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虐女文中当厨神》 第1章 蛋炒饭 祝莺醒来时第一个感觉到的是饿,胃里好像有把火在燃烧,从心口一直燎到喉咙口。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入目第一眼是一座巨大的穹顶,彩绘的玻璃在晨光中投下斑斓的光影。多么美丽圣洁的宫殿啊,就算是陛下行宫,也要失色一二。 但祝莺实在太饿了,没有功夫欣赏这种身外之物,她左右瞧了几眼,本能般找到了厨房位置,她强撑着坐起,只觉得四肢酸软,这身子底子虚得厉害。凭借着对饱腹强大的**,她踉跄走到厨房。 厨房里面有一个阿姨正在剥蚕豆,仲春的蚕豆最是鲜嫩,青绿的豆荚里躺着翡翠般的豆米,裹了油之后油亮生光,如同淋上了一勺蜂蜜,拈一颗入口,外层微韧,内里却软糯如膏,轻轻一抿便在舌间化开。 那阿姨见了她十分惊讶地问: “祝小姐,你怎么到厨房来了?” 祝莺没有回答她,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个陌生的空间——雪亮的金属灶台,嗡嗡作响的古怪箱子,流转着清水的银管……处处透着与她认知迥异的景象,可冥冥中又觉得熟悉,仿佛这些东西本就该长成这般模样。 “还有饭么?”她哑着嗓子问。 “有有。”阿姨不明所以,但看祝莺苍白的脸蛋猜测她可能是饿了,忙不迭道:“冰箱还有中午没吃完的,祝小姐饿了的话我给你炒个饭。”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祝莺接过阿姨递给她的碗,入手先是冰凉,似乎是那个冰箱所致。 “这有鸡蛋。”阿姨又热情地给她拿出两个鸡蛋,祝莺熟练地将鸡蛋敲在碗上,执筷的手腕熟络地打圈,蛋液很快均匀散开。 烧火的灶台是陌生的,但祝莺的身体仿佛有记忆般随手开了火,幽蓝的火苗"噗"地窜起。她从阿姨手中接过铁锅,手腕顺势一颠,锅体在火光中流转着沉稳的乌光,锅沿光滑没有一丝毛刺,锅壁均匀厚薄一致。 祝莺不由赞道: “好锅!” 阿姨:“......” 祝莺已经饿得不行,暂且将其他念头放置边上,热锅滑油,倒入冷饭翻炒。米粒在锅底弹跳如珠,待每粒都裹上油光,她手腕一扬将蛋液淋入,金黄的蛋花精准地包裹住每一颗饭粒,恍如金镶玉屑。 阿姨又折来一截青翠小葱,葱花撒下,在金黄米粒间绽开,丝丝的葱花香味蔓延开来,简单翻炒之后关火。蛋香,油香和清新的葱花香味在热气中完美交融,汇成一锅让人食指大动的蛋炒饭。 阿姨在江家算是品尝过各种美味佳肴的了,但闻到这香味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道这小小一份蛋炒饭香味咱这么浓郁嘞? 祝莺饿得眼冒金星,盛了一碗便迫不及待地举起筷子,中途阿姨还给倒了杯水。 身为厨师,祝莺知道狼吞虎咽易伤脾胃,只得强忍着放缓了动作,每一口细嚼慢咽。 “什么味啊?”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半睡半醒地从楼上下来,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不由自主地盯向了坐在沙发上的祝莺。 祝莺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手上动作,抬眼迎上他的视线。 “要吃么?” “......”男生喉结微动,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基于厨师的原则,祝莺善意提醒:“锅里还有。” 男生蠕动了几下嘴唇,默默走向了厨房,张姨见到他出现在门口,惊讶地放下手中的抹布:“二少爷,你怎么过来了?” “你要吃炒饭?来来,我来盛!” 厨房里传来饭勺与锅沿碰撞的清脆声响,祝莺安坐原处,慢条斯理地用完最后一口炒饭,又小口饮尽杯中温水,这才优雅起身。 “祝小姐你要走了么?” 阿姨见状快步迎来,而坐在餐桌旁的男生始终埋头用餐,未曾抬头。 祝莺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是大少爷......呃,好的,祝小姐慢走啊。” 阿姨送祝莺到房子大门口,祝莺还在疑惑自己要怎么离开,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至面前,祝莺顺势上了车。 目送祝莺离开后,阿姨才回了屋子,刚进门就被叫住: “张姨,这蛋炒饭是谁做的啊?” 江贺朝捧着青花瓷碗,每品尝一口,米粒在齿间轻盈弹跳,蛋香混着恰到好处的焦香在唇齿间炸开,小葱鲜嫩的辛辣味又迅速将这股香味冲淡在口腔,使得嘴唇想要不断咀嚼这种味道。江贺朝心道难道是自己太久没吃蛋炒饭的缘故,他怎么觉得这蛋炒饭这么好吃呢? “哦,是祝小姐做的,她刚刚饿了。”阿姨解释道。 “祝莺做的?”