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月匠捞月仙》 第1章 老虎吐金月①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我们这是直通车,和官方大巴一样的,配导游一起,还包餐,一人只需60元啊!只需60就可享受——” 老李头围着刚从庐山站出来的游溪渡,人虽不理他,但他依旧左叨叨右叭叭的说个没完。 接人去庐山是有官方大巴的,那只需10元,但他为什么敢走价60呢?顶风作案罢了。 那个话术就是文字陷阱,在说价前先说有导游有食包,再接着一句以人头走价的价格,那谁说得清是有配有导游且包餐的钱还是啥也没有的人头价,只要顾客上了车,嘿!包送庐山不包后续哈! 要顾客问呢?答哎呀那是另外的价钱。 这方法是缺德,要放以前老李头可不敢这样,但为什么现在敢呢?他是看网上盛行什么“清澈大学生”。 他们这种全城跑的司机都是有群的,一通消息嘿确实大学生好骗,而且他们就算知道被骗大多事后也不会计效,要是计较起来,那司机就开始卖惨,这下那些大学生就彻底不会追究了。 老李头今年过半百,妻子走得早,又无后,平时开个车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这些都是他同行老许跟他说的,说带他赚大钱,就干三天,三天之后,大伙一起去武夷山度假过中秋。 见游溪渡只顾着看自己手机,老许吹了声口哨,让老李头过来。 “你是不是傻,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大学生啊!” “怎么会?我看他有学生证啊,就在背包侧口袋里!” 嗯?确实是个绿色的本本,老许又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那人的脸,不儿?这要是大学生我吃! 游溪渡站在车站门口,他注意到了旁边有人在瞅他,不是很在意,转手接起了电话。 “咳咳..小游啊,你到庐山的吗?” 那头是个老婆子,说话夹着咳音。 “妈,我刚到站,等会就去了。” “好好好,哦!我看你落了学生证,给你装到书包侧口袋了,用学生证买票能打折!” 游溪渡伸手夹出了那本学生证,有些年头了,打开里头还挂着他高三毕业拍的大头照,都快十年了,看到那张年轻的面孔他有一瞬间没认出来是自己。 “妈,我都大学毕业五年了,这学生证没用的。” 咳咳..“哦哟,真是上学上糊涂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上个月才入学报到啊!我亲手给你做了件毛衣,和你李阿姨一起的,她也给她女儿做了一件,欸!你有女朋友了没,我看李阿姨家女儿就不错嘞,要不我找个时间——” “妈!”话落,游溪渡叹了口气,老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不说了妈,我这得赶时间,之后再聊。” “哼!你又是有事,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当什么刑警,一天到晚,大忙人哦!行了,我就不烦你了。” “妈...” 再想说什么,对面已经挂了电话,游溪渡摇摇头,面对母亲的情况他是真不知如何是好。 想着,手机屏幕弹出个消息,是他警队里的常队长——常业林,还没来得及点开,那老头又来了。 “嘿嘿!帅哥,打扰一下哈,方便问下你是大学生吗?” 游溪渡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学生证,笑了笑:“我毕业五年了。” 听到这话,老李头拉下脸来,心里嘀咕着,这人有毛病吧,毕业五年了学生证还不离手! 他生气也不全是因为游溪渡,主要是刚刚和老许打赌,他压游溪渡是大学生,压了一百块,这下好了,今天还没开张呢,就先亏钱了。 游溪渡瞟了眼站在远处的老头,一脸得意,两老头表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也琢磨出了什么原因。 不过,也不关他事,紧着去看那条消息,来的是个地址,还有一段话, “你那个辞职申请我给你办好了。” 游溪渡回了个OK,对面又弹出消息,“我前妻不是个简单人物,你万事小心,要真有什么事,你就报我名字,或许她能网开一面。” “好,谢谢。” —— 常业林发来的地址很详细,是个商铺,叫月亮铺。 “月亮铺在我们这很有名的!”老李头看了眼后视镜,游溪渡正闭着眼睛休息,他便不打算继续说了。 老李头这趟可是赚翻了,游溪渡不仅出价60让他送到月亮铺,还额外给500让他管着三天的出行,而且不算是专车,送完游溪渡自己还能接别的单。 不过,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这趟,他或许可以两头赚。 “怎么个有名法?” “哟您没睡啊!”老李头单手往副驾驶的斜挎迷彩包上翻了翻,有个浅蓝色的月亮形包装盒,拿出往后递,“每年中秋,月亮铺都会免费赠送月饼。” 游溪渡打开盒子,里头有六个不同颜色的月饼,形状还不一样,从头上的月牙到底下的满月。 “本来是七个,我吃了一个,真心好吃,月亮铺老板的手艺在我们这很出名的,而且店里卖的甜食都是店长自创的你在别的地还买不到,网上不很多年轻人说中秋月饼难吃不爱吃嘛,但在我们这,月亮铺的月饼老老少少都爱吃,就这一盒,我还是昨天排了一上午的队才领到的,计划一天一个!” 说到这,老李头看了眼后视镜,天塌了。 游溪渡咬了口那月饼,不甜,外层白糯糯的,里边是金色的馅,有肉松味但还有一种味更浓,他说不上来:“嗯,确实好吃。” 我是说好吃但又没让你吃!老李头撅起个嘴,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所以,月亮铺就因为好吃出的名?” 老李头又看了眼后视镜,游溪渡把包装盒收起来的同时还往里头塞了红滴滴的东西,顿时乐开了花。 “那这只是一方面,还有更出名的!”老李头咪咪笑,“那月亮铺的老板可是个大美女!真不夸张,还上过电视嘞!刚开店那几年总有人在门口偷拍或是骚扰,近些年倒没这些事了。” “为什么?” “找人处理了呗!” “找谁?” 