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冠》 第1章 天国之石（1） 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沉寂的夜空，红蓝色的警灯交相闪烁，在未来城的街道上飞速流淌。 警察正在展开一场地毯式的搜捕，他们的目标是一名身穿破旧夹克、戴着黑色面罩的少年。 三个小时前，这名少年从世博会展厅中盗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 警方放出数台无人机，竭力咬住他的行踪，沿着城市的街道一路追捕，追到黎明庄园附近，一切行动不得不暂时中止。 未来城中人人皆知，这座黎明庄园里住着一位尊贵显赫的大人物，没有得到上层的指示与许可，他们谁也不敢贸然进去搜查。 此刻，月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庄园里长长的走廊。 闻骁一手扶着墙壁，凭借本能，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他浑身上下像是从水里泡过一遍，已经完全湿透了，因为疲累，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起来，可耳朵里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清晰到不像正常。 他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近乎痛苦的喘息声，当然还有外面的警笛声、喧哗声，甚至包括夜晚里某种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 这世界所有的声音，无论强弱，都清楚得就像在他耳边一样，纤毫毕现。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好像他的每一个感官知觉都在被无限放大，身体也渐渐热得快要爆炸。 闻骁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某种躁动，某种渴求，就像洪水一样在他血管里奔腾，试图冲破他的心脏、撕碎他的身体。 他为了寻找藏身之处，尝试推开这所庄园里的每一扇门，一直走到尽头，才终于推开一扇。 门“咔嗒”一声响，房门打开，闻骁正对上一整面透明的落地窗。 这里没有开灯，但月光透过窗洒落进来，光线在这一刻几乎明亮得都有些刺目了。 房间里有香烟的味道，很淡，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香。 很快，闻骁就注意到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 月光将男人的面容细细描画了出来，冷白皮肤，黑而长的眉，高挺的鼻梁，玫瑰一样的唇色，纵然没有睁眼，也能瞧出那种堪称精致的英俊。 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截颈子，随意又凌乱地挂着一条黑色蕾丝带。 他就这样安静地睡着，安静得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可偏偏月光不肯放过他，将他上身的衬衫照得雪亮，更不经意地照出一小段白皙纤细的腰，在黑暗中尤为醒目。 美得像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闻骁一时愣住，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快逃。 正当他准备蹑手蹑脚地离开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就是你，偷走了那颗‘天国之石’？” 闻骁一惊，猛地攥紧手中的骨刀。 推断出他的身份并不难，毕竟外头的警察已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私人庄园里出现一个陌生面孔，稍微一猜便能知道，闻骁就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惹得警察大肆搜捕的“贼”。 所以真正让闻骁紧张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识破了他的身份，而是这个人说话时，那种随意的、甚至有些慵懒的口吻。 仿佛一个陌生人握着刀闯入他的房间，对他而言，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 紧接着，男人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眼尾狭长，却略微下垂，这种眼形再漂亮，也会透露出一种厌世般的冷漠。 男人认真看了一眼闻骁，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一串黑色的数字编号，距离太远，并不能完全看清，但足以猜测他的出身。 男人问：“从地下城来的？” 闻骁警惕起来，将面罩从脖子拉到脸上，声音变得闷了，但掩不住戾气：“别多嘴，否则我就杀了你。” 男人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看上去才十五六岁，为什么敢偷那么贵重的东西？” 闻骁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冷声道：“关你屁事！” 男人似乎没能睡个好觉，神色还有些疲倦，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根细烟，在烟雾缭绕间，缓缓吸了一口，随后轻掸了一下烟灰。 “你来错地方了。”他又说。 “我让你闭嘴！” 下一秒，闻骁握住骨刀冲他扑去。 可那刀锋距离男人还有四五寸的时候就一下停住了，闻骁的手腕被他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一时动弹不得。 刀尖在颤抖，闻骁的瞳孔也是。 男人的左手戴着黑色手套，手套之下，手指依旧纤细修长，但触感坚硬冰冷，不像血肉，像钢铁一般。 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外表漂亮得像一只易碎的花瓶，皮囊之下却蕴藏着这么悍然的力量、这么快的速度。 两个人距离很近，闻骁死死咬住牙关，不论是想刺下这一刀，还是想要挣脱，都没能成功。 男人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朝他吐出一口烟气。 “没礼貌的小孩。”他说。 特殊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仿佛一下点燃了蛰伏在闻骁体内的**，心脏狠狠一跳，一瞬间的窒息感让他猛地喘了一口气。 某处硬得发疼。 这些身体上的奇怪反应在挤压他的理智，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只是知道，自己越靠近这个男人就越难受。 男人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注视着闻骁的眼睛，微微一怔。 闻骁的躁动更加疯狂：“滚开！” 离得近了，男人才发现少年身上湿漉漉的，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味道，他对这味道很熟悉，一下皱起了眉。 “H-29型激素溶剂？” 闻骁潜入世博会盗取那颗“天国之石”时，会场中一罐大型玻璃容器不慎打碎了，里面盛着的紫色溶液淋浇了他一身。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溶液很快就渗进他的皮肤，闻骁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死亡未曾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奇怪的反应。 比如，他的身体能迸发出更加强悍的力量，更敏捷的跳跃能力，还有身上痛觉的减轻等等，仿佛某种非人的力量在他血肉之中觉醒了。 凭借这股力量，他一次次挣脱警方的围追堵截。 可现在药效渐渐褪去，一系列副作用也随之而来。 某种说不上来的躁动在他血管里横冲直撞，身体热得像沸腾的火炉。 闻骁想将这股躁动彻底发泄出来，可又不知发泄的出口在哪儿，这让他变得狂暴，冲动，焦渴，甚至近乎发疯…… 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比闻骁知道得多，他眼睛变得黑沉沉的：“H-29比旧型号激素的副作用要大得多。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闻骁快要听不清他说的话了，眼前只有男人的薄唇分明。 看着他的唇，一种原始而汹涌的冲动自下腹窜起。 闻骁想要咬上去。 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让他喉咙里有一种异样的痒与渴。 他喉结滚了一滚。 “……放……放手……” 男人松开了他。 闻骁顿时失去支撑，一头倒在沙发上。 他难受得要死，艰难地喘着气，眼前模糊一片。 朦胧中，闻骁看到男人缓缓摘掉了左手上的手套。 那不是人手，而是一只结构精密、泛着冷光的机械义手，金属质地的手指纤细优美，在月色下泛出冷冷的光泽。 闻骁惊了一下：“你的手……” 紧接着，那只机械手摘下闻骁的黑色面罩，转而捏住他的脸颊。 闻骁被迫仰起头，对上男人极黑极黑的一双眼。 男人问他：“自己动手，会吗？” 开工！ 闻骁是攻，别站反了，年下也是一种好文明！[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天国之石（1） 第2章 天国之石（2） 闻骁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没吭声。 “听不懂？” 男人就这么注视了他一会儿，注视着他难受到痛苦的神情，也注视着他脖子里那串标志着地下城公民身份的数字编号。 终于，他用右手托起闻骁的后背，让少年仰在沙发上。 两个人面对着面。 闻骁能清楚地嗅见他身上混着烟味的特殊香气。 这气味明明很淡，却从他的鼻端钻入，钻得越来越深，仿佛要钻进他的肺中。 “我教你。” 男人对闻骁表现出来异常的耐心。 那只机械义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划过闻骁凸起的喉结，一路往下，又轻轻划过了他不断起伏的胸膛，微微颤抖的腹肌，动作慢得像是某种检视。 等他打算解开闻骁的腰带时，闻骁终于从混乱中分出一丝清醒，惊恐地抓住他那只机械义手：“你……干什么……！” “H-29会促进雄性激素的过度分泌，如果无法及时代谢，会对神经中枢产生不可逆的损伤。”他声音冷淡，“你如果不想神经瘫痪的话，就表现得乖一点。” 将那物释放出来以后，男人挑了一下眉。 或许是在意外，这东西不像闻骁的年纪一样，而是像他的脾气，同样是个凶物。 那冰冷的机械手指握上去的时候，闻骁下意识抽了一口气，又很快死死咬住牙。 “为什么……” 手指的质感坚硬，可男人的动作又足够温柔，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痛苦多一些，还是舒服多一些。 他的神志更加混乱，逐渐沉溺于中，变得无法思考，被动地承受着男人施加给他的一切。 可渐渐地，所谓的温柔就不太够用了。 一头不知餍足的兽，如果闻不到血腥与肉香，那么它还能忍受饥饿，可一旦尝到一点甜头，就会变得更加贪婪。 闻骁或许不懂什么激素，什么代谢，但他是天生的野兽，血脉里流淌着最原始的野性与欲.望，需要彻底发泄出来。 他睁开眼睛看向面前这个男人，目光又定在他的薄唇上，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吃了他。 闻骁突然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男人一惊，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轻怒，用右手掐住闻骁的脖子，以防他再靠近，用冰冷的声音警告他：“找死？” 闻骁乌黑的眸子因为忍耐而变得通红，此刻又充满困惑与愤怒，仿佛在质问—— 谁找死？ 到了这个时候，闻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遵从着本性，顶着喉咙被扼紧的窒息感，再一次亲到男人的唇上。 但这次闻骁没有停下，双手顺势掐住男人的脖子，像狮子扑向猎物一样将他扑倒在沙发上，狠狠地加深这个吻。 这也不算吻。 毕竟闻骁没有什么经验，他本能地去吮，去啃，去咬，嘴唇与嘴唇纠缠，牙齿与牙齿打架，说是撕咬也不过分。 起初男人掐住闻骁，想一脚将他踹下去，可闻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将他按得死紧。男人知道这一切都是“H-29”作祟，如果不让他发泄出来，这孩子说不定会死。 他本来不该在乎一个陌生少年的死活。 或许是因为少年来自地下城的身份有些特殊；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让他恍惚间想起来一个故人；又或许是因为今夜月色太寂寥，这点意料之外的波澜恰好填补了他的空虚…… 无论什么原因，此刻，男人没能推开闻骁。 闻骁彻底掌握主动，那只构造精妙的机械手掌也接纳了他所有的放肆，动作间带着不管不顾的蛮狠。 比起被温柔对待，闻骁骨子里似乎更喜欢这种近乎野蛮的交锋。 他逐渐有些失控，可望进男人的眼睛里时，那双漆黑的瞳仁依旧清明，不见半分迷乱。 男人的清醒让闻骁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他低头，再一次恶狠狠吻住他的嘴唇。 直到风浪平息，男人才将他推开。 他坐起身，一抬那只机械手，一片湿润就顺着机械手指的线条淌下，金属的光泽更加冰冷明亮。 男人皱起了眉，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也没有怪罪闻骁，只是沉默地取过纸巾，将每一根手指都细细擦拭干净。 闻骁倒在沙发上，喘得胸膛起伏不定，在疲倦的折磨中闭了一小会儿眼睛，身上那些痛苦的知觉才一点一点消失。 等闻骁彻底清醒，时间已滑过半个钟头。 那个男人，竟还未曾离去。 他背对着闻骁，站到落地窗前，沐浴在月色之下，重新为他的机械手戴上那一副黑色手套。 远处的警笛声更加近了，庄园外的上空闪烁起一排排警车顶上的红蓝灯光。 “走吧，从后面的蔷薇花园离开，没有人阻拦你。”他说。 闻骁这会子已经清醒，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做了堪称冒犯的事，抿了抿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可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帮我？” “谁知道呢？”男人的语气很轻，仿佛连他自己也很困惑，“或许我也想看一看，‘天国之石’失窃以后，某些人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是谁？这个庄园的主人？” 男人嗤地一笑，似乎是闻骁的猜测太过荒谬，可他也没有解释：“你没必要知道。” 说着，他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倚着窗抽起来。 月光落在他肩膀上，像落了一层白霜。 “再不走，我可就要反悔了。”他说。 闻骁站在原地，从他袖中垂下一条银链子，链子上坠着一颗鸽子蛋一样大的蓝色宝石，无数的碎钻将之簇拥其中。 即使在黑夜里，宝石仍旧璀璨生辉。 说着，他将这颗蓝宝石抛向那个男人。 男人用那条机械手一下接住，握在掌心。 “这个，送给你。” 闻骁想，这个人救了他，外面的那些警察指不定怎么为难，有了这颗“天国之石”，这个人也好应付。 男人看了一眼这颗宝石，一贯冷淡的眼睛里终于起了点不一样的情绪：“你不是为了偷它才来的吗？” 闻骁脸一冷，像是受到羞辱一样反驳道：“一块烂石头而已，有什么稀罕的？” 男人静静地瞧了他一会儿，眼色意味深长，看得闻骁都不自在了。 闻骁有点恼火：“看什么看？” 男人也不生气，冲他轻轻一笑：“对待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 闻骁想起刚才的事，想到自己竟交代在一个男人手里，越发觉得窘迫，将黑色面罩一拉，遮住脸，道：“谁要你救了！” 窗户“哗啦”一下推开，矫捷的身影一下跃入花园，只挑阴影处走，没多久就完全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 闻骁一路狂奔，离开这座豪奢的庄园，又躲过一层一层搜查，悄无声息地混入街道的人流当中，乘坐拥挤的电车，回到地下城去。 像野兽回到了丛林，地下城才是闻骁的地盘与乐园。 他借着一条窄巷的两堵墙壁，轻松跃到房檐上，继而顺着旁边一个锈迹斑斑的钢铁架子爬上去，爬到一座废弃高楼的楼顶。 站得高了，风迎面扑来。 这一刻，整个地下城都仿佛匍匐在他的脚下。 这里灯火通明，街道与巷子弯弯曲曲，彼此交通，闻骁拉上夹克衫的拉链，低低笑了一声，然后从高处一跃而下！ 自由的风在他耳边呼啸。 刚刚释放过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轻盈，闻骁就像只黑猫一样矫健敏捷，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一路往城区中心跑去。 他的下坠、攀爬、跳跃，都堪比飞翔，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闻骁来到西街“404”酒吧的对面，站在满是彩色涂鸦的矮墙上，低头看了看手表，明显在等人。 这时候，闻骁注意到一对男女从酒吧里出来，他们喝得烂醉，抱着抱着就开始热吻，一路吻到黑暗的后巷里，没多久，就传来女人放浪的声音。 闻骁：“……” 也不知怎的，他嘴唇上有点莫名的麻意，口腔里似乎还残存着混着烟味的香气，是那个男人的味道，再就是男人漂亮的眼睛，薄红的嘴唇…… 还有那只在月色中泛着冰冷光泽的机械义手…… 不得不说，在闻骁眼中，那实在美得惊心动魄。 “老大！” 闻骁吓了一跳，险些栽下去，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一声洪亮的大嗓门拉回现实。 低头一看，有两个跟闻骁差不多大的孩子。 一个胖乎乎的，身材稍微矮了一些，圆头圆脑，像个吹胀的气球，叫杨宽，外号“胖子”； 一个又高又瘦，竹竿一样，满脸小雀斑，叫庞天佐，外号“瘦麻杆。 喊闻骁的是那个小胖子。 他表情本来难堪得都快哭了，看到闻骁才好一点：“吓死我了，你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你被逮了！” 闻骁稳稳跳到地面上，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那帮废物，也想逮我？” 那个瘦麻杆皱了皱鼻子，一拳头砸在胖子肩膀上：“你他妈还说呢！要不是你随便乱碰东西，打碎了玻璃罐，惹得警报器开始哇哇乱叫，我们至于这样吗？本来能拿不少好东西的……” 潜入世博会窃取那颗“天国之石”，是他们三个一起作的案，闻骁身为他们的老大，制定了一系列周密的计划。 本来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他们一步一步按照计划，顺利拿到了那颗珍贵的蓝宝石。 结果胖子好奇心起，东摸西摸，不小心碰倒了一只古董花瓶，花瓶歪倒，正好砸碎楼下一个注满紫色溶液的玻璃罐。 当时瘦麻杆就在玻璃罐下方，要不是闻骁推了他一把，被那东西淋了一身的就是他，而不是闻骁了。 巨大的碎裂声让警报器一下响彻世博会的场馆。 胖子和瘦麻杆一时都吓傻了，只有闻骁迅速冷静下来，当机立断，决定下一步行动—— 由他负责引开追来的警卫，胖子和瘦麻杆找机会先回地下城，到时候他们在西街酒吧汇合。 如果不是闻骁够机灵，够大胆，身手也够好，他们说不定真要去蹲监狱了。 想到这里，胖子又愧疚又担心，凑到闻骁身边，将他左看右看：“老大，你没事吧？” 闻骁问：“我像有事吗？” 胖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太勇了，兄弟，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跟瘦麻杆跑的时候，看见有十几辆警车去追你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害怕。” 怎么逃出来的？ 那张俊美白皙的面孔，那条机械义手，再一次浮现在闻骁的脑海中。 闻骁耳朵有些热：“不告诉你。” 胖子挠头：“唉，都兄弟，怎么还有小秘密了？” 瘦麻杆追问了一句：“那颗蓝宝石呢？” 闻骁也不隐瞒：“随手送人了。” 反正跟老婆第一次见面就送宝石了。[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天国之石（2） 第3章 天国之石（3） 胖子和瘦麻杆俱是一愣，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么珍贵的东西，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天知道他们为了拿到那颗蓝宝石费了多大工夫！ 瘦麻杆不敢相信：“老大，你没开玩笑吧？那颗宝石要是能卖出去，够我们吃一辈子了……” 闻骁语气有点冷：“想什么呢？别天真了。” 胖子怕他们为此吵架，伸手将俩兄弟一左一右地揽住，从中劝和。 “老大说得对，拿回来也没用，我们就算把宝石拿到黑市上卖，也根本没人敢收，暴露的风险很大，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麻烦找上门。” 瘦麻杆以为胖子误会自己贪财，梗着脖子反驳道：“我只是觉得很可惜而已！再说了，我们去偷那个东西，不就是想替小六出一口气么？又不是为了那几个臭钱……” 提到“小六”这个名字，三个少年都沉默了下来，神色有点落寞和悲伤，气氛也不如刚才那么轻松。 还是闻骁先开了口，打破这份沉默：“都过去了，记住，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瘦麻杆右手握拳，捶捶自己的肩膀，示意闻骁安心：“记住了。” 闻骁问：“老爹那边瞒过去了吗？” 胖子也拍拍胸脯保证：“放心，老爹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闻骁拐进西街末尾的一间杂货店，见到老爹，正准备打招呼，对方却不由分说，冲他脸上狠狠给了一拳时，闻骁才知道胖子和瘦麻杆这俩坑货是多么不可信！ 这一拳直接把闻骁干趴下了。 老爹黑着脸，看向闻骁身后的胖子和瘦麻杆，问：“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胖子瑟瑟发抖：“没有……嘿嘿，没有……” 他心里默默嘀咕，打了闻骁，就不许打我了。 瘦麻杆也想开溜：“老爹，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还没打扫仓库呢……胖子，你怎么还偷懒呢？哈哈，快去干活！” 胖子马上附和：“哦对对对，干活，干活！” 两人一顿嘻嘻哈哈，挠着脑袋，趁机开溜，痛快地把闻骁给卖了。 