江贺朝蹙起眉头,那大小姐虽说是百年老店传承人,但从没听说过她还会做饭,再说他哥还没回来呢,她怎么就走了? 他心里正疑惑,又一个轻飘飘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江衡乐脖子上还挂着耳机,一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贺朝面前的蛋炒饭,喉咙还隐约上下滑动了下。 “......” 江贺朝默默将碗往怀里护了护:“没你的份。” 谁要吃啊!江衡乐怒骂道,她就是闻着味挺香的多看了两眼好么? “张姨,我渴了,给我倒杯牛奶!” “哎,好勒,小姐!” ...... ...... 祝莺上车之后才有余力梳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她本是大梁宫中一名御厨,八岁入宫,十二岁被拔擢至御膳房。谨小慎微沉浮十余载,终于熬到二十五岁那年蒙圣恩特准出宫。 岂料就在出宫前日,贵妃在午膳后突发中毒昏迷。当日当值的所有御膳房宫人悉数被打入天牢,祝莺就在其中。 最后的记忆,是狱中那碗散发着馊味的饭食,此后自己就毒发身亡,再睁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最为怪异的是,明明自己对周围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身体却好像有记忆一般记得所有东西的操作方法,包括刚才的上车。 滋—— 一阵剧烈头疼袭击祝莺,她脑中慢慢浮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大脑告诉她这是一个话本里的世界,原来的“祝莺”是一个百年老店“鼎香楼”的少东家。因饭店跟不上潮流、老师傅接连离开、转型失败等诸多原因,祖业濒临倒闭。为挽救危局,她急需与商界新贵江述白联姻。 这话本讲的,正是“祝莺”如何被江述白和他的朋友一次次作弄刁难,把眼泪往肚里咽,最终却与他走向大团圆的俗套故事。 可不知为何,那个本该在这的“祝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这个祝莺。 而自己对于方才一切的记忆都源于原来的“祝莺”,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和“祝莺”融合在一起了? 祝莺还在沉思,一旁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小鱼”两个字,这是“祝莺”的好朋友。 刚按下接听键,那头就传来火急火燎的声音:“莺莺你是不是还在江述白家?” 祝莺刚要回答,那头就迫不及待地接着说: “别管什么江述白了,你现在过来你家的成周广场店,又有厨师闹事了!” ...... ...... 鼎香楼大堂,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试图拨开人群往门口冲,却被几名同事死死拦在原地。他见突围无望,索性站定身子,扯着嗓子嚷道: “我不干了我辞职,你们让开,谁都别拦我!” 一旁服务员抱着他的胳膊,焦急地劝道:“赵师傅,您要走我们理解,但也要按规矩提前打招呼,没有这样说走就走的。” “规矩?”赵师傅脖颈青筋暴起:“我说不干就不干!最后一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总行吧!” 大堂经理早已看不下去,闻言愤怒地伸出手指斥责:“赵师傅!你看看现在几点?晚市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个时候撂挑子,你说你到底存的什么心?就算真要走,你也得把今天顶过去吧!” 赵师傅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了经理的目光。但随即他就想起了“新东家”的交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吼道: “少废话!我现在就要走!你们再拦着,我……我就报警了!” 大家都被气得不轻。 角落里有一桌刚坐下的客人,看到这动静不安地交换着眼神。一位戴眼镜的女生终于忍不住起身,朝附近的服务员招手: “不好意思,我们的菜还没做吧?我们想取消订单。” 服务员正露出为难的神色,赵师傅竟扯着嗓子喊: “退!赶紧退!主厨都走了!现在后厨全是没两年工作经验的实习生,连一个有资历的好师傅都没有,你们吃了准后悔!” 那群客人听了,更加坚定了退单的决心。 “谁说我鼎香楼没有好师傅了?” 祝莺踏着坚稳的步伐走进。 第2章 鸡枞菌荷兰豆 祝莺目光扫过鼎香楼内部,现在距离下午五点还有十来分钟,虽说没到饭点,但往常这个时候,至少该有三四桌提前来的老客,如今偌大的大堂里,却只在靠窗的角落坐着一桌客人,足以见人气之败落。 