这就是她和任泽渊之间的关系,任泽渊永远主宰自己。但这次她不愿意。 所以今天早上任泽渊发了一条消息,【我今天晚上接你回来?】 陈栗直接洗脸去考试,也没回。 她总是企图用这种小型叛逆行为来对抗任泽渊的“霸权”行为。 好没意思,但她又乐此不疲。 她靠着躺椅无聊的刷着短视频。 周温此时应该和男朋友在腻歪,方可在另一个校区考试还没回来。 江蝶刚还在唧唧歪歪赶时间,现在又拖延症犯了。 她照着镜子,大言不惭。 “这几天考试可苦了我了,你都不知道我瘦了…” 江蝶换了件衣服,边说边往体重计上面站。 话音刚落,体重计在五十多徘徊,然后问问的停在55。 “额…”夹杂着一丝尴尬。 “这谁的称?” ”不准吧?!!!”她鬼哭狼嚎,不可置信。 正好考完回来的方玉捍卫了一下自己的称。 “瞎说,我昨天刚充的电。” 她放下书包,和陈栗打完招呼凑到江蝶边上。看着体重计上的数字笑。 说话带着豪爽,“不是称的问题,孩子。” 方玉是个北方姑娘,说话性子直但长相却偏温柔系。 她搭着江蝶的肩膀,指着全身镜说,“这其中的甜香麻辣只有你自己知道。” “这一周我的食量都是远远小于上个月好吗?” 江蝶一脸正气。选择性的记忆自己的进食情况。 “你也好意思说,白天食量确实少,因为你在沉睡。但是一到晚上苏醒了,猛兽出击。谁家好人大晚上还能吃得下一整只鸡,外加一个全家桶,你考试挺费鸡的。” “全s市的鸡见了你都要喊饶命。”方玉淡定地回她一箩筐。 “闭嘴!女人你知道的太多了。”江蝶捏起拳头,假意要进行女子相扑。 方玉和她逗了三个回合将江蝶制服住。 “你个妖孽,如此不安生,我就替天行道快快收了你!!” 陈栗也被两个喜剧人逗笑。此时她的头痛并未痊愈,只能又痛又快乐。 结束战斗。 方玉女侠转身休战,奈何江蝶偷袭,取得对手轻敌后绕到方玉身后,“我的烤鸡,总比你天天在社交账号私信小哥哥看看腹肌…” 她勾着方玉的下巴。 “女人 ,你个没出息的。只会嘴上说。” “别说我,你把你床上的果男海报取了先。”方玉推搡。 继而一本正经,“我这叫吃点好的。多看美男有利于身心健康。” 江蝶愤懑,话题转的比脑子快。“但该说不说,我们这文科专业,那些个歪瓜裂枣加起来都没陈栗哥哥任泽渊能打。” 任泽渊的名字一出,陈栗立刻心惊肉跳。江蝶思维跳脱的厉害,也能扯到任泽渊身上。 她并没有做好突然想起任泽渊的打算。手臂和右边大脑都麻了半截。手指抽动了几下,她喘着气捏了捏。 忍着牙齿的打颤,吞吐出了一个字,“哦。”外人看不出她的心理,她示意微笑。 周温推门进来,闻着空气中的香水味夹杂着粉底液的味道,脑子嗡的一下。 她关了空调,打开门窗,明明半个小时前她就在群里发消息问她们好了没。 但显然,这些女人显然没有接收到信息。 她默默开口。“姐姐们啊,你们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吃的上饭?” 姐几个终于开始想起正事,纷纷开始忙起来,收拾收拾被期末周折磨的憔悴心情。 “还是栗子好,早早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了。”周温比着大拇指。 陈栗点头,假意生气,“嗯嗯,尤其这个江蝶,这个效率去干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栗子天生丽质,我们还是要收拾一下的。”方玉简单描了下眉,添了一下口红,不着急的说。 “被期末折磨的这副样子,不能见人。我们也不能给你丢面是吧。”江蝶点头附和。 陈栗坐在椅子上,她还在淡定的吃水果。 即使感冒已经让她肠胃不舒服。 群体会降低效率,互相拖延,这显然很有道理。 一个人慢慢的,另一个人绝对也快不了,三个人直接和尚挑水。 虽然自己晕乎乎的,还是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她还是吃完盘子里的最后几颗草莓。 任泽渊点太多了,根本不考虑吃不吃得下。分了几遍给室友后,还是自己吃的最多。吃了一个星期都没吃完。 嘴里塞完草莓后她安慰周温,“没关系,十二点去就吃中饭,三点钟就吃下午茶,晚上就吃夜宵。” “还是咱栗子心态好。”江蝶已经在穿衣服了,嘴巴还不忘叨两句。 陈栗刷着视频,面上看着机械的时间变动,她着实不在意,也是因为心理早就不知变到何处。 她想的是,任泽渊现在在干什么? 真是奇怪,自己又不是狗皮膏药,什么时候这么缠人了起来? 半小时过去,几人总算收拾好能出门。 一行人走到校门口。周温男朋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开一辆落地四五十万的叫的上名的小车。一个自认为帅气灵活的倒车,他拉下窗户,戴着墨镜,大剌剌地和她们打招呼。 虽然油腻,但好在没什么人注意到,姐妹几个要脸,总算能保住脸皮。 江蝶冲她眨眼睛,挤眉弄眼,“不错嘛!!你男朋友发了?” 周温脸微红,“就你话多。” 他男朋友李建泽下车主动拉开车门,然后三个女生挤到后座。 李健泽已经二十七八。一直都是自由职业,家境算殷实,父母给钱吃喝玩乐了一段时间,突发奇想想干点实事。 周温和他在一起一年,中间分分合合。居然也走到现在。算是周温恋爱史上挺长的一段。 李健泽绅士风度地往后看,“姑娘们,后座有水,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开的快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说完,自然的牵起周温的手小啄了一口,“你们都是娘家人,不能亏待了你们。” 江蝶表情立刻下头。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李健泽旁若无人的和周温卿卿我我。 全然不顾后座三个灯泡。就连方玉也觉得尴尬,频频转头看窗外。 纯纯表演型人格。人越多越爱演。是那种想让江蝶挂到校园墙上的那种油腻男。 江蝶立刻发了个嫌弃到呕吐的表情包给陈栗。她也默默回复发了个举牌子投降。 视线一转,她又被上面和任泽渊的聊天记录所吸引。 她叹气。 江蝶看她状态不好,搭了一下手,“还好不?” 陈栗点点头。 外面光越发得亮,她看了眼时间,接近两点了。 下了车。 几人见是高档饭店。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健泽甜蜜地拉着周温的手,“各位不要客气,菜已经点好了。” 往里走,她发现里头炫彩夺目,这是一家新开的店。服务员端着盘子四处轻声细语。李建泽吹牛的嗓音越发让她头昏脑胀,她没怎么动筷子,她不舒服,只能看,根本吃不下。 她看着他喝酒的样子,随意翻弄菜的样子。滔滔不绝的说自己申请了多少创业金,多少所谓的贵人帮助,未来甚至还有上市的计划。 她花了很久才听懂这人只是买了一批设备,做租赁用。还以为是什么顶尖企业。任泽渊教过她识人。吃饭爱谈天说地的人不是务实之人。 周温细心温柔,那么好的女生,她觉得配不上,如果不是她家里人对她的不重视,她也不会一直在恋爱中找自我。 人在某一方面不幸,就会在别的地方弥补。 弥补不了,就会堕落。 她不希望周温堕落,也不想她耽误青春。 她没有什么立场提建议,只是希望她幸福。仅此而已。 和朋友一起吃饭,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因为可以点很多菜,吃到很多东西。但朋友中夹带一个异性。她就没有什么胃口。 和任泽渊呆久了,就带着可悲的矫情命。 已经半小时后,李健泽还在夸夸其谈。 只有江蝶在捧哏,“天呐,你真不错。” 江蝶很配合他的吹嘘,然后顺便夹走他面前的一块猪蹄。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竖起大拇指。像幼儿园老师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手就是夸夸夸。 要不是在吃饭,她好歹把墙上的贴画贴他脸上当个荣誉勋章。 江蝶好像是她的反面,天塌下来都不会影响她的胃口。 她天生适合拍马屁,与生俱来的社牛属性。 这个时候,她格外想念任泽渊,但她不会承认。 第7章 和我回家 她只能一粒一粒数着碗里的饭,视线却被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剪影吸引。隔着两三个位置的斜对面,陈栗眯着眼睛,这么巧? 可能周温男朋友声音太大,有点吵到她眼睛了,所以连任泽渊在这里也没看见。 任泽渊的背影很好认。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 他穿宽大的大衣外套,暖黄色的灯光稠密油亮,他侧脸立体优越,气质超然。 微微说话的动作前倾后仰,一举一动都带着矜贵正和对面一个女人相谈甚欢。 他西装革履挺直着背,斯文地喝着酒,对面的女人仔细看,确实有些年纪。 两人交流都是保持着社交距离,应该是在工作,看来他确实很忙。 任泽渊上的是顶尖学府,人也聪明可靠。毕业就能独当一面,这是天赋,天生的管理者。 不知道为什么,她轻松了一点。因为任泽渊约会对象的选择,应该年龄范围不在这中间。 她可悲地摇摇头,自己还是在意的,至少依旧耿耿于怀。 她和任泽渊之间,不正常的是她。 吃完饭,江蝶他们显然不尽兴。 几人临时拍板,“等会去唱歌,唱完歌晚上再吃烧烤。” 陈栗腹痛头晕,哪还能经得住折腾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胃还是不舒服?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江蝶看着陈栗面前摆盘只受了皮外伤的饭菜。“水果吃多了?” 江蝶担心得摸摸她的额头,温度有些高。 “就是有点困了,想回宿舍躺一会儿。”陈栗说的是实话。 她拉下她的手,和江蝶手臂挽在一起。 陈栗说到底还是心累,心口堵得厉害。吃饭没胃口,别说唱歌了。 看着她脸色太苍白了,江蝶说,“那行吧,我陪你去门口打车。” 和室友们说了一声,二人从过道穿过,服务员一路还关心了几句。 陈栗低着头,祈祷着不要被发现,她没做好频繁和任泽渊见面的准备。 在过道拐弯的位置,眼尖的江蝶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激动的大喊。“泽渊哥哥?!”,胳膊从陈栗手上脱落。 陈栗祈求了一路不要撞到,却在江蝶面前诅咒似的破碎。 她来不及阻止,低头不语,忍着不适仓皇潜逃。 任泽渊闻言抬头。点头笑着说,“是栗子同学啊。” 江蝶充斥着被帅哥记住的飘飘然,任泽渊只有开学送陈栗的时候见过一面。没想到还能记得自己。 “来吃饭?” 任泽渊对她笑笑,江蝶瞬间花痴。 “对,和室友一起。” “栗子呢,没来吗?” 他往四周看。 “咿??刚不还在这儿?” 她回头找,发现陈栗一溜烟跑了。 人呢?江蝶本握着她的手空荡荡的,才意识到人已经走了。 虽被打断说话,但任泽渊脾气也很好。站起来和女人握手,官方又客套,“感谢信任,期待我们下一次合作。” “这边的椰石斛还有杂菜粥都不错,单已经买过了,您吃点再回。我这边有事。有个家里的小孩在这吃饭,我去看看。” 说罢走到江蝶边上,顺着她眼神追踪。 门外,陈栗已经快消失到拐角了。背影瘦弱邮倔强。 此时的陈栗头重脚轻。浑身冒虚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太不适应了,极力避免和他的关系就像难以改变的既定命运。 越靠近,越虚幻,越痛苦。 因为只有她痛苦,所以她觉得不公平。 “陈栗。” 任泽渊已经追出来,他喊第一遍。 陈栗默数,赌气似地脚步不停。 明明不舒服。但一遇到任泽渊就反骨作祟陈栗像兔子一样,走的飞快。 追她的任泽元都开始呼吸急促,除了陈栗,没有人能让自己这么失态。 “陈栗,别再往前走!” 第二遍,陈栗像绑定了某种程序,脚步忽而停下来。 因为任泽渊第三次的时候会生气。他生气的样子,很吓人。 “做什么?”陈栗胆子也就仅限三声内,她回头,看着自己的鞋。 拉开的距离开始缩小,半分钟,任泽渊总算追上。“到底怎么了?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任泽渊把她逼到墙角,她太倔,心思全靠猜,但他舍不得她难过。 任泽渊大衣敞开,露出一件薄款羊绒毛衣,头发往上梳起,说话呼吸时候,有云雾一样的气。 她看了下他的眼睛,锋利,狭长。 眼眸太深了,看着就不像好人。 她直愣愣地看,又低着头不说话。 “嗯?” 他疑问。 “栗子,到底怎么了?”他心揪着问,握着她的手臂,一时没控制住力气,捏的太痛了。 意识到有些凶,他迅速松开了。 她捏着酸胀的手腕,“没事,我只想回宿舍。” 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的脸颊,有些哑的嗓子。 他两只手捧着脸,“怎么回事?你的头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陈栗感觉自己坐在一个热气球上,不断向上攀升,呼吸急促,压力让她的头被不明势力揉捏过一般。 粗粗的喘气,她费力地开他的手,强迫自己站立,“我没感冒,只是有点不舒服。” “这么烫还没事?今天就和我回家。” 陈栗不说话,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无法聚焦了,病到涣散了。 “不和我回去,你想去哪里?” 言下之意,她无路可去。 学校寒假断水断电,不允许留宿。 而且她已经打算找正式实习工作,已经不打散工了,所以无住宿。 “陈栗,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没有掌控你。我说过你能过好自己的人生了,我就彻底放开你。” 他很会笼络人心。也很会面面俱到。 “至少…至少你要健康平安。” “能靠一靠我的时候,就靠靠,不好吗?” 他搂着肩膀轻轻把人带过来。 “去?不去?不去的话去哪里?说话。” 任泽渊的语气里已满是不耐。有着得不到反馈的焦虑。 陈栗复习着这句话。 她陡然想起,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 他一个高考保送的人,为了自己在志愿单子上把头薅秃。 “本地,外地南方还是北方?想在市区念,还是要去隔壁市?不去的话想去哪里?说话?!” 句式都一样,看似是给了选择,其实她永远没有,因为强硬如他,最后一手包办全部选择。陈栗垂头丧气,忽而觉得没意思。 “去。” 她发出气音。 “回。” “你说去哪就去哪。” 断断续续的回答,有气无力的伸出手扶了任泽渊。 她一瞬间头发晕,脑子雾化住了,差点都站不住。 任泽渊圈住她,额头相碰,烫的过分了。 “先回去收拾好东西,等我来接你。” 说罢,他拦了一辆车,“师傅,她有些感冒,务必开慢点。” 接着共享了位置,到前面给他了一根烟,塞了车费。 陈栗睡了一路,头轻缓好多了,嗓子却开始痛,在宿舍一个人默默收着行李。 因为只是寒假,也不知道会在他家住多久,陈栗只收了些必备品。她提着小行李箱,任泽渊已经在楼下了。 他双手抱胸,歪在车上闭眼睡着了。拧了一下车门,车没锁,便自己上了车。 冬日阳光不温暖,自然也不会刺眼。她还是遮了遮他眼皮上的光,但某人眉骨优越到无需遮光。 任泽渊睡不安生,眉毛皱的人看着都累。年底了,账目多,公司那帮人都是些老家伙,只会无用社交,混日子等退休。 他这几年一方面开拓公司领域,一方面将那几个顽固告老,累的基本上全年无休。谈生意,搞关系,基本都是全是他自己来。 徐路远上次在车上提了一嘴。陈栗不明白既然工作这么累,又何必为她事事上心。 她凑近了看,连任泽渊毛孔的看不见,皮肤也是真的好,让冒痘的自己很羡慕。 许是呼吸声过大,感知到的任泽渊忽然睁眼,四目相对,她只有一个想法,他的褐色瞳孔真好看。 很漂亮。 让她想起,很多年前,任泽渊昨晚近视眼手术,她被吓得以为他要瞎了。 自己偷偷在被窝哭了几个晚上,差点把自己哭瞎。 任泽渊刚做完手术包着纱布还要安慰着上初中的她。 察觉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任泽渊迅速起身,“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刚来。她系安全带。“这么累,我可以自己去的。” “让你自己来我家,比登天难。你已经不再听话了。”任泽渊说心里话。 她居然能在任泽渊这么平淡的一句话里听出了起床气。厚重的鼻音,略带咬牙说的重音。都让陈栗觉得自己胆肥。 但能让任泽渊觉得受挫,她觉得鼻腔都舒畅了,她小心眼。 见他脱了大衣,还卷起毛衣袖子,车内温度自己穿着棉袄都是冷的。 眼神上挑,雄性动物的皮都保暖吗? 她要冻死了,“冷,开空调谢谢。” 任泽渊被气笑了。下一秒还是开了空调,冷嘲了句。简直服务性人格上身。 “上次让你回老宅,我足足给你打了六个电话。你后来还答应得不情不愿。” 任泽渊这语气里颇有种孩子大了,不好管了的怨气。 她吐舌头,任泽渊还是不了解他,她多怂的一个人。 第七个电话再不同意,就不只是电话那么简单了。杀到宿舍楼下都不为过。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她只是气不过,凭什么他说一不二,自己就要乖乖听话。 “最后还不是回去了,你不是知道,我能真和你对着干?” 总要让他心不如意一下,她心理才舒坦。 这想法穿肠过,她被自己惊讶的咂舌。有点吓人了。种种恃宠而骄的意味,她只敢内心在意,万不敢开口说。 慢慢被训练的像主人晃铃铛就下意识反射回应的狗。 任泽渊从镜子里看她,不说话。这时候安静的吓人,她仿佛能听到汽车零件在空气中崩裂开的声音。 也能听到自己喘气不畅快的声音。 她都觉得自己小时候山林里野惯了,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 否则,迟早要得心脏病。 奶奶说过,人活的犯怂一点没什么。 活的窝囊没脾气也没什么。 活的太出挑,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人要慢慢活,一下子把好日子过完了,也就没什么日子过了。 陈栗很想回家。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家了,而且自己孑然一身,除了任泽渊带给自己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怪我,给你点这么多水果。”任泽渊开口道。 “和这没关系,我几个室友都吃了,只有我不舒服。” 她没这么缺心眼,人家送高档的水果是好意,只是自己脾胃弱,无福消受,万万没有怪到别人身上的道理。 任泽渊不说话,单手扶着方向盘,看不清表情。 她迅速看了一眼又转回头。路线逐渐重合到熟悉的记忆里。 任泽渊拄着脑袋,平稳的呼吸揉进空气中,像每个高三的夜自习结束一样带她回家。 平静的,柔和的,每晚月色都澄净,灰暗的高三也就这一段路能慰藉。 他还会特意调一些治愈电台广播,陈栗被数学题折磨得疯掉的心能放下一点。 记忆不饶人,好的是,与之相反的痛苦也是。 陈栗永远不能勉强自己忘记。 任泽渊是体贴入微的,他很少对自己泄漏出一点劣根性。像带了个面具,永远看不真切。 只是,永远不对自己展现脆弱、自私、暴躁的负面情绪,也意味着,自己并非是他真正袒露脆弱接纳的人。 在这点上,陈栗一直都在难为自己。 第8章 回某人的“家” 晚上八点。她回到了任泽渊的家。 是任泽渊本地的某高档小区内的大平层,也是这位黄金单身汉的不动产之一。她高中在这住了三年,高考后搬出去再也没回来住过。 毕竟成年男女没有血缘即使有那么一层微不足道的关系,也该避嫌。 任泽渊先她进门,她摸摸索索半天弯腰找鞋。 “这里。” 任泽渊已经换好鞋,拉开柜门,将鞋子找到后放在她面前,那双带着兔子耳朵的棉拖鞋与整栋房子格格不入。 这双拖鞋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在网上买的,质量很不好,小兔子还掉了一只眼睛。孩子的眼光都是比较特立独行的。 她尴尬的蜷缩脚趾,看他没怎么在意过一会儿才在拖鞋里面才能伸展开来。 “又不是没住过,你的记忆里这么差,老了怎么办?能记得回家的路吗?” 任泽渊随口说了一句。 “老了就老了,我也不会回你家,找个棺材躺着算了。” 他好像把两个人的以后理所应当的说在一起。 “啧,怎么和哥哥说话?” 任泽渊被气到,说了一嘴。 陈栗叛逆耸肩。 换鞋的时候使劲往后看,试图找些女性特征的鞋。 没有。一双也没有。 她欣喜,但转念一想鞋不重要,只要任泽渊带回来的人,想来的话不换鞋都可以。 蹲下来换鞋,她吐一口气,动作缓慢,脑袋里乌七八糟的乱想。 她有什么资格管这些,陈栗又泄气。 “想什么呢?” 他弹了一下陈栗的脑袋。让她去沙发上坐,自己拉着行李箱放到玄关处。 体温测量在她太阳穴,感觉像拿枪抵着她,好无聊的笑话。 任泽渊看着比体表温度高一些度数。 “好像开始低烧了。”低烧最麻烦。 他蹙眉催促,“去睡觉。” “哦。” 她浓浓的鼻音再次让任泽渊皱眉。 陈栗回到房间。发现房间已经找保洁收拾了一下,换了新被套,铺上了新地毯,还摆了新鲜的插花。 按照记忆摸着每一寸空间,还是熟悉的地方。 心下暖流涌动。在柜子里找到自己买的毯子,她披着走出来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任泽渊端着一碗粥和感冒药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居然还能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一会闭上,一会睁开,催眠中半醒半睡。 他放下盘子,念叨着。“快吃一点,然后快去去睡觉。” 陈栗趴在沙发很薄的毛毯盖在身上。不动弹,“我没那么难受了。” 他关了电视,“但你还在低烧,想更严重去医院吗?吃药和打针哪个难受一点?” 陈栗瘪了一下嘴,衡量了一下,“就不能靠我的抵抗力自愈吗?” 任泽渊没办法,甚至带着讨好的语气把药和粥递给她,“等你自愈,脑子就烧坏了。先喝点粥垫一下。” 陈栗中午没吃什么,温热的粥下肚胃舒服了一些。乖乖把药吃了。 看她这么听话,任泽渊放松下来。 吃完,陈栗又想躺回去。不等她出动静,任泽渊直接弯腰用手托住陈栗的腰,另一只手搂上脖子。 陈栗本就没深睡,在反复低烧中晕乎乎又被迫清醒。 任泽渊抱着她抱的太轻松,她脸色绯红,从客厅到房间,她像荡在水面上的船。 穿过客厅厨房,来到卧室,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胸前的衣领摩挲着她的下巴,她翻动脑袋。 任泽渊拉好被子,盖到她的脖子。 小声说,“好好睡觉,别乱动。” 任泽渊走到门口想要关灯。 陈栗在被窝里冒出一句。 嘶哑着喉咙喊他,“哥。” 软弱的语气。 “我想喝水。”不明之中,她瞪着一双眼睛。看不清,只能看见任泽渊的轮廓。 任泽渊不嫌烦的又把灯打开。看着只露出个脑袋的陈栗,“等着。”内心微动,陈栗毛茸茸的小脑袋乖的不得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请求。即使只是一杯水。 任泽渊倒了水,心甘情愿做保姆。 