随后，老爹又慢慢盯住地上的闻骁：“你呢？” “老爹。” 虽然喊着“老爹”，但其实闻骁他们跟这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老爹是这间杂货铺的老板，没有人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名字，附近街区的小孩都管他叫“老爹”。 他也不老，实际上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叔，总是胡子拉碴的，五官硬朗，一道陈旧的伤疤纵过他左边眉毛，给这张脸平添了几分野性，看上去很不好惹。 闻骁、胖子和瘦麻杆从小就是孤儿，小时候为了生存，在街头流浪，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少做，因此也是警局的常客。 直到他们三个被老爹领回家，有了一口饭吃，才慢慢走上正途。 闻骁对老爹抱有绝对的尊敬，就算被他这么一顿揍，闻骁也一声不吭，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 可他一声不吭，不代表他会认错。 老爹看他那张臭脸，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真行，带着他们两个跑到未来城捣了那么大的蛋！你知不知道一旦被警察抓住，会有什么下场？你以为那些人跟地下城的警长一样，都是那么好说话的？” 闻骁不屑一顾：“他们没本事抓住我。” “你有本事，你厉害，那你就不怕害了阿宽和阿佐他们两个？” 闻骁又回答：“有我在，他们两个不会出任何事。” “你小子很自信啊，我看什么时候捅个天大的篓子，你才知道错！” 老爹见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差点又一拳揍过去，可闻骁嘴角已经肿了起来，老爹到底心疼，没再继续揍他。 他狠狠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杂货柜台，捣腾出一瓶药水，丢给闻骁。 “消肿的，自己擦脸上。”老爹说，“还有哪里受伤了么？你个小崽子也够有种，竟敢偷到世博会上去……” “天国之石”失窃一事热度登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未来城的监控摄像头只拍到了一张嫌犯的背影，没有面容，很模糊，根本无法分辨是谁。 这张照片以巨大篇幅登上电视台时，老爹大眼那么一扫，连辨带猜地认出这是闻骁，吓得他瞪直了眼睛，他一整天都在惴惴不安。 此刻见闻骁平安回来，才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责怪闻骁也没用，何况，他也知道这孩子去偷宝石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朋友，实在没有什么好责备的。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善后。 老爹问他：“仔细回想一下，这一路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现你？那颗宝石怎么处理的？别留下什么尾巴。” 闻骁又想起庄园里的那个男人，耳朵一红，不自觉地将半张脸都缩进夹克衫的立领里，一头仰在旁边的逍遥椅上。 “都处理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你放心。” 老爹说：“你小子还挺骄傲？” 沉默片刻，闻骁又用闷闷的声音问：“老爹，我听人说，你以前在未来城工作过？” 老爹抬了抬眼皮，不置可否地说：“问这个干什么？” 闻骁道：“你知道，黎明庄园吗？” 老爹听到这四个字，眼睛一瞪：“你惹到那里面的人了？” 闻骁否认：“没有，我就是……路过的时候，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可能是那个庄园的主人。不过他没看到我。” 他说话半真半假，是不想让老爹过分担心。 可老爹表情一下严肃起来，沉声叮嘱闻骁：“别再想什么黎明庄园，也少在地下城提起，那个姓费的，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费？” “黎明庄园的主人，诺德森伯爵，费默生。” 老爹叼住檀木烟斗，一边抽一边解释。 “未来城中有名的大贵族了，以前家族里出过不少高级军官，功勋卓著，由联邦女王罗莎琳德一世特授伯爵爵位。这个人仗着自己家世雄厚，在未来城中呼风唤雨，很有些手段，不过那个性格真是不敢恭维。” 闻骁听老爹这语气，跟真眼见过费默生似的：“你还认识他？” 老爹立刻呛了一口烟，不断咳嗽了几声：“谁说的，我能认识那种大人物？” 闻骁狐疑地盯着他，很快，又认同地点点头：“也对。” 语气里的轻视，让老爹很想用烟斗敲烂这小子的头。 “所以你看见费默生了？那可真是晦气，等下去跨个火盆。” 闻骁：“……你好像很讨厌这个人？” 老爹毫不否认：“非常讨厌。” 闻骁却觉得那个男人不算讨厌，嘟囔了一句：“可你又不认识他。” 老爹瞬间不耐烦起来，拿烟斗敲敲柜台：“专门跟老爹顶嘴来了是吧？快滚蛋，去，把后边的仓库给我清点一遍，清点不完，不准吃饭。” “收到。” 闻骁从椅子上跳起来，准备去干活，刚走没两步，又晃回到老爹面前来。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什么伯爵，他的左手是怎么残废的？” 听他这么问，老爹脸色一变，握着烟斗的手都僵了。 闻骁奇怪道：“老爹？” 就这样停了一会儿，老爹将檀木烟斗搁下，神色沉重：“如果你见到的是左手残废的那个人，那他不是费默生。” “什么？” “是‘伯爵的猎犬’，纪寻。” …… 黎明庄园。 纪寻站在落地窗边，沉默地望着一辆接着一辆黑色老爷车驶入林间小道，很快，门外传来女仆的声音—— “纪先生，伯爵先生回来了。” “知道了。” 纪寻穿上西装，准备下楼迎接。 可正当他低头系袖扣的时候，房门被一下推开，纪寻回过头去，正撞上费默生一双笑眼。 比起未来城的其他上位者，费默生还相当年轻，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一头华丽耀眼的金发，五官混着异域血统般的深邃。 这么一个人合该是个标准的斯文绅士，可怪在他长相偏阴柔凌厉，深碧色的眼睛天生带点微妙的邪气，就算是笑，都让人感觉后颈冷飕飕的。 不过他对纪寻却是笑得格外灿烂，双手杵着一根银色手杖，就站在房门前，等着纪寻来迎接。 纪寻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说：“你回来得早了。” “早点见到我不开心么？”费默生笑容透出一些罕见的孩子气，“这位先生，如果我能变出一张黑桃Ace，可以邀请你陪我一同出席今晚的舞会吗？” 纪寻还没说话，费默生就抬起右手，手指一拢一展，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凭空变出一张崭新的扑克牌，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纸牌一翻，正是一张黑桃A。 第4章 天国之石（4） 纪寻眼睛里浮上一些惊讶。 “对，就是这个表情。”费默生明显开心起来，眼睛轻眯了一下，“也不枉我在飞机上练习那么久。” 就算是专业的魔术师，要掌握变牌的技巧与速度，也需要一段相当长时间的练习，而费默生不过用了一个单程的时间。 纪寻说：“看来洛城的魔术之夜一定很精彩，都能让你对魔术产生兴趣了。” 这一周，费默生都不在家，而是接受菲洛公爵的邀请，飞往洛城，观赏了一场盛大的魔术表演。 观看表演倒是其次，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与菲洛公爵会面，跟他签订一宗石油资源开采的大项目。 关于项目的细节，是之前在会议桌上就敲定好的，这次接受邀请去看什么魔术表演，不过是表达一下双方诚恳合作的心意。 费默生本来打算带着纪寻一起去，可纪寻却想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阵时间。 不去思考工作，不去关心任何人。 费默生难得见纪寻想偷一次懒，很乐意许给他这样的特权，将整个黎明庄园都交到他手上。 纪寻为了能享受独处的时光，甚至给黎明庄园的下人与警卫放了一次为期三日的小长假。 这也是那一晚闻骁为何能轻易闯进黎明庄园的原因。 纪寻倒是度过了一次轻松的假期，可费默生的洛城之行就不算太愉快了。 没有纪寻陪着他，费默生时不时就会想念他。 费默生放开那根手杖，任由它坠落在地，空出来的双手慢慢捧住了纪寻的脸。 “变魔术这种骗人的小把戏，我可没什么兴趣，就想学来玩玩，哄你开心一下。” 说着，他凑近纪寻，鼻尖若有若无地挨蹭着他的，像是某种暧昧的勾引，抑或着某种无声的询问。 费默生声音低哑了几分：“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纪寻微笑，给出标准的回答：“很想。” 庄园的仆人，还有那些跟随在费默生身后的保镖，见状一致默不作声，识相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门被轻轻地带上。 费默生想纪寻想得狠了，索性手指伸入他的发丝间，凶狠地亲吻上去。 吻得狂热，没有休止。 他将纪寻抵在门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开始纠缠得十分肆意，没多久，他又变得温柔起来，细细碎碎地吻着纪寻，从嘴唇到耳朵。 他们像恋人一样接吻，纪寻给予他想要的一切回应。 唇齿分合间，纪寻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像黑猫一样的少年，想起与他青涩莽撞的吻，一时走了神。 费默生观察力出奇地敏锐，衔住纪寻柔软的耳垂，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你有些心不在焉。” 纪寻坦然道：“我在想，该怎么跟你报告昨晚的事。” 提到正事，费默生没再继续与他亲吻。 纪寻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杖，双手递还给费默生。 费默生接过来，慢慢走向沙发。 他走路时肩背的曲线绷得笔直，仪态倨傲，可却难以掩盖蹒跚的步伐。 虽然不那么明显，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位伯爵大人的右腿有些残缺。 纪寻帮他脱掉燕尾服，听费默生问：“听说，你放了一只小老鼠进来？” 费默生扯开领结，解开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终于能放松似的，痛快地呼出一口气。 “昨天警察总长打电话过来告状，说那个盗走‘天国之石’的小贼藏进了黎明庄园，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纪寻说：“抱歉，这是我的失职。” 要不是他吩咐警卫去度假，只留了一队人手在庄园巡逻，那名像黑猫一样的少年也没有机会趁虚而入，闯进这里来。 不过费默生倒不介意这回事，手指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敲了一敲。 纪寻收到示意，顺从地坐到费默生身边去。 纪寻头发有些长了，费默生随意挑起一绺，捻在指尖把玩。 “所以，你是怎么处理那只老鼠的？”他问。 纪寻回答：“放了。” “放了？” 纪寻语气冷淡：“天国之石失窃，有个人至少一夜都没能睡个好觉了。” 费默生知道他口中这个人是谁—— 未来城的副市长之一，成泰。 这次世博会就是这位副市长在幕后主办的，成泰一手拉起承办方、合作方与投资商，还代表市长，亲自出席了开幕仪式。 为了给世博会增添声色，甚至还请出价值不菲的“天国之石”作为展览项目之一。 据说，这次世博会顺利落幕以后，这颗“天国之石”将会交给未来城中最著名的宝石工匠，由他们精心打造成一枚戒指，作为下一届全球搏击竞技联赛（Pankration World League，PWL）的冠军戒指。 足以见得，这颗宝石多么贵重。 可现在，“天国之石”却失窃了，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尊贵的副市长已经急成了什么样。 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 纪寻心情十分愉悦，微微抿着笑，侧面看上去，这张脸越发白皙清俊。 费默生很好奇：“你什么时候跟成泰结下梁子了？” “他嘲讽过您的残疾。”纪寻回答，“羞辱您，就等于羞辱我。” “就为这个？”费默生笑了，握住纪寻那只机械义手，摘下他的黑色手套，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虔诚一吻，“纪寻，我们除了彼此，没有什么值得在乎，不必将那些蝼蚁放在眼里。” 纪寻：“不过有人需要为他说出的每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付出代价。” 费默生挑了挑眉，认同道：“这倒不错。” 纪寻说：“警察厅那边，我会去应付。” 费默生懒洋洋地回答：“让他们去死好了，警察厅那群人还没资格直接跟你对话。随便找个人去办，因为今天你只有一个任务——留下来陪我。” 他似乎很累了，一头歪倒在纪寻身上，枕着他的腿，闭上眼睛休息。 没多久，费默生抬起手，指尖又变出那张黑桃A，他没睁眼，可唇角已经勾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还有，陪我去应酬晚上的舞会。” 这次纪寻也笑了，右手附在心口，答应道：“愿为您效劳。” * 未来城有着“不夜城”的美称，黑夜降临以后，这里霓虹灯依旧闪烁通明，将整个城市照成黑暗中最璀璨的一颗星。 这场舞会在未来城的第一高塔“空中花园”上举办，名流云集，交杯换盏间，都是欢声笑语。 费默生不太喜欢这样过于吵闹的场合，单独坐在露天的观星台上抽雪茄，偶尔纪寻会引人过来，向他敬一杯酒。 能让纪寻带到他面前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有着潜在的利益可图。 比起费默生，纪寻在这种场合可谓是游刃有余。 不论面对的是什么人，纪寻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微笑、绅士的风姿，不会令任何人局促难堪。 那些贵族小姐们也会跟他调笑，他总能在不失礼仪的前提下，说出几句令人心动的漂亮话，到最后她们通常不是用羽扇掩面低笑，就是羞得脸红。 如果谈得愉快，纪寻还会摘下手套，诚挚地邀请对方共舞一曲。 不认识纪寻的，第一次看到他手套下的机械手，大多数要发出低低的惊叹，又很快说一声“抱歉”。 纪寻却不介意，微笑地回答：“这是我战斗过的勋章，希望您不会嫌弃。” 面对这么一个坦荡又优雅的绅士，喜欢都来不及，又有哪个人会嫌弃？ 观星台与舞池之间隔着一道玻璃，费默生感受着夜风拂面，托起下巴，专注地欣赏舞池里的纪寻。 这是他一手养育出来的“夜玫瑰”，此刻正为了他，在这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上盛放。 费默生越欣赏，越想过去嗅一嗅他身上的香。 可是没多久，这样美妙和谐的氛围就被一阵骚乱打破了。 一个人怒气冲冲，试图闯进舞会，被警卫几番阻拦以后，他脸色变得激红，吼道：“让我进去，或者让纪寻那条狗出来见我，否则谁也不要好过！” 第5章 天国之石（5） 来者是那位未来城的副市长，成泰。 他脸上戴着一副方框眼镜，身材瘦高，一身做工高档精细的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怎么看都是一副标准的精英形象。 但此刻大吼大叫、狂乱发疯的样子，活像一条败犬。 成泰身边也跟着四个黑衣保镖，正在跟舞会的警卫互相推搡着，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惊扰了舞会上不少宾客。 纪寻随即抬手，招呼一名警卫过来，附耳过去，低声吩咐说：“请他到休息室。” “是，纪先生。” 空中花园的贵宾休息室也不仅仅是一个布置简单的房间。 室内摆放着模拟保龄球、高尔夫球等体育设备，牌桌、赛车等娱乐设施，在一整面墙壁凿出了一个大型酒柜，各色酒瓶琳琅满目，更远处的阳台外还有一方露天的泳池…… 总之，是一处绝佳的休息娱乐场所。 成泰被人引到这间休息室时，纪寻正站在草坪上，挥起球杆，耐心地打出最后一杆。 他不急不躁，可成泰已经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随时随地都会爆炸。 成泰握紧拳头，后背绷得紧紧的，几乎颤抖：“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成泰负责主办这一届的世博会，可作为重头展出的“天国之石”却失窃了。 尽管他勒令警方一定封锁住这一消息，可媒体消息早已铺天盖地地乱飞。 世博会的合作方、投资商纷纷要求赔偿。 钱的事还好说，最重要的是成泰身为副市长，因为此次事件，名誉与信誉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对于一个政客而言，这才是最致命的。 他不信这一切只是偶然发生的意外，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谁在整他？ 成泰最近没有跟谁结过深仇大恨，除了纪寻。 半年前，纪寻代表黎明庄园，代表诺德森伯爵，求见身为副市长的成泰，目的是想来分一分世博会这块大蛋糕。 如果换作别人，成泰自然热情欢迎，可他一向看不惯纪寻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贱民，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凭借一副好皮囊，傍上诺德森伯爵那样的贵族，就妄想着一步登天，站到他们这些掌权者的头顶上。 凭什么？ 何况，成泰之前与费默生见过几次，对方的目光总带有一种傲慢的神态，这一点令成泰记恨至今。 如今风水轮流转，竟也有黎明庄园来求他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成泰自然不能放过。 他握住世博会这张筹码，想狠狠地给这对主仆一个下马威。 所以，当纪寻微笑着询问参与世博会的资格时，成泰随手拿起茶杯，泼了他一脸。 褐色的茶水顺着纪寻的发梢一滴一滴淌落，脏了他的衬衫。 纪寻受到这样的羞辱，却依旧保持微笑，心平气和地问成泰：“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成泰讨厌他这副假惺惺的笑脸，恶声恶气地说：“我听过那些人私底下都怎么称呼你——‘伯爵的猎犬’，对不对？但我只能听得懂人话，听不懂狗叫，如果是想谈世博会的事，就请你的主人亲自来见我吧。” 他起身，将茶杯里的最后一滴茶水也浇在纪寻的头顶上，而后真就像对待狗那样，轻轻拍了两下纪寻的头。 他说：“我知道费默生走路很慢，不着急，我愿意为伯爵大人献上足够的耐心。” 嘲讽了一通费默生的残疾，成泰才心满意足，随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以为纪寻回去后，肯定会哭哭啼啼地向费默生告状，成泰还预想了费默生会怎么对付他，他到时又该如何接招。 可自那天开始，黎明庄园那边始终没有一点动静与反应，费默生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成泰还当纪寻是认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直到如今世博会砸得彻彻底底，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他才明白—— 除了纪寻，还能有谁在背后搞鬼？！ “你也不必抵赖！”成泰咬牙切齿，“我去警察厅看过录像了，偷宝石的那个人，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耐性，都是一个职业搏击选手才具备的素质。 纪寻，这样的职业选手万里挑一，但在你的俱乐部里却一抓一大把！你敢说天国之石失窃一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是吗？”纪寻挑了一下眉。 这让他又想起那个来自地下城的少年，不得不说，那一双在月色中还燃烧着明亮火焰的黑眸，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天国之石”失窃确实跟纪寻无关，他只不过帮助那个少年逃脱了警察的追捕而已，可面对成泰的质问，他也不否认了。 “就当是我做的好了，成副市长又能怎么样？” 成泰简直要被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气得发疯：“没有费默生，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能对付得了我？你不过就是一条狗，还是条残废的狗！” 纪寻放下球杆，半倚在一张赌桌上，慢条斯理地点起一根烟，身姿依然从容优雅。 “所以你现在是被一条残废的狗逼入穷巷了吗？” “你！” “一个政客，如果没办法时刻保持完美的政治形象，任由情绪主导理智，当众失态，那你下一步晋升市长的机会可就渺茫了。” 淡白的烟雾从纪寻口中徐徐吐出，随后他轻笑了一声，带着嘲讽：“不对，现在已经很渺茫了。” 成泰怒不可遏，飞快地跨步上前，双手一下揪住纪寻的领口，咬牙威胁道：“我警告你，别将事情做得太绝。” 纪寻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求？”成泰笑容狰狞，“你以为我是来求你的？别开玩笑了！纪寻，你什么来历，我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说着，他松开了揪着纪寻领口的右手，转而抚摸上他那条机械义肢。 隔着衬衫，这条机械手臂都透出一股冰冷。 成泰声音放轻了：“还记得你这条手臂是怎么断的吗？我相信那种屈辱，那种痛苦，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机械手臂连接着神经中枢，纪寻下意识的反应很快回馈到机械末端。 他的指尖轻轻一收，眼神也冷了。 成泰很满意纪寻现在的表情，这让他不再那么愤怒与挫败。 “纪寻，你如果不想自己以前那些事被公之于众的话，就好好考虑怎么帮我处理这堆烂摊子吧。否则，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得意！” 像占据上风似的，成泰还要乘胜追击，道：“对了，不瞒你说，我有幸看过那条录像，纪先生当时绝望惨叫的模样……啧啧……” 他笑着摇头，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美妙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一根球杆从他背后猛挥过来，一下击打在他最脆弱的太阳穴处！ 成泰的笑声戛然而止！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下倒在地上，他连嚎叫都发不出，耳朵里充斥着一阵尖锐的耳鸣，眼前是重重黑影，而他晕得只想呕吐。 可呕吐的**，都化成了“咳、咳”一类痛苦的呼吸声。 成泰太阳穴处已经凹陷下去一个血洞，鲜血淋漓。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上方。 高尔夫球杆还在滴血。 