她收回目光,脚步没停,径直走到正被众人围着的赵师傅面前,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 “你要走?可以。但你的行为已单方面违反劳动合同,给餐厅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我们将保留通过法律途径追偿的权利。接下来的时间,请你随时保持联络畅通,以便我方律师追究法律责任!” 赵师傅被她这番话唬得愣了愣,手心瞬间冒了汗。可他转念一想,眼前这丫头就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哪懂什么法律责任?多半是说大话吓唬自己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又梗着脖子喊:“我不管什么合同不合同的,我就是要走!” “没问题。” 祝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堂经理李姐,语气依旧冷淡:“经理,给他开退工单,务必写明‘员工擅自离职,我方将保留追究其赔偿责任的合法权利’。” 经理原本还在为赵师傅的事犯愁,见 “少东家” 祝莺发了话,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立刻应下: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办!” 说罢,快步走向经理办公室,生怕耽误了时间。 赵师傅看着祝莺干脆利落的模样,心里不由忐忑不安,然而祝莺已不再理会他,她扭头转向角落的客人。 她脸上已换上温和的笑意,与方才的冷厉判若两人。 “几位,实在抱歉。”她诚恳地说道: “方才店里的争执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这是我们鼎香楼的过失。不知能否请各位给我们一个机会?若觉得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分文不取,全单免了。” 见客人们面面相觑,她又适时补充,语气真挚:“当然,若各位品尝后觉得尚可入口,为表歉意,今日这单也给您打五折。您看这样可行么?” 几位客人嘀咕起来,一方面,他们确实被刚才的事打扰了心情,又担心这里的饭菜不好吃,另一方面,眼前小姐姐态度真诚,条理清晰,错处似乎也确实不在她。 犹豫片刻,先前要求退单的那位女生终于松口:“……那行吧。不过,不好吃可是真的免单哦?” “当然。”祝莺笑容舒展,眼中透着自信:“鼎香楼向来信用为先。” 安抚了客人,祝莺一边走向厨房一边道:“将刚才那桌客人菜单给我。” 副经理连忙递上点菜单,祝莺扫了一眼,都是很常规的菜。她收起单子,走进厨房,问:“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厨师们面面相觑,主厨赵师傅刚摔门而去,副厨又恰巧休假。一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迟疑着举起手。 “好。”祝莺将菜单拍在案板上:“师傅你来协助我。其他人各归各位,前菜按顺序出。” 她边说边利落地绑起长发,洗净双手:“第一道,鸡枞菌荷兰豆。” 祝莺指尖拂过鸡枞菌伞盖,拈起一片端详纹理,随即手起刀落。只见菌菇在刀光中化作均匀薄片,几乎每一片都是相同厚度。 祝莺旋开三眼猛火灶的中阀,幽蓝火舌轰然腾起,火苗贴着锅底舔舐,不过十几秒,铁锅便泛起温热的白光。倒油入锅,“滋啦”一声,细密的油珠在锅底翻滚开,待热气上涌,就入蒜片爆香。 伴随着混着油香的浓郁蒜香腾起,祝莺手腕轻抖,菌片纷飞入锅,刹那间热油激出山野特有的醇香,霸道地占据厨房每一个人的鼻吸。她单手颠锅,菌片在火焰中翻飞如蝶,边缘瞬间染上浅金黄,而后又稳稳落回锅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连一滴油星都没溅出。 熟练的操作让几个厨师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原来看大小姐进厨房,心中不免担忧,生怕她自以为是搞砸事情,但因为她是少东家也不敢拦,这会看到她指间流转中的真功夫,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无需多言,整个后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切配、颠勺、传菜,配合着祝莺完成出餐。 —— 前面客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前面两道凉菜很快就上来了,味道还行,但凉菜一般都是提前备好的,味道也大同小异,最重要的还是热菜。 