陈栗虔诚的接过水,猛喝两大口,眼睛滴溜溜的转。 喝完,她吞了下口水。 “对不起。” “从哪里开始?”任泽渊双手握住,放在肚子上,他的胃部因为焦虑有些缓缓作痛。 …… 回答了,她回答了沉默。 任泽渊不意外,他坐在陈栗的床头。启唇道,“是在外面不理我、招呼都不和我打。” “还是回来就和我犟嘴…” 壁灯下,任泽渊在发黄的灯光下像罩了一层纱。 他前倾身体,他穿着灰色家居服,脸从光影暗处显现出来。 尖锐下颌,眼眸很沉。睫毛又长。 大概是太晚了,他有点累,散发的气场很冷。 她放下杯子,缓缓说,“都错了。” 三十多岁的任泽渊比二十多岁的自己多了一些坚硬。 不知道他自己是否知道。 “栗子。” “你已经长大了,不要总是让我担心。” 任泽渊语气里夹杂着无奈。 担心的意思是,人会对在乎的东西产生焦虑的情绪。 任泽渊对自己多多少少是有点亲情之外的因素在吧? 她发愣,但连她自己都担心学校的流浪猫狗能不能挨过冬天。 所以,这只能证明任泽渊是个善良的人。 她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将被子拉过来,盖到下巴,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任泽渊摸摸她的额头,“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 “睡吧,栗子。我就在你隔壁。” 男人的嗓音柔和地过分。 任泽渊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越过她,关了墙上的壁灯,然后轻声带上了门。 他边走打开手机搜索,二十岁的孩子还会有叛逆期? 青春叛逆什么时候结束? 孩子大了不听话怎么办? 陈栗明明一直很听话,上了大学怎么变得这么大。 厨房里任泽渊坐到办公椅上,手机举过头顶,细细的看回答。 其中有一条说是做家长的也有问题。 但他从不反思自己,关了手机,陈栗是自己养大的,她这几年只是离自己远了,才会心思歪了,再养养,会好的。 解渴后,陈栗入睡的很快。 因为任泽渊在她隔壁的房间。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就像曾经,高压的高三,每晚十二点,任泽渊都会在她睡着之后帮她收拾书桌,再给她把台灯灭掉。 一切好似从未改变。 只一天,陈栗就习惯了。 第二天起床后她身体不再沉重,头也不疼了,健康的能下去跑个八百米。 在床上咕涌了几下,被子被卷起缠在身上。她才想起,昨天没洗澡。 客厅没什么动静,她想着任泽渊应该去上班了,在柜子里找了半天自己的睡衣, 心情不错地进了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毫无形象的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单薄的鞋赤脚走到客厅。 惬意的四处乱转。半开放式厨房像个吧台 她准确地捕捉到自己曾经喝的杯子,整洁的放在壁橱。 这里依旧有生活过的痕迹。 她在沙发前站定,一个低头,用倒着的女鬼姿势擦头发。 瞬间,她感受到一束考究的目光自不远处望向自己。 透过湿漉漉的黑发,她察觉到一个身影。 撩开头发,她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 任泽渊正端坐在茶几边,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捏着平板的任泽渊正在慢悠悠的喝着咖啡。 他偏过头,看见她只穿了一套薄厚中等的家居睡衣。 皱眉道,“怎么穿这么一点?“ 她一个灵活甩头,头发有点长,带了点水珠直接抛向他。 他不介意,用抽纸擦了擦,担心地说,”去穿衣服,昨天难受的忘记了?” “你不是上班了吗?” 她将毛巾叠成一块豆腐,疑惑反问。 任泽渊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到了他房间的浴室。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情,你先去去吹头。拿个毛巾擦就能擦干?” 被要求去了他房间。 在任泽渊的房间,她闻到很熟悉的味道。属于任泽渊的香水味道,她闻了很多年,自己柜子里也塞了一瓶,是很独特的香味,清冽,尾调是木质香。 价格也是贵的吓人,她的那款是平替,留香效果与质感大打折扣。 房内依旧是不变的摆设,遮光窗帘此时大开。外面的阳光很好。发着光的卧室,摊子上一尘不染。 陈栗的房间和他的房间格局差不多,但他房间大一些,视野开阔,家具质感都比自己花里胡哨的家具好一些。 静音吹风机被他握在手里, 她坐在床边。尽力只坐到三分之一的屁股,她还是有点怕,毕竟洁癖人士的床。 她很有分寸,连坐室友的床她都觉得别扭。 “别动。” 任泽渊大掌按在她小脑袋上,“快好了。” 五分钟后,她老老实实,头发在他的摩挲吹风下,很快变干。 陈栗脖子都酸了。 “饿了吗?”他收好吹风机。 “嗯,有点。” 吃得下的话去吃个早午饭吧,吃完逛一下超市,你也买些生活用品。” 陈栗一下子站起来,慌乱的头直直的顶到任泽渊的下巴。 “我还没…说…嗷…” 剧烈地撞击让任泽渊往后退,砰的一下侧腰撞到了身后洗手池的拐角, “啊~我的头。” 陈栗抱着脑袋转圈圈,斯哈斯哈的喊痛。 话还没说完。 双重撞击的任泽渊看起来比她淡定多了。 他先是顿了一下,再扶着腰,无语的笑了一下,“你这个智商,真的能拿到全勤工资吗?” 陈栗闻言,头也不痛了,气也上来了。 “拿不拿到,我也活下来了。” 任泽渊放下揉腰的手,看着气鼓鼓的陈栗,“气性这么大,只是和你开玩笑啊。” “收拾一下,和我出去。” “我还没同意在你这住呢?” 陈栗将毛巾折起来,记仇中。 任泽渊用她的毛巾擦手,“你的意见重要吗?” 他把人往外推,“快去换衣服,只给你十五分钟,时间到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没收拾好,都要出发。” 陈栗走后。 任泽渊对着镜子看腰后那一片乌紫。无奈的撇头。陈栗完全小孩子心性,笨成这样。 第9章 暧昧上药 陈栗收拾的很快。和任泽渊走出小区的时候差不多快十点。 任泽渊先让徐路远定了个常去吃的早茶店,特意强调是之前陈栗高考的时候经常被任泽渊带着来这吃的这家。 没出息的陈栗在听到熟悉的早茶店名字的时候,默默咽了个口水。 脑子变得软绵绵,自从自己养活自己开始,她每个月生活费只有一千多一点,平时就吃食堂。除了和朋友聚餐,就是回老宅蹭饭。其他时候吃不到什么好吃的。 任泽渊偶尔喊她出来吃饭,她都因为忙着做家教而拒绝。 真是苦了自己,又苦了嘴巴。 现在又能吃到熟悉的店,她真感叹命运待自己很饱。她心里美滋滋,看着窗外。 冬天的时候大家好像都起得晚,在热气腾腾的饭馆里打着哈欠,困顿一片。 这个点吃早午饭的人和食堂赶早八一样多 两人坐到了一个偏的靠窗位置。 任泽渊脱下黑色外套,熟练的在菜单上点菜。 精致的长相,沾上了些烟火气,帅得多了些真切。 她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双手合十,压着一个暖宝宝取暖。 “需不需要加一点?” 任泽渊将菜单递给她。 她扫一眼菜单摇头,别人请客吃饭,自己哪还有什么脸加菜。 而且基本上自己爱吃的东西都被点了。说不感动是假的,任泽渊真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了。 任泽渊收回菜单,又想到什么,喊服务员又加了一碗牛奶粥。 她微微讶异,任泽渊记性还挺好,自己爱吃的东西居然还能在几年后复制粘贴出来。 点完菜,任泽渊拿着手机回复信息。 陈栗在对面翘首以待。 菜品上的很快,食物的香味很吸引人。 她吃得歇不不下嘴巴,一个味道还没品完,下一个食物就跟着进口腔。 二十分钟后,她放下筷子,咕噜噜了一小碗粥躺在椅子上。 她吃饱就犯困,躺在桌子上懒洋洋的用水消食, 其实也没吃多少。早茶在于款式多,量不大。很适合吃饭都要挑着吃的人。 任泽渊慢条斯理的吃,不介意地扫尾她只吃过几筷子的菜。 任泽渊不动神色的看着她,看了看表。 “你经常吃饱了就晕?” 他站起来倒了一碗茶给她。 “也不是,偶尔。” 陈栗接过,小口小口的喝。 “也没吃多少啊,你太瘦了,陈栗,你把你自己养的很差。”他吃完碟子里里最后一个糕点,语气略重的说。 “走。” 陈栗拉好衣服的拉链,含糊地问,“去哪儿?” “带你去看看中医,你太不健康了。” “我二十岁看什么中医。再说我身体好着呢。” 任泽渊走路太快,陈栗小跑跟上。 “你知不知道,要在健康的时候保养身体,等真意识到了问题,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拉开车门,看着她上车。 许路远搜了一下s市比较有名的中医院。他按导航走。离得不远,在午休前准时到达。 工作日,中医馆没什么。 只有几个年纪蛮大的老人家在取药。 她吐舌头,就她一个年轻人。 大家不都这样,吃完饭后晕乎乎,醉氧发饭晕罢了。大惊小怪的。 任泽渊带着陈栗推开了老中医的门,陈栗还有些紧张。 她坐在医生对面,摘下口罩,伸出手,不安的像在等待审判。 一边家长味十足的任泽渊,坐在边上的软垫沙发上,看着挺平静。 医生先是看了看她舌头的状态,又摸了摸脉相。 开启一段对话。 “平时不爱吃饭?吃零食较多?” “偶尔。” 陈栗小声说。 “偶尔吃饭?” 老中医摘下眼镜,捶眼看她。 “不不不…偶尔吃零食。” 陈栗急忙澄清。 “小姑娘,对中医要说实话。” 他淡漠的说了一句。 “不爱运动,平时睡眠呢?医生他伸长脖子,眼镜搭在鼻尖,瞪着眼,似乎要把她盯穿。 “宿舍睡的都很晚。” “年轻人啊,气血太亏,就是太虚了,身体才会消耗太多。要调养调养,不然小病成大病。” 他已经在电脑上打单子。 噼里啪啦,她凑过去。一堆看起来就很阴间的药材名字。 她看了看任泽渊,悲苦的像吃了个苦瓜。 任泽渊还嫌不够,站一边希望医生再加点药材,“钱不是问题,身体第一。” 还好医生没听他的,“药,也不能乱吃,她自己能坚持吃一个月,好好养养,还年轻,不是大问题。” 看完中医,跟着任泽渊满脸愁容地去楼下取了药。 “家里有砂锅吗?”任泽渊拎着药袋子。 “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家。”陈栗无语。 任泽渊看她,“那就去超市买个砂锅,这个药,你在我这里住到开学,应该吃的差不多了。” 陈栗扶额。她光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呕吐。 超市出来,采购了些必用品,任泽渊送陈栗回家之后又去了公司。 陈栗晚上给自己煮了碗面,热呼呼的吃完就懒散的靠着沙发。 投影放着治愈电影,微弱的光亮很催眠。 八点钟,任泽渊结束了工作,他一开门。带着一股寒气。 停下了解衣服的动作,看到蜷缩着的身影。 忽而想起,陈栗被自己拎到家里来了。 他换了鞋,客厅开了一个落地灯,电视屏幕上放着电影。 沙发上有人形拱起,他坐到边上。 轻轻拍着陈栗。 “栗子?” “哥。” 刚苏醒的官能度很低,人们会释放所有的防备与芥蒂,原始的脆弱感会表现出来。 那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称呼,像从他心里迸发出的一样,抓心挠人。 “嗯。”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怎么又在熬夜。” 他双臂环着她,低着头看她。小巧的脸,尖尖的下巴。将人笼在自己怀里。 “中药吃了吗?” “嗯。” 陈栗还没清醒,揉着眼睛,“苦。” 他笑了一下,回道,“良药苦口。” 陈栗睡了很久了,八点多就窝在沙发上犯困。 断断续续的睡到十点,现在已经深度睡眠了。 任泽渊心里陷下去一块。 看着面前略带婴儿肥的脸,皮肤光滑,他想伸手掐一下她的脸。却中途停住。 不合适,陈栗已经不是小孩了。 三分钟后。陈栗终于清醒了过来。 “哥,你等会。” 她穿上拖鞋,跌跌撞撞走到自己房间。 她拿着药水瓶走出来。边走边说。“腰,我看一下。” 任泽渊坐在沙发上,心下微动。 “你还记得呢?” 陈栗耸肩,“毕竟是我撞的。”她张了嘴巴,“不上药,好的慢?。” 点亮客厅的灯。 掀开他的衣角,看到腰间青紫一片。 她问,“痛吗?” 任泽渊摇头,没撞到骨头,只是皮外伤。 任泽渊撩起衣服,很乖巧的样子。像栖息在河边的猎豹,用水清洗捕猎的伤。 陈栗心中微动,“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任泽渊张了张嘴巴,“为了给我上药,等到现在?” 下午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她说去厕所,原来是去隔壁药店买药了。 “在车上的时候怎么不直接给我?” “我那个时候在生气,气你让我和木桩烂草叶子子煮水。” “那是中药。” “又贵又难喝。” 她低着头吐槽,手上动作没停。棉签将膏药涂到伤患处,有些冰凉。陈栗撕下药贴,均匀的抚平在伤口处。 她睡觉翘起的头发,擦到他的额头。 痒的任泽渊摸了摸鼻子。 她冰凉的手指摸到腰侧边,任泽渊激起瞬间颤栗。 怪异、陌生、一种湿漉漉的情绪,攀升到他整个身体。 并不是小时候的肌肤相碰,而是异性相贴的不自在感。 接受不了这种袭来的怪异战栗感,他先缴械投降。 他下意识拉开陈栗的手,他的手长且大,能完全包裹住陈栗的手。 表情难自持慌乱的说,“栗子,可以了。哥哥自己来吧。” 入神的陈栗抬头,恰好就能看见任泽渊浓重硬帅的五官,脸迅速就红了,忙缩回手,像块烫手山芋。 “那…那你…你自己来吧。” 她把药往桌子上一堆,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剩下任泽渊不自然的捏着药瓶,看着她的背影沉思。 陈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潮红着一张脸。 回想起那一瞬就感觉被控制住了,哪哪儿都不舒服。 闷在被子里她还是靠控制不住回想。 惦记了一路他的伤口,不上药担心,上了药又这么尴尬。 她这个内耗型人格,怎么想都两难。 陈栗捞了几粒褪黑素,就着水昏昏沉沉睡着。 她以为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起。却被八点的电话声吵醒, 三点睡,八点醒。阎王夸赞好身体。 八点的电话铃声来自她的室友。 她困的像刚结束冬眠的北极熊。 潦草,凌乱。 江蝶激情四射的嗓音比闹钟管用,她大喊。“宝儿…你今天还舒服吗?” “嗯,我睡一觉就好多了。” “那就好,我都没敢联系你,怕你没休息好。” “你有什么事吗?”陈栗揉着眼睛,努力睁大一点。 “嗯…就是我今天回家,方玉赶火车早上五点就走了,周温和男朋友一起回去。” “宿舍就我一个人,我要带些东西走。你过来帮帮我呗。” 隔着电话,她都能想出江蝶撒娇的表情。 没办法,她不太会拒绝人。 “好,我收拾下就来。” 她滑下床,全程闭眼睛洗漱,五分钟后顶着鸡窝头开门,正巧看见端着一碗代餐粉路过的任泽渊。 瞬间,昨晚的记忆窜的一下的上头。 任泽渊用勺子斯文地用餐,迅速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啧,怎么这么尴尬。 第10章 让我来接你 她关上房门,靠着墙挪动着走,耸肩讪笑,“哥,早上好?” 任泽渊闻言抬头,他吃的很快,看着还算镇静。握着杯子把水一饮而尽。 站起来要去厨房放盘子,站起来侧身路过,和她方向正好一致,原本还算好,这下完全更尴尬。 两人打了个照面。 “起这么早?为什么不多睡会?你今天有事?” 陈栗诚实回答,“我今天帮我室友搬一下行李,她今天回家,就在s市。顺便去她家玩。” 他慢慢的听,“哦。” 放下杯子,又去了厨房转了一圈 出来又去返回,把无端放下的杯子又带上,又回了厨房。 这一番挺无理由。 她疑惑。他在干什么?有一种笨笨的感觉。 明明,一个瓷盘子和水杯就这么难放? 看来尴尬的不止她一个。 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来着? 以为早起就能避免尴尬的会面,没想到还是撞见了。 任泽渊原本自若,但现在表情却有些明显的不淡定。 他扣好表带,递过来一张卡,纯黑的颜色揭示着身份的不凡。 修长的食指夹着中指,衔着卡。看着陈栗的眼睛说,“拿着吧,去和朋友吃点东西,不要吃不健康的。” “我不要。”都没思考的瞬间,她立刻拒绝。 哪怕是亲兄妹,也不会有心安理得花一方钱的权利。 任泽渊没收回,将卡往她面前递了又递。话里带着些苦闷,“拿着吧,栗子,你已经很久没花哥哥的钱了。” 陈栗没接,抬头看他。 他眼底有些睡眠匮乏的黑眼圈,下巴细密的乌青,有些憔悴。 今天没有梳大背头,少了份干练,显得有些疲态。 她握紧手指,十几岁的陈栗尚可窝在他怀里撒娇,二十岁的陈栗却不能。 “谢谢哥。” 拒绝很伤人,陈栗不是残忍的人。她可以收,但她不能真的花。 任泽渊松了一口气,陈栗没有真的拒绝自己到六亲不认的人地步。 他是真的怕,陈栗大了,一点点失去和他的交集,他会接受不了。虽然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但那一天不用来这么快。 走而复回的任泽渊拉开门又说了一句。 “早点回来,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嗯,哥你路上小心。” 她摇了摇手,笑着告别。 任泽渊一步一脚印,心里掂的实实的。 被人记挂,牵挂别人,都是活着的幸福指标。 任泽渊压力一直很大,家族企业,全靠自己硬撑,革新施展受阻。自己永远都是撑不下去再咬牙。 之前陈栗在身边,他做什么都觉得有动力,现在这种感觉回来了。 陈栗直接打车去了,到了之后,江蝶还在玩手机。 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天谢地,感谢你的到来。” 江蝶给她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陈栗看着堆的满满的宿舍。她开口,“你只是回家,又不是搬家。” 江蝶笑,“攒了快三周的衣服。” …… 搬完最后一个袋子,陈栗揉着酸痛的肩膀,几乎累得快要晕倒。 江蝶打的车来的很快,两个人没怎么等就上了车。 “要不和我一起回去吧。”她眨眨眼,想一出是一出是她的性格。 “为什么?” “去我家玩啊,反正就在s市,就在我家住一晚上。” 江蝶腻歪着她的手臂。 “去呗,你又不是没去过。” 大一的时候,陈栗也去过江蝶家,因为都在s市,她打工结束后,不想去任泽渊那里。在江蝶家呆了一段时间才开学回家。江蝶父母,都是很朴实的人。她过的惬意轻松。 那个时候她任性,连和任泽渊说都没说,就直接消失了一周。 气的任泽渊在开学的时候才见到人,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他那个时候怎么说来着,说她真是有本事玩失踪,仗着有人在乎,使劲儿作,等哪天真的没人在意她的去留,看她还有什么资本闹。 他骂的狠了,给陈栗也骂的再也不敢不打招呼就走。 直到陈栗发誓以后再也不玩失踪,他才放过自己。 她脑海里那张任泽渊扭曲的脸,立刻拿了手机给任泽渊发信息。【能在江蝶家住一晚上吗,明天早上就回。】 她关了手机,惴惴不安的等待回应。 不一会儿。 电话响起,只一秒钟,她就接了电话。 “决定好了吗?” ‘嗯。” “不用带些东西?” “只住一晚上。”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手机。 任泽渊略重的呼吸了一下,“听话,栗子,我来接你好吗?” 陈栗可以脑补出他说话的瞬间,表情是严肃的。 也是不拒绝的。 她挂了电话,行呗,麻烦的又不是自己。 “好。”她答应江蝶。 两人上了车,坐一排闲聊。江蝶原本在玩手机,突然八卦起来。“你和你哥哥一直这样打电话?” “对啊。” 她眯起眼睛,用很好笑的语气,“这么客气?” “这叫客气吗?不是挺熟悉。”她擦了擦手机屏幕,调亮度,若无其事的说。 “我有堂哥,日常说话都是互相拉踩,互相诋毁到人畜不分的境界。也会打架打到你死我亡。” 江蝶眯眼,“这才是正常相处方式吧。” 陈栗看她思维活络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也不是都得这样吧。” “可能是年纪差的多,但也是,我有这么帅又这么好的哥,我也不会吵架。” 江蝶想了半天,把自己说服了。 “你不要把人想的太好。” 她随口一说。 “是吗?你和你哥有什么间隙吗?他看着很在乎你啊。” 江蝶总有种刨根问底的精神。 陈栗不知道怎么开口,宿舍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过去,因为没有人会真的关心到这个地步,没人问,她也就缄默到现在。 但说白了,也没有意义,她不会一直在任泽渊身边,也不会一直和他有瓜葛,就凭他三年前给自己塞个美名其曰能照顾自己的男朋友,就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她只是一种责任的化身,没有人能把责任感当饭吃。 她靠在窗口,一言不发。 江蝶见她不想说话,也就闭嘴了。 两人下了车坐上高铁。 直达半小时就到了。 下了高铁就遇到来接她们的江爸爸。 “叔叔。” 陈栗乖巧打招呼。 江爸爸强壮的扛着两个箱子,比起他们两个爬上爬下的狼狈样帅气的不是一点半点。 车快驶入小区门口,江蝶喊了一声。 “爸爸!!” “嗯?” “栗子今晚要在家里住一晚上。” “好啊。” “我让你妈换套被套。” 江蝶靠着陈栗,摸着她软软的胳膊肉,笑嘻嘻。“那我给她发信息。” “不用这么麻烦,是我打扰。”江蝶欲阻止。 “不用和我客气,小栗子。算你平时投喂我食物的回报。”她笑嘻嘻。 江蝶妈妈在小区楼下等,见江爸爸的车到了,伸长脖子去看。 江蝶还没开车门,江妈妈就迫不及待凑到窗前,“回来啦?” 又看了看陈栗,温柔的唤了一句,“栗子,欢迎啊。” 陈栗从另一边下车,看着江蝶像只兔子一样蹦到她妈妈怀里,“妈妈,你身上有排骨的味道,嘿嘿,我还没吃饭呢。” “就你嘴馋!!” 陈栗就像一个混入常规场合的异类,小心翼翼又很幸运的跟在江蝶身边窥伺着普通家庭的相处模式。 平凡的、温暖的、触动人心的。 江妈妈接过她身上的背包。对江蝶说。 “先带栗子进去,外面太冷了。被子床单在楼下晒,晚饭前记得下来收。” “知道了知道了!!!” 她拉过陈栗的手,行李包包一个也不管。 “哎哟,就是麻烦,还没到家门就啰啰嗦嗦。” 她拉着陈栗的手抱怨,陈栗回头看,不自觉间有些眼眶湿润。 有人觉得日常的一件小事,其实是自己最遥不可攀的一场梦。 陈栗其实很喜欢去江蝶家,一家三口的房子,被爱与温暖包围着。 像一块包裹着夹心的巧克力,自己小时候吃的那种,甜甜的,握在手里。就连梦里也是甜的。 …… 吃完饭,她和江蝶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看着看着她就开始犯困,哈欠也会传染,江蝶泪腺也控制不住的困,红了眼泪水。 江妈妈看两个人像被瞌睡虫袭击,还强撑着一闭一睁的看电视。 年轻人舍不得睡觉,真是一个通病了。 