握着球杆的人竟然是费默生。 “你……你……敢……”成泰嘴唇颤抖，说话断断续续，“我父亲……是未来城的……**官……他不会放……” 费默生轻皱起眉，明显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能不能别再叫了？” 说着，费默生再度挥起球杆，猛地打在成泰的脸上，一下重过一下，击打的闷响也一声沉过一声。 砰！ “能不能？”趁着挥杆的空档，他低声询问。 砰！ 血与肉迸溅，鼻梁不是鼻梁，眼珠不是眼珠，仿佛那不再算个人了，只是块烂肉。 “能不能！” 费默生眼中森寒，形如恶鬼，藏在他骨子里的暴戾几乎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砰！ 最后一击发泄似的打下去，地上那块“烂肉”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费默生喉咙里滚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才将那根血淋淋的球杆撂下。 周遭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见费默生的喘息声。 一些血也迸溅到费默生的手上，他嫌恶地看了一眼：“真该死。” 费默生杀人的时候，纪寻一动不动，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直到此时，他才上前，将自己颈间的领带扯下来，递给费默生，让他擦一擦手。 费默生似乎对纪寻有些不满，没有去接：“你让他说太多话了。” “那也没必要亲自动手。” 纪寻索性主动握住费默生的手，低下头，仔细拿领带帮他擦拭那些肮脏的血污。 对于纪寻的主动，费默生很愉悦：“没办法，谁让他那么该死？敢拿过去的事威胁你。” 纪寻没纠结太多，冷静地说：“我来善后。” 费默生笑眯眯的，沾血的手又掐住纪寻的脸，故意要弄得他像自己一样脏。 殷红的血给纪寻的俊容添了些诡异的艳。 “纪寻，你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我杀人，你放火，多么般配，所以为什么他们只称呼你是‘伯爵的猎犬’，却不称呼你是我的爱人呢？” 费默生按住纪寻的后颈，凑过去，在他冰冷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处理掉他。”费默生说，“我先去换一件礼服。” “是。” 费默生离开后，纪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成泰，安静地抽了一支烟。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了。 成泰被两个人架着，抬上这里最高的天台。 他们将成泰的尸身搁在天台边缘，往下一翻身就是万丈深渊。 纪寻从黑暗的阴影里徐徐走出来，冷风吹拂起他的衣摆，乌黑的眼，苍白的脸，在夜色下像一只显相的恶鬼修罗。 也许是风的原因，早就昏迷不醒的成泰突然找回了一点意识，可他已经不能动了，血肉模糊的五官里只有嘴巴还在颤抖。 “救……放过……我……” 纪寻认真打量着成泰，欣赏他在临死前哀求的模样，等他燃起生的希望，再冷冷吐出两个字：“去死。” 就像踢开一颗挡路的小石子那么轻易，他将成泰的身体踹下了天台。 身后还站着两名纪寻的心腹。 纪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宝石盒，抛给其中一个人，道：“拿着它去找警察总长，就说，副市长成泰在空中花园跳楼自杀了。” “是。” 此时此刻，纪寻脑海里忽然浮现成泰生前的一句话—— 「我去警察厅看过录像了，偷宝石的那个人，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耐性，都是一个职业搏击选手才具备的素质。」 那个少年么？ “等等。”纪寻唤住他们。 “请纪先生吩咐。” 纪寻沉声说：“再问警察厅要一盘录像带。” 第6章 试训邀请（1） 天国之石被盗的风波还没有平息，副市长跳楼身亡的消息又平地起惊雷，闹得满城风雨。 三天后，警察厅总长亲自召开新闻发布会，向所有未来城的公民通报警方的调查结果—— 天国之石失窃以后，副市长成泰引咎自杀，对此警方深表痛心与遗憾，并在第一时间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 经过这些天日夜不懈的努力，专案组已于昨日将盗贼缉捕归案，追回了那颗遗失的“天国之石”，人赃并获。 至此，案情圆满告破。 “天国之石”是纪寻交给警察厅的，所谓的“盗贼”不过是从牢里找了个死刑犯冒充的，成泰引咎自杀更是胡说。 一切的一切都是谎言，但对于未来城的公民而言，这却是一份堪称完美的答卷。 * 此时，偌大的房间中，一块巨幅屏幕铺满整面墙壁。 屏幕里，警察总长一身笔挺的白色制服，面对镜头，神情意气风发，正接受着各路记者的采访。 按下遥控器的开关，屏幕一下熄灭，此刻屏幕又变成一块完全透明的落地窗。 玻璃之外是黄昏的天空，霞光万里。 纪寻刚刚沐过浴，**着上身，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晚霞，一边安装上那条机械手臂。 他身后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礼盒里面装着一些手工做的中式茶点。 不多时，一只手探过来，将礼盒打开，先是拈起一块茶点塞到嘴巴里，又随手一拨，发现这礼盒下竟还藏着一个暗层，八根金条整整齐齐地陈列其中。 这是警察总长派人送过来的礼盒，为了向纪寻表示谢意。 “出手真够大方的。” 说话的人名叫周飞，留着寸头，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背心和工装裤，肌肉线条异常明显。 身材健壮得有些可怕，可他长得浓眉大眼，一副磊落刚正的相貌。 周飞将金条拿起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笑着说：“你送给他这么大一件功劳，说不定这位总长大人明年能顺利成为议会议长的候选人之一。” 周飞越来越能明白费默生为什么如此器重纪寻了。 只从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纪寻办事的手段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周飞感慨道：“难怪伯爵愿意把整个搏击俱乐部都交给你打理，我真是佩服。” 纪寻可不吃他这一套奉承。 “有时间来恭维我，不如多去青训营转转，操练一下那些年轻的小毛头。” 纪寻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下届搏击联赛，如果青训营再输送不上来年轻的血液，伯爵一定会认真考虑洗牌换人的事。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做教官，回到伯爵身边继续当他的警卫好了。” 周飞身为青训营的首席教官，被纪寻这么一说，好像正时时刻刻面对失业的风险。 他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挠着头说：“青训营那一茬苗子里，的确有很多资质不错的小孩，但资质再不错，也需要时间培养嘛。” “所以，你培养了吗？”纪寻淡淡地质问。 “嘿嘿，正在努力，正在努力。”周飞呲着牙尬笑两声，“你今天怎么有空到俱乐部来了？晚上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喝两杯？” 纪寻：“不了，我要等一份报告。” 周飞：“什么报告？” 纪寻眼色微深：“评测报告。” 从警察厅取来那盘录像带里，一共记录着三段影像资料，全都是那名黑衣少年逃脱警方追捕时的行为轨迹。 当纪寻看到那道黑色的小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全力奔跑，从将近十五米的楼顶一跃而下，就地打了个滚，便稳住重心，继续向前逃窜时，他就将这份录像带交给了俱乐部的数据分析中心，由专业的数据师进行评测。 对这份报告，纪寻等得极为耐心。 这一晚，周飞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而纪寻则安安静静地玩了一晚上的魔方，一夜未眠。 历时一天一夜，这份评测报告终于赶在黎明之前，送到了纪寻手中。 纪寻快速地看过之后，沉默片刻，伸手将沙发上的周飞推醒，让他一并来看一看。 这时连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周飞没睡饱，一脸起床气，不禁抱怨纪寻：“到底什么报告，就不能等我睡醒再看吗？” 抱怨归抱怨，周飞还是睁开了眼。 一开始他只是随便翻翻看，直到翻了两页以后，周飞不自觉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后背渐渐挺直，眉头也拧得越来越深。 这份评测报告直接把周飞看精神了，他惊讶地询问纪寻：“这些数据是真的吗？哪个小子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纪寻一言不发，后背抵在那面澄净的玻璃墙上，低头点燃一支香烟。 清晨的第一缕光跃出云层，透过玻璃照了进来，金粉一样铺洒在纪寻的肩膀上。 这一缕光，亮得像是某种希望。 纪寻的沉默并没有打击到已经兴奋起来的周飞。 他忍不住大喊：“纪寻，这是个格斗天才！我要见他！” * 地下城，西街，“404”酒吧。 酒吧里那台小电视机正在转播一场小型搏击竞技赛的决赛。 激情澎湃的解说点燃了看客们的热情，他们一边喝酒，一边为着各自喜欢的选手呐喊助威。 喝彩声和唏嘘声此起彼伏。 啤酒的泡沫在玻璃杯的碰撞中飞溅。 今夜生意红火，酒吧临时缺人手，瘦麻杆跑来做半天的服务员，赚个外快。 他刚给每一桌送去一杯今日特酿的冰啤酒，回后厨的路上，忽然被人一把拽进黑暗的角落里。 瘦麻杆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胖子，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干，胖子，别吓人！” “别叫。”胖子嘘道，“老大让我问你，那个酒鬼罗杰斯来了没有？” 瘦麻杆指了指酒吧里的一个卡座：“早来了，我都盯他半天了。什么时候动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胖子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明显已经喝上头了，一张粗暴的脸涨得通红。 正是他们要找的人，醉鬼罗杰斯。 此时的罗杰斯醉得舌头都大了，还在跟身边的酒友吹嘘：“没办法，你知道的，有时候女人不打，她就学不会尊敬你。” 酒友窃笑：“这么说，你又打你老婆了？” 罗杰斯神气地说：“我把她打成了一个猪头，哼哼，上班要看老板的脸色，下了班回去，还要看一个婊子的脸色，有这样的道理吗？谁也没资格管我！” 罗杰斯爱喝酒，喝醉酒以后经常殴打他老婆一事，在西街不是什么新闻。 有一次，罗杰斯的太太甚至在寒冷的夜晚像垃圾一样被他丢出了家门，而这一幕，正好被闻骁他们三个撞见。 胖子看到罗杰斯太太鼻子、嘴巴都在流血，有点可怜这个女人，扶她到一旁的台阶上坐着。 罗杰斯太太将脸埋在双手里，一直哭、一直哭。 胖子和瘦麻杆都是小孩，面对一个哭泣的女人，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只有闻骁叹了一口气，把自己身上那件黑色夹克外套脱下来，披在瑟瑟发抖的女人肩膀上。 可他嘴巴里没什么好话，十分冷酷地告诉她：“哭是没有用的，不想被打，那就去跟他拼命。” 罗杰斯太太仅仅设想了一下这个可能，就恐惧地一直摇头。 “你害怕他？可能你不相信，但你老公就是个软蛋，只会对着女人挥拳头。” 可对于罗杰斯太太来说，她的丈夫就像一头不可战胜的野兽。 闻骁看她一直在发抖，又说：“五十块，我们可以替你教训他，让他以后永远不敢再打你。” 罗杰斯太太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了闻骁的建议，嘴里还忍不住帮自己的丈夫辩解，说“他平时对我很好，今天只是喝醉了”。 闻骁冷冷地哼了声，没再多管闲事。 直到罗杰斯太太再一次挨了打，受的伤比以往都要重。 她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丈夫活活打死。 所以这回，她找上了闻骁他们。 见面时，她整张脸都用面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左眼眶已经淤肿得看不清楚东西，可想而知面纱之下还有多少伤痕。 她的手都在颤抖，犹豫了很久，才向闻骁递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请你们，帮帮我。” 闻骁收下了。 所以今天他们就是为了痛扁罗杰斯才来的。 胖子看到卡座里的罗杰斯正挥舞着拳头大吼大叫，不禁皱了一下鼻子。 “等他出去就动手。”胖子说着，将怀里的纸袋塞给瘦麻杆，“快把衣服换上，我和老大在后巷等你，把罗杰斯带过来。” 瘦麻杆察看着纸袋里的红裙子，脸色十分不好看：“又是我？” 胖子说：“难不成我来？可是罗杰斯太太说，他不喜欢胖女人！” 瘦麻杆有点不满道：“……怎么不让老大扮女人？” 胖子拍拍瘦麻杆的肩膀：“要不你跟他商量商量？” 瘦麻杆抬头想了一下闻骁那张臭脸，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直等到比赛结束，罗杰斯才醉醺醺地走出西街酒吧。 瘦麻杆已经换上了那条红裙子。 他身材本来纤瘦，长得清秀，皮肤也白，戴着一顶同色的黑纱礼帽，遮住一半的面容，只露出涂了劣质口红的嘴唇，一眼看上去仿佛就是个艳丽的应召女郎。 他一直尾随在罗杰斯的身后，瞅准时机，才装作“不小心”似的，撞进罗杰斯的怀抱里。 两个人拉拉扯扯，没多久，罗杰斯就从一脸的愤怒变成了一脸的笑容，还色眯眯地捏了一把瘦麻杆的屁股。 瘦麻杆浑身一个激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勾引着罗杰斯走进一旁黑暗的小巷子里。 罗杰斯嘴里喊着“甜心”、“宝贝”，摇摇晃晃地追了上去，正要将小美人抱进怀中，好好亲热一番，却意外扑了个空，身子失去平衡，一头栽在地上。 他一头雾水，晃了晃发昏的脑袋，抬头望向巷子深处。 那是最黑暗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金属制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黑暗中亮起一簇小小的蓝色火苗，照亮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戴着面罩，但眼睛乌黑冰冷，如深渊一般。 等罗杰斯察觉到情况不对时，胖子已经从后面拿麻袋套住了他的头！ 瘦麻杆用变了声的嗓音骂道：“让我来，这个狗杂种，摸我屁股！” 很快，巷子里传来砰砰乓乓的声音，拳头打在肉上，罗杰斯被揍得嗷嗷痛叫、不断辱骂，几分钟后，罗杰斯喊也喊不出了，就只剩下低低的哀嚎。 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很偏僻，没多少人路过，就算有，听到打斗声也没人敢靠近，都是扭过头匆匆离开，生怕走慢了。 闻骁全程没有说话，把罗杰斯痛扁一顿之后，又在他身上左翻右找，找到了他口袋里的钱包。 钱包到手，他跟胖子和瘦麻杆打了个手势。 胖子和瘦麻杆见好就收。 三个少年迅速离开巷子，随后默契地分成三路，各自逃走。 罗杰斯一边骂一边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追，却不知道该追谁，很快两眼一黑，昏倒在巷子口。 胖子和瘦麻杆都是往家的方向跑，只有闻骁拐去了熙熙攘攘的闹市区。 他在大街小巷来回绕了两大圈子，确定自己在几个主要街道的监控下露过脸，才优哉游哉地回了西街。 路上，闻骁孤身穿过一条满是垃圾与污水的小道，旁边是一栋废弃大楼，杂草丛生。 走着走着，闻骁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这份能嗅出危险的敏锐仿佛与生俱来。 他竖起耳朵，听见夜风吹得四周一丛丛杂草在飞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快，他转过身去，问：“谁？” 那个黑暗中的身影仿佛没想着躲藏，径直走向了闻骁。 闻骁冷冷地打量着这个人。 是个生面孔，留着利落的寸头，穿一件黑色短袖，露出两条极富力量感的手臂。 他衣着简单，但使用的面料很上乘，颈间没有代表地下城公民的数字编号，这代表他不是地下城的人。 那么…… 是未来城的？ 难道因为天国之石失窃的事？那群警察又查到他头上了么？ 周飞一脸友善的微笑，抬起右手冲他打了个招呼：“你就是闻骁？” 见对方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闻骁一下警惕起来，眼睛迅速巡视四周，观察这个人有没有带着帮手。 确定对方只是一个人后，闻骁说：“找死？” “怪不得连他都说你没礼貌。”周飞歪了一下脑袋，好奇地问，“你这个‘骁’，是嚣张的嚣吗？” 闻骁手中瞬间转出一把骨刀，横在胸前，恶狠狠地盯向周飞：“是削你全家的削！” 第7章 试训邀请（2） 闻骁断定来者不善，不说废话，手中骨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 周飞没想到这小子敢直接出手，而且速度疾如闪电。 他一个侧身，险险地躲过闻骁劈下来的骨刀，立刻挥出一拳，揍向闻骁的脸。 闻骁对这招早有防备，弯腰躲过这一拳，又瞬间撤开好几步，与周飞拉开距离。 周飞见闻骁的招架和拉扯做得极好，一时很惊喜：“好小子，看不出来还有点真本事。” 刚才那拳一挥过来，闻骁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好惹的，他冷声问：“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这时候想好好说话啦？”周飞握了握拳头，摆起出击的架势，哼笑着回答，“晚了！” 他想摸一摸这小子的底，态度认真起来。 周飞身为一个搏击俱乐部的教官，格斗技巧当然娴熟，一出手就要直击对方弱点，极具目的性与侵略性。 闻骁跟他比，当然很差，动起手来全靠多年街头打架的经验，只懂得见招拆招。 可闻骁反应足够机灵，下手又狠，加上周飞这边为了试探他的实力，更希望他能多出几招，所以并没有使出全力进行绝对压制，因此双方一开始还能打个有来有回。 但始终占不到上风，对于闻骁来说就是落了下风。 他的体能在快速下降，而对方的呼吸却始终保持着有规律的节奏。 再这么打下去，迟早要输。 闻骁不是恋战的人，眼珠左右一转，瞄准旁边那座废弃大楼，拔腿就往大楼里跑。 “你跑什么？！” 周飞立刻追上去。 他沿着连护栏都没有的楼梯往上跑，追逐着闻骁那堪比野豹一样矫捷的身影，一层楼一层楼地爬，一圈走廊又一圈走廊地绕。 追到第五楼，一直回荡在周飞前方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周飞一时追丢了闻骁。 他很快放慢脚步，调整呼吸，仔细听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说：“别跑啊，小子，再出来玩玩嘛。” 忽地，周飞听到从四楼传上来一阵儿小石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动静很细微，可周飞耳朵太灵，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下去，正想着，这少年还是太稚嫩，露出马脚也不知。 “我看到你了。” 正当他全神贯注搜索着闻骁的方位时，一道黑影却从他的上空，猛地扑了下来！ 周飞大惊，意识到自己轻敌了，然而再想躲闪也来不及，那把骨刀随着闻骁一起落下，从周飞的肩膀划到前胸，一下划出一道纵深的伤口。 周飞和闻骁双双跌倒在地。 新鲜的对手、久违的痛感、迸溅的鲜血，一切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周飞的神经。 “妈的，你个小崽种！” 周飞咒骂一声，这回他使出全力拧住闻骁的手腕，将他手中的骨刀卸下，朝这小子脸上砰砰揍了两拳，提膝一脚，将闻骁整个踹翻在地。 一套动作下来，闻骁毫无还手之力，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摩擦着水泥地面，滑出去足足四五米。 他疼得胃都在抽搐，险些呕出一口酸水。 涣散的视野中，闻骁看到，有一扇破旧的玻璃窗户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他不敢再恋战，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头撞破窗户。 霎时间，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 每一片都折射出冷冷的光，在黑夜中，如同漫天的碎星。 闻骁的身影就从这“碎星”当中坠落。 他从四楼跳到三楼的阳台，然后再一跃而下，落到地面。 正当闻骁以为那个男人不会再追时，仰头一看，周飞却从高楼上直接跳下来，平稳落地，身体重心没有过一点摇晃。 闻骁一惊，扭头就跑。 可周飞这回没轻易放过他，一把掐住闻骁的后颈，将他彻底放倒。 此刻周飞胸前那道伤口还在哗哗流血，跟这小子打架，打出周飞一身火气。 他再不留情，一手按住闻骁的脑袋，将他整个侧脸都硬摁在脏污的泥地里。 周飞吼道：“臭小子，还想跑？再跑个试试！” 闻骁既不求饶，也不耍赖，死死咬着牙，眼睛充起血来，跟个发狂的困兽一样，不断挣扎反抗。 周飞没想到闻骁落败以后，还这般不服输，如此强烈的好胜心简直可怕。 像是天生属于自由丛林的野兽，宁愿撞死在牢笼上，也绝不甘于折辱与囚禁。 周飞都感觉自己快要按不住这狼崽子了。 两个人角逐间，一道冷淡的声音从道路前方传来：“周飞，放开他。” 周飞下意识一松手。 就在他稍微分神的空档，闻骁张嘴在他手上狠狠咬下一口。 周飞吃痛，大叫一声。 闻骁又趁机往他肚子上踹去一脚，把自己刚才受的气统统报复给周飞。 这一脚不至于把周飞踹开，但周飞却是怕了这小子身上那股几近拼命的狠劲了，赶忙放开了他。 闻骁跪在地上，嗬嗬喘着粗气，挣扎想爬起来，可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一时直不起腰。 忽然，一只机械义手递到他的面前，手指修长，在夜色中依旧泛着冷质却美丽的光。 “我们又见面了。” 闻骁一愣，抬起头来，一下撞入对方深深的眼眸里。 又是这样的月色，又是这一只机械义手，又是这个男人。 纪寻微微一笑：“如果可以的话，能邀请我去杂货铺喝杯茶吗？” 闻骁盯着他，干薄的嘴唇一抿，表情越来越严肃，眼神也越来越凝重。 …… 这不是纪寻第一次来地下城，但这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地下城并不是真的处于地下，只是比未来城的地势要低一些。 百年前，这里甚至还不叫“地下城”，而是叫“绿翡翠郡”，因为覆盖着茂密的植被，让这里从高处看像一块翡翠宝石。 可自第一次机械革命之后，未来城的大人物们将绿翡翠郡规划成新兴工业区，无数间工厂拔地而起，森林、田地都要为之让行。 工业废气开始不分昼夜地从烟囱中喷涌而出，凝成一层白白的雾气，经年盘绕在上空，遮天蔽日，让绿翡翠郡大约有半个世纪的时间没能见过天光。 