正说着,一股清冽的鲜香忽然从前方飘了过来,那个味道是那样的鲜美醇厚而又热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镬气,仿佛火焰燎过锅边的焦香,引得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向服务员手上的盘子。 “您的鸡枞菌荷兰豆——” 服务员微笑着将椭圆瓷盘放下,但见棕褐色的鸡枞菌条裹着油亮的光泽,边缘泛着恰到好处的浅金黄,没有一丝焦糊。翠绿的荷兰豆弯着弧度,像一颗颗饱满的碧玉,衬得菌片愈发诱人,盘底还点缀着几丝葱花,简单却精致。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常言道“色香味”俱全,眼前这盘菜,色泽清亮,香气袭人,想必味道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带着最后一丝疑虑,伸出了筷子。 鲜! 大脑蹦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鲜”! 那不是单调的咸鲜,而是层层叠叠的,富有生命力的鲜美。菌肉裹着一层轻薄的油膜,不粘腻却带着温润的触感,一口咬下去,鲜汁迫不及待地在口腔爆开,山野菌特有的鲜从菌肉的肌理中涌了出来,带着些许木质芬芳和泥土气息的醇厚,像刚从雨后山林里采来的鲜活。 一种独特的、类似动物脂肪的丰腴感在舌面缓缓化开,顺着舌尖往喉咙里漫。 “好吃,太好吃了!” 一个男生极力赞美,话音未落,筷子又迫不及待地伸向盘中,精准地夹起一根碧绿的荷兰豆。 豆角入口清脆有声,仿佛在齿间轻快地折断,随即涌出一股清甜的汁水。这鲜甜恰到好处,不仅解了菌菇的醇厚,更与那独特的鲜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愉悦的味觉平衡。 男生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 “真挺好吃的。”戴眼镜的女生也忍不住说。 “我感觉比其他家做的鸡枞菌好吃啊,网上还说这家店味道越来越不行了。” “可能是换师傅了吧?不管了,好吃就行!” 经过这一道菜,众人的兴致纷纷被提了起来,开始期待下一道。 下一道菜也上的很快,下一道是芦笋虾仁,翠绿的芦笋切成五厘米左右的段,根部带着浅白的嫩芯,顶端还留着星星点点的嫩黄,嫩白中透着点粉的虾仁弯成饱满的弓形,点缀在绿与白之间,看着就透着新鲜劲儿,此外还有少许口蘑加以配色。 众人早已被勾起了食欲,这时迫不及待下筷。 “好吃!” Q弹的虾肉带着清甜,是活虾处理方有的鲜活滋味,芦笋清脆鲜嫩,刚入口嫩芯的汁水就爆了开,带着清爽的植物气息,脆嫩又多汁,中和了菌菇与虾仁的丰腴。整道菜口感层次分明,清爽又不失鲜美,宛如春风拂过舌尖。 “好吃好吃!”大家纷纷赞美。 有了这两道菜打底,大家已经对这个饭店没有了疑虑,开始尽情期待接下来的惊喜。 “客人还满意么?”结束了一整张菜单,祝莺一边解下围裙一边问。 “满意的满意的!”大堂经理激动地道,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客人这般满意的神色了。 “那就好,代替主厨的人过来了么?” “已经过来了,马上就到了。” “那就好。”祝莺现在这个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才掌了一会勺手脚就开始发软,她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小姐,您辛苦了。” 祝莺向经理打了招呼,就上车回了祝家。一路上她不断吸收大脑传递给她的新知识,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祝莺刚下车,房子里就有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迎上来: “小姐,你回来了?!” 祝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问:“我爸妈呢?” “老爷夫人还没回来呢。” “好,等他们回来了通知我一声。” 说罢,她就上了楼,循着记忆打开其中一扇房间门。门内是一个充满女性特色的房间,浅灰色的实木复合地板搭配浅胡桃木色的床,床上铺着真丝制成的床品,还搭上一床雾霾蓝天鹅绒盖毯。奶白色的纱帘在微风中犹如波浪般飘动。 床的对面是一个简约大气的梳妆台,台面上摆放着一个三层收纳盒和几瓶常用的护肤品,所有的东西很好的收纳了起来,透着主人的整洁习惯。台面上方则是一个巨大的弧形镜子。 祝莺慢慢走向梳妆台,镜子里映出一个人影,祝莺惊讶地发现,这张脸和自己上辈子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眼前这张脸更加削瘦,苍白,明明才二十三岁的年纪脸蛋却尖尖的,很不健康的样子。 