老李头长按喇叭,前窗看去,堵了老长一排,看着后视镜,又眯着眼睛笑, “那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 —— 在车上大概有四十来分钟,游溪渡坐不下去了便说要下车走。 “这条路就是去月亮铺的最后一段了,您走走也行,要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啊!” “嗯。” 眼看,游溪渡往前走了有一段路,老李头转个弯绕了个路方向也是月亮铺,转着方向盘边给人发消息, 【姓游,男的,看起来30,很高有190了,在庐山站上的车,没行李就一个背包,专门来月亮铺。】 过了会对面才来了消息。 【干嘛?给自己物色对象呢?】 【哎呀,快中秋了您不是说多盯着些打探月亮铺的嘛,我感觉这人挺可疑的。】 【那你倒是说哪里可疑啊,净发些没用的。】 老李头抓了抓脑袋,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但就是感觉可疑。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很老练,会功夫,脸上都写着我是带着目的来的,唉说不清,反正我帮您盯着,要没事我不收您钱。】 【不废话吗,没事我给你什么钱。】 老李头看到这条消息叹了口气,老东家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个脾气这么差的小姑娘。 又拐了个弯,他已经开到了月亮铺的后头小路上,悠哉抽起了烟,要问谁对这座城市最熟悉,那地图可能都比不上跑全城的司机,居民房里弯弯绕绕的小路,还有一些能开但不算路的路,只有他们这些靠路生活的人最清楚。 也因为熟悉这城市的每一角,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只要稍微留意下生活,会是个不错的‘情报局’。 如果,能像老李头一样会点功夫,那就更了不得。 他下了车,这块是个居民楼,早些年就说这里要拆迁了,每家每户的门口都已经喷上了油漆拆字,但为什么还不拆呢,这全靠老李头,他的房子刚好处在规划下来最重要的区域,附近邻居都说好价钱痛快签字了,就他一个坚持要当钉子户,说什么如果这套房子都没了的话,那他就再没什么能挂念他妻子的了。 房地产商拿他没办法,但规划又始终包含他那房子,两方拖着就拖到了现在,旁边签了字的人家都恨死老李头,想那几百万的拆迁款都想好几年了。 不过,这些老李头全充耳不闻,进了屋就反锁起来,他家有四层,顶上还有天台,那就是他的工作室,一条板凳,一盘瓜子,挂着个望远镜,开始他的侦察任务。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姓游的。 月亮铺还在免费发月饼,门口人很多,姓游的没排队,他进了对面的咖啡店,坐了靠窗位置专盯月亮铺。 老李头激动得站起来拍大腿:“我就说他有问题!” 赶紧给那头发消息,【小老板,小秋咖啡店靠窗边那个穿黑外套的男的就是姓游的!】 信息发过去就石沉大海了,对面迟迟没回他,肯定是小老板忙着发月饼没看到,老李头想。 再看看那人,坐到角落头去了,一身黑又坐在阴影处,老李头那个角度只能模糊看到个黑团。 “呦呵,还知道躲进去——斯——” 尿意上头,老李头看看手机,小老板还没回他,算了,人有三急反正也告诉她位置了。 起身捂着肚子一路下四楼,他用的还是茅房,在屋子外,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憋到憋不住才肯下来。 可刚一开门,门口就站着个大高个堵他。 “你怎么会在这?” 第2章 老虎吐金月② “大哥!我求您了,您要问什么尽管问,但能不能先让我上个厕所啊!真要憋死了!” 游溪渡把老李头又按回屋里,将他绑在椅子上,自己就在屋里到处逛。 “就你一个人住?” “对,我没有孩子,就我一个人生活。” 游溪渡站在正厅老李头妻子的遗像前:“无妻无后,你为钱卖命?” “什么卖命?”老李头真心发问。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 “不儿,我到底干啥了?” 游溪渡拉来一条凳子坐在老李头面前,背对着大门:“你给月亮铺干的那些事,忘了?” 听到这话,老李头笑了:“我就是给人家当个跑腿的,顺便盯些流氓,人老板都是女孩子,帮帮忙嘛。” 游溪渡把玩着小刀,身子往前倾了点:“像我这样,带着目的来找月亮铺麻烦的人,你都称为流氓,对吧?”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能来找月亮铺麻烦的除了图人家老板长得漂亮还能是为啥,这肯定叫流氓啊。” “是嘛?”游溪渡看到老李头打抖的腿,伸手按住,“想上厕所?” 老李头使劲点头:“大哥!人有三急啊大哥!” 游溪渡给他松了绳,老李头跑出去了他也没动,眼睛落在了那遗像上,过了会,人还是老老实实回来了,果然这还是重要的。 老李头自己锁了门:“大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你放心今后三天我还是会尽心尽力给你当司机,专车司机!” “就是..您要对那月亮铺做什么,别带着我一起啊,里头的门道我什么也不懂,我是无辜的!” 游溪渡收了小刀,笑笑:“哟,这会儿又说不懂里面的——”他转了身,最先看到的是个小姑娘,老李头躲在她后面探出头来,指了指小姑娘让他不要惹她。 “我以为我们最早会在三天后见面。”游溪渡先开了口。 游溪渡转身的时候,尤祎还在编辫子,她头发到腰部,很多,编完后辫子很鼓侧放在肩头。 今儿还好穿的是裤子,方便打架。 尤祎步步往前,辫子尾部绑了两铃铛,走起来叮当响,直逼游溪渡,左腿一迈哐当一声落在游溪渡旁边的桌子上,手一伸袖口暗器便弹出,是把弯月小镰刀,勾住游溪渡的脖子,去抬他的下巴。 “老李头,你真该看看眼睛了,这哪像30的大叔,分明是个帅哥啊!” “呃...小老板,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 “啧,我爱说什么说什么!” “好好好,那我先出去给你放哨。”