这里的公民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美梦，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他们将实现财富自由，但高强度的工作与低微的收入让这份愿望变得越来越可笑。 他们开始不满，反抗，暴.乱，又一次次被血腥镇压。 随后，未来城为了强化对绿翡翠郡的管理，颁布了一条身份认证法令—— 将“绿翡翠郡”正式更名为“地下城”，对现有的每一位公民进行数字编号，以此作为个人身份的象征。 只有经过数字认证的公民，才能在地下城生活，才能获得工作机会，享受福利待遇，甚至是购物资格、使用水电资格等等。 从此往后，每一个地下城的公民，以及往后每一个出生的新生儿，都会在颈间烙上一组数字编号。 这次与闻骁再见面，纪寻还特别留意了一下他脖子上有关身份认证的数字编号。 编号采用字母数字，0-9分别对应Ο，Α，Β，Γ，Δ，Ε，F，Ζ，Η，Θ。 闻骁身上刻着“ΒΟΒΕΑΑΟΕ”，代表着20251105，最后四位是他的生日。 不过闻骁似乎误会了纪寻的目光，以为他是在高高在上地审视自己，警告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纪寻有点冤枉，但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冲他笑了一下。 闻骁看到纪寻的笑容，也不知怎么回事，更加心烦意乱，索性捂着发疼的肚子走到最前方去了。 纪寻和周飞跟着他，两个人并肩而行，后方跟着四名高大健壮的保镖。 与纪寻不同，周飞明显不太适应地下城的环境。 狭窄的石板街道，旁边就是脏污的黑色河流，垃圾都快从破烂的铁桶中溢出来，蚊蝇环绕，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如果不是太想见一见闻骁，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又脏又臭的鬼地方。 不过周飞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没有一句抱怨，眼睛一直盯着闻骁的背影。 纪寻侧首，瞧见周飞胸前那道伤口血淋淋的，询问：“还好吗？” 周飞却以为他在问闻骁，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基础差，但好在足够机灵，懂得用脑子打架，不过下手太毒太狠了，妈的，这狗崽子……” 一提起来，周飞又能感觉到伤口在疼了，忍不住咒骂一句。 “这种天生长着反骨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招进俱乐部，不是给我们带来最高的荣誉，就是带来最大的麻烦。” 纪寻笑得风轻云淡：“但值得一试。” 周飞也不得不认同：“不错。” 他们跟着闻骁来到西街。 这里的街道干净整洁很多，住宅与商店混在一处，有种特别的市井气息。 杂货店所在的位置偏僻了一点，门口木牌上挂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温暖，指引着回家的路。 但杂货店里面是黑的，没有光线。 老爹去其他城区进货了，今夜不回家；胖子和瘦麻杆估计还在外面跑，也没有回到杂货店里来。 闻骁用钥匙开门之前，回过头，拿黑黢黢的眼睛在一行人上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定格在纪寻身上。 他声音冷酷，说：“只有你能进来。” 周飞不满道：“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 纪寻抬手示意周飞别再呵斥他，随后对闻骁点点头，说：“好。” 闻骁和纪寻一前一后地走进杂货店。 闻骁第一时间没有去开灯，而是摸着黑，带领纪寻往二楼走。 纪寻倒也没说什么，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等到二楼，闻骁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开灯以后，他侧了侧身，似乎很有礼貌地请纪寻先进去。 纪寻淡笑：“谢谢。” 他从容地走进去，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 闻骁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像是在盯一个到嘴的猎物。 “这是你房间？” 等纪寻回头去看闻骁，那把一直被他藏在袖口里的骨刀一瞬间抵上纪寻的喉咙。 “现在你脚下就有个陷阱，只要我踩动机关，我保证你会立刻掉下去，摔断那两条狗腿。”闻骁目光寒得似要杀人，一字一句地威胁道，“劝你别动。” 纪寻笑得有些无奈：“陷阱这个东西就是要出其不意才好用，你不该告诉我。” 闻骁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慌张。 “记住，如果面对一个已经认定是敌人的人，别说这么多话，先让他落于不利的地位之后再谈判——我建议下次直接踩机关，千万别对我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纪寻忽地向前一步，迫近闻骁，那条机械义手一下挟住闻骁的右手臂，反手一拧，按住闻骁的后肩往下狠狠一压。 剧烈的疼痛之下，骨刀脱手，闻骁一屈膝，半边身子都险些跪下去。 纪寻还不忘伸出右手，接住那把掉落的骨刀。 他出手的速度与精准，让闻骁都来不及反应，一时间被他死死地钳制住。 闻骁越挣扎越疼：“你！” 纪寻凑到闻骁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就像在逗弄什么小猫小狗一样，笑眯眯地问：“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敌人？” 第8章 试训邀请（3） 微烫的气息落在闻骁耳朵上，他浑身一麻，汗毛都要竖起来，后背顿时激起一层热汗。 闻骁扭过头去，正对上纪寻满是笑意的眼睛。 他越发恼火，咬着牙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跑到地下城来，拿老爹和杂货铺来威胁我，又是想做什么！” 纪寻与他刚一见面，就主动提出来杂货店坐一坐、喝喝茶，摆明了已经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闻骁不怕他，却怕这帮人会去对付老爹、胖子和瘦麻杆他们。 他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的家人。 纪寻才知道自己触及了闻骁的红线，轻声问道：“你以为我在威胁你？所以你这一路上是不是都在盘算着怎么杀掉我？说实话，我倒很期待你会对我做些什么。” 他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兴奋感。 闻骁终于听出这人就是在戏弄自己，骂道：“变态。” 看他彻底炸毛，纪寻忍不住一下笑出声。 这是闻骁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笑，似乎是真正地开心了，纪寻眼睛都有了些活气，笑声低沉却充满轻松，不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漠。 钳制着闻骁的机械义手很快松开力道，纪寻转而抬手，胡乱揉了两下他的头发，说：“放心，我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怎么样。为表诚意，我可以认真回答你刚才的那两个问题。” 纪寻逐渐收起有些肆意的笑容，坐到房间里唯一一把藤椅上。 他双手交叉握着，即便只是坐在那里，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场，并不霸道，却也是生冷得不容进犯。 这简陋的房间似乎都变得局促起来。 “第一，关于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这个很简单。要想从未来城回到地下城，必须乘坐3号新源线，而地下城的公民来往于双城之间时，车站会记录每个人颈间的数字编号，你也不例外。” 闻骁用手捂住自己脖子上的数字，偏了偏头挪开视线，眼中有淡淡的不甘与耻辱。 没有人想被这样监视与管理，可谁让地下城公民天生低人一等。 纪寻继续回答：“那天我们见过面，只要推测一下你回城的时间，再从数据库中调出同时间段段新源线上乘客的身份信息记录就够了。” 闻骁并不相信：“那么多人出入，你骗谁？” “不多，性别、年龄、身高这些，都能缩小搜索范围。”纪寻说，“不过确实花了一些精力。” 闻骁可不认为自己值得这样的人花精力，除非是因为天国之石。 但他也看了未来城警察厅的新闻发布会，那样的调查结果，闻骁听了都想发笑。 他不是傻子，猜也猜得出，幕后一定是纪寻在操作，毕竟那颗宝石是他送给纪寻的。 可这件事不就算解决了么？现在纪寻又来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对纪寻那样……所以这个人想报复他？ 闻骁再次想起与纪寻亲吻时的感觉，越发心烦意乱：“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纪寻冷静又从容，“在回答你之前，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纪寻。” 闻骁说：“我知道你，‘伯爵的猎犬’。” 他故意嘲讽他的外号，试图占据上风，拿回主动权。 “哦？”纪寻用机械手轻轻杵起下巴，似乎很意外地说，“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连我的外号都知道了。” 占据失败，闻骁又快炸了：“我没有！” 纪寻忍俊不禁，却不再跟他玩笑。 他站起身，抱着绝对的尊重与礼貌，说：“正如你知道的，我的主人诺德森伯爵，同样也是金雀花王朝俱乐部的话事人。平常由我替他打理俱乐部的事务，今天贸然上门拜访，是想代表金雀花王朝，正式向你发出试训邀请。” 没有人不知道金雀花王朝俱乐部的名号，特别是在地下城。 身份上的烙印，令生于地下城的人一辈子都难以实现阶级跨越。 这种的残酷现实，让这块不见天日的地方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于是，毒品与酒精开始横行，色情与暴力成为了枯燥生活中的调味剂，而最能让地下城公民精神振奋的恐怕就是两年一度的世界搏击竞技联赛了。 因为加入联赛，没有任何身份上的限制，只要你足够出色，就算是地下城的人也有资格成为职业选手，在那种全世界瞩目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在许多年以前，就曾有一名来自地下城的选手脱颖而出，一路杀入到总决赛，差一步就能夺下象征着冠军、代表着至高荣耀的“荆棘花冠”。 虽然那个人没有成功，但从此以后，每次PWL的决赛日都将是地下城的狂欢夜。 而金雀花王朝作为一支新成立不久的俱乐部，却在过去的三年间，一共两次进入总决赛，虽然没能拿下冠军，但名号已经彻底打响，这支俱乐部在未来城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多少人为了加入金雀花王朝争得头破血流，这都不一定能进去，可如此难得的机会却轻易落在了闻骁头上。 纪寻设想过闻骁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或惊喜，或错愕，可当他与闻骁对视，却从他乌黑的眼瞳当中看到了一种出离的愤怒。 风暴在他眼底酝酿。 闻骁问：“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接受试训，加入你们金雀花王朝俱乐部？” “不错。”纪寻没预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想提的条件也尽管提，我会倾听你的意见。” 闻骁冷森森地笑了一声：“这么大方？” 纪寻说：“只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闻骁紧紧握住拳头，似是在忍耐什么痛苦的情绪，看纪寻的目光变得像看仇人。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他一步一步逼近到纪寻面前，态度张狂，锋锐，桀骜不驯。 “让我再睡你一次，这次来点真的，怎么样？” 纪寻看着闻骁那一双野性难驯的黑眼睛进攻过来，不得不一步步后退，很快就跌坐在那张小床上。 将纪寻逼到这个地步，闻骁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仿佛真要对他做什么似的，蛮横地用膝盖抵开纪寻的膝盖，侵入他腿间。 纪寻反撑着上半身，微微仰头，与闻骁四目相对。 他想，小孩进步还挺快，明明上次还是那么青涩。 两个人热的气息彼此交缠，再近一些，闻骁就能亲吻到他的嘴唇。 闻骁就这么盯着纪寻，他就是要故意羞辱，故意拒绝，想看看纪寻这种上位者会有怎样的反应。 难过？愤怒？ 都不是。 纪寻还是那样的从容，眼底甚至浮了些笑意，问他：“就只是这样？” 闻骁微微皱起了眉。 纪寻穿衬衫没有系领结，领口随意地敞开着，只在领下松松垮垮地系了一条黑色蕾丝带，凑得近了，就能看见他漂亮又性感的锁骨。 纪寻眯起眼睛，抬起机械义手，主动去解自己衬衫上的纽扣，一颗、两颗…… 直到第三颗的时候，闻骁一下按住他的手，眼中充满惊慌失措，低吼道：“你干什么！” 纪寻无辜道：“满足你的要求啊。” 闻骁简直难以理解：“对你来说，做这种事也无所谓吗？” 纪寻没回答，专注地欣赏着闻骁近乎纯净的目光，黑白分明，还不知伪饰，有什么情绪都一目了然，这让纪寻觉得，自己再这样跟他开玩笑，都有一种微妙的罪恶感。 纪寻忍不住笑起来：“抱歉，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如果想拒绝邀请，让我难堪，至少换一种方式。” 被纪寻看破心思，闻骁揪着他领口的手更紧：“你瞧不起谁？” “没有瞧不起。”纪寻机械手搭到闻骁的头顶上，随意抚了两下，温柔得令人心颤，“拒绝邀请也可以，但请告诉我一个理由。” 曾钻进他肺中的香气随着纪寻的动作又一次扑来，手臂机械的质感令闻骁心脏狠狠一跳。 他一下拂开纪寻的手：“别这样碰我！” 纪寻以为他是嫌恶自己，什么也没说，收回了手。 此时，床边墙壁上的那扇窗户一阵咯吱响，被谁尝试着挪开，很快，外面传来胖子压着嗓子低喊的声音。 “老大，老大，不好了！救命，外面怎么来了那么多五大三粗的人盯着这里？我们都没敢从正门过来，你来的时候看到了吗？他们是……” 胖子一边跟个电报机一样疯狂报信，一边拽开窗扇。 等他探头探脑地进来，却看到闻骁跪在床上，身下压着一个长相极俊的男人。 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他立刻呆若木鸡，成哑巴了。 闻骁一惊，一下从纪寻身上跳起来。 纪寻也回头望向窗户外的小胖子。 胖子冷不丁撞上纪寻那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心下一个激灵，脚下一滑，登时从梯子上摔下去。 下头瘦麻杆还顺着梯子往上爬呢，结果一个大屁股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他身上，两眼一黑，跟着胖子一起栽下去。 闻骁赶紧伏到窗户上往下看，却瞧见纪寻带来的保镖一前一后地接住胖子和瘦麻杆。 准确来说，瘦麻杆是接住了，胖子将那保镖也压得不轻。 但好在两人都没事。 闻骁松了一口气，等回头时，正好瞧见纪寻也在担心地看向楼下，还同那些保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对两个孩子无礼。 晦暗的光线映着他侧脸轮廓，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闻骁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要出门去。 纪寻见他要走，再问了一遍：“所以，为什么不想接受试训？” 闻骁背对着纪寻，慢慢握紧右手，沉声道：“不接受，很奇怪么？既然能不能试训就是你们一句话的事，那为什么不给那些真正想打比赛的人一次机会？！” 闻骁一下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奔下楼去了。 纪寻默然，又在床上坐了一小会儿，才低叹道：“这是因为什么事被迁怒了吗？” 纯情小狗硬装一回，却完全不是老婆的对手。[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试训邀请（3） 第9章 试训邀请（4） 杂货店门前，周飞正在抽烟。 胖子和瘦麻杆像两只可怜的落水小鸡，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紧张地看着面前这四个站成一列的保镖。 他们两个回到西街杂货店，远远就看见这群陌生男人把杂货店周围把守住了，顿时感觉不妙。 杂货店里面没开灯，但闻骁房间里却是亮着的，胖子就提议从后院绕过去，搭梯子爬窗户，先跟闻骁汇合，告诉他外面的情况，三个人再一起商量怎么办。 胖子也没想到闻骁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何况他们还那样的姿势…… 胖子总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谁？这群人又是谁？ 正想着，闻骁已经从杂货店里出来，看那些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胖子和瘦麻杆，他跑过去，一把将两个人拉到自己身后。 胖子和瘦麻杆见到闻骁，就跟找到主心骨一样，热泪盈眶：“老大！” 闻骁冷冷地盯着周飞他们，说：“请你们离开这里。” 周飞还以为闻骁已经接受了俱乐部的邀请，刚才都在想闻骁来到青训营以后，该安排他去哪个分队了，于是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去报到？” 闻骁说：“我又没答应。” “什么？”周飞一脸惊讶，“你没答应？” 闻骁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带上胖子和瘦麻杆就回杂货店里去，正好撞上从杂货店里走出来的纪寻。 “不用这么快就做决定，好好考虑一下，我还会再来的。”纪寻为那只机械手戴上手套，说，“另外，请代我向老爹致以问候。” 瘦麻杆和胖子注视着这个男人，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太优雅漂亮而忘记了说话。 闻骁却对他没好气：“不用你问候。” 纪寻笑笑，向闻骁点了一下头，算作告别，随后就走出了这间杂货店。 看着杂货店重重关上的大门，周飞还没搞清楚状况，问纪寻：“这是怎么回事？” 纪寻说：“他拒绝了。” “拒绝了？！怎么可能？你没跟他说我们俱乐部会开出什么条件吗？” “他甚至都没问。” 纪寻回想了一下闻骁听到试训邀请之后，那一脸厌恶到愤怒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对搏击竞技的热情以及对赢得冠军的决心，就算他有再高的天赋，也没什么用。 周飞急道：“算了，你让我去说！这狗崽子别不识好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呢！” 纪寻看出闻骁那小子吃软不吃硬了，再逼他也不会有好结果。 他近乎命令地拦住周飞：“今天到此为止，我们该回去了。” 周飞也不敢违背纪寻的意思，盯着杂货店的招牌，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吧。” * 纪寻和周飞回到未来城。 金雀花王朝俱乐部的大本营就在临近市中心的那幢双子星塔当中。 双子星塔共有两幢高楼，一高一低，并肩矗立在市区中，中间以栈道相连接，结构精巧又壮观，鬼斧神工般的建筑杰作。 周飞身为青训营的首席教官，就住在双子星塔中，方便他日常的指导训练。 纪寻则一直住在黎明庄园，不过偶尔也会因为工作在这里留宿。 眼下已近凌晨一点，纪寻没有再回庄园，与周飞分手后，他就乘坐电梯去了高塔的顶层。 经过脸部识别后，纪寻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里没有开灯，桌子上的茶点礼盒还在，落地窗外的浩瀚星空显得格外璀璨，星光倾泻进来，有一种特殊的静谧感。 一切都很安静，只有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没有纪寻的允许，不会有人擅自进到这里，除了他的主人——费默生。 没多久，浴室的门打开，费默生穿着浴袍走出来，正用毛巾擦头发，见到纪寻，笑了笑：“回来了？” 纪寻手指有些僵硬：“嗯。” 费默生将毛巾丢给纪寻，径直坐到沙发上，仰起头命令道：“过来。” 纪寻沉默地走到费默生身前，拿毛巾帮他擦拭着金发上的水珠。 费默生一直抬眼盯着他看，拿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 忽然，他握住纪寻的右手，嗅着他的手腕，说：“你身上，有下水道的味道。” “抱歉，我去沐浴。”纪寻想走。 费默生反而捉紧他的手，没让他离开，继续说：“听周飞说，你今天去地下城了？” 纪寻说：“是。” 费默生声音低低的，眼神充满危险：“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去那里，纪寻，别让我不开心，好么？” 纪寻绕到费默生的身前，单膝下跪，坦诚地回答：“就是为了俱乐部的事，周飞也知道，那确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小孩。” 费默生望着纪寻，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问：“值得你亲自去一趟？” “不是他值得，是金雀花王朝值得。挑选出最具有夺冠潜力的选手，带领俱乐部摘回荆棘花冠，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留在您身边的意义。” 费默生笑了一声：“纪寻，少拿这些漂亮话术来哄我。” 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心情却愉悦了不少。 “我可以原谅你。”费默生掐住纪寻的脸，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随后将他拉入怀中抱着，亲了一下的嘴唇，低声命令，“乖，转过去。” 纪寻又僵了一会儿，很快转过身去，背对着费默生。 费默生吻住纪寻的后颈，双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 “我只要你记住，自己吃过多少苦头才抹掉那些不堪的过去，永远不要自甘下贱。”他呼吸滚烫，而声音低哑，“地下城的事完全可以交给周飞去办。” 费默生说着，又轻轻解下那条束在纪寻颈间的那条蕾丝带。 没有了遮挡，一道类似灼烧后留下的伤痕露了出来，十分狰狞丑陋。 可纪寻却没有让步：“仅此一次，伯爵。” “这么坚持？” 费默生也没有生气，双手握着那条蕾丝带，掠过纪寻的嘴唇，鼻尖，最后勒缚在他的眼睛上。 纪寻仰起头，半靠在费默生怀中，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 落地窗外如水的星光勾勒出他五官的线条，深刻又俊美。 他嘴唇轻张，呼吸有些急促。 “就算违背命令也在所不惜的话，那么——” 费默生低下头，亲吻他颈间丑陋的疤痕，蛊惑似的声音响在纪寻耳畔。 “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寻？” 纪寻手指在轻微战栗：“我身上还很脏。” 费默生低笑：“我从来都不嫌弃。” 他一口咬住纪寻的肩膀，疼痛令纪寻皱起眉来，喉咙不觉滚出一声低.吟。 欲在燃烧，就连星河也仿佛滚烫。 第10章 试训邀请（5） 地下城，杂货店。 胖子、瘦麻杆凑在闻骁左右，把他挤在中间，三个人一齐坐在后院仓库前的台阶上。 瘦麻杆第一个忍不住，疯狂摇着闻骁的肩膀，想把他的脑子摇清醒一些：“你是不是傻啊？未来城！金雀花王朝！那可是我们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他们愿意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通过了试训，你以后就是大明星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闻骁快被他晃晕了，赶忙把瘦麻杆双手握住，说：“哪有那么简单？” 胖子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说：“就是，真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岂不是人人都能去打比赛了？那当初小六就不会被他们赶回来，也不会——” 声音戛然而止，胖子怯怯地看了一眼闻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提到“小六”，瘦麻杆也沉默了，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耷拉着脑袋。 “小六”名叫白一舟，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跟他们不同的是，白一舟不是孤儿，而是西街粮油铺子老板的小孩，家境不说大富大贵，但放在西街，白家也算富裕的了。 小时候，闻骁、胖子、瘦麻杆三个常在西街晃荡，与白一舟打过几次照面。 这位“小少爷”还主动跟他们搭过话，貌似很想跟他们交朋友。 但闻骁跟这种乖乖小孩实在相处不来，也极其讨厌白一舟总拿怜悯的目光看他们，好像他们多可怜似的。 讨厌劲儿攒多了，闻骁、胖子和瘦麻杆就合计趁着白一舟看店的时候，到他家铺子里偷米，让白一舟好好哭一场鼻子，以后少来高高在上地同情他们。 结果刚摸进粮仓，他们就被白一舟撞了个正着。 闻骁正盘算着是将这小子敲晕还是捆起来，否则他大喊大叫，招来警察，到时候就麻烦了。 可白一舟只愣了愣，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去厨房里，抱了一堆他母亲刚蒸好的馒头，全都分给他们。 白一舟说：“我妈妈说，偷东西不对，但这个是我送你们的，就不算偷，警察来了也没理由为难你们。” 闻骁从记事开始就在流浪了，在他眼里，为了生存，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就算是偷是盗是抢是争，那也都是天经地义。 可那时候看着白一舟诚挚的眼神，闻骁第一次有了羞愧的情绪。 这让他很烦躁，可也让他多了一个朋友。 虽然白一舟比他们年纪还大两岁，但按照入伙顺序，他们都喊他“小六”。 白一舟毫不介意。 后来闻骁他们受到老爹的照顾，白家也明里暗里地接济过不少，几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闻骁他们年纪小，成天游手好闲，没个正经事，还不知道未来要做怎样的人，但白一舟不一样，他从小就有自己的追求，一直梦想能加入未来城的搏击竞技俱乐部，成为一名职业选手。 白一舟也为这个目标付出过很多努力。 他身体瘦弱，却一直坚持锻炼体能，学习格斗方面的技巧。 闻骁则因为脾气臭，到处惹事，有打架方面的刚需，所以经常陪着他一起。 白一舟很羡慕闻骁天生就有那么强健的体魄，也常常跟闻骁谈起搏击竞技方面的事，一些他认为最有效的进攻方式、他喜欢的战队、他最崇拜的那位同样出身于地下城的明星选手…… 闻骁对搏击竞技并不感兴趣，但白一舟每次对他说起那些事，整个人都似沐浴在光辉中，眼睛闪闪发亮。 他从白一舟身上知道了，梦想，是像星星一样的东西。 今年年初，白一舟终于踏上了寻梦之旅，拉着行李箱跟他们告别，一脸神气地说：“我准备去未来城参加试训了，瞧着吧，说不定下次再见，就是在赛场上。到时候，你们都要来给我加油！” 胖子因为不舍得他，抱着白一舟大哭； 瘦麻杆在旁边也抹流泪，叮嘱他发达了一定不要忘了兄弟，惹得白一舟哈哈大笑。 闻骁没有哭，也没有笑。 他甚至对白一舟有点怨恨，心想，未来城有什么了不起？抛下家人，抛下一切，非要去那种地方？ 白一舟几次想跟闻骁说话，都被他那张冷酷的臭脸整得欲言又止。 闻骁一声不吭，强硬地帮白一舟拖着行李箱，送他上了电车。 电车门关闭前，白一舟望着闻骁，苦涩地笑了笑：“至少鼓励我一句吧……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爸妈都反对，我自己也很忐忑，不知道这样坚持到底对不对……所以我希望，至少你能支持我，为我高兴……” “我才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闻骁无情地回答，“试训失败了，别哭着回来就行。” 闻骁最后悔的就是对白一舟说过这句话。 三个月后，白一舟在某个深夜回到地下城，闻骁撞见他时，他行李也丢了，脸上、身上有很多伤痕，像是被欺负得很惨。 白一舟看见闻骁，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我果然失败了。” 他孤身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整个人都淹没在夜色里，这样的黑暗好像也淹没了那个为了梦想一往无前、意气风发的白一舟。 直到白一舟自杀，闻骁再也没能从他眼睛里看到当初的光芒。 也正因如此，纪寻向他提出试训邀请时，闻骁才会那么愤怒，因为他意识到—— 原来白一舟付出生命都得不到的机会，不过是这种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如果一切都来得这么轻易、这么随便，那白一舟的坚持算什么？他的痛苦又算什么？ 好像所有拼尽全力的挣扎，都成了一个笑话，白一舟死在无人知晓的夜里，像一只渺小的蝼蚁，满腔的不甘都没有呐喊出一丝声响。 闻骁将半张脸埋在立起来的领子里，眼睛里晦暗不清。 胖子知道白一舟是闻骁的禁忌话题，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小心翼翼地问：“老大，那个男的说他还会再来的，到时候你会不会答应啊？” 身为朋友，胖子当然希望闻骁能够留在地下城，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兄弟三个人永远不分开；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瘦麻杆的话何其有道理，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谁知道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面对胖子的询问，闻骁本想跟之前一样直接拒绝，可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纪寻，想起他那只机械义手，想起他笑起来时有些轻浮又有些温柔的眼睛。 这次，他没能再给出明确的拒绝。 第11章 试训邀请（6） 老爹去东城区进货，晚上去404酒吧里喝了一宿的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到杂货店。 闻骁一直跟老爹隐瞒着纪寻来过这里的事，胖子和瘦麻杆这次嘴风也很严，没透露一点消息。 几天后的傍晚，一名西街巡逻警队的警员来杂货店买点新上的香料，见到闻骁也在店里，就同他打招呼。 “呦，小子。” 闻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装什么酷呢？”那名警员一把勾住闻骁的脖子，把他挟在腋下，低声说，“对了，队长让我转告你，罗杰斯已经拘了，罪名嘛，三年前一桩财宝偷盗的案子，这还要多谢你提供的‘证据’。” 闻骁推开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那就好，告诉他，我也会履行我的诺言。” 那天他带着胖子、瘦麻杆狠狠打了罗杰斯一顿，这顶多能让罗杰斯在床上躺两天，治标不治本，等他好了，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地打他老婆。 闻骁打他，一方面是想保证那天醉酒后的罗杰斯不会再对那个已经受伤的女人继续施暴，更重要的是趁乱拿走罗杰斯的钱包。 这个钱包，才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接受委托以后，闻骁第一个找上西街警察队队长的家门，见到了队长的太太，同她谈了一桩交易。 闻骁希望她能说服队长，将罗杰斯逮捕入狱，无论什么罪名都可以，只要能限制他的自由，让他没机会再见到罗杰斯太太。 警察队长的老婆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女人，听说了罗杰斯太太的遭遇以后，十分可怜她。而西街鼎鼎有名的警察队长又是个妻管严，很听自家老婆的话。 闻骁找对了人。 何况罗杰斯醉酒后就爱闹事，警队那边隔三差五就给他烦得不行，早就想找机会整治整治他。 双方一拍即合，闻骁提供栽赃用的钱包，警队负责抓人。 罗杰斯当然是冤枉的，偷盗案跟他毫无关系，一切就是栽赃，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警察队的队长正在接受荣誉表彰，罗杰斯太太今晚也可以睡个好觉。 这名来传话的警员感觉闻骁：“你小子怎么成天这么多鬼主意？” 闻骁心中腹诽，这种程度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那天他回到地下城，大约一周后，就看到了未来城警察厅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他们随便找了个盗贼当替罪羊，把“天国之石”的失窃栽赃到这个人身上，对外宣布警察厅已经抓到了偷盗者，找回了宝石。 闻骁作为真正的罪犯，看这些警察在镜头前表演做戏，觉得相当可笑。 他敢肯定一切都是纪寻在幕后操作，却不敢相信纪寻办事手段这么黑，明明看起来是个…… 闻骁不好形容，但纪寻那样的相貌确实太具有迷惑性，让人很难看出是个不择手段的人物。 屏幕中，警察总长正喋喋不休地讲述着破案的过程时，闻骁却能轻易想象得到，幕后的纪寻或许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神情冷淡，眉目俊秀，专注地欣赏着自己胜利的战果。 “伯爵的猎犬”—— 他真是一点儿也不辜负这个称号，一进攻就要咬断敌人喉咙，替那位伯爵大肆攫取着血与肉。 不过闻骁不介意纪寻耍得那些手段，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三好学生，纪寻怎么处理“天国之石”失窃案，闻骁就怎么处理酒鬼罗杰斯。 栽赃陷害这一套，他也能学得会。 纵然他的做法中还存在很多风险与纰漏，不能说十拿九稳，但结果总算不错。 那位警员笑嘻嘻地拍着闻骁的肩膀，说：“老爹，你看以后要不要将这小子送到我们警队来做事？” 正在柜台里称香料的老爹哼哼两声：“就凭他？” 嘴上虽说在损，但那两声哼哼属实得意。 闻骁无情拒绝：“我对当警犬没兴趣。” 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烈得很，地下城很少碰到这样的好天气，老爹让胖子把仓库里的旧书搬出来晒晒。 胖子吭哧吭哧搬了四五趟就累了，瘫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他闭着眼正喘气，阳光晒得他眼前白花花，没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视线一暗，一把黑伞撑在上方，与此同时，还有个精致的甜品礼盒。 “杨宽，是吗？”男人的嗓音低沉好听。 胖子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相当俊美的容貌，带着些许微笑，正是纪寻。 胖子浑身一个激灵，赶紧从台阶上爬起来，又紧张又害怕：“是你？你、你、你又来干什么！” 说着，胖子就想往院子里缩，想扭头去报信。 “向你询问一些关于闻骁的事。”纪寻将甜品礼盒递过去，“听说你很喜欢吃糖。” “你调查我？还妄想用这个腐化我？”胖子警铃大作，“你到底想对我们老大做什么？告诉你，我杨宽男子汉大丈夫——！” 纪寻诚挚地看向胖子，用非常绅士又温柔的口吻说：“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他拒绝试训的理由，好吗？” 胖子惊讶地看着纪寻，又犹犹豫豫看向那盒巧克力，声音越来越虚：“——大、大、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都这么请求了，也不是不行……” 这样子请求，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啊！ 何况胖子也不想闻骁不明不白地错过这个机会，至少应该是在充分沟通后，再决定去还是不去，这样起码会少些遗憾。 胖子一边吃巧克力，一边把小六的事告诉了纪寻。 纪寻安静地听，直到胖子说白一舟最后选择了自杀，他才轻微皱了下眉头：“自杀？” 胖子一脸低落：“小六回来以后，一直闷在房里不出来，就算后来肯见人了，也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 胖子担心白一舟，有时候会跟他挤在一起睡，却发现白一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怕得瑟瑟发抖，等意识到是梦后，又会崩溃似的哭泣。 “老大因为他一蹶不振的样子，几次都很生气，但我知道他就是气自己，朋友变成这样，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胖子说，“后来有一天，小六很沮丧地告诉老大，原来‘米迦勒’是特例，地下城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成为职业选手——哦，‘米迦勒’是小六最崇拜的偶像，就是因为这个人，他才想进入职业联赛的。” “米迦勒？” 纪寻右手握紧伞柄，指节有些泛白。 胖子捧着圆脸点点头：“应该是知道自己没办法实现梦想，才会那么绝望吧。等我们再见到小六的时候，就是在塔楼底下了。” 胖子不敢回想那个场景，将脸埋在膝盖上，身体也蜷缩起来，声音闷闷地说：“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也不知道疼不疼……” 纪寻沉默片刻，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们去偷‘天国之石’，也是因为白一舟么？” 宣传世博会时，媒体早就公布过，展览出的这颗“天国之石”将会用于制作PWL纪念版冠军戒指。 偷走这颗宝石，绝对能让拒绝过白一舟的搏击联盟焦头烂额。 闻骁也确实做到了。 听到纪寻这句话，胖子一下愣了，手中巧克力都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知道？”他脸色大变，后背顿时起了一层虚汗。 如果纪寻是来邀请闻骁去金雀花王朝试训的，在胖子眼中，纪寻就是贵人，是伯乐。 可如果纪寻知道他们是偷走天国之石的人，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意识到自己被纪寻的花言巧语骗了，眼前这个人明明非常危险。 胖子从台阶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后院里退：“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寻一步一步跟进去：“我想见见闻骁。” “不、不行！”胖子注意到他袖口下露出一小截机械质的手腕，吓得心里一跳，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胖子！” 一只手马上架住胖子的重心，才不至于让他摔倒。 来的正是闻骁。 闻骁一扭头就见到撑着黑伞的纪寻：“怎么又是你？” 纪寻微笑道：“上次我们两个在床上不是谈得很愉快吗？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胖子“啊”地一声，怪异地看向闻骁。 闻骁又想起这个人当着他的面解扣子的样子，也怪阳光太晒，他脸有点烫，下意识吼回去：“哪里愉快了？也不是在床上！” 看他一点就炸，纪寻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两个在跟谁说话呢？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老爹听到动静，嘬着烟斗出来监工，生怕这两个小子偷懒。 等他注意到后院里那道挺拔的身影时，步伐一顿，一下僵在了原地。 纪寻的目光也看向老爹，与他对视片刻后，纪寻不再轻浮地笑，收拢起黑伞，摘下手套，毕恭毕敬地朝老爹轻轻一鞠躬。 “师兄，别来无恙。” 纪寻逗小狗，一逗一个准。[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试训邀请（6） 第12章 试训邀请（7） 午后，瘦麻杆刚从外面回到杂货店，忽然听见楼上传出“哗啦”一声震响。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跑上楼，就见老爹的房间外站着闻骁和胖子两个人。 胖子耳朵都贴在门板上，见瘦麻杆回来，赶紧嘘了嘘，让他别出声。 房间内，桌子掀翻在地，茶壶杯子都倒了，一片狼藉。 老爹额角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冲向纪寻，一手揪住他的领口：“想带走闻骁？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告诉你，纪寻，离我的孩子们远一点，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咬着牙，恨不能把纪寻生吞活剥了一样。 早在几天前，纪寻查出闻骁身份时，就知道一直照顾闻骁的人是老爹，这也是纪寻会亲自来地下城的原因之一。 他清楚，比起闻骁，眼前这个人才是他最大的阻碍。 纪寻淡淡地直视着老爹的眼睛，说：“师兄，闻骁很有天赋，不该埋没在这种地方，他需要一个机会。” “机会？”老爹冷笑起来，“什么机会？拿着自己的生命，去斗兽场里互相残杀，供那些上等人赏乐的机会吗？” 纪寻沉默片刻，回避他的质问，认真地跟他保证：“金雀花王朝会好好培养闻骁，有我在，也没人能够伤害他。只要给我些时间，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一定能出人头地。” “想出人头地的人是你，不是他！”老爹双目通红，“纪寻，我知道你什么野心，怎么实现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也没资格评价，但你他妈少来祸害这些小孩！” 老爹揪着纪寻的衣领，力气大得将扣子都扯掉了一颗，露出纪寻白皙修长的脖颈，无意中，他看到纪寻那狰狞的伤疤，淤红的牙印，还有诸多暧昧不清的吻痕…… 老爹双手一僵，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放开纪寻。 “他妈的……你真让人恶心……” 他仿佛快被纪寻恶心吐了，一下退开好几步，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痛心还是痛恨，但大概都是无法接受纪寻的生存方式。 “纪寻，你活得太可悲了。害死师父，出卖朋友，搞得自己众叛亲离，舍弃曾经拥有的一切，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到头来也不过就是给黎明庄园当条看门狗而已。” 被他这么辱骂，纪寻还是面不改色。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将凌乱的领口整理好，身姿笔挺，道：“请再考虑一下。” 老爹简直佩服他这种厚脸皮，骂道：“去死吧你，你想做狗是你自己的事，闻骁不会去做你的踏脚石！” 瘦麻杆和胖子挤在门上，扒在门缝儿上，都想看得更清楚。 “你去那边儿！” “你过去！” “你过去！” 他们挤来挤去，谁也不让谁，差点都要打起架来，结果一个失力，两人一块撞在门上，摔了进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老爹一瞪眼，胖子和瘦麻杆都尴尬地笑起来。 “老、老爹。” 门外还站着一直等待的闻骁。 老爹看这几个小子更加烦躁，也没心情再跟纪寻吵下去：“你走吧，以后别再来地下城，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纪寻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师兄，你了解我，只要是我想办到的事，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办到。” 老爹这暴脾气一点就炸：“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揍你啊？你再来试试？！” 示威似的，他猛推了一把纪寻。 纪寻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老爹动手，没有反击也没有防备，被老爹一推，后背狠狠撞到后方的博古架上。 架子一晃，顶上的花瓶、瓷盘等瞬间倒了下来。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闻骁一下推开纪寻，那些瓷器劈头盖脸地全都砸在他身上。 闻骁被砸得两眼泛黑，靠住博古架才勉强站稳，后颈处一片火辣辣地疼。 他抬手一摸，全是鲜血。 纪寻怔住了，大概是没想到闻骁会护着他。 老爹见着闻骁手上有血，大惊失色：“阿骁！” 瘦麻杆和胖子也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察看他的状况。 胖子：“都流血了？我我我去拿药箱！” “我没事。” 闻骁打架打惯了，受伤都成了家常便饭，这么一摸就知道是瓷片划到了肉，看着渗人，实际上没什么大碍。 老爹赶忙扒开他领子看，见果然只是皮外伤才松了一口气，可反上来的是滔天怒火：“你逞什么英雄啊！” “我……”闻骁又看了一眼纪寻，吞吞吐吐地解释，“他帮过我。” “帮你？他会那么好心？傻小子，人家要把你卖了，你还帮忙数钱呢！” 老爹见闻骁还在维护纪寻，火气更加消不下去，说话也刻薄起来。 “噢，我看明白了，还是说连你也讨厌地下城，讨厌这个家了？所以想着做什么明星，想着飞黄腾达，是吗？！你知不知道纪寻是什么品种的妖孽，你信他？” 闻骁被他训得一声不吭。 背着药箱回来的胖子听老爹这样说，替闻骁感到冤枉，跳脚道：“老大才没有！老爹你这样说，就是胡乱撒气，就是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我撒气是吧？