她看不下去,关了电视。拍江蝶,小声说,“去,去睡觉,两个人都困成这样了,被子铺好再睡哈。” 江蝶拉着困顿的陈栗进了房间。 两人合力铺好被子,默契的躺在上面,陈栗打了个滚。睡意全无,两个人开始聊起天。 “你说,一个人拒绝你碰她,碰她的时候她脸色怪怪的,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今天没怎么想任泽渊,因为过的还挺充实,但当一闲下来入睡,就控制不住了。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都被惊到了。看江蝶在玩手机,她好像没怎么在意,松了口气。 江蝶确实在玩手机,心思全在操作上,也没听清她说什么。 “哪方面的怪。” 她问。 “就是脸色,表情,神态。下意识的动作。” “男的女的?碰哪里?” 江蝶结束战斗,下了床在镜子前擦脸。 “男的,二十多。” “….” 江蝶皱眉越想越奇怪,擦脸的动作放慢。 突然,她一个前扑,死死盯住她的脸质问,“你恋爱了?” “没!我只是问问。” 陈栗推开她,转过去靠在床头。 “那这要分情况的,人的性格不同,可能是害怕,可能是要害羞?” “这么复杂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是男人的话,就是别扭、奇怪、他们就是喜欢用愤怒表达羞愤、无措的情绪。” “所以,不是讨厌的意思?” “也不一定,就比如咱俩是姐弟,从小一条裤子长大,这姐姐一定看不惯弟弟。弟弟也是,这种对抗路的就是纯讨厌了。” 陈栗一知半解,她不想去想了,庸人自扰的笨蛋不要再去做了。 “也对。”江蝶握着手机,眼睛半眯。 虽然问题没解决,但情绪处理了也行。 陈栗拉着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剩下被吊胃口的江蝶。她去闹陈栗,但陈栗是真的只想睡觉。 她气的不再看,抱怨着,“扫兴,把人说的感兴趣了就睡觉!!!” 黑灯后到差不多十二点钟。 二人睡的正香,期末周带来的还估计要很久才能消化。 陈栗手机突然响起,任泽渊打来的。 江蝶没被吵醒,只是嘟囔了一下。“什么…在响。”又转过头睡去。 陈栗小心翼翼的拿着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任泽渊率先说了句,继而等待她回答。 “睡了吗?” “嗯。” 陈栗小声回答,明显带着被吵醒的一丝懵。 第11章 “情侣”行为 见她这么乖巧可爱,任泽渊有了逗弄的意思。他笑着说,“你中药没喝。” 陈栗困得很,想着真是奇怪,他把自己叫醒就为了告诉自己没喝中药? 她看着小城市的夜景,边犯困边想着他的问题。 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她懒洋洋回答。“嗯。”任泽渊坐在客厅的窗前,夜景绚烂,映照他脸上都有一层浮着的光影。 烟雾缭绕,空气里飘着寂寥的味道。 这几天因为陈栗在的原因,他没怎么抽烟。 饶是很久未见,他真的陈栗似乎长开了很多。 小时候的陈栗很好看懂。喜欢吃什么就会直勾勾的盯着看,喜欢什么人就喜欢一直黏在那个人身边。 现在的陈栗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 她在学校里会有喜欢的人吗? 会发生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烟灰落一地。玻璃杯碰撞冰块,他拿着酒杯,抿了一口。 陈栗依旧拿着手机,停顿等着他的回复。 久久没有声响,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任泽渊放下酒杯,挪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腰处隐隐的痛感。 “睡这么早吗?吵醒你了吗?” 为了不让声音飘远,她握紧手机。离得太近,她只觉得暧昧。 怎么有种小别胜新婚的错觉。她的心脏砰砰跳,从任泽渊的语气里察觉到异样。 她小声开口,“你喝酒了?” 没得到回应,她加重了语气。“你用了药,要禁烟酒,你是疯了吗?”颇有些大不敬的语气。 任泽渊捂着有些阵痛难受的额头,“栗子,哥有数。”有什么数,成年人可比孩子更放肆自己。 “不许再喝了。” “好。”任泽渊回她。 “去睡觉。”陈栗要求。 “好。”任泽渊又很乖的回答一个字。 到底还是生疏了三年。两个人好好说话,倒觉得奇怪起来。 明明只有几分钟,陈栗总觉得格外漫长。在挂电话之前。她开了口,“哥,等一下。” “嗯?” 陈栗看着阳台外黑漆漆一片,紧张地问道,“明天你会来接我吗?” 她好像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笑,“你给我发信息,我去接你。” “好。”她挂了电话,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依旧跳的很快。极端的情绪上头,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她看着天上发呆。 陈栗其实不是生气。她是委屈,这种单向被折磨的滋味并不好受。 任泽渊永远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这让她很不舒服。稍微主动些,她就能有应激反应。 她的感情经历空白。在她宿舍。江蝶的初恋是渣男,高三毕业就异地,渣男大一就和自己学校班的艺术系花谈恋爱。 江蝶用了快半年的时间释怀,被甩后,江蝶封心锁爱,化悲愤于食欲。 方玉没什么喜欢的人,每天喜欢看书,唯爱纸片人,追星当现充。情绪价值拉满。 至于周温,她身材好,长相也不错,从大一就爱情不断,但家里有两个弟弟,她从小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所以寄托于找个有钱人。一直在恋爱,但问她最爱谁,她估计会说最爱自己。 只有她,除了任泽渊她谁都没接触过,她认识的男人太少了,了解的异性太少。一如暧昧不清的倾诉,晚自习后的暧昧,阳光下的并肩剪影,她都没有过。 在任泽渊的光环下,过于亮的不容许别的人出没。 她想策划一场逃离。离开他试试呢?换个地方生活试试呢?她早就十八岁了,完全可以把控自己的人生。 像是已经做了打算,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看看彻底消失在自己身边,她还能不能活。 许是有些认床,后半夜醒的断断续续,一大早就起来了。 江蝶十点钟睡醒。 出了房门之后,发现陈栗已经在沙发上给她妈妈择菜了。 贤惠的陈栗看起来像自己带回家的“女朋友”。 大学生就是这样的,第一天回家欢天喜地,第二天就觉得是个挡事的人形桩子。 江蝶妈妈翻了个白眼。挥挥手催促道,“快去洗脸,你看看你朋友,起得早,还知道帮我干活。你干脆睡到吃中饭了。” 江蝶嘻嘻哈哈,一个蹦跳,大言不惭亲亲热热自己母亲。“假期起那么早是对它的不尊重,要睡饱才行。” 陈栗帮她打配合,“阿姨,江蝶在宿舍很勤快的,每天起的很早,也很积极打扫卫生。在家里这不是有您在,所以偷偷懒。” 江蝶睁大眼睛,在角落比了个赞。 中国好舍友,睁着眼睛都能夸。 吃完饭,陈栗就去了高铁站。上车前给任泽渊发了个信息。任泽渊回了个好。 闭目养神了半小时,下了高铁。任泽渊已经在出口等着了。 陈栗一见到任泽渊的车就开始别扭。这种别扭感在车上依旧还未消失。她不看他,扯着安全带,任泽渊毫无宿醉的狼狈。头发和衣服都板正整洁。 任泽渊问,“栗子,要不要去看电影。你们年轻人应该很爱看电影。” “这和年轻有什么关系,电影又不分受众群体。”她靠在窗边,垂眼看路过的树影。 “那你陪我看吧。”任泽渊笑着说。 陈栗转头,没听错吧。任泽渊在让自己陪他看电影? “什么片?教育片我可不看。” 看着她傲娇的样子,任泽渊说。“我有这么土?” 他从口袋里取出电影票。亮在陈栗面前,“我们看文艺片。” 她接过一看,翻了个白眼。“这是…文艺片?”揉着电影票。接着在网上搜评价,差点被预告中一个没打码的鬼头吓死。 她吞了口口水。 瞌睡都被吓没了。默默吐槽,“你家文艺片,还有变异怪?” 任泽渊总是会有些恶作剧。即使对当事人陈栗来说不好笑。 他微笑,“听说看恐怖片有利于助眠。” “吓晕了能不睡的好?一部到位。” 她没拒绝,任泽渊就认为是默认。最后任泽渊停在了地下商场。 乘着电梯上楼,电梯稳稳停在娱乐楼层。 “我还没说要陪你看。”她小声说。 “来不及了…” 他拉了她一下手,温和的触感像被火柴擦过,陈栗一下子松开。 任泽渊直男一个,念叨着“来都来了。”上了年纪的人最爱说这个。 男人手指修长,温暖。回味着包裹的瞬间,陈栗脸红了一下。 由于电影限制级。在场基本上都是成年人。 她很庆幸,有小孩的话,她这种注意力很容易转移的人到电影结束只记得小孩大喊大叫了。 任泽渊混在人群中,他穿薄底皮鞋,肩宽腿长,像楼下高奢点的柜哥。气质却又不像服务人员。 看起来比这个柜台上的所有高奢品还贵。 然而这位爷当着所有人的面捧了两桶爆米花。很开心的朝她走过来。 一路受人瞩目。艳羡,考究,八卦,一时间全部涌来。 她遮着脸,恨不得把头埋地下。她这个人不喜欢引人注意。坐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等待 “谁家好人看恐怖片还吃爆米花。”口嫌体正直。她边说边往嘴里塞。 任泽渊笑,“不影响,吃着开心而已。” 还有半小时开场。任泽渊拿起手机还在发短信处理工作,而她则把一桶爆米花吃了个大半。 等广播提醒检票,任泽渊才停止工作。对比一下工作状态的任泽渊确实会冷漠一点。 等落座之后,黑幕一片的一面电影院里,陈栗心突突直跳。还是第一次和任泽渊看电影。 她大肆打量着他,她鼻子灵,能闻到甜腻的爆米花里,沾染了属于他的味道,纯粹的好闻的味道。 电影准点开始。灰暗的色调,悲情的故事,又是一部披着血腥恐怖噱头最后烂尾的片。 但任泽渊看的很认真,不走神不皱眉,也不左顾右看,甚至手机还极有素质的关了静音。 身体也几乎一动不动。 她歪着脑袋犯困,这电影也没到令人舍不得闭眼睛的程度。 但转念一想,他做什么都认真。 音乐渲染的恐怖气氛,时不时出现的□□血腥画面,让在场的人此起彼伏的呵气、后仰、闭眼,尖叫。 陈栗倒不怎么害怕,小时候自己穿过漆黑的夜去别的村找下工的奶奶,心里都是沉甸甸,迎着稀薄的月光走,要走到星星都挂满夜空。 所以,这点小惊悚,洒洒水而已。 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无聊地吃起了爆米花。 任泽渊能听到她仓鼠一样的嚼嚼嚼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让他的左边耳都变得松脆。 他其实不喜欢看电影,任何人多的场合他都不喜欢,觉得会耗神,他比较喜欢安静的场合,哪怕简单喝喝茶都能快速恢复精力。 但陪陈栗看一场电影,他觉得不错。他喜欢陈栗能在自己掌控的地方,否则他会有深深的不安感。 电影散场后,人群纷纷站起来伸懒腰,满屏的灯光好像救赎,足以拯救压抑恐惧的范围。 “晚上想吃什么?”任泽渊问。 现在天都快黑了,陈栗并不觉得饿。 她翻了翻手机,回了几条江蝶的信息。随口说,“随便吧,我都行。” 任泽渊手指打着方向盘,“去吃烧烤吧?这边好像有个网红烧烤摊。” “这个点?”陈栗讶异。 很稀奇的一件事,任泽渊不爱吃爱吃这种亚硝酸盐含量超高的食物。 “你是认真的吗?” 任泽渊点头,开了十分钟在摊子对面停下。没下车,两个人隔着一条街道。看着人群和乱七八糟的环境。 人来人往的,她看着任泽渊,“还吃吗?” 任泽渊仿佛已经被烟熏过,有些下意识的厌嫌,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去点外卖吧。” 陈栗一脸早知道的表情,:“行。”得了,她就知道。 任泽渊像是表达歉意,还给自己顺路买了一个小蛋糕和一杯喝的。 她反复提自己在喝中药,真的能喝吗?任泽渊都表示可以喝。一脸开明家长的心态。 甜滋滋的奶盖香味扑鼻,比中药好喝一万倍。 她夸张的把奶茶贴在自己脸上,夸张的说“人就是要靠这些活着,不然还有什么意义。” 任泽渊笑。没发出声音的笑,她理解为在嘲笑。 “你笑什么。你不懂,低级趣味才是人生的真谛。” 任泽渊点头,“对,对,我同意。” 以往看完电影,她每次都觉得想说点什么。无论是对生活的感悟还是基本的情绪。 但这次这次对电影的表达欲全被任泽渊带偏,而是转而对美食的享受。 她和任泽渊毕竟有点代沟,也怕自己达不到他的见识,索性闭上嘴巴。任泽渊则安静开车。 陈栗觉得现在这感觉,很奇妙。 就像在…恋爱。 接下高铁上女友回家的路上突发奇想去看电影。 共吃一桶爆米花,在情不自禁的牵手。在车上商量等会吃什么?这不是恋爱是什么?暧昧吗?也算。怎么看都不只是妹妹。她叹一口气。 自己心思活络成这样。眼前的人未必怎么想 她可不敢问她。怕他来句慰问妹妹考试结束,安慰一下。她会气得从车上跳下去。 陈栗又叹一口气。 本来聚精会神开车的任泽渊问道。“怎么了?” 陈栗摇摇头。 “困了,昨晚和江蝶闹太久。”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吧,还要一会儿到家。” 这话说完,他就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第12章 同居日常 匀速前进的车在给她催眠。陈栗用手掐自己,不让自己睡着,因为每次睡着必会丑态毕露。她不像在任泽渊面前丢脸。 但事与愿违,等到小区门口了,她睡着了,还没醒。 陈栗睡梦中觉得有东西在挠自己,睁开眼,就是任泽渊意图拍自己手背。 任泽渊脸上带着自信。 “就说看恐怖影片助眠吧?” “和这有什么关系,平时睡你车我也睡着的很快。” 突然觉得这句话不对,她改口,“大概,也许,有肾上腺素用完后很困的因素在吧。”她眼睛瞟了她一眼,背着包率先进了家门。 刚在家里的沙发上,她就闻到熬煮过的中药味道。 她的胃先做出反应,翻江倒海。 任泽渊刚关上门。就卷起袖子去了厨房。在台面上按键了几分钟热药。 然后化身邪恶巫婆,“来吧栗子,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药罐子里的中药已经晾凉,倒在白色碗里,像一碗泥水。 端在她面前,陈栗捏着鼻子。刺鼻的中药像无处不在的邪恶药水堵住她每个毛孔。 她把药推了推,差点呕出来。 任泽渊没办法,去了房间抓了一把自己的薄荷糖。蹲在她面前。“速战速决,不拖泥带水。”他朝她说。“捏住鼻子。” 陈栗照做,捏住鼻根,舌头感觉不到太多味道。 也没给她机会缓冲,因为任泽渊就像灌牛喝水一样,往她喉咙里倒。 几秒药见底。 “不要呼吸!!就是现在!! 任泽渊快准狠把纯净水递给她,“漱口。” 她照做,松开手,嘴巴苦涩味道淡了一些。 他随即剥开两粒糖,递给她嘴边。陈栗张开嘴,鼻腔终于呼吸到空气的时候,她闻到好闻的薄荷味道。 全程不过一分钟两个人像打了一场仗一样。 “不苦吧?” “确实不苦,就是挺受罪的。” 她快被捏晕过去了。 还好鼻子是真的,不然直接去修复了,以后还是正常喝,苦就苦吧,好歹是个人干的事情。她吐吐舌头。适应了一会,苦涩味道余味更多。这糖和苦味混在一起,味道更怪了。 她拿着包,一溜烟,“我去洗澡睡觉了。”其实是去房间yue儿去了。 洗完澡吹完头发。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还忘记回个电话给江蝶。 江蝶用平板接视频,手机还传出正在团战的响声。 “你怎么回事,一下午人呢?”她眼睛在手机上,嘴里不耽误□□。” “我去看电影了。”陈栗老老实实。 “和我哥。” 江蝶突然开口,“看的啥。” “恐怖片。” 江蝶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栗梳头发的动作一滞。差点扯下来一堆头发。 “你和你哥,也太奇怪了。” 江蝶依旧在打游戏,但是心思已经被她带过去了。 “哪有兄妹大半夜看恐怖片。” “这有什么不正常,是你乱想吧。” 陈栗先发制人,因为她根本无法想象江蝶的脑子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蝶其实随口一问,看陈栗没什么兴致聊天,索性自己先挂了电话。 快八点的时候。 外卖到了,任泽渊敲她的门。 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出来,看着任泽渊点了一些看着清爽的家常菜,有虾有肉,虾有手臂大,瞥了一眼外卖单,她差点一顿把自子一个月伙食费吃到。 保温盒里的汤依旧冒热气,陈栗喝的舒舒服服,像只猫躺在椅子上摸着肚子。 任泽渊收拾了碗筷垃圾,让她快去睡。 陈栗仿佛又回到几年前被伺候的高中生活中。任泽渊干活利索,脾气又好,坦言说,是个不错的合租室友。 陈栗和他就这样开启了同居的日子。 一周后的日子,两个人相处好像不太尴尬了。 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但碰见很少。 任泽渊早出晚归。有的时候陈栗睡着了,模糊中能听到他搅拌咖啡杯的声音。 有的时候还没睡在追剧,怕被抓到,只要有脚步声靠近就关灯装睡,然后真的睡着到第二天。 有的时候她饿了,起来煮泡面吃,还能和他撞上。尴尬的吃完,任泽渊也没说什么,甚至帮她洗碗让她早点睡。 任泽渊不吃,他对保持健康形态这方面有着变态的要求。 之前上学天天住一起,两个人只有早上晚上见面,现在周末真是避无可避。 两人对话交流也少,还要必备一句吃中药了吗。陈栗有些无聊了。她决定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决定开启厨神天赋技能。 陈栗做饭很有天赋,炒菜放什么料,控制火候,她都能拿捏的很顺。 她把这个天赋归结于自己小时候站在凳子上炒大锅菜的记忆。 无他,唯手熟尔。 每个周末,两人就一起买菜然后回来做饭吃。在平凡的生活里,她居然能感受到家的样子。不是以血缘关系,而是以情愫。 任泽渊的胃口自己非常熟悉,不吃葱姜蒜,有些蔬菜最好剥皮。此外少点辣。 所以蒸煮笔记哦啊多,也就不费事,备菜到坐好一个多小时。 而且还拿他的钱买。 每次耐心洗菜备菜的时候,她能听到任泽渊在沙发上打电话办公的声音,这种异样的人妻错觉出现在脑海中,她都要把自己骂一顿的,脑子进水了。 这不是变态吗? 她决定给自己加点野菜,避免多恋爱脑的想法。 等饭端端水,她摘下围裙,在他门外荡了半天。 任泽渊不挑食,要不是他出生矜贵,她都有种任泽渊很好养活的错觉。 成年人还来白吃白住,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做饭还打死卖盐的。 她主动开口找话匣子。“这个汤咸了点。” 小脸埋在碗里。 任泽渊忍着齁咸的舌尖,睁眼说瞎话。 “不咸啊,挺好喝的。” 任泽渊立刻接话,他也没说假话,因为用行动说话面前一碗汤已经见底了。 陈栗瞪大眼睛看着他,忍者来的吗? 自己确定以及肯定出锅前额外加了盐。 不,不是一点,是一勺。 任泽渊是没有味觉吗? 年纪大了,味觉能力弱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试图寻找一些与常人无异的外表。 任泽渊擦嘴巴,喝了一口水。 没有察觉到她的眼神,他问,“你这些天有事情吗?” 陈栗随口一说,“没事。” “那明天和我去公司?” “还有一个多月才放年假,你去找个活干?” 任泽渊看着她的眼睛,“你如果只想在家的话也行,我不勉强。” 陈栗一想,在家待着确实人懒散,懒散又无聊。 人都快躺四肢退化了。可以看一看?反正也被他要求来这里住,逃不了,不如干点兼职,不怕他不给钱。 她咽着嘴巴里的饭,脑子飞快运转。“行,那我打扫卫生端茶倒水?” 任泽渊小口小口喝着杯子里的养生茶,他看着陈栗的眼睛,缓缓开口,“怎么会让你干杂事,我会安排你做轻松的工作,也会让你学点东西,最重要的是,你也能交点朋友。” 陈栗收拾桌子,碗筷叠在一起,她小声说了句好。 任泽渊放下杯子,和她来厨房一起洗碗。 她负责刷,他就在一边清洗擦干放置好。 两三个碗和盘子洗的很快。 任泽渊擦干手,“那明天我叫你起床。” “大概几点?” “七点,和我一起。”任泽渊端着茶杯走了。 她甩甩手,用纸巾擦干手。她站在原地发呆。她不擅长做决定,但别人给自己做好了之后,她也不是不能做。她没什么主见,总是别人说一下,自己动一下。但这不是一件好事。 又不是无头苍蝇,总该自己确定自己往哪个方向走。 她关了水,看着厨房玻璃映照下自己茫然的脸。 陈栗一旦第二天有些重要的事情,不是失眠就是早醒。 她五点钟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睡眠时间过少导致的过度兴奋。隔十分钟就要看一下时间。捱到六点半,她终于起身,简单洗漱,挑了一件看起来比较职场的穿搭。 虽然只是去一个月,但也要好好学点东西,这不是自己兼职工作的恶小打小闹,毕竟还是任泽渊带自己去。 推开门,天色微亮。 她吐着冷气,搓搓手。 厨房里有些动静。任泽渊在煮粥。见她穿戴整齐,还打着哈欠,问道,“起这么早?” “早点去比较好,” 她回答。 “来吃点。” 任泽渊表情认真,双手利落地在干活。 他只开着厨房的灯,客厅暖气很足,她闻到海鲜粥的香味。 拿着两碗飘着热气的粥。 陈栗拉好椅子坐好。 任泽渊递过来她的专属碗。 暖黄色的碗,外面有一个黄色的小熊,是自己专属小碗。她高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要自己的专属碗碟,筷子,因为觉得任泽渊的单调餐具不好看,饭了不好好吃。 任泽渊没办法,托在国外的朋友寄过来一套。 还有配套的杯子。 暖黄色的装饰图案摆在任泽渊的壁橱,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东西自己现在都想不起用,筷子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 她脸色绯红,这不亚于回想起小时候不少奇葩审美,比如一些白雪公主的文具,亮闪闪到过分的皮靴。尴尬的审美,人都不能共情小时候的自己。 但任泽渊好像都会满足自己,她想要什么都能拥有。 她佯装淡定的看了他一样。 真是个好人啊!!任泽渊。 任泽渊又递过来一个勺子。看她表情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她用勺子将粥浅浅翻动几下,打算放凉再吃。脑子里全是这些年的记忆。照顾一个与自己没血缘关系的小孩十年如一日,怎么不算善良呢? 她摇摇头,注意力回到餐桌转移话题。 “没事,就是有些紧张。” 任泽渊笑,“又不是让你当老板,紧张什么?” 陈栗喝了一口粥,鲜嫩爽口,嘟嘟囔囔,“我本来就不太能适应一个新的环境。” 她小口小口喝粥,脸色却越来越白。 任泽渊有些心疼,陈栗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小时候花很久时间适应一个房间,适应新的学校,适应新的生活。 总是睁着眼睛茫然的打量着新环境,回头四处寻找自己的身影。 任泽渊心忽而放软。 “没关系,我在的。” 他投以宽慰的眼神。 第13章 惊人工资 刚上车陈栗唉声叹气的。不像在坐车,倒是在坐船,飘来飘去。 任泽渊见他左右晃脑袋,想睡又不真正的睡的样子觉得好笑,他说,“这么勉强,要不给你送回去吧?” 陈栗无力地摇摇头,“不,去看看。都没开始就放弃也太丢脸。” 任泽渊移开视线,专心开车。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早去公司。他把手放在嘴巴,掩饰性的打了个哈欠。他今天也醒的有些早。 半小时后。 抵达公司,将车停好。许路远已经在公司门口站一会了。他对着面前两人点点头。 站在任泽渊边上说,“陈小姐的职位已经安排好,打算现在过去?” 陈栗点头。 任泽渊让他带着她去。然后转身对陈栗说,“你先去,中午等我电话和我一起吃饭。” 陈栗揉着脸,“要中午才能见面?” 任泽渊笑,“不然呢,不过你想我的话可以随时上去看我。” 陈栗瞬间后悔,她不是这个意思,是在感叹还能见上一面,才不是对他有所牵挂。 “你不要想太多,我随口一问。” 任泽渊不说话了,他拍拍徐路远的肩膀。 “带她去吧,我和部门主管说过了,让她干些简单的话,你先带她熟悉一下。” 徐路远点着头就带陈栗先进了电梯。 等陈栗坐到一个靠空调的工位时,她才真正有了从学校到职场的错觉。 部门年轻人较多,由此,任泽渊应该是想让她提早熟悉职场生活。 人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给她,她把包往上面一放,仍觉得宽敞。 她打开电脑,玩起了卡牌游戏,因为她好像个透明人。 中午时候,有个女孩子找她一起下楼吃饭之外,她发了条信息给任泽渊 任泽渊忙完的时候看了下手机。 他问她【上午怎么样?】 【不怎么样】 【食堂饭还不错。】 任泽渊原本在看文件的严肃脸突然笑了一下,给外面的许路远吓一跳。 “那就见不了面了,晚上见吧。” 陈栗发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包。 青天白日的,任泽渊被什么上身了? 陈栗放下手机,和对面女孩说话,只有这次,其他时候,陈栗压根没有一点存在感。 下午依旧在“坐牢”。 为了让自己忙一点,她甚至点击各个网页广告,把各种广告都看完了。 因为没有人给自己安排任务,主要是自己啥也不懂。 晚上坐到任泽渊的车上,她沮丧得很。 任泽渊见她兴致不高。 主动问,“怎么了?” “很累吗?” 她摇头,“心累。” 陈栗没说自己不想再去的事情,因为她想着再做几天看看,毕竟第一天,先适应下来。 任泽渊放了一点和缓的音乐,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接连一周陈栗都很煎熬。 偶尔的工作,依旧不合群。 专业不同,年纪不同,陈栗待的焦心。 天天坐在位置上发呆,终于,在快一周的时间,她数清了自己头发有几根分叉。 她就像在上浑水摸鱼的早读课,叽里呱啦听不清的环境中,自己借着背课文实际在唱流行歌舞。混一天是一天。 大概过了一周。 她不再干些去打印去打印小说text,去休息区浇那盆被浇到烂梗的花。 但也是干着边缘性工作。第一天找她吃饭的女孩子和他关系倒是蛮不错。 有个人拼奶茶一起吃饭,让她不至于那么难捱。 这周五,那个一开始就和她是饭搭子的姐妹突然对她说了请求。 “栗子宝宝!求求你了,我和我男朋友已经快两个月没有约会了,今天下班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报销一下。” “我们五周年纪念日,再不好好过的话,我们感情可能会出现一丢丢裂隙…” “我可能要先开溜。所以真的拜托!”她略带恳求的语气。 陈栗心软,还没点头。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一打报销单子。 再一看人一溜烟从门后钻出。 陈栗叹息了一声,她挠着脑袋,又不好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打扰任泽渊。 所以只好自己一路问路,终于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敲开财务报销的办公室。 “你好…你好…姐。” 随着敲门的声音,里面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原本在鼓捣打印机。 头也不回,没好气的伸长脖子,“谁啊?” “那个…我是策划部刚来的实习生..有些单子想让您帮…” 女人声音尖细。不耐的语气更加明显。“什么东西?!” 陈栗拉开门进去。 卑躬屈膝,试着能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她看。 女人只是简单看了一眼,随口答,“报不了,要盖章我才能报。” “那,还有几张呢?” 陈栗想着不能白来啊。 芳姐眉毛皱的更明显了。 嘴唇往两边撇着。“下面几张都是半年前的了?个人出差的费用我怎么弄?!你们部门流程表呢?不看的吗?” “我们财务的是不是要替你们收拾烂摊子?那还让你们上什么班?!” 陈栗被骂懵了。 “那个姐,我是新来的我是帮我同事…” “得得得。” 女人敲打着木质桌子。 “你看看几点了?这个时间你来找我你给我班工资?” 哗啦 纸张全部被推到地上。 陈栗不顾狼狈,急急忙忙捡起地上的单子。 那女人提了几张纸,“一个实习的来报销,你帮谁做事呢,没事做。” 说罢不看她一眼就继续弄打印机了。 “如果我说…我呢?” 任泽渊走路都没声音的。 陈栗一抖,身后绣刀似的粗粝声音响起。 “不想干了直接去拿完这个月工资就滚。” 女人听到他的声音,浑身电流一样。 陈栗回头,看到他铁青一张脸,绷直的僵硬。 他迈开两腿,气势汹汹,风将他的衣服吹起,走过陈栗边上都是凉飕飕的。 “我看一下。”任泽渊伸手。 “工作牌!” 女人抖了一下。陈栗急得拉了一下任泽渊,“是我没搞清楚,不怪别人。”陈栗小声说。 报销的刚还趾高气昂,现在已经吓破胆子,站起来抖的像丢了魂。 “任总,这是个误会,我不知道这小姑娘是…” “拿过来!”他呵道,手指网上掂了掂,“让你拿过来,你当听不见?” 芳姐讲桌子上的牌递给她。 心中懊恼,真够可以的。 任泽渊从来没来过下面的部门,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这新来的实习生什么来头? 她用上飘的眼睛扫着两个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怎么来这里了?” 任泽渊换了一个情绪,小声问陈栗。 陈栗凑到他耳边,‘我帮同事一个小忙,她今天有事下班早走了。“ 嗯。 任泽渊颌首。 “问你部门的人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查监控的。” “你怎么去报销了?” “同事有事情,我帮帮忙。” “为什么?人家自己的事情为什么找你帮忙?“ ”这不是你说的吗,多和人交流。” 他叹气,手搭在桌子上。转头对芳姐说。 ”你不归我管,但你记得,下一次再被我发现有类似情况,直接滚蛋。“ 芳姐点头。目送两人走出办公室。 任泽渊并没有和陈栗并排走。不太想让人看到两个人的关系。 他走前面,想着是他考虑不周。 一个月能干点啥,陈栗那么大点心眼子只会挨欺负。 陈栗做了一路的思想斗争。干脆想了想还是回家吧,毕竟还有两个礼拜就过年了。 任泽渊在电梯口朝她招手。她走到他面前就提了这件事。 任泽渊点头答应,“可以,你和我上来拿点东西给你。然后我们直接回家。” 陈栗先回了自己工位,穿外套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然后去了任泽渊的办公室,时隔几年,再次来到任泽渊的办公室,她心里自言自语,“还没原谅呢。” 还没原谅你。 但她敲敲门,喊了一句哥。 进门后,徐路远站一边汇报明天的工作,结束后对着她点了下头。 任泽渊伸了个懒腰,盖上桌子上的签字笔盖。 陈栗以后乖乖的站在原地。 他看着徐路远关上门,用很拽的语气招呼她。睥睨着,高傲着,“过来一下。” 陈栗歪头,“咋了?” “来。” 她背着包,朝他靠近。 “找不到红包了,拿这个先用着吧。” 任泽渊拿了一个闲置的合同信封递给她。 “这么多?什么?” 陈栗用双指感受着钱币份量。 “工资啊。还有提前给的压岁钱。” 任泽渊好心解释。 “哪有这样的?压岁钱还有提前给的?” 陈栗看起来有点懵。她又不是吉祥物,在那坐着招招手就是来财。 任泽渊笑,“你工作很认真,也从来没有迟到早退,你应该得到的。” 陈栗有些不是滋味。她隔壁的女孩子都说了实习工资也就5开头。这一打起码三倍不止。 她将红包塞到棉衣口袋。视弱珍宝。 思忖再三,她揉揉鼻子,“那我请你吃饭。” 她拍拍衣服口袋。“但要用你的钱。” 任泽渊看着她笑。 “好啊,这还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呢。” 下了楼等任泽渊开车过来,她小小动作跺着脚取暖。 年前的氛围很浓厚,午后下了一场雨,地面上有些积水,大红色的氛围衬托的明红一片。 上了车,她喃喃道, “吃什么呢?” 滑着软件页面,浏览着一家家店铺。 任泽渊余光看着她纠结的模样,还是开了口,“要不还是回去吃?” “家里还有些菜。” 陈栗摇头,“都八点了,太晚了,吃了再回吧。” 她转战另一个app看了一个探店账号,看了看一家环境味道都不错的泰餐店。 任泽渊收到指令就顺着导航开车。 她把菜单递给他。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任泽渊用毛巾擦手,声线柔和。 “你请客都是你点。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她点头收回菜单,她知道任泽渊不爱吃油腻的东西,而且晚上基本不吃太多碳水。 她最近偏爱酸口,于是就顺着自己心意来了。点了一些汤汤水水的食物,还有些炸的酥脆的小食。加上些反季水果,主要自己爱吃。 两个人晚上吃的不多,打算如果不够陈栗会再加点。 餐厅温度适宜,陈栗点完后脱下厚外套,两手松快了许多,冬天穿衣服臃肿、她不太喜欢,还是春秋季节人体感舒适。 她打量着店内环境。 店内没什么人。过年大家可能爱吃些热腾腾的。 半小时后陆陆续续的上菜了。 陈栗很会点吃的东西,每次和室友聚会都是她来点。 菜上来摆盘都很到位。暖色吊灯下,餐品精致好看。 不大的桌子很快上满了食物,看着就很有食欲。 第14章 蛋糕蛋糕 陈栗兴奋地指了指面前的面。 带着雀跃的小期待,她像在推销自己的宝物一样,“先尝尝。” “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她看着任泽渊,任泽渊被盯的有些发慌。 他拿勺子舀了一点汤,抿了下嘴角,爽滑的口感在嘴里萦绕。 接着斯文地挑了一根面,顿觉爽口开胃。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小眼神,点点头,“不错。” 陈栗很满意,像某种成就得到了认可。 陈栗突发奇想想试探任泽渊对酸度的忍耐力。拿起一瓣凉手的柠檬片,先挤了一点在自己碗里,接着说,“你要来点吗?” 她挤了一点柠檬给他,正巧身后服务员上菜,她的手被碰了一下,受力歪了一下。 被挤出来的柠檬汁飞溅到任泽渊的脸上,他眨了下眼睛,强烈酸爽的柠檬汁黏在眼球表面,任泽渊紧急闭眼,像来了个wink。 有点…萌。 陈栗脑袋宕机,任泽渊揉眼睛的时候才从扯出包里的湿巾,和服务员一起手忙脚乱。 她咬着牙齿,急出一头汗。“哥,我不是故意的,” 事发突然,双方都没预料到,也都没准备。 任泽渊站起来,低着头捂眼睛,“没事,我去个洗手间。” 任泽渊渡劫一样穿过座位奔向洗手间,任泽渊接了些水,酸涩的柠檬水刺激到黏膜。让他红了眼眶,在水龙头冲洗了好一会。 与此同时,坐在陈栗拍自己的手,打自己的嘴巴。自己和自己生气,“死手,挤什么柠檬啊!!死嘴,吃什么泰国菜!!!” 抽出两张干净的纸,任泽渊擦去脸上的水珠,眼里没有了阻塞的感觉。 他理了理头发,走出拐角处。 他远远见一个男生站在陈栗边上。拿着手机询问着什么。 男生侧脸剪影看着很顺眼。说话声音很轻很快,隔着几米距离,完全读不出在说些什么,难道柠檬影响到了一点视力? 任泽渊在想是走慢一点还是走快一点,纠结的瞬间,那个男生已经推门出去了。 他提高速度朝座位上去,走路没声音,轻飘飘落座后问陈栗。“那是谁?” 正在包里翻东西的陈栗被吓一跳。 她平静解释,“哦,没什么,就是头想找我换个零钱。” 任泽渊试图找到一些其他的信息,但没有。 他再次询问。“会不会是诈骗?现在还有人换现金吗?而且还有其他人吃饭,怎么只找你?” 陈栗没见识过太多险恶,她被保护得很好。 任泽渊管控她所有细节,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三个疑问句有什么不对。 陈栗拉好钱包的拉链,哭笑不得。 “这没怎么,只是加了个微信。换个钱而已,哥,你别太担心了。” 她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看吧,我转账备注了。就五百块钱没那么严重吧。” 任泽渊太阳穴突突的,他不太想承认小题大做。 “连微信都没加。” 陈栗又细心的调出记录给他。 任泽渊这才有些松懈,揉了揉眼睛继续吃了一点东西。 “我只是提醒你,陌生人还是要防范一些。” 下一秒他眯起眼睛,话题陡转。 “但其实挺帅的。” 陈栗不解。 “我说他,这男生长的不错。“ “没注意。”陈栗不置可否。“但他说自己也是我们学校的,怪有缘份。” 她拍拍钱包,鼓鼓囊囊的,财迷属性暴露。喃喃道,“今天怎么都是现金?” 任泽渊端着碗,喝着汤。说话也沾些柠檬的酸,“你喜欢这款?这么瘦?” 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他还是问了。 陈栗察觉到任泽渊的语气怪怪的。 下意识回了一句,“你不是也很瘦。” 五十步笑百步,都说男人过了青春期就会迎来发福期,但任泽渊自律到变态的地步,让他的身材依旧清爽瘦销,有一些脱衣显肉的薄肌。 而任泽渊却get到了另一种意思,他不说话了。 他居然想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任泽渊,你疯了?玩笑也不能这么开。 陈栗也反应过来,拿筷子的手又些不对劲,任泽渊无故拿他比较什么? 回家车上陈栗一直捂着钱包,赚点小钱就想着消费。 她让任泽渊在前面一家水果店停下。拉开门踩着光滑的地面,小心翼翼走到他这边。敲敲窗户,示意任泽渊开车窗。 “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有钱!” 她眨眨眼睛,拍拍鼓鼓的钱包。 任泽渊这陈栗的脑袋一点一点,像小仓鼠。 不好拒绝陈栗的好意,他思考,“苹果吧。” 他不爱吃水果,只是陈栗太过期盼的眼神让他盛情难却。 陈栗比了个ok,然后一步一步小心的往对面走起。 在任泽渊的视角,像只小企鹅。 陈栗总能散发出可爱的磁场。 十分钟后。 “企鹅”拎着大包水果来了。 任泽渊下车接过,“你感冒刚过多久,生冷的不要吃太多,中药还要继续喝的。” 即使眉毛是皱着的,但还是很善良的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陈栗听着唠叨,但还是看着他将全部水果堆到后备箱。 连人带水果一起回家。 “我明天就不去咯。” 陈栗拉着安全带,人不上班后心情都轻快许多。 “嗯。” 任泽渊倒车,流畅的打着方向盘。 混入车流,陈栗侧抬头看天。夜空闪烁,明天是个好天气。 陈栗买水果主要不是为了吃,最近她刷某软件,大数据不停的给她推做蛋糕的视频。她又偏爱手工一类的,所以想尝试自己diy一下。 现在什么都讲究速成,要是让任泽渊知道又会唠叨一下。 想起她高三的时候疯狂买速成语法、速成应用题。估计速成看的太多,所以到线在脑子不灵光。 任泽渊知道后,罚她老老实实每周末高强度练一套卷子,数学和英语轮着来。 “少给我在这偷懒,你该学的一点都不能少。”他义正严辞,没收了所有速成宝典。 事实上他是对的,摆脱捷近思维,陈栗在最后一年分数上涨了几十分,成功够到本市的普本分数线。 陈栗以为自己要去高中学校门口摆摊为生了,录取通知书就来了。 任泽渊于她,是不可缺少的一盏灯。 陈栗一想过去就会想很久。 到家后,她边放置一些水果,边想,不由得叹息一声,命运可真对她不薄。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 任泽渊端着杯子路过。 他提醒她,“你房间的灯开着,今天起来没关吗?” 陈栗懊恼,“忘记了。” 任泽渊有的时候总会说些自己没意识到阴阳怪气的话。 可能是当老板当久了,数落人有一套。他说,“记得吃中药,下次要给你配点加强记忆里的药了。” 他将杯子放在咖啡机下面,浓郁的咖啡涌动香扑鼻而来。 陈栗一直霸占厨房吧台的位置,他索性就吩咐她。将杯子递给她,“给我加点冰块谢谢。” 陈栗小小的白了他一眼,拉开制冰那一格子,拿了一个夹子,给他扔了几块进去。 “寒冬腊月里,你确定要喝这么冰?” “嗯,不冰没有灵魂。” 看他喝了一口,陈栗只觉得冰牙齿,“你注意一点,喝多了也要配点吃中药。” 任泽渊挑眉,面无表情的喝完,陈栗看的龇牙咧嘴。他讲杯子又递给她,“帮我洗一下。” 然后拿了个苹果,路过她的时候将苹果咬的咔嚓咔嚓响。 是那个红艳艳的、陈栗刚洗好的,准备切片的苹果。 陈栗拿着杯子的动作迅速石化,气鼓鼓的看着他。 任泽渊总能从陈栗小发雷霆中得到快乐。 他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看着她小跑着回房间,咯哒一下锁门。 他心情很好,喝完咖啡。拉开冰箱,看着堆满了水果和上次超市买的零食酸奶。 陈栗一来,他这里就满满当当的。最下面一层就摆了两个苹果,问了他想吃什么,半天还是只买了两个,任泽渊傲娇地挑眉,任泽渊毫不客气的把另一个拿走了。 他第一次这么晚吃甜的东西。苹果很脆。他坐在沙发上,吃了十分钟。 第二天,任泽渊一个人上班,他给陈栗做了早饭走的。 陈栗睡到八点钟,刷完牙走出来就看到了摆在桌子的早餐。 “吃了你的苹果,给你做个早饭。” 任泽渊笔锋坚硬,工整好看。 陈栗将纸条折好,咬了一口煎鸡蛋,味道不错。 刷完碗,陈栗就开始了选购。陈栗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从没有三分钟热度,都是学到会为止。 她也尤其展现出了天赋。 有些用具她选的全是次日达。火速去往超市购买了些食材,她买了两打鸡蛋、一袋子面粉、酵母、蛋糕模具… 过了年后就是任泽渊的生日,叔叔阿姨他们也会回来。她已经想好做什么样子的蛋糕了。 做蛋糕很考验手工能力。陈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任泽渊每天晚上路过厨房,都能看她搅拌的背影,家里弥漫着奶油与面包的甜味。 以至于晚上八点钟还在鼓捣,任泽渊看着她,“你这样小心得腱鞘炎。休息会儿?” 看着陈栗卷起袖子。使劲儿打着鸡蛋,打奶油。切面包胚子的认真模样。 也不听他的话去休息,他也无奈的转身离去。 任泽渊做的比说的多。 第二天陈栗就收到崭新的包裹,一个电动打蛋器、专业烤蛋糕的烘培烤箱。 她无比虔诚地投入使用,希望自己能做到一个蛋糕报答他对自己爱好的支持。 就这样,在陈栗做了一周蛋糕的砰砰砰、嗡嗡嗡、咚咚咚声中,任泽渊结束了今年的工作。 两人和谐相处了一个多月,陈栗觉得这短短的时间比她一年的时间都有意义。 正式放了年假,任泽渊先去了机场那里接了他在国外的母亲孟和月回家。 然后几人一起回了老宅。过年前一周。陈栗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听到楼下动静,她往床边一看,有辆低调的车缓缓驶入院门。 她眨巴眼睛,这个时候有客人来吗?看着自己头发蓬松,脸也没洗的样子。 她急急忙忙跑去走廊的洗手间洗漱。二楼主要是几间客房和任泽渊陈栗的各自房间。他们两个公用走廊的洗手间。 她狼狈逃窜地迎面撞上下楼的任泽渊。 “怎么不多睡会?”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打扮的也很正式,还穿了一双崭新的皮鞋,在家里穿皮鞋? “我有点饿。” 陈栗移开眼神小声说。 任泽渊笑了。“等会让王妈给你拿点上来。或者你下去吃?” 陈栗握着牙刷点头。“等我洗漱完。” 他扣好衣服扣子,“你少吃点,午饭都要好了。” “知道了。” 她靠着墙让他先过,看着他蹬蹬蹬下了楼,才钻进了洗手间。 谁来了?这样兴师动众? 第15章 关我屁事 陈栗冷水洗脸,冰凉的水沁入鼻腔。她缓了缓神。 回到房间,陈栗在镜子前拍护肤品,王妈端了燕窝过来。 “楼下来人了吗?“陈栗疑惑道。 王妈放下吃的,笑着说,“有位和夫人认识很久的朋友,带着女儿和泽渊认识认识。” 陈栗护肤的手猛地一抖。心脏陡然不断膨胀放大,蔓延到肚子里的器官都发紧。却面上不动神色装作自然的回答,“是吗…” 王妈笑眯眯,”哎,泽渊可算有这个打算了,毕竟人生大事,我啊,心里舒坦的很。” “你先在这吧,小孩子不要管这些,等夫人他们叫你你再下去。” 陈栗甜甜的笑,”嗯,好。”握着瓷碗的手却在发抖。 她就走到门口仔细听着。但只能听见依稀的笑声。 她想起来任泽渊穿的正式,原来是要认识一个女生,她感觉自己浑身都燥热眼皮都在颤抖。 也不是没见过任泽渊恋爱的时候,任泽渊恋爱史不多,大学的一段校园恋以女友出国告终。毕业后谈了一段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最后以女方出轨结束。 任泽渊似乎把人生终点放在外公的家族公司,因为家里人没一个靠谱,自己妈孟和月与上门女婿爹任韬在国外只顾着罗曼蒂克,外公年纪大了,只有自己抗,他才能维系一个家。 他的辛苦,陈栗比谁都清楚。 但她又劝自己,任泽渊迟早会成家立业会结婚生子。 一个妻子的陪伴,另一个家族的助力对于任泽欢来说都有着重要价值。 她又何必徒留些不知名的幻想。一口一口的吃着早饭,吃完后,她对着镜子发呆。 任泽渊突然出现在门口敲门。 他问,“怎么不下去吃?” 她不说话。 任泽渊没出去,而是坐到房间的椅子上,语气有些无奈,“有客人来也不下去说说话。” “王妈还没叫我。”她有些不自然,将碗放好,躺在房内的一张懒人椅,不看他,只刷着手机。 任泽渊看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站起来走到她边上,“听话,栗子,和我下去。” 这么大个人站在一边,她不自在,转身侧躺着,手指和他擦过,不想被他触碰到。 总憋着一股气。他让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岂不是很也太顺心如意了。 “栗子,怎么了?”他俯身,“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说。” 陈栗收好手机,推了一下他,坐起来一本正经,“我没不开心,我又不是很重要的人,没什么不开心。” 任泽渊看着她的眼睛,“我相亲,你不高兴?” 