说着,老李头快步向前将妻子的遗照护在怀里。 “嗯,滚吧。” 眼瞅着老李头把他卖了,游溪渡心里一团火,真他妈倒霉,租个司机都能租到人手下上,要能逃脱,他非得去买个彩票看看。 等老李头出去把门带上后他才说话:“我这人不爱打架,现在也没到非得打架的地步,我们先谈谈?” 尤祎不但没放手,反而勾得更紧了:“你当我傻吗,现在可只有你没有退路哦。” “你确定?” 游溪渡将手里的小刀再往尤祎肚子送了送,感受到刀刃,尤祎紧了眉头,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没得谈!” 老李头一听屋里开始有动静后,揪心得很,摸了摸老屋的窗子,边叹气边摇头,不知道他的老房子能不能撑住。 忽然,他手边上的窗口,噗呲一声凸出一半刀身,差一点就捅到他手心,吓得老李头赶紧收回手躲得远远的,“老屋啊,你自求多福吧!” —— 从老屋的破损程度看,他们的战况很激烈,跟尤祎过招,她招招致命,完全没有要留活口的意思,游溪渡自己也很惊讶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打到要自己全力以赴的地步。 他以前从未见过用镰刀当武器的对手,一上来碰到的就是对镰刀运用得如火纯情的人,更何况,自己昨天也经历了一场需要全力以赴的战斗,结束后又马不停蹄赶来这,身上的伤口在打斗过程中又全扯开了。 尤祎不仅仅是用的武器特别,她用的功夫还特别杂,完全是进攻态,不让对手碰她一点,有几招游溪渡甚至能看到和常队长过招的影子,心底不免有些怀疑,这小姑娘怕不是常队长前妻隐瞒他偷生的女儿。 几轮下来,游溪渡身上几乎都有割痕,旧伤上添新伤,尤其是脖子上的,有好几次要是对方再用力点他就能当场丧命。 被尤祎用镰刀死死压住他撞墙时,游溪渡说出了那个名字, “常业林!” 果然,尤祎怔住了。 “是常业林让我来的!我要见你母亲。” “哈?”尤祎一脸不解,“我母亲早就入土了,你要去坟头拜拜?” 这回轮到游溪渡懵了:“你母亲不是兰英吗?” “什么鬼,你不是偷月贼嘛,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我师父?” “什么偷月贼?我不是偷月贼!” 尤祎将抵着他脖子的镰刀压实了:“诶,那你和常业林什么关系?” “他是我警队的队长,你应该知道他是你师父的前夫吧,是他叫我来看看你师父。” 确实,业林哥后来是去干了警察,尤祎半信半疑稍微松了点力度:“真的?” 游溪渡啧了一声,一脸你不懂的样子:“小姑娘,情情爱爱的事你不懂很正常。” 这样啊...但,业林哥怎么不联系一下我呢? 尤祎松了手立马拿着麻绳又给游溪渡绑了起来:“喂,你给他打个电话!” “好好好!” 接过电话,那头确实是业林哥的声音,但尤祎除了确认这人不是偷月贼之外就得不到任何其他信息,怎么问,对面都说,你还小,知道太多事不好,这惹得尤祎更不舒服,挂了电话后,嘴里还不忘吐槽: “你也是有毛病,不是偷月贼就早点说啊,本来都要午休了,又爬起来过来打架。” 游溪渡听到这话气得伤口犯疼:“我不是说了先谈谈嘛,你给我机会了吗?” 不过,说完就后悔了,尤祎一听松绳子又变成绑绳子,勒得游溪渡手疼。 这场面还被刚进来的老李头看到,一脸同情的看着游溪渡,好像在说,我都说了别惹她,这小老板脾气臭得很! “你都通完电话了还绑我?” “哼,你这人看面相就不是个好人,我怕你不老实!” 一听这话,游溪渡气到发笑:“行行行。” 尤祎走后,老李头简单给游溪渡处理伤口:“不是啊小伙子,你身上的伤也太多了吧,这肩膀上怎么还有枪伤?” “很稀奇?我之前可是在缅北混的。” 缅北?从那出来的人物可不简单,这给老李头吓得不轻。 游溪渡忍不住笑:“逗你的,之前干的刑警。” “啊?”老李头更害怕了,“你还是个警察!” —— 一整个下午,游溪渡都没见到兰英,和老李头两个人坐在卧室里头看了好几集甄嬛传。 老李头在旁边看得入迷得很,但游溪渡可难受得要死,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绑的绳子,特别紧,手脚都动弹不得。 “诶,老李头,那兰英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老东家的全名是你能喊的嘛!”老李头吐了口瓜子,从兜里掏出老年机,“算了,我帮你问问。” “谢谢,谢谢!” 不一会儿,响起了好运来的铃声,是尤祎致电了。 老李头出去接的电话,接完之后就一直急急忙忙的,先是拿着扫把把客厅打扫干净,收拾完后又搬了几条凳子到客厅,觉得太简陋又想把卧室的小沙发搬出去,可沙发太重他那老腰根本扛不住。 “老李头,要不要我帮你般?” “去去去,别想让我给你松绳子!” 游溪渡似乎早就猜到回答,叹了口气:“唉!老东家要来了,你就给人家坐板凳,要我是你老东家我肯定心里不舒服。” “你小子偷听我打电话是吧!” 游溪渡笑了笑:“这还用偷听,聋子来了看你手忙脚乱的样子都能猜到有大人物要来了好吧!” 老李头抓把抓把脑袋,嘿嘿笑,也是。 不过,思来想去,反正游溪渡也是要见老东家的,那还不如先松开搬个沙发,等搬完估计大老板就到了,他想逃也逃不了。 老李头松绳子的时候,游溪渡还在一个劲的说他是大好人,大善人。 结果,绳子一松开,游溪渡的小刀就飞到老李头的脖子上了:“傻得天真。” “好啊!你以为我怕你吗,等老东家来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抱歉了,我得留给后手,万一没谈妥,你的老东家要对我动手怎么办。” 疑?好像有点道理。 老李头是知道为什么要等一下午的时间的,临近中秋,小老板本应该尽量避免打架,对她们来说,身上不能有一点疤痕,必须保持皮肤细腻白净,可经上午那一架,小老板好像肚子上有个伤口,处理了一下午。 就凭这伤口,就算两方最后谈好了,老东家也是要另外算这笔账的。 游溪渡把老李头的嘴堵上给他绑到客厅的椅子上,又把沙发搬出来,大门敞开,自己去沙发对面和老李头并排坐,静候兰英。 约么有十分钟吧,外头才来了动静,是尤祎在喊老李头,直到进来看到老李头被绑着,又厉声喊游溪渡的名字。 “你可真是好样的!” 游溪渡笑了笑,“谢谢夸奖。”说完,起身往外头探了探。 “别看了,我师父没来。” “为什么?” 尤祎偏头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她让我把你带过去,可...”说着指了下老李头。 “你来这么一出让我怎么搞?” 啧——游溪渡一脸无语:“谁知道你们会搞什么花样,我压着他过去。” 尤祎伸出右手食指来回晃——nonononono “要带你去的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去的。” 话落,尤祎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句, “要么一个人跟上来,要么滚!” “你不管老李头吗?” “你有本事就杀了呗!” ...... 尤祎走了,只留下游溪渡和老李头大眼瞪小眼。 第3章 老虎吐金月③ 游溪渡一个人跟上去的,后来又被尤祎蒙了眼睛,上车坐了好久一段路程才到达终点。 一下车,映入眼前的全是山头头。 真心发问:“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尤祎忍不住笑:“就你?卖了连油费都赚不回本。” 一句话给游溪渡干服了,这小姑娘不仅功夫了得,嘴巴也是厉害得很。 “这里是庐山的民宿区,我师父承包了这边山头,开了家月亮民宿。” 游溪渡跟在后面,走几步路就远远看到了好几个球形透明屋子,用木桥连接起来又构成了月亮的形状,现在天稍暗,民宿区的灯已经通电了,住客都出来活动,扎堆唱歌、野炊,还挺欢乐。 “别看了,我们不去那。” “哦。” 说着,尤祎停了脚步,指了指山头头上隐在林野里的三栋木屋:“我们去那。” 阵阵风吹过,游溪渡突然领悟到了常业林跟他说的“我前妻不是个简单人物”。 两人去的最大的木屋门前,尤祎敲了敲门:“师父,人我带来了。” 毫无征兆的,门被里头的人打开,寒气铺面而来,那人白到发光,是兰英,她很高挑,一袭白衣身上没有任何饰品。 脸上没有粉饰,眉压眼,黑发遮脸,眼睛上瞟,盯着游溪渡。 兰英的气场很强,游溪渡有那么一瞬被镇住了。 谁也没说话,兰英缓缓伸出手,尤祎让了身子看向游溪渡。 “这是?” 尤祎点了下他:“业林哥没给你信物吗?” “哦!”说着,游溪渡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月亮玉,递到兰英手上。 可下一秒,兰英便把那玉往地上摔,月碎开两半,她却笑了一下:“你记得跟他说,最后的人情债还完了。” 话落便转身往里头走了,尤祎想要跟上去却被她喊住, “惩罚还没结束,回去面壁思过!” 哼——尤祎撅起嘴巴瞪了一眼游溪渡。 “嗯?跟我有什么关系?” 尤祎没解释,直接走了,关上门后,游溪渡在里头感觉更冷了,观察了下也没开空调,可着屋子就是很寒气很足。 这木屋只有一层,但面积很大,是极繁装修风格,到处都有月亮的元素,客厅本该放电视机的地方摆放的确是月神雕像——嫦娥。 “你也得了那月气病?” 游溪渡感觉出来了,那股莫名的寒气全是从兰英身上散出的,他母亲也有这种情况,但也只有夜里发病时会浑身冰凉,像兰英这般浑身散着寒气的情况,怕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兰英听到这话笑了笑:“对于你们来说这是病,但对我们捞月仙来说,这可是福。” “什么意思?” 兰英收拾了下桌面,示意游溪渡坐下说话。 “你身上没有月气,是为了亲人来,还是爱人?” “是我母亲,她九年前生了场大病,住院后情况好转了很多,但时不时会记忆混乱,做了很多检查,可数据都是正常的,后来出了院,除了记忆会混乱就没别的问题。” “一直到三个月前,一天夜里,我母亲突然浑身发冷,跑到医院,医生说从没见过这种状况,那时,室外正常温度下,我母亲的眉毛都能结冰。” “我到处寻医,但都没有效果,常业林是我的队长,就半个月前,他来看望我母亲,见到我母亲的样子他很震惊,告诉我这是得了月气病,还说,要想治这个病只能来找你。” 兰英冷哼一声:“他原话应该不是这个吧。” “这病不是我能治,而是月碎能治,他应该也跟你说了,月碎一年只有中秋会出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去捞月碎。” “他的计划,应该是让你偷偷跟着我们,在我们捞月碎的时候来抢,对吧?” 见谎话被拆穿,游溪渡也不再隐瞒, “确实,常队长说,月碎对你们很重要,直接向你们要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能凭本事抢一块,你们也没办法。” 这话一出,兰英忍不住笑, “可你压根不是小尤的对手,还好老李头举报了你,让你今天就和小尤对上招,要是真等到捞月碎的时候来抢,别说救你母亲了,你自身都难保。” “确实。”游溪渡放低姿态,“那您的意思是?” 兰英没立刻回答,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业林啊业林,还是太天真了,早就断了的交情怎能抵得上一块月碎。” 咚咚咚——三声极快的敲门声,打断了兰英的话。 是尤祎在外头喊, “师父,修月匠那边出事了!” —— 修月匠和捞月仙千年前都来自于同一个祖宗,统称修月仙人。 祖宗有言,每逢四十九年,月之大亏,需补齐七宝,而今年距离上次补月刚好四十九年。 事实上,从修月仙人开山鼻祖那传下来的记录里,四十九年一周期只在清代时期以前很稳定,1682年往后都是九十八年修一次,共修了三次。 因此,修月人被分成了捞月仙和修月匠,捞月仙每四十九年都需捞一次月查看月的盈亏,而修月匠只需在月亏之时出手,两派共同补月。 兰英今年三十有六,再等四十九年都过八十大寿了,而尤祎今年二十,四十九年之后也是个临近七十的老人了,两个人恐怕此生都无法补一次月,只能寄希望于尤祎之后收的徒弟。 兰英想着,从她师父那传下来的手艺,要到再传两个人才能派上用场真是无奈,但无奈归无奈,培养还是要培养的,所以这次的捞月,兰英交由尤祎一人完成,这也是尤祎此生唯一能赶上的捞月,只要她这次捞月成功了,就有实操经验,这样再把手艺传给她徒弟时,应该不会出岔子。 