不公平是吧？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造反了，一群臭小子！” 老爹抬起腿把自己的鞋一摘，冲着胖子就要抽过去，胖子浑身一缩，但老爹只是恐吓，到底没真下手揍。 他气得直喘，看着这三个小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纪寻，目光注意到他那条机械手臂时，老爹眼底忽然一黯，连带着那股火气都梗在了嗓子里。 “行，你们都长大了，我一个都管不了！我也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老爹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闻骁给瘦麻杆使了个眼色，瘦麻杆收到示意，忙脚底抹油，去追老爹，口里苦喊着“老爹”、“爷爷”地去哄了。 胖子更关心闻骁的伤势，从药箱里捣腾出一瓶消毒止血、加速愈合的红药水，说：“老大，把外套脱了，我给你上药。” “让我来好了。”纪寻对胖子说，“我想跟他单独说两句话。” 胖子不放心地瞄了一眼闻骁，直到闻骁点了点头，他才说：“那好吧，你、你可要仔细一点儿。” 胖子把药水交给纪寻，就走出了房门。 等人都走后，纪寻从地上扶起一把歪倒的椅子，说：“坐。” 闻骁脱掉外套，双臂搭在椅背上，背对着纪寻坐下。 纪寻从药箱里找出清洁伤口的棉球，一点一点擦净伤口周围的鲜血，他惯用左手，但机械义手再灵活，也做不到跟右手一样，不过他动作却足够细致温柔。 红药水倒在伤口上时，杀得闻骁倒抽一口冷气。 “疼？”纪寻说，“看你还逞不逞英雄。” 明明说了跟老爹一样的话，但纪寻口吻里责备很少，却是调笑多一些。 闻骁转过头瞪向纪寻，炸毛道：“还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纪寻把他的脑袋拧过去，“别乱动，扯着伤口。” 闻骁不说话了，下巴垫在胳膊上，很多事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纪寻帮他包扎好，不自觉叹了一口气，那条机械义手轻轻搭在闻骁头顶上。 他低声说：“谢谢。” 闻骁立刻打掉纪寻的手：“别摸我的头。” 像摸小狗一样。 可闻骁这次不是恼怒，因为他没想着纪寻会跟他道谢，所以比起恼怒，他更不好意思。 他依旧背对着纪寻，闷声说：“不用谢，就当还你人情了。” 纪寻笑了一声：“不是已经送过我宝石了吗？” “……” 随手送给他的天国之石，纪寻利用得太好，或许当时在黎明庄园，纪寻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怎么利用他了，所以才会跟他做那种事。 闻骁脸有些烫，不敢再想那天晚上的事，随口问他：“你以前就跟老爹认识吗？我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脾气，他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纪寻漫不经心的回答：“算老朋友了，我们一直不对付，吃饭都要打架，因为他偏好咸口，而我喜欢吃甜的。” “……不想说就算了，别拿我当小孩子骗！”闻骁给他气得七窍生烟，一下站起来，把椅子摆好，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最后一次。”纪寻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今天晚上7点，我在塔楼等你。如果你坚持拒绝试训的话，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塔楼是白一舟自杀的地方。 闻骁脸色一冷：“我不去。” 纪寻认真地看向他：“没关系，我会一直等。” 鸡飞狗跳一家人。[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试训邀请（7） 第13章 试训邀请（8） 闻骁在心里发誓八百遍，绝对不能上纪寻的当。 可胖子不怎么放心，在纪寻离开后，一直偷偷跟着他。 纪寻早就发现后面还有个小尾巴，没在意，离开杂货店以后，就去到西街的404酒吧，靠在吧台边上点了一杯烈酒。 酒吧的光线很暗，得益于纪寻足够出众的英俊，还有那条有别于所有人的机械义手，令他即便是在这样暗的地方，都极为醒目。 酒吧里的其他客人们都看得出纪寻来自未来城，他是这里唯一的异类，其他人对他既有畏惧，也有嫌恶。 酒客私下知会了附近的巡逻警。 知道未来城的人出现在西街，没多久，警察队的队长亲自带着几个手下来了，以防闹出什么冲突。 不过这队长毕竟是在政府系统做事，政治场上该认识什么人、该忌讳什么事，一定要知道，才能干得长久，是以在他见到纪寻那条机械义手后，就猜到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那位伯爵的手下。 他过去问：“可是纪先生？” 纪寻冲他晃了一下玻璃杯中的琥珀色酒液，冰块撞得叮当响，说：“别紧张，我就是来喝杯酒。” 说着，他将几张大面额的纸币塞进队长上衣的口袋中，又道：“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打扰我。” 警察队长不敢多问，很快解散队伍，对纪寻说：“抱歉，是有人大惊小怪了，祝纪先生今晚玩得愉快。” 这些人离开以后，吧台周围就剩纪寻一个人。 不一会儿，调酒师将一杯酒红色的鸡尾酒推到他面前，说：“陪你喝两杯？” 纪寻点上烟，笑着看向调酒师，捏住玻璃杯口，跟他手中的杯子一碰：“一杯就够了。” 因为还要工作，调酒师即便陪客人喝酒，也会喝得极为克制，但他似乎因为纪寻的笑容很开心，将酒水一饮而尽。 胖子在门后呆呆地盯着纪寻，感觉老爹骂他妖孽骂得很贴切，不然这人怎么能连喝酒都能喝出一种风情。 等他回过神来，眼前人忽然不见了，才发现纪寻已经走出了酒吧。 胖子赶忙跟上去，这次他一路跟到了塔楼。 夜幕降临以后，淡淡的雾气散去，露出漫天星斗。 西城区的塔楼以前是用来监管地下城公民的，后来随着身份认证法令的推行，有了更强有力的监管方式，塔楼才逐渐荒废了。 如今这里只剩下钢铁筋骨组成的架子，像一只庞大的骷髅，在黑夜中默默俯视着这座正在腐烂的城池。 纪寻顺着那破旧的楼梯一步一步走到最顶上的天台。 胖子看得心惊胆战，越看越有些惴惴不安。 他忙跑回杂货铺，跟闻骁报告：“老大，你说，他到底要干什么啊？该不会是被老爹骂了一顿，有点想不开吧？” “怎么可能？”闻骁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胖子瘪了瘪嘴：“我觉得他不像个坏人，老爹那么骂他，他都没生气。” “关我们什么事？”闻骁又翻了个身，将外套往上一扯，拉链拉到顶，整张脸都被他闷在外套里，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胖子：“可他不是去等你的吗？”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 跟魔音绕耳一样，闻骁心脏又开始跳了，胖子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他恨不能把耳朵堵住，再将纪寻那张脸从脑海里赶出去。 直到胖子又问：“老大，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啊？” 终于，他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眼墙上已经快指向八点的古董钟。 闻骁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看待纪寻，只是想：“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烦呢？” 发了八百遍的誓都没用，闻骁还是赴约了。 他到塔楼前，远远地望见顶层天台上站着一个人影，心里一慌，赶紧顺着楼梯爬上去。 等他赶到天台时，纪寻正坐在边缘的围墙上抽烟，夜风吹得他黑发凌乱。 听到脚步声，纪寻才回头看了一眼。 闻骁跑得气喘吁吁，头上全是汗。 “不用跑那么急，你比我预计中来得还要早一点。” 纪寻说话的腔调有点懒洋洋的，像是喝得很醉。 他坐的那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闻骁喘匀了气，说：“你、你下来！” 纪寻看他有些紧张的神情，不由地讶异了一下，随后笑起来：“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自杀？” 闻骁抿抿唇，看着他，总是会想起死在这里的白一舟。 他说：“很危险，纪寻。” 纪寻曲起膝盖，坐姿越发随意，说：“放心，我比谁都想活着，不会这么轻易去死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闻骁一听他又在开玩笑，感觉自己狂奔上来这一路的担心就像个屁。 看他脸臭了，纪寻笑得更愉悦，再问：“怎么样，愿意跟着我了吗？” 闻骁实在恼火：“为什么非要选择我？” “闻骁，这是个蠢问题，我怎么看待你，不论好坏，其实都不重要。”纪寻摇了摇头，“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想不想走上这条路。” 闻骁：“我说了，我没兴趣。” 纪寻也没急着否认他，而是问：“H-29型号的激素有什么作用，你上次体验过了，现在我问你，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不得不说，很爽。 闻骁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自己穿梭在钢铁丛林之中、将那些咬在他身后的警车耍得团团转的刺激感。 像是知道闻骁的答案，纪寻了然地笑笑，随后拿出两支细长的玻璃试管。 试管外面还嵌套着一层铁质的注射装置，可以将里面的激素直接注射进体内。 纪寻说明道：“这是‘A-13’，药效持续时长十分钟，副作用很小，不过后来因为赛制延长为五局三胜制，这个型号的激素就因为时效太短而退伍了，只适用于平常的基础训练。” 闻骁注视着试管中淡青色的水液。 “效果跟‘H-29’型激素差不多。”纪寻挑了下眉，简直跟挑衅一样，问，“怎么样，想不想再玩一次？” 闻骁还没答应，纪寻就将其中一支激素抛给他。 闻骁反应足够快，一下将激素接在手中。 纪寻用机械手按住注射器的尾端，抵在右手臂上，“咔嗒”一声，注射器的机括牵动，将激素全部推入他的体内。 纪寻起身，踩在那围墙上，往前一步就是深渊，整个人仿佛悬空似的站着，整个地下城就匍匐在他的面前。 他脱掉外套，也扯下松散的领带。 上身仅剩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绸衫，狂风吹拂过来，在夜色中都显得有些缥缈了，如云似雾。 闻骁越来越慌，忙追上前：“你在做什么！” 纪寻冲着漫天星斗张开双臂，眼中有一种相当年轻的神采，完全不同于寻常那样的沉稳淡定。 他不像是在面对群星，更像是在舞台上接受闪光灯的沐浴，享受观众热烈的欢呼。 很快，纪寻歪过头来看向闻骁，唇边有点轻浮的笑容实在迷人。 闻骁怔住了，风将纪寻轻轻的声音送到他的耳畔：“想不想知道你的朋友在生命最后一刻是什么感觉？” 下一刻，纪寻的身影就从他眼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纪寻！” 简直就是个疯子！ 闻骁大惊，忙跑到天台边缘，探出围墙外往下看。 纪寻的身体在极速坠落，机械义手握住一条从天台垂下的铁绳，金属之间剧烈地摩擦，火星迸溅。 随后，纪寻松开手，不费吹灰之力地落在塔楼的一个横架上。 他腰腿中似乎蕴藏惊人的力量，让他的身影能够像羽毛一样落地，动作漂亮得惊心动魄。 这种剧烈的摩擦对纪寻的机械义手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控制不再那么灵活。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纪寻用右手扶住机械左臂，抬头望向塔楼上的闻骁。 闻骁一颗心给他吊了个七上八下，此刻与这人遥遥一对视，纵然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纪寻的目光，可他就是感觉到某种强烈的挑衅。 闻骁一咬牙，恶狠狠地想：“等着！” 他脱下夹克衫，只穿一件黑色短袖，右手握住玻璃试管，按住注射器的尾部，将那瓶激素一下注入手臂。 闻骁将外套在手掌上一绕，握住铁绳直接滑下去。 他没有畏惧，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以前他跟白一舟经常做类似的训练，只不过现在高度增加，同样的，那种刺激和兴奋也在成倍增加！ 下坠时的失重感让闻骁像在飞。 他想，如果这就是白一舟最后的感受，那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坏。 闻骁很快落在纪寻面前，黑眼睛盯住不远处的纪寻，仿佛在回应他的挑衅：“这很难吗？” 轻狂与嚣张一览无余。 纪寻看他一系列动作都干脆利落，他想，如果周飞在这里，一定会感叹这小子的勇气。毕竟青训营第一次基础训练时，怎么说服队员大胆去做高度跳跃，都是令周飞头疼的事。 纪寻笑了笑：“继续。” 他退后两步，继而转身一跃。 闻骁看着纪寻，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他仿佛离群太久的孤兽忽然嗅到同类一样，开始彼此试探。 时而你追我逐，时而并肩奔跑。 激素在闻骁体内有效分解，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疯狂叫嚣，无穷的力量涌出。 他身体各个部位都不再那么笨拙，就像长出翅膀一样轻盈矫捷，可以达到平常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完成平常绝不可能完成的跳跃。 摆脱了束缚，摆脱了一切，好像不再是人，而是化作一阵风，一阵野风。 自由正是野风的本性。 一开始闻骁还无法完全掌控药效的强度，有时候估算出错误的距离，一脚踏空，纪寻总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手。 闻骁对上纪寻沉而黑的眸子，莫名觉得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两股飓风交缠着前进、奔驰，呼啸着穿梭过地下城的上空，掠过郊外的野草原，吹拂起层层绿浪。 通过这处草坡，还能隐约看得出以前地下城被称作“绿翡翠郡”时的美丽。 最后，纪寻一下仰在草坡上，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河，鼻端有泥土的馨香弥漫。 闻骁也一头倒在他身边。 第14章 试训邀请（9） 纪寻呼吸还很均匀，闻骁却喘得厉害，心脏咚咚撞着胸腔，似乎要跳出来。 纪寻教给他：“学会调整呼吸，合理分配体能，以后你会做得更好。” 他像是已经吃定闻骁会做出什么选择一样，这让闻骁很不服：“我还没答应！” 可这次他语气中没有了那种凶狠的攻击性。 纪寻慢悠悠地闭上眼睛：“杨宽跟我说了白一舟的事。” 闻骁沉默了下来。 纪寻说：“不论白一舟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但通过不了测试，就没办法成为职业选手，这就是联盟的游戏规则。” 闻骁却不肯认同这样的游戏规则。 因为未来城的孩子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跟他们相比，不论白一舟怎么努力，就算连滚带爬往前走出一百步，都不过是那些上等人走两步就能达到的地方。 闻骁说：“这不公平。” “不公平又能怎么样？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不过游戏规则一旦制定出来，就会约束着所有人。” 纪寻又睁开眼，静静地望着天空上的星星。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利用规则一步一步走到顶点，成为棋局上的玩家，而不是棋子。等你也有权力改变游戏规则的时候，就能够让那些人尝尝与你一样的痛苦，一样的屈辱，告诉他们，即便是来自地下城的蝼蚁，也一样不容小觑。” 他将话说得轻描淡写，可闻骁的血液仿佛在皮肤下一点一点沸热。 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情绪在他心头翻腾、涌动。 就像是在黑暗的海面上迷途的船，终于看见悬在天际的北极星，他不需要再害怕，因为星子将永远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闻骁歪头看向纪寻，他头发凌乱得有些性感，星光将他侧脸线条勾勒得俊美鲜明，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纪寻纤长浓黑的睫毛。 纪寻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侧过脸来看他。 闻骁好似做了什么坏事被人逮住，一下转过去头去，避开纪寻的视线。 避开之后，他有点懊恼，感觉自己像个傻瓜，暗骂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纪寻反手撑起上半身，仰坐在草原上享受着最后一缕清风，说：“我该回去了。” 闻骁想到黎明庄园，想到那位被纪寻称作“主人”的诺德森伯爵，不知道为什么，嘴巴里有些发涩。 “你那位什么伯爵如果听到你说这种话，绝对不会高兴。”闻骁说。 纪寻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微笑着说：“那么今夜的事，就当作是我和你共同的秘密好了，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闻骁又气闷闷地挪开眼睛，瞟向一边：“我不会说的。” 纪寻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小孩果然比较好骗。” 闻骁心里有种总是被他轻视的愤怒，像只小狼扑食一样将一下纪寻扑倒。 他瞪着纪寻，黑眼睛明亮似火，低吼着说：“我有名字，我也不是小孩！” “怎么动不动就这么大脾气？”不过纪寻还是没将他当回事，调侃道，“好的，‘小少爷’总行了？” 纪寻想坐起身，闻骁更加不满，反而将他按得更狠，迫得更近：“也不行！” 纪寻：“……” 确实比少爷还难伺候。 闻骁就这么盯着他，忽然感觉，今夜的纪寻好像比那天在黎明庄园见到的样子更好看了。 嘴唇薄红，眉眼乌黑，表情不那么冷淡时，有种蛊惑般的俊秀，仿佛是天生的危险，天生的迷人。 闻骁心跳一点一点加速，有很多情绪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一刻，他想亲吻纪寻。 或许不是亲吻，是咬。 闻骁想咬他。 因为他讨厌纪寻总是用那种带着微笑的神气看他，就像注视着某种好玩的事物； 讨厌纪寻探听他的身份，三番五次闯入他的生活； 更讨厌自己像纪寻手里的木偶，这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随意动动手指头，牵牵线，就能摆弄得他七上八下。 闻骁按住纪寻的机械义手，近距离地盯着他，声音很低很低：“纪寻，你真的很讨厌。” 纪寻以为他是被自己惹炸毛了，不再逆着他，醉笑着说：“嗯，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可下一秒，闻骁却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快到纪寻都来不及反应。 或许是没想到闻骁嘴上刚说了讨厌，竟还会这么做，纪寻第一时间脑子有点宕机。 “A-13”型激素同样会刺激性.欲，但跟新代“H-29”型激素相比还是温和太多了。 后者如果得不到有效疏解会直接影响神经系统，前者只是会令人勃.起，不需要性.交，只要等药效散去就行。 这也是“A-13”能用于基础训练中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药效还残存着，不光作用在闻骁一个人身上，还有纪寻。 闻骁能清晰地感受到纪寻也同样有了欲.望，隔着衣料，暧.昧开始升温。 他低下头，去品尝纪寻的唇，尝到了些许酒气。 “闻骁、闻……唔！”纪寻一下捉紧他的头发，想扯开距离。 闻骁根本不在乎发丝间的痛意，强硬地掌住纪寻的脸颊继续热吻。 他本来就是个毛躁小子，尝到一点甜头，就越来越变本加厉。 看闻骁越来越放肆，纪寻用机械手一下扼住他的脖子，猛地一个颠倒，将闻骁反制在下。 “找死是不是！”纪寻掐着闻骁，将他狠狠按在草地里。 闻骁被他这样掐着，也没有发怯，乌黑的眼睛直视着纪寻：“不是找死。” 这一刻，闻骁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天为什么总是莫名想到纪寻；为什么一想他，心里就会乱跳，跳得他烦躁不安；又为什么那么讨厌纪寻总是拿他当小孩一样逗着玩了…… 他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纪寻有那么一刻真想把这狗崽子撕烂，可闻骁看他的眼睛里的东西太简单、太干净，让刚才堪称冒犯的举动都变成了一种笨拙莽撞的表达。 纪寻咬了咬牙，还是没舍得下手，冷冷地解释：“这不叫喜欢，这是生理反应作用下的错觉。闻骁，怎么控制**，以后也会是你的必修课之一。” 冷质的机械手拍了拍闻骁的脸颊，这动作多少有点轻蔑和无情：“别再胡思乱想了，听到没有？” 他放开闻骁，从地上站起来，这次没跟闻骁打招呼就走了。 闻骁撑起自己上半身，目送纪寻的背影渐渐远去，摸着自己还有些湿热的嘴唇，愣了很久的神。 最后他索性一头仰躺在草地中，望着天上的繁星，赌气似的说：“就是喜欢。” 直球选手。[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试训邀请（9） 第15章 自以为是的拯救（1） 从地下城回来以后，纪寻没有去黎明庄园，而是继续住在了双子星塔的顶层套房。 他的机械手臂在与闻骁的竞跑中轻微受损，他就卸了下来，换上一直备用的那只全黑色的机械义手。 至于受损的那只，需要交给专门的机械师进行修复。 俱乐部特地为纪寻配备了一支专业的机械研造团队。 没两日，机械师乔瑞就将修复好的手臂亲自送到顶层来。 乔瑞停在纪寻的房门前，表情有些忐忑，来回做了两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敲响房门。 没多久，门自动开了。 乔瑞走进去，左看右看，终于在客厅沙发上找到纪寻。 纪寻本来在看书，又翻了一页，才抬头看向乔瑞，问：“什么事？” 乔瑞点头：“纪先生，已经修复好了，江博士让我给您送过来。” 他半跪到纪寻面前，一点一点挽起他的袖子，帮他卸下旧的那只，又换上这条修复好的机械手臂。 换好以后，纪寻尝试动了一下指关节，反应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灵敏。 他又拿起茶几上小巧的五阶魔方，单手转动着方块，将魔方完全复原后，纪寻才说：“没问题。辛苦了，下去继续工作吧。” 乔瑞却没走，低着头，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纪寻轻挑了一下眉：“有话要说？” 乔瑞咬起下唇，抬起有些湿润的眼睛，捧住纪寻的左手：“纪先生，我想求您一件事，好么？” 乔瑞毕业于机械工程学院，成绩不算特别拔尖，但当时他申请加入金雀花王朝俱乐部的机械研造团队时，是纪寻亲自面试的。 