想起自己刚醒来虚弱的模样,祝莺忍不住道: “要好好吃饭啊。” 这时,她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她快步跑下楼梯,正迎上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妇走进门。 在看到他们的瞬间,一股混杂着依赖、酸楚与委屈的陌生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她淹没,这显然是“祝莺”的情绪。 祝父祝母见女儿眼眶泛红,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祝莺揉了揉眼睛,轻声说:“有点饿了。” “你这孩子。”祝母不疑有他,笑着道:“叫你平时多吃饭,秀姨,晚饭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这就端上来!”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祝莺看着满桌菜肴,糖醋排骨、蟹粉豆腐、荠菜笋片……她的胃告诉她,这都是这具身体最爱吃的。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化开,肉质软烂脱骨,熟悉的味道瞬间熨帖了紧绷的神经。热菜下了肚子,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沙发上,祝父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起身走到窗边接听,祝莺坐在原位,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父亲身上,他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眉宇间透出难以掩饰的无奈与消沉。 等他挂了电话走回餐桌,祝母询问道:“怎么了?” 祝父拉开椅子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没压住嗓音里的颓废:“是周如深打来的,他说…… 原定于下个月周老太太七十岁的寿宴,取消了,不在鼎香楼办了。” “怎么会?”祝母惊讶地提高了声音: “他们家不是每年都是在咱们家办的吗?都合作十几年了,怎么突然说取消就取消?” “谁说不是呢。”祝父苦笑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解释。 祝母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忽然想到什么,沉默下来,眼里透出和祝父一样的无奈与苦闷。 祝莺初到这个世界,不了解情况,没有追问。饭后她就回了房,此前她在书房里翻到了一本菜谱,是她爷爷所著,令祝莺惊讶的是,这本菜谱上面的做法竟然跟自己在宫里的很是相似,也应证了鼎香楼的创始人是宫廷御厨的说法。 或许,冥冥之中,自己和鼎香楼,和“祝莺”是有缘分的。 第3章 挽回寿宴 祝莺正在做梦。 梦境之中,一片朦胧的微光里,原来的“祝莺”正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张与她一般无二的脸上,笼罩着化不开的忧伤。她没有开口,但一种奇异的共鸣,让祝莺清晰地感知到了她所有的情绪。 “请帮帮我……”一个无声的祈求在她心间响起: “不要让鼎香楼倒闭,好么?” “我做得不够好,我做不到。你来帮我,好么?” 最后一个画面,是“祝莺”眼角含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那神情,忧伤到了极致,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 祝莺缓缓从梦中醒来。 卧室里一片漆黑,梦中那忧伤的面容和真切的祈求却在她脑中清晰无比,尚未淡去。 祝莺上辈子的梦想就是出宫后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饭馆,然而还未实现自己就先遭不测,而这里的“祝莺”的梦想也是不让自己的家族饭店倒闭,她们二人,何尝不是同一个目的。 祝莺伸手抚着发出闷痛的胸口,轻声却坚定地许下承诺: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鼎香楼重现辉煌。” ...... 祝莺走下楼时,客厅里只见祝母独自坐在晨光笼罩的沙发上。见她下来,祝母温柔地招了招手。 “来,让妈妈看看。”祝母轻轻将女儿揽到身边,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睡乱的长发: “昨天……见到江述白了吗?” 