陈栗无语,虽然是事实,但这话听着很不爽。 “没有,我很开心,因为你结婚离婚生八个孩子都和我无关。在我身边晃悠什么。能不能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想着摆脱他,陈栗主动拿着碗,无视他蹬蹬蹬的下了楼。 任泽渊被骂的一脸无措。在她房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陈栗把碗放到厨房。 边洗着碗边心跳起伏。劝自己少分心给任泽渊。 客厅的孟和月听到动静,招呼着她,“栗子你过来。” 陈栗擦干净碗筷,擦了擦手轻巧落座到边上,眼睛第一时间观察到孟和月边上的女生,问道,“这位是?” “这是之前我的一个好朋友,王阿姨,这是她女儿,孙可茗,比你大几岁。你该叫姐姐。” 陈栗捏着衣角,仔细地看面前的孙可茗,她伸出手臂,张开手掌,使劲儿晃晃手,嘴里说着,“你好哇,姐姐。” 对面的女孩子看着比自己就大个三四岁。 但穿着有些成熟,而且说话之间都有着很高的素养。 女生冲自己笑笑。孟和月搭着她的手,把她拉着坐下,“这是我们家里表姐妹家里的一个孩子,在s市上学。” 陈栗听话的问好,想着面前的女孩子确实很适合任泽渊。 任泽渊很适合温柔型的一女生。更何况知根知底的家世背景,对他个人和家庭都有很大的助力。 聊了会天,知道了些她的家世背景,更觉得两个人很相配。 孙可茗和任泽渊毕业于用一所学校,毕业之后去国外读了两年硕,现在回国已经在外企工作了一年。 履历和经验都很漂亮,有共同的生长经历,自然少不了共同语言。 这样想着,孟和月打断她的思绪。 “栗子,带你可茗姐姐去做个护理?” 孟和月懂养生,爱好是护肤。所以人显得年轻又活力,金钱能延缓衰老,抚平细纹。 孟廷华这个别墅内一直有个房间给她留着做护理用。知道方可茗今天过来,孟和月一早就约了人上门。 “好。” 陈栗小心翼翼走到方可茗边上,邀请方可茗和她一起去房间。 有两个女生已经在里面点好香薰,已经准备好了。 陈栗刚吃完,肚子还有些饱,坐下来的时候还打了个嗝闹了笑话。 孙可茗没有嘲笑她。而是贴心的给她递了一杯柠檬水。 这间特意留给做护理的房间空间不大。她招呼着其中一个小女孩把门关上。 孙可茗大大方方地对她说,“先帮我卸妆。” 这种陈述句是陈栗学不来的简单干练。 两人双双仰面躺着,稍微侧脸就能看到躺的笔直的对方。 陈栗觉得有点尴尬,用手指抠着毛巾。她还真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 “陈…栗…是吗?我听阿姨叫你栗子,你的名字很好听。” 方可茗主动破冰问。 “对,是这个名字。”陈栗老实回答。“可茗…姐。” “叫我可茗就好,咱俩差不多大。” 方可茗笑意盈盈。 陈栗缓缓开口,“好,那个,我听说你已经工作了?” “嗯。” “好厉害,学习优秀,工作也优秀,对比起来,我都不知道我该干什么。” 毕业在即,她无升学打算,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工作。 任泽渊没有和她谈过她的毕业走向,她就有点失去目标。 孙可茗双手抱胸,“哪有那么了不起,该工作工作,被推着走罢了,我听说你要去支教,很勇敢的行为。” “是吧。” “我也觉得。” 陈栗浅笑。 “但任泽渊好像不同意你去,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陈栗原本松懈下来的心又狂跳起来。 “他…他管不上我。” 陈栗撇嘴。 没有人知道陈栗和孟家还有任泽渊的关系,包括那段资助的事情。孟星云去世之后,在无人提及,渐渐的,陈栗自己也想不起很多事情了。 孟家人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没有人会把她的脸对上她现在的样子。 “他确实不该管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孙可茗看着手指,裸色美甲在暖光灯下微微发亮,修长的手指在灯下显得细嫩纤长。 陈栗自卑的把自己的短粗还有些粗糙干裂的手藏了藏。人和人的差距,看手指就能完全看出。 “你去过他公司实习?” 孙可茗问。 “不算,年前去下面部门待了一周而已。” 给她洗脸的小妹妹弄的陈栗很舒服,清洁面膜盖在脸上,那个小姑娘还顺便给自己来了个按摩。 “任泽渊对妹妹这么好,看来别人说的不错,可靠。” 方可茗打趣。 “确实是个好人。”陈栗小声说。 孙可茗真的很会抓住重点,与人交际,她从不说废话,几下就弄清楚了任泽渊的家庭背景,亲人细节。 面膜揭下来那一刻,她已经知道了任泽渊和陈栗之间的关系。 陈栗很单纯,字面意义上的。这个“妹妹”,目前来看问题不大。 她对任泽渊印象不错,这次相亲她有些满意。 任泽渊刚毕业就能在集团站稳立场,是个能扛事的。与之前的相亲的那些混子不一样。 只是但凡让她发现一点和陈栗的关系,她会转身就走。 她见识过太多伦理混乱的家族关系,她觉得恶心。想到这,她拿出化妆包,给自己上了妆。 陈栗伸了下懒腰,她的脸好像储了一堆水一样吨吨的。 孟和月站在门口拉着方可茗妈妈,“可茗你今晚留下来吃饭哈,你妈妈今晚要陪我小搓一把刀。” 孟和月是有私心的,她有打麻将的爱好,在国外几乎没什么能打麻将的机会,所以抓到人来,想着搓几轮麻将解闷。 “晚上让你家老方来接、或者泽渊去送你们回家,不怕晚哈!” 方可茗也不客套,直接点了头。 饭桌上,孟和月问方可茗“可茗,会摸牌吗?” 方可茗笑眯眯,“阿姨,我会打一点,但不是太多。” 打牌是很考验脑力体力的活动,方可茗只有看长辈玩的小时候的经验。 孟和月都开了口,自己总不好扫兴。 她点点头,“要是打得不好,阿姨可别嫌我啊。”社会化程度很高的她,端着杯子主动敬酒。 孟和悦开心的显而易见,她回了一杯,“这孩子说什么呢,能陪我玩几圈就是给我这个面子。” 孙可茗乖巧的看向任泽渊,话却是对孟和月说,“那我们就打发时间玩几圈。” “我一个,你妈妈一个,栗子和你。就我们四个。不玩大的,我们就自己人玩一玩。” “任泽渊他喜欢看热闹,就让他在你边上看。” “这小子精着呢,脑子转得快,真让他上桌我们干脆直接送牌给他打。打麻将是看运气的,他玩脑筋就没意思。” 孟和月说起儿子来滔滔不绝。 任泽渊皱眉,“妈,你可放过我吧。” “你不能以你之失,诋毁你儿子的长处。” 任泽渊极其认真的吐槽。 “哈哈哈。” 桌上氛围瞬间变的热闹起来。 孟廷华喜欢热闹,他只嘱托着他们玩的适度。 “你们不要玩太晚啊。”然后就去休息了。 其实明眼里都知道,孟和月撮合两个人的心思。他也盼着任泽渊能早日落实婚姻大事。只是作为外公他也不太好意思开口,眼下方可茗这姑娘也格外合人眼缘,他就盼着老天能在他剩下来的日子里如愿以偿。 陈栗喝着碗里的汤,有些酸楚。但又没什么资格。她配合着笑笑。最重要的是,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下午不该脱太多衣服。大姨妈真是怠慢不得。 王妈拿着牌出来。 任泽渊帮忙收拾出了一张桌子。 “没有棋牌室哈,妈你就委屈一点在这打算了。” “兔崽子,你妈我只是打着玩,又不是赌徒!笑话你妈你找打!” 孟和月听出了任泽渊的语气,轻打着他的背。 陈栗找出了一张桌布铺在小木桌子上、然后呼啦一下把有些灰的麻将倒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任泽渊在一边帮她翻面,时不时她和他手指会碰到,陈栗则瑟缩一下收回。触电一样迅速。 她低着头,无比希望这个时间能慢一点,她喜欢这样单调机械的游戏,哪怕只是简单帮麻将盖过来。最主要还是因为有任泽渊在一边。 孙可茗坐在陈栗边上的位置,她打牌的时候任泽渊站在她这边,王妈搬来了一个躺椅。让他靠的舒服些。 对面的孟和月码着牌,“你小子可别给可茗偷看作弊啊!” “妈,你不行就别怪我,我眼睛再好能看穿牌面?都说打着玩,就你最认真,可别上头哇,勿沉迷赌博妈妈!” 任泽渊又在冷幽默,场子总能为他热起来。 陈栗憋着笑意,但她又实在笑点低,所以笑得颤抖,但笑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暖流淌过,随即而来腹痛腰酸,她面上一白,大感不妙。 已经做好0收到完结的准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关我屁事 第16章 她喜欢猫 陈栗一不舒服就会龇牙咧嘴,因为她对痛觉极其敏感,以致于到现在这个年纪还记得小时候跌破额角的痛苦,换牙的痛。 历历在目,十分明晰。 她边摸麻将,边捂着自己胀痛的肚子。心已经不在这里了,胡乱打起牌来,几乎造福三方。 “二筒。” 她随意的扔下牌面。 任泽渊在对面不声不响的让方可茗杠她的牌。方可茗娇羞,“你让让妹妹。” 除了这次,已经好几次对她的对子,杠她的牌,从她手上胡了三把。 这一次他依旧响亮的说了一句,“杠!” 他越过桌面剁她的二筒,陈栗气得不想看他。 此刻,她的牌面已经烂到极点。但依旧还越抓越烂。 她已经没脾气了,想着缺失的牌面和到自己手上的,她开始相信,人越惨运气越背,人越衰,噩运就会像鬼一样缠上自己。已经没心思打了。 任泽渊其实不想捉弄她,因为陈栗这几天阴晴不定、怪里怪气,左右和他不对付,因为在他家的时候两人已经能修复如初了。 但现在又变成犟种了。他气,自己从未苛待过她,这小孩不知道想什么,总给自己脸色看。 他想那个乖乖软软,讲话也笑吟吟的陈栗。 不要这个让自己担心、让自己失望、让自己气得心脏受不了的妹妹。 所以捉弄她的恶劣心思起来。 她从来都是忍耐型,自己的意见从不。 任泽渊盯着她的牌,方可茗又明显的给孟和月 喂牌,打个麻将,打出了硝烟的味道。两夫妻追着自己杀,然后给别人效忠。 她手在颤抖,绞痛的腹部完全到无法忽略的程度。 任泽渊虽直男一位,但观察能力非常强,他已然了解陈栗现在的状态。 他盯着她看。 能被她呼吸到节奏带入,她的痛苦极其明显。 陈栗察觉到他的眼神。 下意识的示弱了一下,耷拉下来的上眼皮楚楚可怜。 双手抱胸的任泽渊忍不了了。他装作站起来松动胫骨,踱步到陈栗面前。 陈栗纠结在出哪张牌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怎么了?” 陈栗一抖,一半的牌倾倒在桌子上。 她一哆嗦,话里也怨气,“你来干什么?” “不舒服?” 他捞起她面前的牌,帮她复位。 陈栗不说话。 孟和月注意到陈栗nianse边摸牌边指着一边的任泽渊说。 “栗子你快去休息一下,脸色都发白了,让泽渊替你打。” 他点了点陈栗的肩膀。手背贴在她脸上。 他担忧地说,“去睡一会儿,泡个脚暖和一下,你的脸很冰。” 陈栗转头看他,他此时眼神里没有轻蔑,而是担忧。 她犹豫着。 任泽渊看了一眼她的牌面,又看了看打出去的牌,突然笑了一下,“这牌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你刚开局手气烂成这样,也没什么好打的,直接给筹码吧。” 陈栗原本沉坠的腹痛转化为一种愤怒,这人这么还在脆弱的时候戳人痛处! 孟和月笑边往外甩了个三万,嘴上还不停,把孙可茗逗笑。 “别逗你妹妹了,让她去休息了。” 任泽渊没办法似地摇摇头,“杠一个吧,不出牌就没机会了。” “这牌打成这样也算难为她。” 他修长的手摩挲着抓的新牌,吐槽的话张嘴就来。 陈栗边上楼边快气晕倒。 陈栗又痛又羞愤。 上了楼,王妈随后就端了一盆蒸热的榴莲进来。还有碗红枣枸杞桂圆茶。 哎,只有王妈心疼,“怎么自己的日子这么不小心记不住?” 她佯装责怪,但还是心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不心疼。 王妈边给她盖被子边小声地说。 陈栗乖巧的钻到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 “今天在下面做脸的时候里面温度低了点。” 王妈唠叨,但总是真心实意对人好。 她一口一口给她喂吃的,肚子痛感少了一点。 陈栗很想哭,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想哭 但她21岁了有什么好在别人面前示弱的,闻着好闻的榴莲味道、睡的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门开的声音。 任泽渊进来往她被窝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热水袋。 陈栗晕乎乎,伸出捂热的小手,抓住他。 但瞬间被他冰凉的温度冻的瞬间松开。 她醒了,对视着任泽渊,“打的怎么样?” “你走以后,牌很好,我打的不好。” “哼,你是给别人送牌吧。” 陈栗皱着鼻子,带着些怨气。 任泽渊笑,“没有,你赢了,我帮你赢了最后一局,栗子,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在最后为你收尾。” 他撩开陈栗的头发,捏了捏她的小脸,“继续睡吧,晚安,小栗子。” 看着陈栗晕乎乎的,抵不住迅速袭来的困意,又入了梦乡。他的心填的满满地。 任泽渊将她只吃了一小半的东西端了出去。 陈栗在他走后立刻醒来,摸着滚热的水袋。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任泽渊体贴入微。可是自己不该觉得理所应当。 任泽渊坐在厨房,不介意把她剩下的东西全部吃完。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微信好友申请。是孙可茗。 他点击通过之后,很快她发了一些话。她和长相一样,快人快语,大体是感谢今天的招待,她很满意,哪天有空请他去打高尔夫或者去家里坐坐。 孙可茗很聪明,话说的很满很足,也很得体。简直无懈可击,甚至还贴心的为下次约会做了选择。 任泽渊开了水洗好碗,关了水龙头,没有回复。 孙可茗从家世到相貌人品,都足够和自己相配。 他抽出一张纸巾,将手指擦干。手指被摩擦到微红,他搭着饭桌的椅子,思忖良久。最后还是抽出一只烟,吸了一口就停了。坐着等待烟燃尽。 第二天,陈栗睁开眼睛。接到江蝶电话的时候,裹在被窝里像在过冬。 “你这是…” 江蝶在视屏电话对面问她。 “来亲戚了。”她惨白着一张脸。 江蝶立刻表达了一下同情的慰问。 脑瓜一转,突然想起什么。 “你这叫什么,离过年没几天来红,预示着你一年都是红红火火啊!” 陈栗睁着茫然的眼睛。 “你…”算了,江蝶脑回路一直清奇,于是回答,“谢谢你啊。” 怎么不算呢?红红火火,水逆退散。 聊了一会,陈栗下了床,披着很保暖的毛绒外套。 每走一步都是波涛汹涌。在陈栗不知道的时候,任泽渊已经在外面劳作一上午。 她下了楼,搭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扶着酸胀的腰。 任泽渊穿一身轻快的便服,挥汗如雨中。 真羡慕男人。一个月30天都能像钢铁侠一样强壮。 她端了杯热牛奶,打算转移注意力。坐那恹恹的搬了个凳子看他们, 任泽渊只穿一件很单薄工装外套,看起来干练利落。 她仔细看才发现,他其实是有肌肉的,随着正在劳作的动作,封禁在西服正装里的好身材呼之欲出。给木匠递木板。臂膀显示出足够有力的青筋。锁骨下饱满的肌肉也能撑起松垮的工作服。 像特定主题的走秀模特,她拍脑袋,自己在想什么?! 紧急刹车她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中午时间。敲敲杯沿。 莫名想到即使是霸总,过年回家也要给长辈干活。她笑点低,不禁笑出声。 任泽渊回头。 “起床了?” 快要收尾了。 任泽渊卸下手套,擦了擦汗。 隔着玻璃看见陈栗,他朝她挥手,陈栗心虚,一下子没反应。 一味只知道端着杯子喝水,快速眨着眼睛。 任泽渊没有得到回应,和装修师傅说了声去休息。 就快步朝她走过来。 陈栗头更低了。 任泽渊双手搭着椅子,整个人悬在她的头上,说话的声音沉一下浮一下。 “打算搭个简单的棚子,到时候在边上弄个阳光房。不太美观,但实用。” “你可以在里面晒太阳,你身体太差,多晒太阳。里面还可以养小狗。” 陈栗看着之后上面要盖玻璃的房子,冬天确实很适合在外面喝喝茶。 她点头,“外公要养?” 任泽渊从她身后走出来。平静地说,像在日常汇报。“孙可茗妈妈送的,她家的狗今年生了三只,就打算抱一只给我们,外公没事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留留后。” 陈栗不做声,继续喝着温热的水。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狗的吗?”任泽渊从工装外套里拿出一根烟,又突然放了回去。 他不在她面前抽烟。 陈栗满脑子只有孙可茗的字眼,忽略了这个细节。 她捏了捏毯子,喃喃道,“我才不喜欢。” “你去忙吧,别管我了。”蹭地站起来,转身走到厨房,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狗。莫名其妙。是他爱人及狗,先喜欢上了人家然后才爱上狗了吧。 她喜欢猫,喜欢安静的,喜欢存在感低的。 任泽渊什么都不知道。 但好像他也没有义务知道。 生了会气,肚子断断续续的痛。她又倒了杯热水。 孟和月在门外叫她,笑的一脸和蔼。“栗子,来陪阿姨看会电视。” 孟和月已经五十多了,但看着很年轻。身材也保养的很好,她从厨房往外走,隔着玻璃的阳光。就能看见她匀称的背影。 陈栗很喜欢孟家的所有人,没有被生活压迫的急切感,都温温柔柔的,她能学到很多。因为事情是急不来的。 坐到沙发上,孟和月找了部古早的电视看,她在国外很少宅在家,这种闲适看电视的生活对她来说很无聊。 陈栗和她闲聊了一会剥了个橘子,给孟和月递过去。 孟和月接过橘子,吃了一口问道。“你昨天和可茗聊天,觉得她人怎么样?” 陈栗没吃冰冷的水果,她怕肚子疼,即使没吃,听到孟和月说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连指尖有些冰凉。 她蜷缩着有些微痛的大拇指,坦言道“可茗姐人很好。” “那你觉得和泽渊合适吗?你和泽渊关系好,阿姨想听听你怎么说。” 孟和月沉浸般问。 陈栗的手腕陡然抖了一下,慌乱地喝了口水,眼珠子胡乱看,任泽渊正从外面进来。 她像故意说给任泽渊听的一样,低声说,“我觉得挺好的,挺合适的,可茗姐温柔漂亮,又有能力,和泽渊哥真的天造地设。” 第17章 去远的地方 问题来的猝不及防,陈栗的回答其实也带着些许的慌乱。 孟和月笑眯眯,看着陈栗带着微笑的认可。 “那明年办婚礼,你觉得可行吗?” 陈栗张了张口,发现根本说不出话。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婚礼吗? 任泽渊穿西服的样子应该很不错。 宽肩窄腰,腿长个子高,优越的能把9.9的衣服穿出高定的效果。 她支持他结婚,她要在他婚礼上包一个大红包。她不着痕迹的看着电视,却已经起了别的心思。 孟和月在国外多年,回国后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儿子的婚姻。她想着这几年把事情办了,自己也能少操心一件事。 毕竟年纪越大越不想等。怕出事,怕意外。 “泽渊就是这样,没人逼他,就永远不会自己主动,公司事情确实多,但也没必要全心全意围着工作。你说是吧,栗子。” 孟和月表达了不满,想要陈栗做出回应。 陈栗正要说话。却被正巧从外面进客厅的任泽渊打断。 任泽渊摘下手套揉搓了一下,变了脸色,像掺杂了外面微寒凉的风。声音也掺了些冷。 “妈….这种事能急得来?你整天瞎操心不如打个电话给我爹,问问他申请的假期啥时候才能回国。” 他从冰箱拿出一瓶水,朝着两个人走来,坐到陈栗边上。 “和你说结婚的事,你把你爹拉出来,我和你爸可是自由恋爱,早早就结婚生了你,我啊,是说不得你。” 任泽渊害怕来自亲妈的唠叨,但结婚这件事确实需要来自他人的劝谏与帮助,加上自己的冲动,否则的话,随心走这辈子都独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可茗挺好的,我会试着和她相处。” 陈栗感受到来自冰天雪地的寒意,但她知道是任泽渊带来的。她呵一口气,暖自己的手。 他一拍脑袋,怪自己粗心,原本要帮她买点止疼药,一早被事情耽误了。 看着她有些白过头了的小脸。 他转头问她,“你今天肚子还疼吗?” “好多了。”陈栗蚊子似的回了一句。 任泽渊风轻云淡的可怕,孟和月再次开口。 “妈都等几年了!你要抓紧时间。相处什么用,结了婚大把时间相处,现在不都是不日久生情。平时工作这么忙,哪有那么久时间让你们风花雪月的?” 刚端一杯水没喝到嘴里就又开始念叨。 “抓紧什么,到底有什么可着急的。”任泽渊带着些不满,他没什么耐心再剖析自己的婚姻问题,主要,陈栗还在边上。 他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 孟和月有点生气,轻拉陈栗帮腔。 “你们哥妹两个关系好,你要多和你哥说说。” “可茗多好的女孩子,和你家世相配,相貌气质又好,我和她妈妈最近也聊得来。” 陈栗点头,复读机一样对着任泽渊点头,“对对对。” 任泽渊听的心烦,捞起桌子上的橘子开始剥。 他用纸巾包住皮的外面一圈。所以黄色的刺鼻的橘子皮汁水未沾染他一点。 陈栗打量着他的手。手心里好像有一根若隐若现的木头尖刺。 她揉揉眼睛,又好像看花了。 “看什么?”任泽渊感受到炽热的眼神,回头差点被吓一跳。 想着这孩子怎么发呆的痴了一样。 陈栗摇摇头,“没事,你挺会剥橘子的。” “你也挺会夸的…” 任泽渊愣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讲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陈栗不说话,她是真心的,她用湿巾擦了擦手上淡黄色的印记。任泽渊剥的橘子干干净净,像橡胶磨具一样光滑。 “就是比我剥的好,我没别的意思。” 她垂眼,淡淡说了句。晶莹剔透又漂亮的橘子瓣。 ……. 孟和月敲着桌子,看这兄妹二人。她都有些着急上火。 提高音量对任泽渊说。 “你都多大了,人生大事比工作重要啊,你可要记住这一点。” 在孟和月眼里,钱、权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平平安安,家庭美好。 “妈,我真的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任泽渊把剥好的橘子往孟和月面前一放。 “有数有数!你天天就知道糊弄你妈妈!” 孟和月把电视倒回到自己看的地方。她揉着有些阵痛的额头。 伸手去捞桌面上的橘子。 “橘子吃多了上火,少吃点。”任泽渊甩甩脑袋,企图隔绝掉他妈妈带来的问候。 带上手套又出去干活了。 气得孟和月指着他背影说道,“你说说…你这个哥哥!一点榜样都不给做。” “栗子,你不要和你哥哥学。你快毕业了吧,不要只顾着读书工作,也要留意留意身边的男孩子,没有喜欢的话,阿姨这里有很多留学的小帅哥和你差不多大,只有你一句话,阿姨就给你介绍。” 陈栗原本在喝水,一口水差点呛到喉咙里,她咳红了眼睛,连连摆手,“阿姨,我不急的。我多陪陪爷爷也好。” 