但意外的是,尤祎竟然还挂念着她那修月匠养父,要带着她养父一起见识见识捞月,对于他们修月仙人来说,谁都希望自己能赶上一次补月,但大多数都自知此生是赶不上的,所以退而求其次,能赶上一次捞月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尤祎的养父常健平,十几岁的时候是遇上了一次补月的,但由于年龄太小,只是同门的师哥参与了,话说,都六十多岁的老头了,就帮忙完成个心愿嘛,但令人头疼的是,这常健平正是前夫常业林的亲生父亲,兰英和前夫离婚也正是因为此人的搅和。 说什么,尤祎和常业林都是他孩子,哪有嫁了他儿子,又认他女儿为女儿的道理,虽然最后,尤祎身份上还只是兰英的徒弟,但兰英实在受不了这死板怪老头,最终离了婚,之后只听说常业林不做修月匠了,就真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架不住尤祎说好话,兰英还是点了头同意了,约定今天在木屋和常健平见面。 —— “什么事?” 兰英起身去开了门,但话落她就愣住了,常业林就站在尤祎后头,没等尤祎说话,她立刻关上了门。 常业林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看着尤祎苦笑了一下:“我先到民宿避避,你跟她说吧。” 尤祎点了头,等常业林走了,她又敲门, “师父,就我一个人!” 现在来开门的又是游溪渡,看到那张脸尤祎立马换了副面孔,一把推开游溪渡径直走了进去。 见游溪渡要出去,她又回头,两人对视上,跟演默剧一样。 尤祎歪头:你去哪? 游溪渡指了指外头民宿方向。 尤祎点点头:去吧。 游溪渡做了个call me手势。 尤祎比了个OK。 ......默剧结束。 “师父——” 尤祎还没说完,被兰英瞪了一眼后立马跪下,她从没见师父发这么大火。 “师父..是真有事,我不是故意把业林哥带来的。” 兰英紧了眉头,看着尤祎又叹了口气:“说。” 尤祎双膝往前凑了凑,靠到兰英脚边, “师父,我养父他昨天洗澡的时候地滑摔了,右边手臂和腿都骨折了,刚业林哥过来就是说我养父不来参加捞月了。” 兰英气得发笑:“这么点破事就要他亲自来说?” “嗯...师父,那我说了,您别气上头了...” 见兰英点头,尤祎才敢说话。 “您也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最不能摔,我养父这一摔怕是好不了了,他后来收的那些个徒弟还没见过捞月,本来就觉得修月仙人是扯蛋不愿意继续干,见我养父进了医院就都跑路了,现在还有修月手艺的就只有...” “只有你业林哥了是吧。” 尤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修月匠没接班人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尤祎,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捞月仙!” “我肯定没忘,但..师父,业林哥说,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接班人了,按照惯例...” 这惯例是兰英师父定的,因为捞月和补月的周期都太久了,两派人丁又稀少,为了更好的传承手艺,首先就是得让接班人相信世上真的有修月仙人一说,所以规定,以后两派找的接班人,能赶上捞月的话,做师父的一定要带去见识一番,能赶上补月的话,能参与就参与,不能也得带去旁观一下。 兰英闭了眼,揉着太阳穴,师父啊师父,您都走了还给我留这么个大坑。 想到这,兰英又笑了,这么快就找到接班人,哼,那还能是谁。 接班人尤祎早就从她业林哥口中得知了,确实,毫无悬念。 “师父,他们现在就在底下民宿呆着,您要不要去谈谈?” “把我那袍子拿来。” “好嘞!” 收拾好后,尤祎先出了门,接到了老李头的来电。 “小老板,我上次和您说中秋多请两天假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哦这事...” 尤祎还没说完,兰英走前头催她了,老李头一听有老东家的声音,赶紧再多说点,让老东家听到,她批假条快得很。 “我中秋是打算和机友们一起去武夷山旅游的,开车去,想在那玩三天,但路上就得花两天,所以想多请点假!您就同意吧。” 老李头说完,对面除了风声就是杂音,等终于安静了,说话的人是兰英, “这假我给你多批几天,就是..” “您说您说,要求尽管提!” “中秋我们也去武夷山,坐你的车。” 第4章 老虎吐金月④ 民宿那头,帐篷里,游溪渡和常业林碰了面。 “常队,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别这么说,也怪我,都这么多年交情了,才发现你母亲是得了月气,不过,你也是运气好,今年赶上了捞月碎的时候。” 常业林又把修月匠的来龙去脉跟游溪渡说了遍,最后落到接班人上。 游溪渡想了想:“所以,意思是,我在捞月的时候拿走一块月碎,然后以修月匠的身份和你一起再补一块月碎?” “是的,目前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那月碎我拿了肯定是要用掉的,用了我怎么补?” “怎么补?”兰英进了帐篷,“拿你命补,你愿意吗?” 尤祎跟在后头进来,要了些吃食。 秉持着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的说法,她坐进来后就挨着兰英边吃东西边听着。 “如果是拿我的命换我母亲的命,我愿意。” “干这一行就一个要求,得不怕死,既然这样,你这个接班人我认可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讶了,这么快就认可了? 常业林谨慎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们是想在捞月的时候跟你们要一块月碎,之后他以修月匠的身份和我一块补上,你没意见吧?” “都说会补上了,我有什么意见?” 