纪寻得知这个年轻人家里有个久病在床的父亲，生活拮据，于是点头同意给他一份工作。 乔瑞一直很感谢纪寻，平时比谁都要努力勤奋。 机械研造团队的负责人江飞琼江博士还跟纪寻夸过乔瑞，所以纪寻对这个人印象还算不错。 前段时间，纪寻跟乔瑞在楼下咖啡厅偶遇，乔瑞执意要请他喝杯咖啡。 纪寻看他一再请求，最终没有拒绝。 不过在咖啡厅时，一直盯着金雀花王朝的那些狗仔们偷偷拍下两人在一起的照片，拍摄的角度十分取巧，照片里的纪寻与乔瑞很像在甜蜜亲吻。 这些记者将乔瑞的身份写成了某位不知名的职业选手，暗指身为俱乐部首席执行官的纪寻，把乔瑞养在手下当小情人。 一张暧昧不清的照片，再配上一番添油加醋的文字描述，将他们两个人的事搞成花边新闻，刊登在未来城最有影响力之一的娱乐报纸《花花公子》上。 绯闻很快传得满天乱飞。 乔瑞一直想找机会向纪寻道歉。 那天他在双子星塔中留到深夜，内线通知他去顶层给纪寻送一杯咖啡。 乔瑞以为纪寻是要找他商量解决绯闻的办法，急匆匆地上来。 奇怪的是，门没有关，房间的光线也是暗的，他走进去，正要喊纪寻的名字，却听到一声极压抑的叫喊。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男人跪在沙发上，脸被一只手强硬地按着，深深埋在沙发靠背里。 凌乱的黑发垂下，几乎完全遮挡住了男人的面容，可乔瑞还是通过那条垂落的机械义手认出那是纪寻。 在他身后的，是衣冠楚楚的费默生。 乔瑞跟遭了晴天霹雳一样，耳朵里轰鸣一声，僵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费默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乔瑞，故意扯紧套在手掌中的锁链，牵起纪寻脖子里的项圈，让他轻微仰起头。 那张素日里清冷高贵的面容，在这一刻泛着异样的绯红，竟有些罕见的媚.色，蛊得人心脏乱跳。 费默生就是这样盯着门口的乔瑞，深深射在纪寻体内的，像是宣告主权一样。 乔瑞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沉迷于情.欲，却没有半点温情，阴冷森寒，隐含着一种扭曲的兴奋，像是在施用某种酷刑。 纪寻都痛苦，乔瑞更像跟被当场凌迟一样。 直到他终于感觉自己的手脚能动了，他放下咖啡，转身就跑。 费默生看着乔瑞落荒而逃的样子，嗤笑一声，贴近纪寻的耳边，轻声说：“你新养的小情人，原来是个草包。” “玩够了吗？就算吃醋也要讲点道理，你明知道那是假的。”纪寻喘不过来气，扯了一扯束紧的项圈，嗓子都有些哑了。 费默生说：“可我就是不开心，怎么办呢，纪寻？” 纪寻说：“我会处理好外界那些谣言。” 但费默生偏偏不想讲理：“有人急着消灭自己对主人不忠的证据。” 纪寻把主动权交还给费默生，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费默生还认真想了想，才用手指抚上纪寻的嘴唇，沉着眼睛命令道：“用你这张嘴巴讨好我。” 费默生喜欢纪寻对他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不过偶尔，他也十分享受纪寻主动用嘴服侍他。 而纪寻这个人，仿佛与他天生契合，总是会令他满意。 事后，费默生亲自给《花花公子》的总编去了一通电话，只有一句“别再盯着我的人”。 与此同时，一颗子弹穿透编辑室的玻璃，射碎了办公桌上的鱼缸，吓得总编趴在地上失声尖叫。 在这种堪称恐怖的死亡威慑下，这场风波很快就被摆平了。 费默生还特意吩咐，要将乔瑞继续留在俱乐部，仿佛就想验证纪寻会不会继续犯错一样。 经过这些风波以后，纪寻就没有再跟这个年轻人说过话。 可不管纪寻态度怎么冷淡，乔瑞每次在双子星塔中碰到他时，还是会紧张又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纪寻不太想跟乔瑞再有任何交集，不过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的乔瑞一头热汗，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还是合上书，问他：“求我什么？说说看。” 乔瑞又迟疑了，几欲张口，都没说出来话。 纪寻淡淡道：“乔瑞，我没那么多时间。” “对不起！我、我是想说……”乔瑞不敢再犹豫，赶紧说出来意，“我在俱乐部一直受您照顾，都没有好好报答过您，所以，我想邀请您去我家做客……” 纪寻打断他：“我没有照顾过你，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不需要向我道谢。” 乔瑞有点结巴：“我知道，纪先生当时看在我家境困难，才给了我这份工作……还有上次绯闻的事，给您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一直都很愧疚！我知道您平时很忙，不知周末有没有时间……” 纪寻目光幽深，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其实我有几个朋友，也想介绍给您认识，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会对您的事业有所帮助……”乔瑞被他看得脸上越来越红，眼神闪烁不定，绷不住地说，“如果不答应也没关系！是我冒犯了！” 纪寻看着他的眼神中多了些好奇，忽地，他微微笑起来，手抵住下巴，才问他：“这算是邀请我去约会吗？” 乔瑞望着他漂亮的笑容，愣了一愣：“纪先生？” 纪寻说：“周末我有时间。” “真的？！”乔瑞眼睛都亮了。 纪寻：“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 乔瑞开心得都快语无伦次了：“那那那周六下午五点，我在楼下等你！到时候一起去我家，可以吗？” 纪寻点点头：“可以。” 乔瑞激动地走了。 纪寻没再看书，仰在沙发上，用机械手抛着魔方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像乔瑞这种人，如果仅仅只是请他吃一顿饭、认识几个朋友那么简单，绝不敢轻易张嘴。 纪寻给手下秘书去了一通电话：“帮我查查机械研造部的乔瑞最近见过什么人。” “好的，纪先生。” * 一直等到周六这天，乔瑞特意租了一辆车，就是为了接纪寻去他家中做客。 纪寻从双子星塔中下来，一眼就看到他这辆低调却奢华的汽车，问：“这么客气？” “总不能怠慢了你。”乔瑞笑着替纪寻打开车门，“请。” 上车后，乔瑞开启自动驾驶系统，给纪寻递了一瓶水：“我家住得远，纪先生，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 他递水，纪寻也喝。 悦耳的音乐也从车载音箱中飘出来，飞行汽车平稳启动。 在未来城，交通规则规定不允许汽车高空飞行，只是稍微高于地面，摆脱轮胎与地面摩擦力，实现低空高速行驶。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纪寻就来到一片繁华的住宅区。 此刻正是黄昏天，不过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车缓缓停下，乔瑞热情地引领着纪寻进到家中，刚一走进来，门“啪”地一声紧紧关上。 紧接着，前后共有四个很像□□分子的大汉围了上来，满是杀气地看着纪寻，问：“懂规矩吗？” 纪寻默契地举起手来，接受他们的搜身。 他侧首，微笑着对乔瑞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今天邀请的朋友还有这么多规矩？” 乔瑞赶忙解释：“纪先生，别害怕，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等见到里面的那位大人，你就知道，我这是在帮你！” 纪寻走进客厅，这里设下茶几，一共坐了两个男人，周围全是保镖。 其中一个年轻一些，梳着中分头，满脸堆笑； 另外一个明显上了年纪，已经秃成地中海，大腹便便，不过表情却很端正严肃，不苟言笑。 纪寻认识那个中分头，笑着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白银汉俱乐部的方化方经理。方经理想见我，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不久前，金雀花王朝还跟你们白银汉约过两场训练赛，想见我，打个电话就行。” 方化冲纪寻一点头：“失礼了，纪先生，这次不是以俱乐部的名义约你，害怕以私人关系相邀，纪先生不肯赏脸，只能拜托小乔想办法将你请来。” 纪寻说：“方经理很会找人啊。” 方化真以为乔瑞是纪寻的小情人，拿捏住乔瑞，就等于拿捏了纪寻的弱点。 他傲慢地笑笑：“相信前段时间的桃色绯闻，没少让纪先生头疼。现在这群狗仔，真是闲着没事干，专喜欢挖人**，我想不知道纪先生的心头好都难……” 方化见纪寻还站着，忙说：“纪先生，请坐。对了，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白银汉俱乐部的投资方，星州集团的徐理徐会长。” 纪寻入座后，这位徐会长就一直盯着他，眼神不像在看人，像在打量什么货物。 方化说：“徐会长早就听说过你的美名，一直很想见见你，这才托我引荐一下。我一寻思，千里马还需伯乐来识，我可不能耽误纪先生的大好前程，这不才有了今天的见面吗？” 纪寻还真有些好奇了：“大好前程？这话怎么说？” 方化点起一根雪茄，啧了一声：“你这么聪明的人，跟你方哥装糊涂是不是？徐会长赏识你，愿意出资，高薪聘请你来白银汉俱乐部，以前你在金雀花王朝什么地位，到白银汉以后一样是什么地位。” 他将点好的雪茄递给纪寻，纪寻第一时间没接，仿佛还在认真聆听着方化开出的条件。 方化悻悻地收回雪茄，继续说：“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纪先生，你也知道，费默生那个人虽然有爵位，但他手上不清白，基本上杜绝了参政的可能，这也是金雀花王朝一直备受打压的原因。跟着这种人，不管你多么优秀、出色，都是走不远的。” 纪寻懒洋洋地反问：“是吗？” 方化说：“但徐会长就不一样了，我相信你也听说过徐家在政商两界是什么地位。只要你今天愿意给徐会长敬一杯酒，今年，搏击竞技联盟委员会副主席一位非你莫属。” 纪寻：“联盟委员会，副主席？” 方化看出纪寻好像有点心动了，将一瓶红酒推到纪寻手边。 乔瑞此刻也凑到纪寻身边来，小声劝说：“纪先生，这么好的机会，你千万不能错过。” 他把纪寻带到他家里来，就是为了牵线搭桥，把徐会长介绍给纪寻认识，以后有徐会长当靠山，纪寻就再也不用被费默生那样对待了。 纪寻犹豫了一下，不过没多久，他就乖顺地拿起这瓶红酒，起身走到徐会长身边，用餐巾包裹着酒瓶，替徐会长斟了半杯酒。 纪寻手法娴熟，收瓶时酒水一滴不落，可以看出诺德森伯爵平日里对他的精心培养。 他说：“多谢徐会长赏识。” 徐会长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拿起酒杯尝了一口。 方化大笑：“这就对啦，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方化很会察言观色，意识到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对那些碍事的保镖使了使眼色，一干人陆续走到庭院里去。 乔瑞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就被两个保镖架着拖了出去，他挣扎着问：“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别叫！” 方化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乔瑞打得没声音了。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纪寻和徐会长。 徐会长终于对他说出第一句话：“真是个乖孩子，看来诺德森伯爵把你调.教得很好。” 第16章 自以为是的拯救（2） 未来城上流阶层从来不缺少谈资。 由于金雀花王朝俱乐部近些年在未来城的崛起，费默生逐渐成为谈资中的焦点人物。 人们谈论他的出身，他的财富，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的这只“宠物”。 据说在五年前，费默生带纪寻出席名流宴会，那是纪寻第一次正式在公众面前亮相。 一开始，纪寻并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起初的他沉默寡言，气质相当冷漠，既不会交际，也学不会奉承，总像截木头一样杵在费默生身后。 有时候因为他太不解风情，惹得宾客不开心，最后还要身为主人的费默生出面替他解围。 好在纪寻长得足够漂亮，即使是在英俊到耀眼的费默生面前也毫不逊色，人们对一个美人往往要宽容得多。 往后费默生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社交礼仪到忌讳规则，就这样一点一点调教上道。 纪寻聪明，不到两年时间就从伯爵身边的男仆成长为金雀花王朝的首席执行官，成为一名合格的“贵族白手套”。 当然，在徐理看来，他并不觉得纪寻真有多么强的办事能力，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不过是在床上讨了费默生的欢心。 这种人通常没有什么血性，只要嗅见金钱与权力的气味，就会不顾一切地攀附上来，寻求更强大的庇护。 白银汉俱乐部想利用这点将纪寻挖走，狠狠挫一挫金雀花王朝的士气，而身为白银汉俱乐部投资方之一的徐理愿意出钱促成此事。 作为回报，他想尝一尝贵族精心调教出的男.宠是什么味道。 徐理盯着纪寻，说：“费默生怎么教你对待客人的？” 纪寻很快微笑起来，坐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身上有清冽的香水味，端着红酒杯的右手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脉管。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徐理喉咙里有些发干，右手大胆地搭在纪寻的大腿，正要顺着往内侧抚摸，徐理忽然感觉头顶浇下一片凉意。 纪寻手中的酒杯颠倒，红色酒液顺着徐理稀疏的头发和面庞淌下来。 徐理一下愣住了。 “抱歉，抱歉。”纪寻忍不住笑出声，“再玩下去，我怕自己这两天都会没什么胃口。” “你……你……！”徐理忙拿出帕子擦拭，气得说不出话。 “嘘——”纪寻机械手指抵了一下嘴唇，笑容已经冷了，“徐会长，我敢保证，接下来的对话，你不会想让第三人知道，所以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得好。” 徐理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寻。 从他进来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恭敬顺从，没有表现出半点攻击性，就像所有忠诚的仆人一样，不管遭受怎样的对待，都会保持着笑容。 放弃尊严，这是他们这种人的生存法则。 不过因为纪寻长相偏清冷，更像一只还没有绝对服从的金丝雀，正等待着被谁来驯服，所以在徐理眼中，纪寻天生就是绝佳的受虐体质。 他不相信纪寻敢反抗他。 “你怎么敢！”徐理震怒，“道歉，纪寻，否则老子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看来徐会长还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纪寻说，“不过我倒是很了解你。” 徐理对上纪寻的眼睛，舌根忽然开始发僵。 刚才他还觉得，现在却不敢再做这种设想。 那轻垂着眼、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目光，那么的冰冷漠然，仿佛纪寻才是森林中拿着枪的猎人，而现在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徐理，你能有现在的身家，全靠你娶了一位好太太，岳丈又是未来城下院议会的副议长。 在外人面前，你是个风光的大人物，但回到家中，独自面对你太太时，你又不得不低三下四，忍受她不算太好的大小姐脾气。” 纪寻说话慢条斯理，嗓音轻佻。 可这却实实在在刺激了徐理，他大吼：“你、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我想正是因为这种差距，才让你在床上有了些见不得光的癖好，你喜欢通过虐待别人来找回自己那点身为男人的尊严，不是么？ 三年前你在冷翡翠酒店召妓时，还玩死过一个女孩子。 当时你吓破了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你太太出面帮你善后，上下打点了不少人，才帮你遮掩过去这桩丑闻。” 徐理眼睛越瞪越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当时那件事被掩盖得很好，徐理既没受到调查，也没有被起诉，所以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纪寻笑了一笑：“难道你太太没有告诉过你？冷翡翠就是我名下的产业。” 听到这句话，徐理浑身都发寒。 纪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细香烟。 “你太太当时来求我，是我出面付了一大笔安抚费给那个妓女的家人，将事件定性为意外，所以你才不用去坐牢。当然，金雀花王朝能在那年顺利拿下联赛的席位，获得参赛资格，也少不了你太太在背后帮忙。” 他一直没有找到打火机，最后只能看向面前的徐理：“有火吗？” 徐理此刻已经是大汗淋漓，连看纪寻一眼都心慌，上下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给纪寻点上烟。 “谢谢。”纪寻冲他吐了一口烟气，“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有那么一位贤内助，怎么会笨到相信方化、乔瑞这两个蠢货？”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来做什么？是专门冲着我来的？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纪寻抽烟抽得漫不经心，“刚才你们说，联盟委员会的副主席？我相信我的主人会对这个职位感兴趣的，到时候就请徐会长多帮帮忙了。” “纪寻，做人不要太贪心！”徐理被他一句话、一句话地逼到了穷途末路，更加不甘心，试图垂死挣扎，“说到底，我不过就是邀请纪先生一起吃顿饭而已，这又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纪寻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就敢来这里，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照片是从很隐晦的角度偷拍的，一名纤瘦白皙的男孩子浑身赤.裸，被绳子捆绑着，跪在地上接受.调教，面前的人正是徐理。 “你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纪寻看着徐理的脸从愤怒的红色，变成彻底垮掉的灰白，笑道，“如果让你太太知道你还是死性不改，徐会长觉得，这次她还会原谅你吗？” 徐理一把将照片攥在手里，撕得粉碎，可他知道纪寻敢拿出来，一定还有底片握在手里。 这最后一击足够致命，徐理终于崩溃认输，声音都虚了：“一切都好商量，别告诉她……” “那我就等着徐会长的好消息了。” 带着火星的烟头捻灭在徐理的手背上，灼烫带来的刺痛让他大叫一声。 他怒不可遏地瞪向纪寻，在撞上他充满轻蔑笑意的目光时又惶恐起来，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 纪寻心情大好，起身整了整衣领和袖口，堂而皇之地走出门去。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方化和他手下的保镖还守在附近，方化正和其中一个人谈论着什么趣事，乔瑞倒在一旁的花园里，他们把他打得很惨，鼻子嘴巴都在流血。 看到纪寻出来，方化都傻眼了。 纪寻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替方化系好歪歪斜斜的领结，说：“多谢方经理牵线，徐会长真是个大善人。不过，白银汉俱乐部的邀请就算了，下次在联赛上，希望能看到方经理能带领战队先进个八强。” 说完，纪寻走出院门，来到街道上，这时候方化才反应过来，冲着保镖大喊：“可恶！愣着干什么！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啊！” 一群人哗啦啦地追上去，眼看着纪寻就在前方，正要动手，忽然，一束刺眼的远光灯直直地打过来。 这群保镖眼前一白，瞬间失去视野。 对面那辆跑车发动机还在轰鸣，车身上喷满了荧光涂鸦，颜色嚣张又炫酷。 很快，从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手中拎着个棒球棍，拧了拧发僵的脖子，准备好好松一松筋骨的样子。 这个人正是周飞。 等他清点好保镖的人数，周飞将棒球棍往肩膀上懒懒一搭，对纪寻抱怨：“就这点人？用得着让我亲自跑一趟？” “没问题的话就快点解决。” 纪寻表情冷淡，径直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远远看着周飞打架。 周飞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撂了，不过两分钟，就拎着棒球棍回到车上。 “你说这个老东西怎么想的？好好调查一下，都不至于有胆量惹到黎明庄园头上。” 让人走向毁灭的，往往不是无知，是傲慢。 方化和徐理从一开始就没将纪寻当做一个“人”来看待，甚至对费默生都存有轻蔑之心。 这未来城的夜色越来越浓稠，让人有些窒息。 纪寻说：“回去吧。” 乔瑞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此刻冲到副驾驶旁的车门，拍打着车窗，情急地喊道：“纪先生，纪先生！” 周飞带来的人一直开车跟在后面，这时候看乔瑞扒着车窗不放，走过来，揪着这小子两条胳膊，把他按住了。 车窗滑下，纪寻冷漠地看向乔瑞。 乔瑞被他这种眼神深深地刺痛了：“纪先生，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我只是想帮你！我真的是想帮你！” 年轻人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帮我？”纪寻说，“乔瑞，当初在咖啡厅，拍照片的那个记者是你找来的人，对么？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乔瑞一愣，他没想到纪寻竟然知道这件事，开口就想否认，可又很快选择认错：“对不起，对不起，纪先生，我就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我甚至可以给你当狗！你骂我，打我，我都愿意，只求你肯原谅我！” 周飞两眼一黑，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赶紧让他给我滚滚滚！” 架着乔瑞的保镖问纪寻的意见：“纪先生，您想怎么处理？” “把他扔去地下城。” 