孟和月招呼她坐的离自己近一些。 “哎,你们这代人就是这样,总觉得婚姻牵住自己,但一辈子总不能孤零零一个人。” 陈栗一直点头,父母一辈的人思想总不一样,不顶嘴就好,说什么点头,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不做就是了。 像任泽渊一样对抗路似的对吵,只会吃力不讨好。 孟和月好一顿唠叨,心情好一点的时候,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图上是一只圆滚滚的幼犬。 孟和月兴奋地给陈栗看着说。“这是你孙叔叔家的小狗,很可爱吧。” 陈栗凑过去,目光看向一窝睡着的小奶狗旁边的大狗。“大型犬啊。” “对。但很温顺。”孟和月还往后翻了几张,都是孙可茗抱着小狗,笑得温柔得体。 “挺好的。”陈栗又不是看不懂,孟和月这不仅仅满意小狗,其实满意的更是孙可茗才对。 满心满意都是看着对儿媳妇的肯定,她用手指放大着看孙可茗,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长相。 陈栗经期容易累,她和孟和月说了一声去休息,扶着沙发迟缓的走出客厅,拉开阳台门,靠在边栏往下看。 任泽渊还在忙碌,他不知道从哪拿了了一顶帽子戴,更加显得头小肩宽,双腿笔直,递木板的动作都像高级模特。 任泽渊真挺了不起的,全年无休,仅有的几天年假,都舍得来当苦力。 她想着下去给他再拿点水,擦把汗。 她想知道那个不知道有没有尖刺的手指藏在哪里? 但自己心里那颗刺已经越来越深了。 她要找个法子,狠狠拔了挖出来。 陈栗转身,没有去递水,没有去看他的刺。 再无留恋的关上阳台门。 她不想再对着任泽渊有着无法磨灭的幻想了。 心无波澜的上了楼,她从小就爱幻想,此刻再次想一些任泽渊和方可茗走入婚姻的画面,真是诡异。 她瘫倒在椅子上,坐在电脑前,翻了下江蝶给自己发的网页。报名后过几天就好提交申请了,要给导员提交签字。 … 点击鼠标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但背后的决定却很艰难。 而且这几天,有一个一很大胆的想法总是冒出来、按下去又冒上来,循环着卷土重来,让她的身心俱疲。 她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不是为了陪江蝶混了学分。而是真正的去做一件事。 她关闭了这个页面,找到自己收藏的报名网站,是之前在一篇报道上看到的,一位女教师分享的支教日常。 地点在z县下面乡的一个贫困山区。离家有些距离。这个距离足以让陈栗策划的逃离有了实感。 但该地区仅支持至少一年的志愿时长,陈栗必须要回学校完成毕业的事情。 她打算找负责人商量一下,不要每月的补助资金,这样可以留半年的时间。 至于家里人,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她会多多联系他们,不会让人太担心。 事情一步步来,现在最关键的是让家里人知道。 晚上吃饭的时候。孟和月正巧去和朋友聚会,饭桌上只有外公和任泽渊。 她喝了一口汤,看向外公,“爷爷,我想正式和你说一下,我打算开学去支教,课基本上都修完了,地点在z县。” 任泽渊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有点不可思议。 “z县?你换地方了?” “嗯。我是想着既然决定去,那就真正的去,去一个月有什么用。至少半年。” 她看着任泽渊回答,心跳很快。 “所以,你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不和家里人商量。” “我都21了,还没有决定要去哪里工作的权利吗?” 她生气的很明显,从小就这样,睫毛盖住一半眼睛,委屈的让人揪心。 外公放下碗筷,他察觉到任泽渊的意思。 陈栗从小到大,操心最多的人是任泽渊。他当然最有资格让陈栗去不去。但陈栗长大了,她这么有主见,应该支持才对。 所以他打了个圆场,“栗子,你是否确定好了?” “爷爷,我资料都交了。” “先斩后奏你和谁学的!” 任泽渊啪一下放下碗筷,“是家里对你不好非去找点苦吃?” “咳咳,泽渊!好好说话。” 外公皱眉道。 陈栗无意让人为难。 “爷爷,哥也是担心,但是我去z县的支教的乡村小学,交通没有不方便,而且风景都很好。” “嗯,这个我知道,而且你自己决定好了,一定研究过了,爷爷相信你可以做好自己的事情。但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要和家里人说。” 对外公来软的,但任泽渊软硬不吃。只有任泽渊不同意。她瞥着看了一眼任泽渊。 少数服从多数,现在应该是管不上她了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孟和月一向不会插手自己的事情,有两个长辈同意。她就不信任泽渊还能开这个口的立场? 任泽渊,“她不是牛的很吗?那就让她去,谁也别帮她。” 任泽渊简直气到发昏。去那地方吃什么苦?好日子活腻了。 他要把咖啡杯捏碎的怒气,陈栗却心情很好的吃完了一顿饭。 外公同意了,任泽渊就不会那么重要。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晚上九点,孟和月和姐妹约会完回家给她带了一条裙子。 她下楼试穿完,和孟和月说了一下。孟和月夸自己勇敢,希望她能收获学习到东西。 她抱了抱孟和月,抱了抱给予过她温暖的善良女人。 上了楼,她窝在床上,平日里打工习惯了,安详的日子觉得无聊,像有了四肢不安症,躺着不舒服,睡着不舒服,坐着不舒服。哪哪不舒服 索性放了手机,拿了包薯片跑楼下影音室看电影。 她找了一部外国片,名字很长一串,稀里糊涂的看了起来。 屏幕很暗,雾蒙蒙的色调。 看了半小时她都不知道在看什么,男主像个疯批一样折磨自己和女主。 她窝在沙发上又不想动弹。看的云里雾里。虽然眼睛煎熬但身体舒适了。昏昏欲睡。 看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快眯上了,感知到有个人走过来。 望向门那边,就看着任泽渊拿了热奶茶过来。递给她,“王妈自己做的,没有茶,加了红枣和桂圆。” 陈栗捧着杯子,温柔的贴在脸上,暖意融融。 “让个位置。”任泽渊霸道地推了推她。 陈栗揉着头发往边上挪了挪。 任泽渊看着电影,他鼻腔里发出细微的粗声,接着又长长吐一口气。 他递给她一盒止痛药,“早上就让路远送过来,他有事儿耽误了,现在不知道你还用不用得上了。” 陈栗接过药盒。感激地说,“用得上。” 任泽渊总无微不至。陈栗感受着边上的呼吸。 “上次那个中医说了这一个疗程的药还要去拿,你什么时候走?” “年后。” 陈栗居然还笑得出来。中药是喝不了一点,这辈子都喝不了。 “刚吃饭的时候,我话重了,哥和你道歉。” 任泽渊话题一转,正式的回答。 陈栗从毯子里钻出一只眼睛不看他。 说了道歉她就要原谅吗?是谁脾气先不好的? “我知道了。”她冷酷回答。 但不原谅,她恶狠狠的想。 他沉稳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他说的是支教的事情。 第18章 完全自由 任泽渊有资格过问自己所有事情。 而她呢?她没办法问他任何事。她什么资格都没有。 陈栗拉过毯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声说,“我一开始就说了,这一次,我只想听自己的。” 任泽渊没办法,他总不能把人锁家里不给出门。他缓和了语气,“那我给你准备东西。” 陈栗摇摇头,话语清晰,“不用。” 良久。 任泽渊开口,在男主说话的背景音里神奇的融入。 “栗子,你还是在恨我?” “三年前是我考虑的不好,但那不是抛弃的意思。” 任泽渊的话电流一般穿过她的心脏,陈栗卷着手指。眼神依旧看向屏幕。 她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哦。” 任泽渊继续说,“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好好的,这是我朴素的一个愿望。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陈栗慌乱、极端的情绪又上头。 她真的厌烦疲倦了这种说辞,高高在上的把自己放在至高地位,就好像自己永远都在无止尽的听从他的想法。 她半个身体转向任泽渊。怒气达到顶峰。她喊道,“任泽渊!” “是你一厢情愿!我没有要求你照顾我。” “没有要求你为我分神、付出一切。” 是他总觉得自己长不大,在这份对她好的情愫里面。只会让陈栗在愧疚之中,生出那一点可耻的暗恋。 让她觉得自己卑微至极。她又急又气,情绪波动下肚子又痛了起来。 但这话明显有些不讲良心,要是没有任泽渊,陈栗现在应该不知道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得了便宜还卖乖,坏人也没这么坏的。 左思右想,只是她气得发晕,真的没有清楚的大脑对任泽渊保持理智。 她又默默添了一句,“至少…至少上大学后。”但气势不减。 这是实话,至少自己成年后,并没有那么自私,想让任泽渊负责自己一辈子。 “你从来都是把我看成小孩子,但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任泽渊感觉到她的极端,陈栗明明就在自己边上,却好像要坠下去。 任泽渊不太擅长处理和陈栗的冲突,这又不是工作,有该有的程序和规则。陈栗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心里藏着东西,但不让自己知道,他也很难受。 她快22岁了。想做的和想要的都和小时候不一样。 他有多想回到三年前。 虽然现在亭亭玉立,漂亮独立。任泽渊喝完杯子最后一点水。思来想去,至少小时候更乖顺些。 陈栗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任泽渊用抱小孩子的姿势拖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还是处理小孩那套,先安抚情绪再解决问题。 “栗子,如果说,我的关心对你来说是一种压力。那…我就如你所愿。” “你想去,哥不拦着你,以后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哥也不会阻拦。” 人与人沟通。说话的语气会改变情感状态。 有些话是一种意思,但说出来会变味成另一种意思。 听的人又会将其拆解分组成别的意思。 很显然,陈栗猛地一颤动,她误会了。 任泽渊拍了拍她,又像在劝自己,“你知道的,我一时间改不过来坏习惯,所以如果你去了遇到什么困难,我这个哥哥还是会“多管闲事”的。” 电影放到了**部分,男主开始面对自我,释放自己的情绪。 任泽渊像走出一条黑隧道,他是真的慌乱,明明都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这么烦躁。 陈栗关上门,投影幕布一下亮了很多,鼻尖有些痒,她才看到自己鼻尖上有一滴泪。陈栗苦笑,看吧。就说等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算很烂吧。 失去拥抱的陈栗有些重心不稳。 她牙齿在颤动。 意识到他们即将要争吵,任泽渊在平静的说出来。“所以,我不会再对关于你的任何事拥有决策权,陈栗,你完全自由。” 在任泽渊彻底消失在门口之前。 陈栗咬牙回了一句好。 算不上冲突等这一段过去后,陈栗和任泽渊再无交流,同住一个屋檐下,要是不见还是难的。 任泽渊这些天突然忙碌起来。 忙什么呢? 忙爱情,忙婚姻。 被孟和月逼着去找方可茗,所以任泽渊在家里呆不下去。 每天一脚油门就消失一天,陈栗也很忙,她要整理支教的资料,忙着离开任泽渊的身边。 这天,她端着咖啡坐在楼下看电视,孟和月走过来就笑嘻嘻说任泽渊是和孙可茗约会了,自己中午要不要喝她出去吃。 陈栗说好,去换了件衣服。 帮着孟和月开心地把院子里的狗舍收拾出来,狗舍里应有尽有,陈栗钻进去过几次,要是她缩小个一倍,她也想在里面当一只狗。 里面还有一个可以响应开关的玻璃灯。闪闪发光。 收拾好后,孟和月和她并排走,孟和月是很会享受的女人,她是长女,在家庭里或多或少会有些牺牲,但她的丈夫弥补了这一天。 她选了一个餐厅,脱下外套,温柔地对陈栗说,“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和阿姨说,阿姨带你去吃第二餐!” 陈栗晃悠着有些高的座椅,就在前几天她还和孟和月的儿子争吵,而这母子二人对自己已足够好。 “阿姨,我吃得不多,而且我对您的品味很有信心!” 她竖起大拇指。 孟和月有着小骄傲,“会说话!” 菜上来后,孟和月拍了几张照片,还要陈栗端一个盘子比耶的姿势。陈栗无奈的按照要求照做。 “阿姨,快吃吧,要凉了。” 孟和月说,“我拍几张发给泽渊,泽渊他以为我这几天不吃东西呢,我说要给他爸爸看瘦了的我,他当真呢。” 陈栗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阿姨,你把所有照片都给他发了?” “对啊。” 孟和月没有意识到不对。 “包括我比耶傻傻的那张?” “嗯。” “啊…” “怎么了?很可爱啊。”孟和月笑,“你看,不丑的啦。” 陈栗看着那张比盘子还大的脸,强撑着笑容的嘴角,还有比耶的食指和中指分开的幅度像一个弹弓。 …… 陈栗认命低头。 快吃完的时候,任泽渊打了她的电话,“我在餐厅门口,你和我妈吃完后不要打车了,我直接送你们。” 陈栗很久没有听到任泽渊的声音了,她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是在忙吗?” “我忙什么?和朋友吃饭聚会。刚知道你们也出来吃了。” 任泽渊正常说话,坦荡的显得自己才是那个计较的人。 “哦。” “怎么了…你以为我去干什么了?” 任泽渊那边有风吹过,他的声音在风里,飘来飘去。 陈栗脸微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们快吃完了,我和阿姨说一下,你再等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任泽渊好像轻轻笑了一下。 她有点怕他在笑话她拍照姿势,“我等会发地址给你。”说完迅速挂完电话。 孟和月斯文地补妆,她打量着化妆镜里的底妆,完好无损后问她,“泽渊吗?” “嗯。” “泽渊哥说来接我们。” 孟和月穿好外套,看着几乎光盘的桌面,“好,我先去买单。” 陈栗先去门口等她,双手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看稀薄的夜色和店面墙壁的灯光拉扯着自己的影子。 她伸出手,比划着小兔子的影子,突然,一个很长的身影朝她走过来。 陈栗抬头看,脖子都酸了。她看到了任泽渊,任泽渊穿了大衣,大码款下还有一截又长又直的双腿。 “好了?” 她收起自己傻傻的动作,“嗯,阿姨在买单。” “你去车上吧。车停在对面。” “哦。” 陈栗挺直腰杆,昂着头走过。 仿佛刚在做兔子的不是她。 到家后,任泽渊问她需不需要把放在他家的东西带一些回来。 她下了车就抓着包蹭蹭蹭上了楼。列了个单子微信发给他却不和他说话。 因为她每次和任泽渊相处,都会犯些傻。显得自己不太聪明。她一直想树立自己成熟的形象,却屡次被他窥见傻子一面。 她懊恼至极。 第二天徐路远就把她放任泽渊那边做蛋糕的东西全部带回来给自己,她有了事做,自然心放宽。 她继续自己做蛋糕的事业。孟和月夸她手巧,一连吃她五六个小蛋糕。 王妈有空的时候就来看她两眼,指导着自己做,到现在已经能熟练裱花了。外公和孟和月一进屋就能闻到好闻的奶香味道。 陈栗以成为厨娘的风范开创后,加上起床吃饭遛弯散步都不见任泽渊,她倒是自在不少。 年三十前一周,任韬回国了,先是回了自己家待了几天。 他留学多年,在法国一个大学当教授,任泽渊高中的时候回国,他和妻子孟和月一直在国外,日子过的太有滋有味。 听到门铃,陈栗去开门。 拉开门,任韬永远梳着精致的背头,他和陈栗问好。 她甜甜地打招呼,“任叔叔。” “栗子这两年还长高了?比上大学前更有气质了!” 任韬是个很浪漫的男人,一进门就就不吝啬对陈栗的夸赞。 陈栗低着头笑,“叔叔,您也很帅!”竖着大拇指。 孟和月听到自家老公的声音。她穿着红裙,走路像在跳舞。步伐哒哒地来到门前,两人热情拥抱了一会。 陈栗没眼看,路过她们,将门一开到底,笑容停了一秒在任泽渊身后的孙可茗上。 方可茗是任泽渊顺路接来的,孟和月强烈要求任泽渊带她回来吃个饭。 “可茗姐…” 陈栗礼貌问好。 “栗子!hi!”方可茗今天没带眼镜,化了更精致的妆,还卷了头发。 任泽渊看着陈栗,“还在门前站着干什么,让我们进去啊!” 他话语里带着些催促,她听出了一些不耐烦。 陈栗才反应过来,脚像订在地上,挪动着给他们让位置。 “可茗妈妈去回老家了,家里没人,她过来玩几天。” 突然他拉了她一下,对着陈栗耳边解释,陈栗无语,和她解释什么,她又不在意。 任泽渊把大衣脱下来,王妈笑着点头,把一行人的衣服拿去挂好。招呼着“都来吃饭吧,比去年热闹!” 老爷子话里有话,陈栗几年没回来过年,任泽渊之前几年忙得过年都要赶项目。孟和月和任韬两个人周游世界的计划也挤在过年。 几个人在“爱老”这件事情上,都能打个零分。 自己孤寡老人一个可怜兮兮。 陈栗摸摸鼻子。“哎呀,爷爷,我以后都回来好不好。” 任泽渊见她卖萌耍乖。眼皮颤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 这是一个极小的神态动作,孙可茗却捕捉到了。 但她只浅浅一笑,虽是兄妹之间相处独有的模式,但自己是个感情里容不下沙子的女人。已然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她是神情不上脸的人,并不会直接表示出来,而是热情的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栗子。这是给你的礼物。” “泽渊说你喜欢嫩黄色,我们特意去逛街给你买的。” 陈栗看着高奢包装。“谢…谢” 两人手还没捂热。 孙可茗就直接朝着孟和月走过去。 陈栗站在那里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伯母…听说您对保养有一番研究,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寄回来的护肤品。” “这是给伯父的保健品。” “这是给爷爷的。” 方可茗走了一圈,散完了手上的东西。 甚至还给王妈带了礼物,一个围裙和手套。王妈擦擦手欢喜的接受了。 陈栗站在一边,任泽渊走过来问她,“打开看看,上去试试合不合适。” “里面还有我送你的围巾。” 陈栗退后一步,面无表情和他拉开距离。 “哦。” 照着房间的全身镜,陈栗将这件连体毛衣,分上下款比划在身上。 下身到脚踝都服帖自然。她试了试,居然这么适合自己。 第19章 外人 陈栗腰细腿长,身材匀称。这条裙子被很好的驾驭住了。她下意识翻吊牌。截图搜了一下,是韩国的独立品牌。 她咂舌,数了数价格。大学生的她也是难以负担的起。 随后叹气,这人情也还是要还,不好白拿人家的东西。 她将衣服塞到柜子里,又拿出另一个小袋子里的围巾。 细软蓬松,摸上去滑滑的。 裹住一只手,就有种密不透风的热量。 任泽渊人还真好,和新女朋友一起回家还不忘给妹妹送礼物。 但是— “咚!” 下一秒,围巾被扔进柜子。掉下来一只手套,原来还有一双手套。 咚… 又被丢了进去。 她不想要任泽渊的东西,看着就烦。 坐在梳妆台前梳了一下头发。重新涂了口红,让自己看起来喜庆些。 虽然没有自己,但楼下已经好像足够花好月圆的喜庆。 她抱着手臂,穿着棉拖。踏下最后一层阶梯,她看着孙可茗端着菜在厨房进进出出。 方可茗勤快地擦桌子,放碗筷,帮助王姨干活。陈栗往厨房走,却被她喊住,“栗子你去吃吧,还有几个菜就好了。” 她怎么觉得自己多余了呢。看着孟和月欣赏的打量她,是看完美儿媳的眼神。陈栗挑着坐了个离任泽渊很远的位置。她有那么一瞬看感觉是别人的家。 不对,这本来好像也是别人的家。 等方可茗端碗菜。便自觉的坐在任泽渊边上 陈栗只顾着低头吃菜。 过年一家人吃饭总要说些祝福词。 方可茗大大方方举酒杯祝福了一圈人。 轮到她方可茗端着酒杯含笑祝了个学业进步,早日有个甜蜜的恋爱。 陈栗面上不自然的笑笑。站起来回复,“那就祝你和哥哥爱情…美满。” 陈栗不看任泽渊,把碗里的酒酿当白的一饮而尽。 孟和月笑得暗自掐孟韬的腿,仿佛看到孙子在招手。 任泽渊看起来没表情,不笑也不怒。好像主人公不是他一样。 视线交错,陈栗立刻别开眼。 方可茗嘴角带笑,她挺喜欢陈栗的祝福,比任何一个新年祝福都要喜欢。 饭吃到一半,外公突然开口。 “过些天,年过了,小年之前,泽渊,你带着栗子去那里看看。” 陈栗抬头,心被揪住,她放下筷子。看向外公点点头。 热闹的氛围转而低下,就像快乐有m型峰值,有着瞬时反转的剧情。 外公口里的那个地方就是孟星云的墓地。 因为怎么都难以开口自己丧女的悲痛。女儿已经走了很多年了,留在世上的人却总会被情绪控制。 任泽渊放下碗筷,道下一句,“爷爷,会的。” 外公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我就不去了。” “过几年,我就能去陪她了。”以玩笑轻松的语气说出口,藏着很深的后悔与遗憾。 “爸!你说什么呢?”孟和月原本一言不发,听到这坐不住了。 这种负面的,清晰的话说出来。她一直避免陷入回忆,避免被悲剧笼罩。 任韬也是心一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老人的一个心病,也是同为女儿的孟星云的悲伤。 这么些年来孟和月时而晚上惊醒,甚至还在沙发上坐一个小时才能缓过来。 妹妹的离开给她不小的打击。 孟华庭红了眼眶看着唯一的女儿。 “和月你也去,任韬也是。你们都去看看他了她。你们都在国外,你这个做姐姐姐夫该去看看她。性子矫,她那个人你们了解,哪怕去世了怕没人关注。” 他看似嘲笑着已故女儿的脾性,但眼底的悲伤显而易见。 孙可茗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凝固。她没觉得排外不舒服,凭她察言观色的能力,大概能猜得到些事情。 她缄默。该沉默的时候就该不说,否则说多错多。 陈栗要求自己深呼吸、再呼吸、反复呼吸。才能继续扮演吃饭这个动作。 方可茗眼波流动,她能听懂饭桌里的话题,她用勺子舀了一个蛋羹,放到任泽渊的碗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陈栗看着他们小声说话,短暂看了一下又收敛下。抽了一张纸递给孟和月。 陈栗喝着汤,突然觉得有点冷,但暖气明明很足。她牙齿轻微的抖动。 她总有一些时候短暂的抽离但下的环境,以让自己安全自由。 陈栗又看了任泽渊一眼。任泽渊也扫过她的眼睛。 她在这一刻,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平静的对视。