兰英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实话,尤祎在一旁明显能感觉到,兰英要提要求的时候,游溪渡和业林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游溪渡接了话。 但兰英看向了常业林:“这个接班人只是临时的对吧,补完月后,我希望小尤成为你们修月匠真正的接班人。” 啊?尤祎听到这话顿了一下,她小的时候是在修月匠那边生活过的,每天训练可苦了,要真成修月匠以后不得累死,紧张的看向常业林,祈求他不要答应,让师父换一个要求。 可常业林竟然点头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接班人这块,没有人能比小尤跟适合。” 兰英喝了口茶,这应该是谈妥了,两方都满意,但尤祎急了,站起身道, “不行!我不同意!” “尤祎!” 尤祎的火气就冒出一小尖尖,立马就被兰英浇灭了,她不敢抵抗她师父。 但她会发翘(江西话,类似闹别扭),自顾自的出去了。 常业林还想出去安慰又被兰英瞪了一眼,虽说已经离婚很多年了,但怕老婆的习惯还是留存着。 “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谁都不许惯着她!” 听着这句,常业林弱弱说了一句, “平时最惯着她的,不就是你嘛。” 好嘛,说完又被瞪了一眼,这下真不敢说话了。 游溪渡在一旁感觉特尴尬,说出去上厕所溜了。 一到外面,就看见尤祎坐在草坪上,孤零零的,他也坐过去想着搭话聊聊,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今年二十七了,工作也工作了几年,自我感觉和尤祎差了辈分,中间有代沟,他实在不知道年轻人喜欢聊什么,于是选了个最稳妥的, “你..学习怎么样?” “滚!” —— 自从知道中秋节要和老东家一起去武夷山后,老李头每天都紧张兮兮、疑神疑鬼的。 他确实不太懂月亮铺里头的门道,但作为一个跑了三十几年的老司机,他的机友圈可以说遍布全国,到哪都有人脉,就他在机友圈听说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真人真事,以老司机的职业经验来看,这月亮铺绝对不简单。 不过,老李头只是喜欢听别人说一些故事,偶尔也期待自己能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旅程,但也就敢梦一梦,要真摊上事,以尤祎的话来说,他肯定是要吓尿裤子的,话虽然难听,但老李头也不得不认同。 所以以前月亮铺两老板只让他干些门外事,不让他过问里头的事,他觉得挺爽的,可现在,老东家中秋出去办事竟然要带上他!不得了不得了,老李头不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升职”是好是坏,是福还是祸... 但有一件事,他能确认是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那姓游的和老东家谈妥了,一直被安排住在庐山上,老李头什么活也没干净赚500! “不儿?我们月亮铺给你的待遇很差吗?怎么老想着坑别人钱。” 听到尤祎这话,老李头顿时后悔和小老板分享喜悦了,拉拢着脸, “你不懂,我这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无妻无后,肯定要给自己攒点棺材钱啊!” 尤祎一听立马严肃起来,拍拍老李头肩头:“这事你不用操心,你如果死在我前头,我一定给你操办后事!” 老李头听笑了:“你这丫头,我可大你三十多,肯定死你前头啊,还如果上了。” 这话一出,老李头又觉着后悔了,看尤祎的表情,好像真有可能自己死在小姑娘后头,他没读过什么书,识了几个大字就跑出租了,这生啊死啊的事情他搞不懂,只能挠挠头,眯着眼睛笑:“呃..小老板,如果,我说如果哈,你要真死我前头,我就..” “你就干嘛?” 老李头有些支支吾吾,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游溪渡给的五百块, “这五百我留着不用,等你葬礼上,我买五百块的冥币给你烧过去。” “你有毛病吧...” —— 接连被两个有毛病的人‘冒犯’,尤祎更烦躁了,干脆躲在小木屋的房间了除了吃饭都不出来。 这两天,谁来敲门她都不开,其实,要兰英来的话她会开的,但就是兰英一次都没来看她。 中秋节前夕,尤祎靠着窗户,这个时候的月亮已经有些圆润了,按规定,身为这次捞月的修月仙人现在应该去拜月神,可她还在发翘,希望能等到兰英过来叫她。 “小尤,你差不多——” 兰英话还没说完,尤祎立马飞奔过去开门,脸上挂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肌:“师父,我好了!” 站在兰英的视角,此刻,尤祎的脸跟要熟透了一样,从耳根子一路红到脖子,来不及了,兰英立马拉起尤祎的手,面色焦灼,大喊, “常业林!小尤提前来血福了!” 常业林被吓一激灵:“你不是还没传月气给她吗,怎么会突然受血福?” “我要知道还要你干嘛!”兰英急得手忙脚乱的,努力回想当初她师父是怎么给她除血福... 得要木桶、要冰水,冰块、要银针、要量杯、要放血、还要月神雕像。 尤祎换好一身白衣后,赤脚站在旁边,看师父和业林哥忙前忙后的摆东西,她只听师父说过一次受血福,而她也只记得其中一句话——除血福,若成则得月气,若败...不能失败!尤祎你不能失败! 游溪渡一个外人,虽然不知原由但看现在的场面,也知道这是件大事,看着尤祎全身红透在一旁偷偷给自己打气,他也默默在心底希望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中秋捞月绝对不能被耽误。 