祝莺窝在母亲怀里,感受着上辈子的自己从未享受过的温情,像猫儿似地眯起了眼睛,顺着母亲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祝母凝视着女儿清澈的眼眸,话在嘴边辗转良久,终是轻叹一声:“莺莺,其实你爸昨晚和我商量过了。鼎香楼若真的保不住……就算了。家里还有些积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强。” “不可以!” 祝莺从母亲怀中直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她自己就是个厨师,太明白一家属于自己的店对厨师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这是传承了百年的祖业,是祝家几代人的根。若非走投无路,谁舍得亲手斩断自己的根? “我会想办法的。”她握住母亲的手,目光灼灼: “一定会有办法的。” 祝母只当女儿说的“办法”仍是想着与江家联姻,眼底又漫起化不开的愁绪。 祝莺却已想起今日的计划,她不再贪恋这片刻温馨,利落地站起身:“妈,我约了人,先出门了。” —— 祝莺确实有事,她约了好朋友“小鱼”见面。 小鱼全名陈思虞,是祝莺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陈家做红酒生意,店面就开在鼎香楼隔壁,同时也为鼎香楼供应酒水,两家既是多年邻居,也是生意伙伴,关系十分亲密。 两人约在一家常去的甜品店。祝莺赶到时,陈思虞已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朝她挥手:“这里!”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股温暖而强烈的亲切感从心底涌起。祝莺快步上前,刚坐下就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她最爱的杨枝甘露。 “哎,你昨天后来去店里了吗?我被我爸叫走了,没顾上问你后续。”陈思虞挖了一勺蛋糕,关切地问。 “没事,都已经处理好了。”祝莺摇摇头。 “那就好……对了,那你昨天见到江述白了没?” “没有。”祝莺语气简短,随即正色道:“先不说他了,我有个事想问你。” “啊?”陈思虞愣了一下。她敏锐地察觉到好友提起江述白时不同以往的冷淡,心里嘀咕这丫头是不是终于开窍打算放弃那个混账了,但很快被祝莺凝重的表情吸引了注意。 祝莺身体微微前倾:“你知道周如深吗?他下个月要给他家老太太办寿宴。” “知道啊!”陈思虞随口道: “深拓电子科技的周总嘛,这几年他生意做得挺大的。而且他家跟你家渊源挺深的,我爸说,从他爷爷那辈起,家里有寿宴、婚宴,都喜欢在鼎香楼办,算是你们家的老主顾了。” 祝莺闻言,眉头锁得更紧:“但他昨天打电话给我爸,说不打算在我家办了。” “怎么会?”陈思虞惊讶地睁大眼睛:“确定吗?” “千真万确。” 陈思虞沉吟片刻,试着分析:“那可能……可能是因为他现在生意做大了吧?寿宴不单纯是家人过寿,还要邀请很多商界朋友,所以肯定要精心挑选饭店,得选那种场地大、档次高,还能撑得起场面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自己都意识到这话的不妥,这不就是变相说鼎香楼现在的规模和档次,已经配不上周如深的寿宴了吗? 祝莺也意识到这一点,她抿着唇,神色复杂。 这事要传出去,对鼎香楼的信誉是个巨大的打击,连老主顾都放弃了,其他客人只会更不信任鼎香楼,原本就下滑的客流,恐怕会雪上加霜。 脑中思路电转,祝莺已经下了决心,她问:“你知道深拓电子科技在哪么?” “我知道啊,他家公司招牌很明显的。” ...... 祝莺站在“深拓电子科技”大楼前,仰头望着玻璃幕墙反射的蓝天白云,深吸了口气。随着旋转门走进大堂。 “你好,我是鼎香楼的祝莺,想约见周如深周总,麻烦你联络一下。” 前台是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她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祝莺摇了摇头。 “好的。” 前台拿起内线电话拨给总裁办,电话接通后,她轻声说明情况:“张主管,楼下有位鼎香楼的祝莺小姐,想找周总。” 张主管听到“鼎香楼”三个字,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昨天周总刚通知取消寿宴,现在鼎香楼的人找上门,显然是来挽回订单的。他透过窗户看到周如深正在和几位西装革履的人谈话,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就说周总出去了,暂时不回来。” 