反倒是任泽渊率先垂下头。 呼吸凝滞,微微抖动。 他也很冷? 她又看方可茗的侧脸,温柔可人。伊人在侧,他应该没那么落寞吧? 但是为什么看她的眼神这么悲伤呢? ——— 饭后,孟和月对着洗杯子的陈栗说,“你带可茗去楼上找个房间住。” “先让她选个房间,再让王妈上去去打扫一下。” 孟和月突然降低声音,悄咪咪说,“最好离泽渊近一点。” 陈栗手一滑,沾满泡沫的杯子滑下来,在水池里打着圈。 她利索的捏住,了然般点头,“阿姨,我懂!” 给单身男女创造一些频繁见面的机会。她懂。 孟和月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膀,“你这孩子就是聪明让人省心。” 陈栗把杯子立在桌面,擦干净多余的水分。 转过身靠在橱柜。擦了擦手走出厨房,看着客厅,他们两个都在看新闻,背影都如此相配。 她拿着手机上楼,和江蝶发信息。 【在干嘛】 江蝶网速很快。 【在买东西,准备当村花。】 【?】 陈栗依旧get不到笑点。 【去支教穿啊,在给小孩们带些东西,虽然只去不到一个月,也要做点准备。】 要不说江蝶洒脱呢,要去支教首先想的是在村里走秀。 有这样的心态做什么都会很牛的。 【你要不要买一些东西。】 【为什么?】 【哄哄自己啊。】 【哄哄】 就像哄自己考试一样,江蝶会在那些天给自己点很多炸鸡。 陈栗觉得有道理。所以下单了火锅底料。 z县饮食习惯好像和家里不一样。陈栗想了想,吃不惯没菜吃那就吃点味道吧。 虽然物质条件多艰苦她都能忍受。她也是土地里踩着长大的孩子。没什么不好适应的。但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对自己的味蕾好一点也没错。 过了一会,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下去找方可茗。 两个人还保持着不动的看电视姿势。 陈栗两手交叉,居然有一丝紧张。她拍了拍方可茗。 “阿姨说你今晚住这里,我带你上去看看,然后你有需要的可以和我说。” 方可茗说好。 任泽渊却看着自己笑。 陈栗和自己干架的天崩地裂,面对生人居然这样温顺。 越来越像只猫,只是在乎它的人爱答不理。经常炸毛,而对不敢惹的人,乖巧无比。 了解到女孩子一起说些事情,自己在场不合适。于是他说,“你们去吧。我和爷爷说点事情。” 任泽渊双手放身后,颇有些节奏感的离开。 陈栗拉着方可茗的手,女孩子的手柔软细腻,上了楼,她指着一个房间介绍说,“这是我的房间。” “前面是任哥的。” “嗯。”方可茗穿着家里的拖鞋,踩在楼间地毯上,“介意我进你房间看看吗?” “当然。” 陈栗挠着脑袋,讪笑,“只是可能有些乱,我也刚回家不久。” 方可茗在陈栗房间走了一圈,她看到墙面上贴了很多照片。 从十多岁的年纪一直到上大学,陈栗和任泽渊的合照加起来已经厚厚一叠。 她扫了一眼,“你们关系真的很好。” 陈栗跟在她后面有些接不上话,“嗯,不算差。主要爷爷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是他带着我。” 陈栗房间的东西很少,她物欲低。又不爱打扫卫生,东西越少,人可活动空间就是,显得干净。 然后方可茗眼神停留在她桌面上的那个瓷人。 “这个,泽渊也有一个吧?” 她伸手握住那个白色小人,仔细看了一下,“他那个脑袋大一些,身体胖一些,你的小巧一些。” 陈栗有些紧张。 方可茗仔细到能在桌面上发现这个不够显眼的陶瓷人。这就证明她有些芥蒂他们彼此的关系。 想到这她紧急公关,“这个是我小时候自己捏的小玩意儿,不值钱…” “泽渊那个保护的很好,你这里都缺一角,他的还是完好如初的。我之前去他办公室,他桌子上除了办公用品,只有这个。” 方可茗笑的很自然,没一点感到不快的意思。 但陈栗总觉得自己像个被审视问责的小三。 她顺手把瓷人接过,往桌上一摆,揽过她的肩膀 出了房间,“我房间没什么可看,我们去你房间看看。” “你住前面一间吧。” 她拿着钥匙和她到任泽渊的前一个房间。 陈栗解释道,“空间很大。而且没什么人住过。” 孙可茗把手背后面。 “我都可以,我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 陈栗继续说道,“因为任哥比较怪…他不太喜欢人打扰,喜欢安静,平日里我们基本上都见不了面,他房间的隔壁也没人住过。但是你们都交往了,应该不介意吧。” 孙可茗耐心的听她碎碎念,陈栗边思考边说话的时候,眉毛随着情绪起伏波动。 说完拧开把手,让她进去。 孙可茗在里面转了一圈。随着陈栗把灯打开,房间更宽敞、明亮。 她个子比陈栗高一点。四处走动,点了点头,“不错,我很喜欢。” “那,你先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找王妈上来帮你打扫一下。” 陈栗笑着说。 “好,谢谢。” 方可茗坐在梳妆桌前笑着招手。 陈栗刚准备走,又想到晚上的固定节目。提醒道。“对了,可茗姐,晚上还会有人来放烟花,外公每年都会找人连放一周的烟花。记得出来看啊。” “对了,我和你没有加联系方式吧。” 她拉过陈栗的手臂,拿出手机。解锁后调到好友页面,“那个,加个微信?” 陈栗急忙拿出手机,低着头往前走,“好的好的。” 门一直开着,路过的任泽渊听到声音,走过来看姐俩凑一起说说笑笑。恶作剧开口,“说我什么坏话呢!” 第20章 撒谎的人 任泽渊行动如鬼魅,都没个声音, 陈栗吓得手一抖。确认加好了之后瞬间打算开溜,快速从方可茗房间走出去。 任泽渊感受到好像一股风飘走了,年轻人就是浮躁走路都不好好走,看着陈栗的背影无端笑了一下。 方可茗翘着腿,坐姿有些霸气,她看着任泽渊自动跟踪陈栗的背影,又自动能发出那样的笑容。 看着陈栗同意好友发了一个小猫表情包的页面,先回复了一个你好,便把玩着手机继续盯着他看。 任泽渊回头,立刻触碰到她的视线。低着头,进来她房间,“可以吗?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住的地方我不挑。” 她不说假话。 方可茗站起来,她一改在任泽渊父母面前乖顺的眼神,而是袒露了些不耐烦。 她慢慢的说, “我才知道,你和陈栗连远方亲戚都不算。” 任泽渊表情瞬间凝固,他关上门,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既然我们都在接触中,双方家庭成员是不是该知根知底?”方可茗大大方方和他对视,表情没有一点不自然。 任泽渊走到窗帘边,把窗帘拉上,冷声说道,“栗子是我妹妹,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好。” “妹妹的东西需要随身珍藏?任泽渊你和我说过你只谈过几次恋爱。你有过真话吗?” 她克制着怒气,走几步,又倒回去,她摸着额头,“所以,你之前说给我们一点时间,是为了谁?为了她,还是只是我多想?” 她忍着不把话说满,但情绪很明了。 “嗯,我和陈栗清清白白,至于我恋爱,那是大学的时候,很正常不是吗?” “距离那段恋爱到现在多久了?陈栗和你朝夕相处多久了?她又不是你亲妹妹,你到底是在自欺还是在自瞒?” 任泽渊心脏突突的,“你是在编故事吗?” “是不是故事你不知道?任泽渊你为谁守身如玉呢?你扪心自问,你对她是对妹妹的心意吗?” 她站定在他面前,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她问题接连抛来,锐利的指尖刺到他的肩膀。 任泽渊越听眉头锁的越紧,“你瞎说什么呢?被别人知道,会怎么想栗子?可茗,如果我和陈栗有什么关系,我们还能像家人一样正常生活,你能不能对我有信心。” 方可茗喘了口气,摸了一下额头的汗,她还没这么失态过,在两性关系中她从未如此狼狈。 她不知道怎么了。总不受控地会想起每次任泽渊看陈栗的眼神。 她对任泽渊有好感,但不代表她就要像个占有欲极端的怨妇一样疑神疑鬼。 但他是真不知道当局者迷,还是明知道憋在心里,等着另一个女人为这份畸形的关系买单? 无论哪种可能,她都不能接受。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握紧拳头不再开口。 任泽渊停留了一会,“如果你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你还是好好想想我们需不需要进一步的接触,可茗,不管如何,我先和你道歉,只是你不要太敏感。” “你应该能意识到,我们很相配。” 任泽渊坐在床边,他说了个事实。“不管是哪方面。我们都很合适。” “嗯,确实是。但我选择伴侣,不以相配,而是忠诚。” 她说。 任泽渊恍惚了一下。思绪并没有跟随方可茗,而是在想陈栗。 想她出去的时候小眼神,想她有没有佩戴自己的围巾,想她年后去支教的细节。 想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要结婚就会再次抛弃她。 “忠诚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您在公司身居高位,应该会强调这一点。” 被激素控制情绪,方可茗成年后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了,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草率了,失策了。 她原本离任泽渊很近,现在她蹲到他面前。缓缓说道。 “那你呢?” 任泽渊此时脑子里陈栗的脸出现又消失。“什么?” “你的答案,我今天的答案很明显了不是吗?” 任泽渊那几天天天开找自己,约自己吃饭,去很多情侣约会的地方。 方可茗又不是傻子。 只是她想知道他的答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任泽渊看着面前的方可茗,他自己都被吓一跳。 因为他想的人是陈栗。 他站起来后退一步。 刚要张嘴说点什么。王妈此时出现在身后救场。 敲门声打断二人。 她拎着打扫的桶和抹布,笑着说,“打扰了,方小姐,我来帮您擦一下灰。” 任泽渊不自然的和王妈点了个头,转身走出去。 走的时候他听见方可茗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也没有回头看。 路过陈栗房间,他看着窗外的烟花,想着提醒她。 此时陈栗刚回到房里在床上躺到现在。 江蝶回了个电话给她,她抱怨,“刚聊天聊着聊着你去干什么了?” 她有开免提的习惯。江蝶的声音炸了她一耳朵,她揉着耳朵。往被窝里钻,她不介意对朋友示弱撒娇。 “哎呀,别生气嘛!我刚有点事儿!”陈栗解释。 “还以为你手机进水了,电池短路了,被男人勾搭走了,…” “停停停,能不能停止你的想象力,大过年能不能盼我些好。” 陈栗翻了个白眼。 和江蝶聊天永远都能轻松愉悦,以至于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此时,急促的咚咚咚…在门外敲响。 任泽渊的声音夹杂着咚咚咚,显得富有节奏感。 陈栗欢快的声音让他好奇。 她在里面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耳朵已经贴近到门。 里面断断续续。 陈栗笑的声音很大。开心的很明显。 任泽渊有些窒息…她在和谁聊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以至于敲门声都听不见。 “栗子!栗子!” 他拉长声音。 “外公放烟花了!”同时敲门声音大了起来。 门内动静忽而降下,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 他抬手,想再敲一下。 紧握着的门把手突然转动,门开了。 “来了来了!” 蹬蹬蹬 细细碎碎踩着毛毯的声音。 接着陈栗钻出来,捂着手机屏幕,嘴上还带着龇牙的笑,她边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没什么空关注他,又对着手机屏幕说,“没事,我哥喊我看烟花。” 愣住的任泽渊看着她轻巧地钻到他肩膀下。 她脸变化的很快,原本对着手机笑的表情变成木木的。 陈栗把手机调到后置,然后小心的下楼。 对江蝶说。 “刚是我哥。” “说啥。” 江蝶问。 “找我下楼放烟花了。” 江蝶在对面屏幕大叫。 “我也要看,有钱人家放的烟花,快带我见世面。” “好好好。” 她加快步伐。 爷爷每年都会在过年期间放烟花,因为在郊外,所以不用受管制。 陈栗喜欢烟花,漂亮的东西她都喜欢。 走到楼下,已经有人在摆烟花位置了。这几天放的都是小烟花,等过年那天就是花团锦簇的那种了。 陈栗很是期待。 任泽渊居然还没走,他挠挠头,“我听你嗡嗡嗡的说话,你在聊天?” “朋友。”她捂着电话留下楼找了个适合的角度 点开视频,正好赶上新年快乐的四个字。 然后发了一张图片,提前祝愿新年快乐。 仪式感要有,年还是要过的,对比前两年自己在出租屋煮泡面的惨兮兮,今年过得很像样。 睡前,陈栗刚编辑完最后一条朋友圈。 强迫症让她坚持到第十个点赞她就去睡觉。 睡意朦胧间。一条消息给她弄清醒了。 “ 【睡了吗?】 她眯着眼睛。 【没呢。】 【可以聊聊吗?】 【我明天就回家了,怕没什么机会再见你】 【那好吧,我穿个衣服。】 陈栗感觉自己好命苦,披了件羽绒服,推开门出来。去敲了隔着一间房的方可茗的房间。 方可茗笑着说自己去楼下做两杯咖啡。 让她在阳台等她。 空气里有烟花燃尽后浓浓的硝烟味道。整个空中都是灰石与火苗碰撞后的氛围,一层化不开的白雾在夜空和灯光间,像一团云。 陈栗猛吸一口气,感觉能折寿一天,还好这里自然环境好能降解多。否则真是污染严重。 坐那胡思乱想半刻。 方可茗终于上来。她端了两杯咖啡。 “你家咖啡机有点太复杂,我弄半天。” 她笑。 “我哥买的,你应该问他的,那个机器我也不会弄,每次声音还巨大,不懂他。” 陈栗吐槽。 方可茗喝了一口咖啡缓缓开口,“我和他吵架了。” “啊?” 陈栗自觉闭上嘴。扮演一个孩子的角色。 “任泽渊确实很难看懂。”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我做咖啡的时候一直在想放多少量,所以做出来的不太好喝,你懂吗?” 陈栗点头。开了个玩笑,“所以我基本只喝9.9的外卖。” “我在想我和他到底合不合适。” 话题终于来到中心。 “你觉得呢?” 老天奶!为啥你们都来问我! 阿姨问,她又来问。自己又不是什么都知道。 陈栗挠头,她很诚实。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才对。” 门当户对的相亲,应该都是知根知底。 “或者说,我压根没资格说这些。” 她喝一大口咖啡。 咕咚咚一下苦的她只吐舌头,但还行比中药要容易接受。 “就这么说吧,任哥这种人,他喜欢谁我不知道,但他讨厌谁是很明显的。” “?” 方可茗眯眼睛,“为什么?” “工作狂魔的他,压根就没有恋爱的冲动。据我所知,任泽渊的初恋是在大学,后来就被甩了,我严重怀疑他被甩之后,受到打击一蹶不振!” 陈栗满嘴胡话。 “就这么说吧,初恋谈三年,后来人家出国,他背负家族使命,不得不放弃。就这种牺牲,应该让他很难再轰轰烈烈地再恋爱。” “那叫什么?心脉受损…” 陈栗其实在编,她那个时候明明记得任泽渊该吃吃该喝喝,啥也没耽误。 方可茗信了吗? 她看着她的眼神。 好像半信半疑。 “栗子,你就不要说别的了,我就想知道任泽渊对你的看法。” 陈栗一顿,还以为听错了。咖啡堵在喉咙处上下不得。 “…” 还是想到了这里。 陈栗后仰,伸了个懒腰。“可茗姐,你就放心吧,我和任泽渊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我们相斥。” “就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能在一起呢?你可别乱想啊。” 陈栗信誓旦旦,拍着胸脯。 方可茗看着灯光下的陈栗,眼睛亮的太大。 “唉,我也开玩笑,我就是郁闷,任泽渊阴晴不定,毕竟是谁都不想受到欺骗。” 她说。 陈栗点点头。 心里在打鼓,她总是说违心话,鼻子会不会变长,还好她没有问自己对任泽渊的看法 她站起来,“那,我先去休息了,明早见。” 她走到房间,关了门,摸摸自己的鼻子。嘘~喘气。 还好鼻子没变长。 快写快完结啊阿啊阿啊阿啊阿啊阿啊冬天都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撒谎的人 第21章 胆小鬼 陈栗喝了咖啡,她本来就有点焦虑作祟,慢慢地有些心悸,焦虑的大脑让她不断的想着任泽渊和方可茗。 越睡不着想的越多,想的多了就越睡不着了。 这样恶性循环下来,陈栗在凌晨五点才睡着。 一觉睡醒,已经成功错过早餐中饭。 她哈欠连天,眯着眼睛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听到狗叫的声音。 是那种小狗哼唧唧的,调皮的声音。 她还以为听错了,带着困惑走到院子才看到真的有一条狗。一条圆滚滚,眼睛像两颗小豆子,鼻头黑黑的小狗,旁若无人地在门边的院子啃草。 任泽渊正把车里拿下来的东西往狗窝丢。 几个暖洋洋的窝,一些狗牵引绳和衣服,还有崭新的粉色的水盆和碗。 她目瞪口呆,带着通宵后的困顿,想着方可茗应该已经回家了,然后任泽渊又带回来一条狗。 这么快就把狗接回来。 陈栗走到院子里,和一只伏在他脚边的一只萨摩耶面面相觑。 白色的毛团子,见人也不叫,天生的好脾气。歪着头看她,她好像自带系统一样,天生具有某种天赋开口,“嘬嘬嘬…”她蹲下来喊出声。 那只萨摩耶幼犬停下动作,瞬间化作一个奶团子朝她跑过来,它兴奋地吐着舌头,一股热乎乎的气息从狗的鼻腔口腔里喷洒。 陈栗感觉自己正被一个热喷头包裹。她为了躲狗,往边上一避,不小心跌落在一边。 这下热情的狗越热情,害怕的人越害怕。陈栗不怕狗,但不代表她就喜欢。 即使是幼犬,攻击力也是很强势。 陈栗被它舔的招架不住。 任泽渊听到动静,他急急忙忙来救她。 拉开热情的萨摩耶,他把手递给陈栗,陈栗用毛衣擦着自己的脸,羞耻地拍开他的手。 然后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叶子。 任泽渊解释道,“早上送可茗回家了,顺便把狗接回来了。” “哦。” 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任泽渊递过来一张湿巾,“擦擦。” 陈栗接过纸巾。她走到那个到人腰部高的狗房子面前。 “里面这么宽敞吗?” 她诧异。 “还要再找人铺泡沫垫和毯子。” 任泽渊单手撑着房顶,解释道。 “这样啊,比人住的地方都好。”陈栗小家子气。 说完,她弯腰钻了进去,人折叠着坐下,居然尺寸刚好。 萨摩耶像是爱上她了一样跟过来。挤了进去,一人一狗挤进去居然还有下脚的地方。 小狗把头搭在她腿上,很轻的重量,陈栗控制不住的用手摸摸它。 “里面没打扫,你和狗先出来。” 任泽渊弯腰往里面看。“栗子先出来。里面灰那么多。” 陈栗急忙收回手,冷不丁被人看到她喜欢狗的样子,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陈栗收回觉得可爱的眼神,咳嗽了一声。控制了自己抚摸小狗的手,趴着钻出来,不料下一秒被狗咬住了裤腿。 她皱眉,轻轻用小腿拉开距离。 小狗被推倒,又乖顺地坐在一边,舔着爪子,又吧拉自己的衣服,兴奋地用牙齿咬着她的裤腿和袜子,她叹气,语气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趁着狗还没反应过来,她迅速钻出。站起来拍拍灰,对任泽渊说,“这么小的狗,外公有精力照顾吗?” 任泽渊停下收拾的动作,带着一些灰尘和忙碌的味道,卷起她早晨的困顿。 “一只小狗而已,栗子,你别担心。” 她逆着光看他,还带着自己昨晚被质问的郁闷,快要尴尬钻到地底。 “算了,这是你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栗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小狗,它的毛发在光的照耀下,周身泛着光。 任泽渊看着她气鼓鼓离开。手里抓着依旧静电的头发,还有乱飞毛的外套。 他无奈蹲下来揉揉小狗的耳朵,“是不是你不可爱,栗子才不喜欢你!” 小狗不回答他,自顾自的咬着他的鞋带。 任泽渊脚背踢它,“不许玩了!不然给你取名字叫烤栗子!你门两个都喜欢穿毛茸茸的衣服。” “是吧?” 他捏狗耳朵,想着这丫头,气鼓鼓的,连只小狗都容不下。 人总是在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快乐,当期待已久的终于降临后。才发现并不是真的快乐。 陈栗看着日历上的时间,还有三天。三天后就是除夕夜。陈栗没有做好22岁的准备。却做好了离家的准备。 她隔着她房间的小阳台往下看。 孟和月正在下面给狗梳毛,给它穿上可爱的衣服。然后执着企图教会小狗握手坐下。 任泽渊双手叉腰,无奈道,“妈,你别揠苗助长了,这狗哪能学这么快。” 她摸着狗头,“可茗妈妈说的,越小教越好,哎呀,越看越可爱哈哈,我要给她妈妈打电话,感谢感谢她。” 陈栗收回视线,看着那个小团子。其实真的蛮可爱的。 人类无法拒绝萌物。 陈栗终于在下午的时候看到院子没人在,她偷偷摸摸下了楼。鬼鬼祟祟地摸着小狗脑袋。 “想摸就摸,为什么要别扭地装作不稀罕。” 任泽渊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她一跳。 他坐到她边上,递过来一只手里面有几个皱褶的纸团。狡黠地眨眼睛。 ”要不要取个名字?“ 陈栗不感兴趣,只是低着头看着小狗。 “不要?” “那我就取名字叫栗子了?烤栗子?糖炒栗子?” 他逗她。 陈栗转过身不理他。 “算了算了,本来打算取名字叫栗子的,怕你气性大,所以选了手里几个。你随意抓一个,毕竟你的老幺身份已经被剥夺。” 他把纸团强硬地塞她手上。 陈栗无语,她随意地抛了一个纸团,捡起来一看,名字是拖把。 她指了指狗,“这个名字认真的吗?” “当然!我想了一下午,狗证要等到年后了,疫苗也没打,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和他亲近了,怕你受伤。” 任泽渊丝毫没觉得不妥。 陈栗把剩下的纸条都打开看,“你取名字这么草率?拖把,抹布,脸盆?” “贱名好养活啊。”他极其认真的回答。 此时外公正好出来晒太阳,拖把就乖乖在外公边呼噜噜。 岁月静好,老人与狗。 她突然觉得是自己想太复杂了,小狗会长成大狗,经过教导也会乖巧听话,老人怕孤独,有狗在侧,或许不是麻烦。 只要人对狗多一点耐心,就会有狗对人的忠诚与爱。 饭后,陈栗在厨房鼓捣半天,漫不经心的搅拌着手里的奶油, 突然想到。她不能给任泽渊过生日了。 因为村小开学早,她要提前去。二月底就要出发了。 “发什么呆。” 任泽渊做完咖啡看她还保持着那个动作,他看着桌子上的蛋糕。“这么多不浪费吗?吃不完吧?” 陈栗缓过神来,开口。 “就当提前给你过生日了,以后,我可能没什么机会了。”抹着蛋糕胚,她很认真的说。 “为什么?什么叫以后都?你又不是在z县呆一辈子。” 陈栗放下碗,故作镇定。 “有人给你过了啊,就不需要我了。” “难道,我能一辈子在你身边吗?这句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陈栗看着任泽渊的眼睛。 越想越气,她凭什么要被人这么质问呢? 方可茗这样,任泽渊也这样。她总被人看成多余的东西,存在毫无价值。 “更何况我也只是爱好,又不是专业…” 她继续说。 任泽渊看着陈栗一张一合的嘴巴。 气血上头,他搞不懂陈栗总能在这些事情上用他之前的一个小错误来惩罚自己。 他尝不出蛋糕的甜。 苦涩地说,“嗯。对,好!陈栗,你最好永远都别再回来。好好说话对你来说这么难吗?” 他擦了擦手。几乎是用扔的,丢下了陈栗用心做的蛋糕。 陈栗看着松软的面包滚下桌子,掉在地上。 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订在原地。 拖把过来,闻了闻半块小蛋糕,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时吃到嘴里。 她来不及阻止,自言自语,“狗能吃奶油?” 她搜索了一下,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让拖把将剩下的给舔舐了。 “你可真能吃,怪不得叫拖把。” 她捏着小狗的后颈。拖把呜呜咽咽的还是舍不得地板的香甜。 陈栗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她拿着湿巾擦地板,想了想,她和任泽渊的关系。但这也是她维护自己尊严的方式。 总是以口舌之争让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保留一些自尊心。 陈栗需要将事情变得严重起来,以此来恨自己。即使与当下无关。 捅破窗户纸的方式她才不要。 吃完晚饭,任韬喊他们两个去他房间拿礼物。 任韬给任泽渊带了一个袖扣,给自己带了一个丝带,都是比较有名的牌子。 他用法语祝陈栗永远美丽永远健康,却祝福任泽渊早日找到真爱。 真爱如同袖口,对人对生活都是锦上添花。 她在心里想,文艺少男,永远浪漫至死。 她接受了礼物,拥抱了任韬。 孟和月笑眯眯帮她带丝巾,丝巾包裹住脖子,承托出自己便宜的毛衣都贵了一倍。孟和月说,“我们栗子,越来越漂亮。而且气质也越来越好。” “去支教了要保护好自己,一旦有什么事情都要联系家里人。” 她点头,“阿姨,叔叔我会照顾好自己。” 孟韬用欣赏的眼神看她。 “看来不不需要别人祝福你勇敢了,你已经拥有了这个能力了。”他说。 勇敢吗? 陈栗看了看任泽渊。任泽渊冷的带着礼物上了楼,像没看到她一样。 她看着他的背影,骂自己是胆小鬼。 比抹布还要胆小。 陈栗有的时候哦觉得自己幸福的不太真切,就会很焦虑的找些苦来吃。 她的出生就注定了自己会有这样的性格,她改不了。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抹布突然闯入自己房间,叼着自己的一个毛巾大摇大摆。 她大怒。 追着抹布跑几米远。然后摔了个狗吃屎。 她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她想,这样狼狈。自己是真的倒霉死了。 这狗怎么上来的? 陈栗很要面子,她默念着任泽渊千万不要出现。千万不要出现! 然而,根据墨菲定律。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在痛觉释放到全身的时候。她看到了任泽渊缓缓走来。 穿着干净整洁,与自己鲜明对比的任泽渊,停在自己四仰八叉的面前。 他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一手托着她的腰。 很轻易地就能把她抱起来,陈栗心里一阵暖流。 但下一秒,他毒舌的骂她。 “你是蠢货吗?我爸应该祝愿你长个脑子。” “走路都能绊倒。” “又不是我自己摔倒的,明明是你的狗。让我摔了个狗吃屎。” 她突然有些委屈。 任泽渊看向抹布,罪魁祸首扔下毛巾欲逃之夭夭。 他心揪了一下。 “嗯,是抹布的错。” 他把陈栗抱到自己房间。对陈栗的撒娇,心软的一塌糊涂。 第22章 否极泰来 陈栗趴在他肩膀上,膝盖和额头三点一线的火辣辣痛地厉害。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膝盖,像面团砸到地板,面皮和馅都惨遭攻击。 她想直接一闭眼晕过去算了。拖把吐着舌头,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经过,对陈栗熟视无睹。 任泽渊即使抱着她却也不敢多用力,怕把她磕着碰着造成二次伤害。陈栗其实和他很像、吃软不吃硬,她现在应该也难受,对于自己,也会有不舍得。 既如此,他何主动不退一步?想着,他僵住的脸微微动了一下。 他这么想着,陈栗倒是大大咧咧,指着门口的拖把,“坏狗!” “谁允许你上楼,谁允许拖把上楼?谁允许拖把咬着人类的毛巾大摇大摆?” 她躺在任泽渊的床尾,哎哟半天继续骂,“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 …… 任泽渊翻着房间里的药箱,他简直拿陈栗没办法。明明白天还被她阴阳怪气的话破防到现在。 “和一只狗计较,你无不无聊。” 陈栗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任泽渊蹲下的动作,”你…你不去怪狗,居然来说我!你和狗是一伙的。” 任泽渊按了一下她的膝盖。 “啊啊啊啊….” 为了不被尖锐的暴鸣声袭击,任泽渊趁机塞了一个纸团到她嘴巴里。 “肢体受伤,嘴巴就别抱怨了。” 他蘸了药水,撩起她的睡裤。 陈栗刚洗过澡,因为房间有暖气就穿的少了一些。 她的小腿光洁,白皙纤长,但他专注青紫一片不沾**,心疼的同时觉得她确实活该,又菜又爱玩。 “应该不至于伤到骨头,恭喜你,这个年会极其深刻。” 药水很凉,她的膝盖真的很痛,一冷一刺痛,重复交叠。简直地狱模式。 任泽渊一直这样,张嘴能把自己毒死的水平。 陈栗边斯哈斯哈地吐槽着痛,边嘴硬的说。“否极泰来,我相信明年一定是个好年。” 任泽渊把瓶盖好起来,棉签放好。“你还挺乐观。” 陈栗尝试着站起来,任泽渊的床尾还有一层板,她按着板,瘸着一条腿挪动着。 一个重心不稳,她又失去平衡,眼瞅着又要正脸朝地砸去。 闭上眼睛想象惨剧来临,意料之中的痛觉并未来临。 “呼…呼…” 她一直紧闭的眼睛未睁开,脑门被护在任泽渊的胸膛。她幻想中龇牙咧嘴的场面没有降临,夸张的脸型动作显得她脑子有点问题。 任泽渊低头看她的鼻尖因为羞愤染上了一层粉色。 少女心事,任泽渊实在猜不透。但此刻软软一个人在怀,他心里居然已经心甘情愿。 “你没坠地,放心。” 他弯腰又将人抱起。陈栗腰太细了,他穿过半臂,还有盈余的长度。 而陈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等心跳不明显后,她才发现自己又腾空了。 ”哥,我能自己走。” “闭嘴,我怕你二次伤害直接骨裂。我还要送你去医院,你还要住院。” 陈栗一脸灾难片看多了的表情,丝毫没想到自己刚才有多夸张。 “你多虑了。” 她说。 将人放在她房间,任泽渊揉着肩膀。 “我不多虑,怎么把你养这么大?你小时候贪玩,从小花园的大花坛往下跳,头砸破了。留的血我都捂不住。现在头上还有个疤呢。” “你都说多少次了,都说了是小时候的事。” “陈栗,我不是帮你回忆糗事,你可不是真的栗子,带刺刀枪不入。我希望你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去支教了,在那里不要逞强,遇到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前后贯连地清楚。 陈栗的态度已经开始不耐烦、她收拾着桌面,推倒了一些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 她真的有点累了。 陈栗觉得自己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给他一个帅气冷酷的告别。却没想到自己只留下一个残疾的身影。 她很喜欢过年,大家都松懈的时候,自己可以偷偷喘气。数着手指盼过年,这样的传统节日,她可以原谅这个世界很多东西。 除夕那天天气很好,正适合辞旧迎新。陈栗吭哧啃吃拖着椅子在外面晒太阳。 她看着拖把在外面玩球,暗戳戳起了报复的心思。 那只是一个球,狗玩的不亦乐乎。 拖把正是爱玩的时候,对万事万物保持着极高的兴趣,其中包括陈栗的拖鞋,袜子,手机充电线、还有书本。 甚至抽纸,都能被它咬在嘴里撕成条。每天都和狗斗智斗勇。 陈栗鬼鬼祟祟捡起那个滚到她脚边的球,假意扔球,拖把去接,但是球被扔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一次一次,再远一点就要到院子外面了。 拖把的行动轨迹,运动量达到超标的水平。 任泽渊意识到不对劲,他原本在闭着眼睛晒太阳。突然站起来摘下墨镜。 走到陈栗边上,抱着手臂看她。他恶狠狠说,“你要是再这样欺负小狗。小心我晚上把你俩锁一起。” 陈栗脸歪了一下。 “哼。” 欺负未婚妻的狗,某人心疼了? 就这样想着。她就失去了逗狗的心思,球咕噜咕噜的滚远,拖把也失去了玩的意思,蔫蔫的趴在一边。 晚上外公还是请了厨师在家家宴。 宴厅里。陈栗穿了方可茗送的衣服,膝盖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跑动,走路是没问题的。只会有些隐痛。 她穿着红色的大衣,看起来喜庆又美好。而且还收获了厚厚一叠红包。 任泽渊也是,他又给她包了一份。 陈栗假意推辞,但行动却迅速,她大衣口袋十分宽敞,塞一点红包不在话下。 外公喜静,这几年减少见客见亲人的频率。 所以,年后陈栗的日子过的也很清净。过了几天,该给故去的人祭奠的日子。 任泽渊带着孟和月陈栗他们开往目的。去看孟和月的妹妹,任泽渊的小姨。那个曾经大明星,也是公开要资助陈栗的那个人。 陈栗捧着一束花,是盛大很繁重白色的百合。 墓碑照片选的是一张公式照。她看着女人白衬衫,笑颜如花。陈栗其实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太多印象,只有漂亮,因为太漂亮了,所以命很好,活得也很好。有足够多的爱,顶级地位和数量的金钱,依旧填不满追求刺激的心。 酗酒、飙车、多情。所有孟家恶劣的基因都被她继承。且看男人的品味也很烂。 最后将性命葬送在追求刺激的路上。疾驰的汽车撞向盘山路的栏杆,断崖绝壁,当场殒命。 但天地良善,竟然让她的脸蛋完好,即使身边的模特男友面目全非。这么年轻,却红颜薄命。 她鞠了一躬,不管怎么样,她对她都是感激的。要是没有她,陈栗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她由衷悼念,“星云阿姨,我们来看你了,大家都很想念你。” 陈栗的嗓音很好听,风把她真挚的声音吹远,又来一阵风,像在回应。 孟和月轻轻啜泣。孟韬拍着她的肩膀,她见过那个五官精致的女人,浑身傲气,漂亮又迷人,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但,此刻她却埋葬在这里。差距有些令人扼腕。 他搂着爱人的腰, “和月,你说两句,一直哭,对眼睛不好。你们多久没见了?” 孟和月擦了擦泪,蹲下说,平稳了呼吸,“给你带了王妈酿的酒,别怪姐,不是不来看你,而是姐没这个勇气…” 她依稀记得去认领遗体的那天。明明是八月盛夏天,她却怎么也感知不到热。 孟星云的离开像自己从小长大身上的某个器官缺失,每当静下心来做些事,记忆就会蹿进脑海。糟乱、悲哀的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什么巨大的悲伤,而是空了一个洞。 无论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都填不满。 任泽渊站在陈栗边上,几人伫立良久,絮叨着句,两个小时才启程。 车上,陈栗将包里早上王妈做的糕点和面包拿出来递给后座的孟和月他们。 “阿姨,先吃点吧,回去要两个小时。” “好。” “你们也吃点。” 陈栗看了看正在开车的任泽渊,捏了一块面包边,递给他,任泽渊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用手接。 而是折叠脖子,眼不动,扭着下巴,用嘴巴衔了过来。 他夸道,“好吃。” 陈栗挑眉,“面包是她烤的、算他品味好。” 山路不好开。孟和月他们都在后座闭目养神,年纪大了,折腾得很。 她前顾后盼的帮看着点路,时不时投喂一些食物。 等到市中心。孟和月接了个电话,话里话外心情都很好,她突然开口。 “这里离可茗家里是不是近?她爸爸今天去渔场钓鱼了,大丰收哇。让他们把东西带了去我们家吃饭全鱼宴吧。赶早不如赶巧。” 任泽渊目视前方,点了点头。 陈栗愣住了,她抱着一盒子吃食,副驾的位置让她如坐针毡。 等一脚油门到方可茗家楼下,陈栗自觉从副驾挤到后面,坐到孟和月边上。 任泽渊依旧专心致志地开车,她所有的想法都只是自己的想法,在没有告诉爱恋都的另一个主人公时,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第23章 我是你爹 任泽渊下车后在车边打了个电话,然后直接上了楼。 约莫十分钟后他就下来了,方可茗送他到楼下。他们在车边依依不舍的拥抱,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 陈栗躲在头发里面,从头发缝隙中偷看他们。 方可茗穿着居家服,任泽渊握着她肩膀,她看不到任泽渊此时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到他会对方可茗露出几颗牙齿的笑。 她有些嫉恨,嫉恨着自己的卑劣心思。自己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不该再有了。 二人温存了几分钟,看着任泽渊绕过后备箱,放好鱼。坐到前面。 “怎么只有鱼来,可茗不来?”边上的孟和月问。 “她明天要去她妈妈那边,有事儿。” “你这孩子,你没说是我想让她来家里?” 任泽渊面无表情,“我说了,人家有事情,总不好强迫她来。”他扣好安全带后,对陈栗说“坐前面?陈栗?” “不要。” 陈栗憋出一句话,语气里有着佯装困倦的郁闷。 让她来就来,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耸肩,“那就回家了。”然后启动了车。 回家后。任泽渊将鱼给了王妈,王妈和外公商量了一下做汤。 王妈先是将鱼下锅两面煎,然后加水熬煮,水开后汤底就是奶白色的,加了料和一把葱花,她在一边看的流口水。 “吃鱼好,吃鱼聪明。” 陈栗点头,帮王妈把碗筷摆好。 陈栗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方可茗家的鱼的喜爱,王妈的厨艺。于是她喝了两碗鱼汤。 鱼肉鲜嫩,汤底鲜美,浓郁扑鼻的醇厚味道在口中弥漫。 化悲痛为食欲,任泽渊开展恋爱很速度,很成人化,似乎介绍给他一个人,他就能立刻恋爱结婚。 她不喜欢这个任泽渊。 但她刚从跌伤之中恢复,是要好好补补。 任泽渊是不爱吃鱼的,她小时候问他为什么不吃,他就说不喜欢鱼的味道,吃也是能吃,她表达了可惜,她小时候吃不饱,甚至吃过村口的野菜,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好吃的。 她现在觉得任泽渊就是不知甘苦,少爷日子过多了,让他吃两天土就啥也不挑食。 看她喝的如此香,任泽渊也舀了一勺汤,抿了一口,还挑了一筷子鱼肉。 孟和月问他,“怎么样?” 任泽渊点头。 “还可以,新鲜。” 陈栗捧着碗,在任泽渊看不到的碗内侧撇嘴,无声地抱怨,嘴角变形,“切,未婚妻送的鱼汤,怪不得爱喝。” 实在不想和他待一块,她放下碗。 蹭地一个起立,“叔叔阿姨,爷爷,哥,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她今晚必须要把该交齐的材料整理好,然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江蝶交代,拖延症 给江蝶发消息和江蝶说抱歉。她不去简单完成任务的假意短期支教,而是半年。 不和江蝶出去周边学校的混积分方式,而是去偏远的南方的一所村小,物质资源缺乏,精神生活状态一般的地方,类似她生活过的地方。是她戒断自己的一个方式。 消息发完后,她不太敢看,按照她对江蝶的了解应该不会生气,但自己估计还要哄哄。 关了静音先按照网站申请流程,她一步一步报名。在真正最后一个确认键停下。 她手开始颤抖,她吐出一口气,缓慢悠长,站起来端着杯子开了门往楼下走。看着水壶里缓缓流下的水柱发呆。 有些南墙必须自己去撞,等触碰到那个真相,才发现自己一直了然于胸,却拒绝承认罢了。 陈栗点击申请之后脑子里想起任泽渊。人对感激之情总有误解。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对他爱的死去活来。 江蝶终于回复了消息。 绝交。 没有表情包,没有解释,突兀的一句话,显得她很不是人。按照她对江蝶的了解,假装生气呢! 她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对方忙! 陈栗郁闷地趴在桌子上。她点开手机里的游戏,登录了一款江蝶爱玩的游戏。果然在线,滴滴了一下她。 江蝶回复了她微信,【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江蝶发了个视频邀请。 江蝶面前摆了一排酒水饮料。 她敲着瓶子,“喝点儿?” 陈栗托腮,“你一个人在家?” “嗯,我妈和我爸去外婆家了,我独自在家待几天。” 陈栗笑眯眯,“你没生气吧!” “我有这么小气?但你真的要去那么远吗?” “嗯,已经提交资料了。” “那开学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对!所以不要太想我。” 陈栗笑着说。 江蝶傲娇地回复她。“略略,才不会。” 然后抿了一小口酒水,眼睛和脸红红的,看起来比她后面的节庆装饰要红。 “你也喝点儿,咱俩隔空。”她催促道,江蝶看起来已经有些醉醺醺。 “我不会喝。”陈栗窝在被子里小声说。 “你哥那里应该有好酒,偷一瓶给我看看。” 陈栗起床拉开窗帘,看了一下他的车停在家里,“我哥没出门,他应该在家,我怕被揍。” “ “你酒干嘛?” “我想和江蝶” “古人隔空望月,对影成双。你俩现代人玩什么?” “我拿钱买。”陈栗掏出小钱包,又从小钱包里掏出一张,看他无奈的表情又掏出了一张。 任泽渊无视她那几张辛酸的现金,嘲弄般开口。“你确定买的起?” 有这么瞧不起人?她翻白眼。或许,撒个娇? 软的不行来硬的。 任泽渊看着她艰难的小眼神。实在拿她没办法。 他拿了一瓶相对度数小一点的。 “这个吧,但是只能喝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陈栗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我等会去你房间检查。” 任泽渊依旧没有松口,他强调自己限制的量。 “我保证!”她举手发誓。 江蝶已经有一点醉意,她撑着眼睛看陈栗拿过来的酒,“?” “看不懂。” “什么牌子?” “不知道。” 她装模作样的用开瓶器开酒,拿了一个杯子接着,倒了一点,“我哥只允许我喝四分之一。” “不管了!干杯!” 两个人隔着屏幕喝的热火朝天。 陈栗没喝过酒,因为觉得不好喝。还有醉酒这种行为在陈栗看来也很糟糕。 但这一切原则都在她三杯下肚后消失殆尽。 果汁的甜腻藏住了度数很高的酒精。和江蝶视频到半夜,陈栗只觉得不尽兴。 江蝶和她昏迷了又醒,醒了又碰杯。 眼看着她的酒没了大半瓶。 她感觉小小的脑袋被鼓涨的泡沫填满,不能思考,也乐得不思考,平日里为任泽渊不断耗费的精力满满被填满。 “上厕所…厕所。”她喃喃。 扔下电话那端的江蝶,带着绯红的小脸去找厕所。 意识涣散,脚和腿都不是自己的。 明明在走直线,却歪的厉害。 “我的厕所,在…哪…里…” 她翻着白眼,盛开手,指着四面八方。 在这?! 还是在这?! 不断上升的体温,烧红的脸颊和胸口,陈栗晕乎乎地推开了任泽渊的房门。 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她只想上厕所,但天旋地转的视线带着无法控制的四肢来到了任泽渊的门前。 开错了门,陈栗丝毫没有意识到。 任泽渊在看一本厚厚的书,他带着防疲劳的眼镜,坐在一张坚硬的实木板凳上。 书本返潮有霉的味道,但他不介意,工作忙,很少有读书的闲暇时候。 看得入迷,以至于他没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地毯被轻微踩踏的声音,空气中飘来的甜腻果酒因子味道。 房间暖气并没有开多高,他想读书的时候保持理智,需要低温。 所以,他比陈栗的感官要清楚百倍千倍。 刚抬头他就看到陈栗醉醺醺的样子。 “你喝了多少?” 他皱眉。 陈栗用手掌托着他的脸,“任泽渊?” “是你啊。嘿嘿、好巧啊。” “啧,我是你哥!” 任泽渊已经有了怒火,他拉下陈栗乱摸的手。 “呵!你是我哥了不起啊!我还是你爹呢!” 她突然睁大双眼带着微凉的湿意。陈栗就这样吻上他的脸颊,刹那间,任泽渊一向高敏的反应力瞬间崩溃。 这太超过他的认知范围。 陈栗擦过他的下唇,柔软颤抖,混着酒水的味道。 他几乎溃败。他不怕有人拿真枪实弹和他打一架,却抵不住陈栗在夜晚给他一个矇眬的吻。 他推开她,又怕她站不稳所以还要托着她一点。 “陈栗!你疯了?” 无措,他从脖子红到全身,仿佛喝酒的是他。 陈栗的意识随着释放的酒精不断释放在她浑身上下。 她微微停顿。看着任泽渊的脸,发出疑问。“为什么呢?” “什么?” 他凑上前听她咕咕咕的声音。 撞到她闪亮的眼睛。 陈栗像钩子一样的眼神跟随他。 “任泽渊!” “我喜欢你!” 陈栗的声音猛地放大,任泽渊被突然亢奋的告白吓到。 陈栗又迅速换了话题,低低地说了一句。 “哥哥,我要上厕所。” 任泽渊此时左脑在处理陈栗醉酒对他又亲又摸又告白的事情,右脑还要反应她解决生理需求的事情。 “你一个人喝成这样,又胡说八道是想干什么?” “头疼,好热。” 她借着和任泽渊靠近的时机,脸颊贴在他的手背。渴求着一点冰。 “上厕所!” 她第一需求还是想上厕所。说完咬了任泽渊一口。 任泽渊差点叫出声。“你是小狗吗?” 他问她。 陈栗醉得厉害,像极了在撒娇,“我…我不是拖把。我想上厕所。” 我是你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我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