做好所有准备,兰英领着浑身发烫的尤祎进了单独的小房间,里头放着一个正对窗户的大木桶,旁边摆着一排银针,她按照指示坐进木桶里,所有的冰水冰块全往她身上袭来,冷热交替,尤祎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看向窗外,月亮似乎也红透了,想说些什么。 忽然,兰英拿着一根银针往尤祎右手食指头上扎,接着是指关节处,迅速的针头扎满十根手指,这疼痛难耐的感觉吊着尤祎让她处在将昏不昏的状态,还在持续增加的冰水又让尤祎的每个神经清楚感知疼苦,外头寒风呼呼,她内心热血翻涌滚烫,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处。 兰英用导管将针孔处流出的鲜血引流向底下的量杯,渐渐地,血液里突然多了一条白丝! 看向尤祎后头的月神雕像,兰英的双手在颤抖,慌忙起身又看向窗外,云层之下是泛红的月亮。 外头的常业林也注意到了,几声敲门:“兰英,这次捞月怕是要出事了!” 要出事?怎么会这样?因为尤祎吗?游溪渡在一旁听着,他的心也跟着提起了。 “快给我拿一个长方形器皿来!” 兰英将量杯换成器皿,带着白丝的鲜血铺在上面,随着不停的流入新血液,器皿上白丝的走线也不停变化。 以往,除血福只需要边放血,边开窗,等月神将月气散出,捞月仙吸收足够的月气,届时血液便会停止,针孔也会很快愈合,但现在,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常业林将情况都告诉了常健平,他算是老一批修月仙人中还活跃着的,却也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既如此,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和祈愿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凌晨两点,老李头尿急去茅厕,迷迷糊糊地,好似看见那月亮就在他眼前,特别大特别圆还特别红,以为是自己睡糊涂,揉了把眼睛,咋一看, 是我的梅梅!是我的梅梅!梅梅,你怎么在月亮上啊! —— 在山里头的夜,所有东西散发出的危险信号会加倍,老李头就这样里头穿着睡衣随便披了个外套,孤身一人走上这山头头。 他出现时,众人都震惊了,而他自己,看到所有人都没有睡,面露难色的样子,更加落实了心中的猜测。 只听扑通一声,老李头跪在了兰英面前,从外套里头小心翼翼的拿出妻子梅婷的遗照,乞求道, “老东家,千真万确啊!我真的看见我的梅梅在那月亮上啊!” “我的梅梅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活着!” “我求您了,您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我求您了...” 哽咽声夹着磕头声充斥木屋,兰英什么也没说,只是交由常业林去安抚,转身进了房间, 她的小尤还是没有转好的迹象…… 第5章 老虎吐金月⑤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木屋时,众人还未醒,游溪渡仍未睡,他是最后守夜到天亮的人。 也是第一个看到尤祎正盘腿面向窗户织东西的人。 器皿里,血液已经干巴在底部,只有那一团白丝仍在阳光下白里透光。 尤祎轻轻捏起两根,成波浪浮在空中,随着尤祎的食指的摆动开始互相交织,福袋的初有形状。 游溪渡没有出声打扰,在一旁看了许久,尤祎织东西的动作是完全无意识的行为,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尤祎毫无反应,她的眼神是空洞的。 “小尤!” 靠在床边的兰英被惊醒,慌忙跑到尤祎身边,但尤祎对此仍然无动于衷,按部就班的一点一点织着什么。 “小尤!你别吓我,好不好?”兰英昨晚流了太多泪,现在说话带着哭腔却眼睛干巴。 她一遍又一遍试图唤醒尤祎,没有什么用,房间里头的动静也叫醒了屋外的常业林。 醒来却发现,李老头还抱着遗照跪门口。 常业林叹了口气,过去想扶他起来,仍就没成功:“不是我们不想救你妻子,是现在我们也一点头绪也没有啊!” “老东家不是一般人,你们一定有办法的!”老李头还是很倔,说完,嘴里有叨叨什么梅梅。 常业林气得脑袋疼,语气重了些:“啧,老李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砰——砰砰砰—— 尤祎不知受到什么影响,突然眼睛亮了,起身想要出去,但好似对这具身体不熟悉一样,步伐很奇怪,走得歪七扭八,不是撞这就是撞那,最终晃到了门口,停下了。 游溪溪和兰英紧张跟在后面,很明显,尤祎的目光落在了老李头身上。 “小尤醒了!” 常业林也就高兴了几秒,顿觉不对劲,这个小尤不太像尤祎。 空气中静默了良久。 谁也没说话打断,大家的心都还悬吊着。 而老李头始终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尤祎,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过了会儿,尤祎动了,她向前迈步,却因腿软摔倒在地,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爬向老李头。 拉开遗照,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打开,往里头放了一根透亮的白丝。 好奇怪,老李头看到白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哭了,哭是无声的,可哭着哭着他又笑了,笑得很丑。 却也笑得很开心,惹得尤祎也跟着笑,即使笑得很僵硬。 直到她眼角有一滴泪落在白丝上,忽然,紧了眉头。 “老李头?你怎么来这了?” 此话一出,是兰英笑了,她知道是小尤回来了,上前一把抱住尤祎,伸手抚摸她的头,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显然,尤祎对兰英的行为一头雾水,疑惑的看向常业林,却也看到一张充满疑惑的脸。 