前台挂了电话,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祝小姐,不好意思,周总出去办事了,暂时回不来,您要是有急事,可以先留下联系方式,等周总回来我再帮您转达。” 祝莺的心沉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保温桶,又问:“那我可以在下面等他么?” 前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祝莺道了声谢,拎着保温桶走向休息区,就此等了起来。这一等就是整个下午。她起身接第三杯水时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三个小时,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染上暮色。 她轻轻抚过保温桶外壳。即便保温性能再好,里面的饭菜温度也该下降了不少,早已过了最佳品尝时间。 她抿了抿唇,终于起身。 前台见她走过来,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微笑。 “我先回去了,麻烦你转告周总,鼎香楼的祝莺来拜访过。” “好的,一定转达。” 第二天,祝莺再一次出现在深拓电子科技楼下。 “你好,今天周总在么?” 前台看了眼她手上的保温桶,道:“我问一下。” 她再次拨出内线,少许后,她挂断电话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周总今天也有事不在。” “那好,那我继续在下面等他。” 祝莺娴熟地在休息区坐了下来,来往的人偶尔也会看向她,但并未多关注。 这一天,祝莺还是没等到周如深下来。 第三天,她如约而至。 她已经连续三天过来了,前台有些不忍心,问张主管:“要不要跟周总说一声?” 周总母亲的七十大寿举办得很隆重,张主管一直跟着这件事,他知道之前周总取消在鼎香楼的宴会就很不好意思,表明过不想接到祝老板的来电。作为助理,他自然要为老板分忧。 想到此,张主管摇摇头,说:“不用说,让她等着吧。” 祝莺一脸等了三天,她虽未在现代生活过,但在宫廷的经历也让她知道,这并非周总每天都出去了,而是对方不想见她。 也是,想要求人,自然是求的那个人为难。 感觉到保温桶逐渐冷下,祝莺起身离开了大楼。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在附近商业区停了车,一个人心不在焉地沿着人行道漫步。 “哟,这不是祝大小姐吗?怎么,今天没去当江大少爷的跟屁虫啊?” 一个带着尖锐讽刺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祝莺回头,看清了来人——叶嘉萌,她的初高中同学。 初中时两人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可上了高中后,叶嘉萌就像变了个人,处处与她针锋相对。 最鲜明的是书里面写了之后一件事,江述白之前送给过祝莺一条项链,后来叶嘉萌也看上了这条项链,为此争夺起来,而江述白则不以为意地命令祝莺将项链给她。 自己做过的事,被人说出来也没办法,祝莺只是简短应了一声,道:“嗯,不跟了。” 叶嘉萌准备好的嘲讽卡在喉咙里,她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不由疑惑地打量起祝莺。 她扭头瞥向对面高耸入云的“深拓电子科技”大楼,顿时了然一笑:“怎么,今天是来见周总的?” “你怎么知道?”祝莺有些意外。 “这事圈子里都传开了。”叶嘉萌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群里都在当笑话讲呢。”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眼前的祝莺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羞愧或难堪,只是浅浅呼出一口气,眼神更加坚定。 她就知道,这事会成为鼎香楼就此衰败的象征,所以自己必须想办法挽回。 叶嘉萌看着祝莺出神的模样,忽然坏笑:“看你这样,是没见到周总吧?周总生意繁忙,哪有空见你这种小姑娘。” 她话锋一转,带着施舍般的语气:“你想不想见他啊?” 祝莺一怔,立刻正色看向她:“你有办法?” “当然!”叶嘉萌得意地扬起下巴: “这周末有个商业晚会,就在我家酒店举办,周总也会出席。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心一软,就带你进去了——” “求你!” 祝莺毫不犹豫,迅速握住了她的手。 叶嘉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