她转头看向游溪渡,他没有疑惑,他冲她笑了一下,便伸手指了指门口。 视线顺着过去,只见老李头抹了把泪,抱着妻子的遗照,埋头步步往山下走去。 —— “你个乡巴佬,看不懂牌子很正常,奔驰G500呢!”老李头说到这,用手半捂着嘴贴近手机小声说,“我在网上查了,一百多万的车呢!” “哇擦擦!傍上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哈,现在洋气得很诶!” 电话那头老许调侃他,但也是真的羡慕他,大家都是过半百的人了,自己还开着破旧轿车,老李头老光棍一个竟然还开上来一百多万的越野车,老许做梦都只梦过开上五十万的车。 “钥匙给你!”常业林把行李全放进后备箱,把钥匙递给老李头后,自己坐上副驾。 兰英坐在驾驶位后,摇下车窗喊他:“老李头,抓紧时间!” 兰英的语气很冲,手机那头还是没人接电话,虽说山里头信号弱平时没事不用联系,但说好了今天要通电话的,从早上打到现在还没人接,给她气得不轻。 “诶诶!好嘞!”老李头草草挂了电话,搓搓小手,兴奋的坐上驾驶位,一百多万的车坐着就是舒服啊,双手放上方向盘,心底都乐开了花。 一轰油门,差点没收住,坐在后头中间的尤祎惯性往前倾,织福袋的动作被迫停止。 嘶—— 没人说话,但一片语气词给老李头带来很多压力,终于收起那份开心,老老实实赶路了。 今天已是中秋,原计划是今天早上出发武夷山,路程四个多小时,兰英提前安排了两个人去驻扎,她们到达帐篷区后,下午进行勘探,晚上行动。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经过昨天和今早的事,大家忙忙赶赶到下午三点才出发,勉强能赶上晚上九点到十点的最佳观月时间。 长时间的高速,车里头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尤祎织福袋会出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兰英问过尤祎这是怎么回事。 尤祎对此也很奇怪,好像有人给她的脑子下了死命令,一定一定要织完这个福袋,她以前从没做过手工,但只要一织起来,那些个指法,图编全涌进她的脑子。 常健平知道这事,变得异常激动,心脏承受不了这突然的激动,一下没缓过来昏了,什么有用信息也没给,就这么昏了。 这事常业林跟兰英隐瞒了,要让兰英知道了,她绝对会气上头,只能说是老爷子不知道这事。 车里,兰英一直眉头紧锁,想知道什么,却什么都不能得知,要换别人,她也就顺其自然了,但现在出问题的是尤祎,她越想越急。 常业林一直在一旁叹气,老李头听着心里烦,时不时的看看后视镜,游溪渡还能毫无影响的睡大觉,心里羡慕得很。 再看看尤祎……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许是气氛太过于沉寂了,兰英突然开口问道:“老李头,你这趟跟我们出来,你那几个机友没说你?” “哎呦说肯定是说了的,不过,他们后来不去武夷山了,也就没说我哩。” “你这么重要啊,没你他们就不去武夷山啦?” 老李头听着嘿嘿笑:“不是,我哪里有这么重要,他们是怕死哩才不去呢!” “怕死?” “老东家,你没看新闻吗?今天凌晨有两个男的死在那山里头了。”说着,往身上的迷彩斜挎包里翻了翻,掏出一个老年机,点击播放录音。 一个播音腔女声响起,游溪渡在一旁听了这么久,这才睁开了眼睛。 “据山脚下的住户描述,大概凌晨两点,山里头突然传出一声虎叫,之后接着几声救命,一直回荡山间,声音骇人。” “也有很多人表示,昨天晚上的月亮忽然大得像近在咫尺,还是金黄色的——” 女声到这老李头插了句嘴:“诶这是真的,我也看到了!”说着,又让常业林拿他那用于导航的智能机,“你点开微信,机友群里,有人发了没打码的现场照片。” 常业林一点开,血腥的画面直接冲击他的眼睛,他干刑警这么多年,这场面其实吓不住他,但两指放大照片后,顿时怔住,回头看兰英。 她却只是向他点了下头,表示,她已经猜到了。 —— 当地警方立即开展了调查,还未给出官方结果,民间却早已传开了凶手——华南虎,一种早已野外群种灭绝的、国内最凶猛的虎兽之一。 “这华南虎不早灭绝了吗?为什么这么肯定就是它?” 一行人入住武夷山脚下的兄妹民宿,兄妹的兄正在帮他们搬行李,游溪渡顺嘴打听了下,似乎他们这些山脚住户都是这么认为的。 男店长摆摆手:“你们外地人不懂,就最近这几个月,山里头一到夜里就有虎叫。” 尤祎在旁边一听,忍不住笑:“说了跟没说一样,人是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是华南虎!” 男店长被这么一说,嘿一声,撸起袖子好像要讲一大堆话,可刚开口被那个兄妹的妹瞪了一样,又闭嘴了。 挥挥手,继续搬行李,女店长笑笑打趣:“我们也是瞎说的,没什么依据,这帮老男人就喜欢喝完大酒说大话!你们听个乐!” 游溪渡也体面:“行,我想也不可能是华南虎。” 一共开了四间房,尤祎和兰英一起,游溪渡和常业林一块,老李头独住单间。 要放以前,有这待遇老李头得乐上三天,但现在这情况,他得怂上好几天。 老东家的行动不会带着他一起,他就负责来回接送,他们不在的时间,老李头得自己顾着自己的安全。 而且,接送任务也不简单。 老东家的目的地其实不是武夷山,而是稍微连着武夷山的一片野山。 原本去那是有一条进过住户区的小路的,但因为山里头死了人,警方管控得严,老东家选择了绕路走,这一绕,称得上绕到荒郊野岭了。 一路没人家,甚至路都不是正儿八经的路,难怪老东家出发前给他换上了越野车。 晚上八点半去的,起初还有人家生活,路灯还供应着,开了十几分钟吧,没人了,也没灯了,直到路开始变得坑坑洼洼,他们就算是进到野山脚下了。 一路水泥地,窄路,最后一段甚至是窗户拍打着树叶走的,而尤祎就在这么颠簸的环境织完了福袋。 她将福袋别在腰间,大伙下车了。 外头除了车灯,只有月亮是白亮的。 “老李头,你就在这侯着,我们十一点之前回来,注意安全!” 老李头摸了把汗,连忙点头,就这地方……“老东家,我有点害怕——” 还没说完,一抬头,没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