周飞都有点愣了，这种身份上的降级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未来城的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周飞没想到纪寻会这么狠辣无情。 乔瑞更不敢相信，一直扒着车窗不肯放手：“不会的，纪先生，你不会这么对我……你不是也喜欢我吗？纪先生，别这样对我，求你了……放开，放开我！” 车窗合上，将所有的聒噪与吵闹阻断。 周飞看着后视镜里那小子被越拖越远，不禁有些可怜他。 “也怪你平常太爱招蜂引蝶了，害得别人对你单相思。直接扔到地下城去，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纪寻淡淡地说：“周飞，如果是五年前，我根本走不出这道门，你猜到时候徐理会怎么对待我？” 周飞怔了怔，目光慢慢落在他那条机械义手上，嘴巴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你就当我在放屁。”周飞不想揭纪寻的伤疤，“说点开心的，那个姓闻的小子给我答复了。话说，你怎么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他将手机里的那条短信给纪寻看，只有七个字—— “我接受邀请，纪寻。” 周飞想笑：“你说这个狗崽子，是不是有点太拽了？真是欠揍。” 纪寻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又想起那日闻骁的表白。 这位也是个麻烦，比乔瑞还要麻烦千百倍的大.麻烦。 他不想再跟闻骁有什么纠缠，对周飞说：“青训这块是你负责的，我不过问，再过一个月常规赛就要开始了，我的工作重心在这个上面。” 周飞调侃：“不会吧？这么快你就对他失去兴趣了？” 纪寻说：“说到底不过一个小孩而已，有天赋归有天赋，但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你知道我跟老爹什么关系，看在从前的情面上，替我多照应一下，也不必太过优待。后续的事，你自己负责就好。” 周飞短短两个字评价纪寻：“无情。” 辣。[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自以为是的拯救（2） 第17章 正式签约（1） 周飞送纪寻回到双子星塔，纪寻走后，周飞没着急上楼去，而是倚着车给费默生打了一通电话。 最近这两天费默生没有再来双子星塔，而是受邀去某处海上小岛参加猎宴活动。 纪寻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费默生也安排了周飞在暗中盯着他。 周飞先简短地汇报了一下今日的事。 听到周飞说，纪寻把乔瑞扔去了地下城，电话那头的费默生挑了一下眉，问：“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周飞挠了挠脑袋，忍不住抱怨道，“不是我说，尊贵的伯爵大人，以后这种任务可不可以派给别人去干？让我监视自家兄弟，我太容易心虚了。” 周飞是作为费默生的警卫而长大的，两个人交情要深一些，因此他跟费默生说话也是心直口快。 他很烦恼费默生的做法，挠了挠头，劝道：“如果让纪寻知道你一直在怀疑他，他一定不会开心的。” 费默生不以为然，嗤地一笑：“你也太小瞧这个人了。” 挂下电话，费默生沉默了许久。 他望向窗外夜空下的海洋，手机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叹道：“……信任吗？” 到了深夜，费默生没办法安眠，一瘸一拐地走到阳台上，在潮湿的海风中给纪寻打了一通电话。 那头传来纪寻有点沙哑的声音：“喂？” 费默生望着天际雪亮的月，一瞬间笑得灿烂：“睡了？看到今晚的月亮吗？很漂亮。” 纪寻说：“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去看月亮？”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纪寻真的从睡意中挣扎着爬起来，就是为了去窗边看一眼费默生口中的雪月。 没多久，他回答：“可惜，今晚的未来城是阴天，什么也看不到。” 费默生愉悦地笑了两声：“没关系，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纪寻，我在想你。” 纪寻给出最标准的回答：“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大人。” 费默生有时候分不清纪寻的回答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这个人面对最讨厌的仇敌也能保持最漂亮的微笑。 这还是当初费默生一点一点教给他的，如今看来，真有些自作自受了。 不过就算是假的也好，至少证明纪寻没有背叛他的胆量。 …… 周飞第二次来地下城，还为闻骁准备了礼物。 他以后要亲自训练这个孩子，因此获取他的好感和信任是第一步。 可当他来到西街杂货店，闻骁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纪寻！” 等发现来的人不是纪寻时，第二句话就成了：“怎么是你？纪寻呢？” “妈的，至少控制一下你那失望的表情！”周飞气得差点将手里的礼盒扣到这臭小子的脑袋上，“纪寻没有来，以后去了俱乐部，你就归我管，你可以叫我教练，或者大飞，怎么称呼都行，我无所谓。但你要对纪寻放尊重一点，别一口一个‘纪寻’地叫，听到了没有，小子？” 闻骁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周飞浓眉一挑：“你以为你是谁啊？” 见闻骁对纪寻敢这么不尊重，周飞十分想给他一拳。 忍一忍，忍一忍。 周飞握紧拳头想，谁让这是个宝贝呢？ 西街杂货店早早地挂了歇业的牌子。 自从纪寻走后，老爹一直没心思再打理生意。 闻骁将自己决定去金雀花王朝试训的事告诉了老爹以后，老爹一听，顿时掀翻桌子，指着闻骁的鼻子骂：“好！你去！去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老爹根本不想听闻骁的任何解释，扭头上了楼，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这次周飞来，老爹也没管。 杂货店一层柜台只有闻骁、胖子、瘦麻杆三个人。 瘦麻杆非常机灵，殷勤地给周飞搬了一个凳子过来，让他坐下。 胖子不想他们的会面显得那么寒酸，还洗了几个苹果端上来。 周飞没吃，直接切入正题，让跟随而来的秘书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闻骁：“这是试训合同。” 闻骁接过合同，认真翻看起来。 周飞看着闻骁一言不发的样子，这时候又感觉他不像个小孩，至少他比同龄人更早地学会了独当一面。 在周飞看来，闻骁的优缺点都非常明显。 优点是他天生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劲儿，要达到什么目的，会想方设法地去计划、去执行，胆大又心细。 毕竟之前能混入世博会窃取到“天国之石”，搞得全城大乱，还将那些警察耍得团团转，从这点上来看就已经很不容小觑了。 更重要的是…… 周飞看着胖子和瘦麻杆两个人围靠在闻骁身边，一大一小两颗脑袋都快要凑到合同上去，生怕错过一个字，就让闻骁吃一口亏。 周飞想，更重要的是，闻骁有着极强的领导才能，这点尤为可贵。 不过缺点也相当突出了—— 有时候太容易冲动，热血上头，做事便不计后果，更不懂得圆滑与忍耐，一张嘴说话就是狗都嫌的东西。 还有，过分自信导致过于狂妄，喜欢独断专行，不爱听取别人的意见，简直就是行走的惹祸精。 周飞越想越头疼，对闻骁，他确实体验了一把又爱又恨的滋味。 因为还只是试训阶段，所以合同条款没那么复杂。 等闻骁看得差不多了，周飞就开始介绍：“来参加试训的一般有两种人，一种是有过官方大赛经验、已经与其他俱乐部解约的自由人，一种是没有参加过比赛、或者只参加过非官方比赛的有潜力的新人选手。 针对这两种人，俱乐部也有不同的考核体系，新人这块由我负责，试训的内容也很简单—— 一项体能测试，一项格斗训练。 连体测都过不了的，滚蛋；过了体测，开始参加为期半个月的格斗训练，能在最终考核中拿到前两名的人，就可以正式成为金雀花王朝的青训队员。” 胖子紧张兮兮地问：“那拿不到前两名，会怎么样？” 周飞回答：“嗯，一样滚蛋！” 这两个掷地有声的“滚蛋”就像一把铁锤，“梆梆”敲在胖子和瘦麻杆的脑壳上，砸得他们头晕脑胀。 搏击竞技项目虽然已经是全民性运动，但瘦麻杆、胖子平常就忙着混饭吃，偶尔才会看看比赛，所以了解得并不算太多。 胖子深深担忧起来：“那个体能测试是不是很难？” 瘦麻杆也有一肚子的问号：“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通过啊？老大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担心坏了，闻骁自己却没问什么。 周飞还以为是这未知的艰难把闻骁吓沉默了，忙笑嘻嘻地鼓励道：“我带过不少年轻选手，什么样的人可以通过试训，我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个七八。闻骁，你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这个教练看人的眼光，所以不用太担心。你各项素质都不错，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表现得还很突出。” 闻骁冷酷地回答：“我知道我很强。” 周飞脸上的笑容一僵，拳头都硬了：“……你挺谦虚的啊。” 闻骁放下试训合同，说：“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飞问。 闻骁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参加试训，但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 闻骁决定去金雀花王朝时，老爹强烈反对，连带着瘦麻杆也有些犹豫，他害怕闻骁走了白一舟的老路，一直劝他再好好想想。 可胖子却拍着胸脯力挺闻骁，甚至说出“老大去哪儿，我杨宽就去哪儿，输了就一起扛，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话。 或许是受到二人的鼓舞，瘦麻杆也直起腰，把胖子和闻骁都揽在怀里，说：“好！那我们就一起！” 周飞一愣，看了眼胖子和瘦麻杆，反问道：“他们去干什么？” 闻骁：“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 周飞忍不住吐槽：“你小子这张嘴里真是蹦不出来一句好听的话。” “这件事，很难吗？” 闻骁问得很认真，可听进周飞耳朵里更像是一种质疑。 瞧不起谁呢？ 周飞立刻回答：“好办。” 比起之前碰到的选手，闻骁提出的这个条件只是奇怪了点而已，并不难解决。 金雀花王朝那么大一个俱乐部，多管两个小孩吃饭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闻骁大概会是试训选手当中唯一一个来自地下城的孩子，如果让他独自前去，很可能因为人生地不熟，影响到训练状态，有两个朋友陪着他也好。 周飞挠了一下后脑勺：“纪寻让我好好照顾你，这点要求不算什么。” 闻骁眼睛一亮：“他真这么说？” 周飞：“当然，他跟老爹什么关系，你们难道不知道？” 瘦麻杆和胖子都知道那位姓纪的先生称呼老爹为“师兄”，但至于两个人到底什么渊源，就不是特别清楚了。 不过至少证明两个人交情匪浅。 这是好事。 闻骁开心了，一头仰到逍遥椅上，枕着手晃来晃去的，情绪一目了然，藏都藏不住。 周飞想不通这小子在美什么，就是感觉他确实很欠扁，脸色时好时坏的。 是不是只有纪寻才能治住闻骁这种狗脾气？ “还有其他要求吗？”周飞再问。 闻骁沉默着，听到杂货店外跑过去一队巡逻警，他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说：“我需要一笔钱。” 周飞哼了一声，终于听到闻骁提出一个正常的条件了，不过他选择拒绝：“如果是谈薪金的话，要等通过试训以后。” “就当是我借的。”闻骁说话不卑不亢，眼神很坚定，“我会还给你的，也会向你证明我的价值。” 周飞发现自己竟然不讨厌闻骁身上这种年少轻狂，他说：“这句话我喜欢，借多少？” 闻骁思考了一下，说：“两万。” 周飞：“……” 闻骁又问：“这也很为难吗？” 周飞有点心疼这苦孩子了：“不用走公账了，我以私人的名义借给你。” 这点小钱还不够他在夜场开一瓶酒的，但周飞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闻骁既然这么缺钱，那他知不知道那颗天国之石价值多少？送给纪寻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 周飞好奇地问：“你借钱做什么？” 闻骁：“不关你的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听过吗？请对你的债主，外加你未来的父亲客气一点。” 周飞黑着脸写下一张支票。 “谢了。” 闻骁拿到支票以后，立刻带上瘦麻杆和胖子去到附近的银行换取现金，然后将钱平均分成两份，封在两个信封里。 周飞一路跟着过来，想看这三个人拿到钱以后偷偷摸摸搞什么鬼。 大概拐了七八条街道，他们来到一个朱漆木门前，按响门铃。 周飞远远地看着，点了支烟来抽。 没多久，从门里出来一个穿花裙子的年轻女人，她的眼睛、颧骨、嘴角上还有淤青，但能看出来已经淡去很多。 这个女人正是罗杰斯的太太。 闻骁把其中一张装了钱的信封递给她。 罗杰斯太太打开一看，或许是不敢相信，愣了片刻，随后跟绷不住似的，捂着嘴流出眼泪。 罗杰斯入狱以后，她开始独自一个人生活，可一下没有了这个丈夫，她竟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很无助，也不知道该向谁诉说，有几次甚至想去监狱里探望一下那个经常打她的男人，那个唯一跟她有关系的男人。 深夜一个人时，她甚至都想过，是不是自己真的就像罗杰斯说的一样，是个天生欠揍的贱性子？为什么没了他，自己反而会不习惯？ 可收到这笔钱，罗杰斯太太感觉所有的心酸与委屈都一并涌上来。 她为自己感到不值。 怎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都会怜悯她，而她发誓要相伴一生的丈夫却总是给她带来苦难？ 她痛哭流涕，弯下身子，将闻骁一把抱进怀中。 闻骁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一个热情的拥抱，整个人尴尬得快飞起来，手足无措，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推开这个正在哭泣的女人，只能无力地大喊：“别冲着我哭……放、放开！” 胖子和瘦麻杆在旁边哈哈大笑。 最终，罗杰斯太太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承诺她会好好工作，每个月给杂货店寄还一部分钱。 这让她有了新的生活目标，以及向前走的动力。 回家前，罗杰斯太太还捧着闻骁的脸，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闻骁窘迫得脸都红了。 不远处的周飞看到这一幕，捂着肚子狂笑。 这个臭小子……嘴上这么拽，原来就是个纯情乖小孩。 没多久，闻骁一边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口红，一边朝周飞走过来。 他盯着周飞：“笑够了没有！” 周飞笑得烟从鼻子里跑出来：“笑够了，笑够了……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成熟有风韵的女人，口味可以啊。” “去死。” 闻骁阴着一张脸，往他干净锃亮的皮鞋上狠狠踩了一脚。 周飞疼得一边跳一边叫。 不过事情总算谈妥了，周飞还要在天黑之前回到俱乐部，他留下两个保镖，让他们负责把这三个孩子安全带到未来城。 再次回到杂货店，胖子和瘦麻杆开始去收拾行李。 闻骁一个人来到老爹房间的门前。 他尝试敲了敲门，老爹还是没有搭理他，更不会开门。 “老爹，我知道你很生气，也不想再见到我，我就站在这里说好了。” 少年的身影直挺。 第18章 正式签约（2） 白一舟回到地下城那天，嘴角、颧骨淤着青紫，闻骁一看，就知道他不止被一个人欺负过。 从小到大，白一舟就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疼爱。 结识了闻骁他们以后，西街那些地痞流氓敢对白一舟说一句不尊重的话，闻骁提着凳子就上去干架，非要揍得他们满地找牙，不敢再惹白一舟。 有这样的家人，这样的朋友，白一舟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活得单纯又善良。 可就是这样被珍视着长大的小孩，到了未来城，却像蝼蚁一样被践踏。 不论闻骁他们怎么问，白一舟都不肯说自己在未来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闻骁对他很烦躁。 他烦躁白一舟明明知道所有人都在为他焦虑、为他担心，却只管将自己封闭起来，什么都不肯说； 也烦躁身为朋友，面对这样的情况，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揪着白一舟的领子骂过，骂他：“你既然什么都不说，想自己一个人撑着，可以，那就快点打起精神，少让那么多人为你担心！” 白一舟只会垂着头，更沮丧地回答他：“抱歉。” 闻骁开始讨厌那个什么“米迦勒”在白一舟心目中的分量，更讨厌搏击竞技。 这次试训失败彻底摧毁了白一舟的精神世界，让他既见识到了外面的天空是多么的广阔，却又要他被迫接受自己永远没办法高飞的残酷现实。 白一舟根本接受不了，对此深感绝望，所以最后选择从塔楼上一跃而下。 闻骁无数次地想，如果他当时能更理解白一舟，如果他能多听听白一舟的苦恼而不是只顾着发脾气，如果他能想办法替白一舟出一口气，如果…… 明明有机会为白一舟做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做。 此时，闻骁站在老爹门前，就像在发誓一样：“我接受试训，不是为了当什么明星，也不是为了飞黄腾达。我就想让白一舟在天上看着，那个‘米迦勒’不是特例，地下城的人就是能成为职业选手。那些曾经对他说没可能的人，摧毁他梦想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老爹没有吭声，眼睛一直瞧着窗外的天空，手里握着檀木烟斗，久久地沉默。 “老爹，照顾好自己。” 闻骁将那只装了钱的信封从门缝中塞进去，不再多说什么，飞快地下了楼。 天际的晚霞在熊熊燃烧，烧得半边天都红彤彤的。 老爹坐在这瑰丽的光中长叹一声。 他或许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听到闻骁那些话，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可能欣慰还要更多一些。 他早就知道，西街这样的小地方盛不下闻骁。这个小子身后长着鹰的翅膀，注定要高飞远走。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回过头去，注视着地上的信封，捡起来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沓钞票。 老爹头都疼了：“我要这么多钱干嘛？给自己留点儿啊，笨蛋！” 他沉吟片刻，又犹犹豫豫好久，才走到座机电话前，尝试着拨通了一串手机号码。 双子星塔，纪寻的办公室中。 他正低头看着俱乐部的上一季度的财务报告，听到铃声后便按下接听键：“你好？” “是我。” 纪寻听出是老爹的声音，一下直起腰来：“师兄？” 老爹沉声说：“你赢了，纪寻，闻骁按照你的意思签了试训合同。” 纪寻微笑着回答：“师兄，闻骁有他自己的想法，谁也左右不了，我只是给他提供一个选择而已。” “少跟我装模作样。我问你，你那天说的话，算数吗？” 纪寻知道自己这个师兄是多么要脸面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为了闻骁，他绝对不可能打来这通电话。 所以纪寻也认真地给出答复：“我会照顾好他。” 那边又沉默了半晌，才说：“纪寻，别让他像你一样。” 纪寻愣了愣，继而苦笑一声：“有我一个就够了。” 挂下电话，纪寻上肘与机械手臂连接处开始隐隐作痛。 机械与人体的结合固然好，让他在失去一只手后还能重新获得活动能力，但这种获得通常伴随着一点代价，比如短暂的神经阵痛。 纪寻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烟中有特制的缓释疼痛的成分，可以让他没有那么难受。 但这又同样会对他的肺产生损伤。 想到年轻得过分的闻骁，纪寻又将烟掐了，没再抽。 不论如何，他都要尽可能地活得长一点才行。 他闭着眼，扶着机械手臂，默默地忍过这阵疼痛。 恍惚间，闻骁那双乌黑清澈的眼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我喜欢你。」 纪寻喉结滚了一滚，至少这个棘手的问题要尽快解决。 这时，周飞推门进来，看见纪寻仰在椅子里，脸色不算太好，问：“又疼了？” 纪寻睁开眼，很快恢复正常：“没事，你那边怎么样？” “估计明天就到，等着安排试训。”周飞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对了，我要事先说明，怎么训练他，我说了算，你可不能干涉。” 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是经历不了风雨的，再好的玉石也需要工匠雕刻打磨，才能焕发出光彩。 纪寻眼皮都没抬：“你看着办。” 周飞一脸兴奋，将指骨捏得咯咯作响，不像要去训练一个人，像去教训一个人。 …… 第二天，未来城迎来一场久违的暴雨，闻骁和胖子、瘦麻杆就是在这样的阴雨天来到了金雀花王朝俱乐部。 胖子和瘦麻杆仰头望着这两幢高楼，不禁张开嘴巴，眼睛发亮，连呼吸都变轻了。 双子星塔就像两座高山一样矗立在他们眼前。 湿重的云雾缠绕在高塔的腰上，让底下的人根本看不到顶端在哪里。 阴雨天气让玻璃幕墙与钢铁栈道的质感显得更加冰冷坚固。 前来为他们领路的不是周飞，而是一个穿着灰色职业套装、带着眼镜的女人，样子清秀，气质温柔，脸上一直带着和善的微笑。 女人介绍自己是青训营的领队杨有仪，这次试训期间，由她负责照顾选手的日常生活，可以叫她“有仪姐”或者“杨队”。 闻骁他们还跟杨有仪不熟，只是礼貌地称呼了一声“杨队”。 杨有仪给他们每个人都分配了一张绿色的自由通行卡，有了这张通行卡，他们才能获得进入双子星塔的权限。 双子星塔中，高的那幢称为α座，共有88层；低的这幢是β座，共有62层。 青训营是在β座。 门上的电子眼识别核对人脸以及通行卡后，旋转门才会开启。 闻骁他们跟着杨有仪进入双子星塔，一个宽阔的大厅广场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广场中人来人往，不单单是工作人员，还有各式各样的智能机械，忙碌却有序地运作着。 一个明黄色的智能小叉车，摆动着两条强壮的机械手臂，快去地朝他们滑过来，把胖子和瘦麻杆都吓一跳。 小叉车发出娇媚的机械声：“请、主人、尽情地、惩罚、我吧。” 闻骁：“……” 杨有仪忙踹了小叉车一脚，立刻切换掉语音模式，一脸尴尬地笑着：“故障，故障。” 小叉车的智能语音切换成正经的男声：“小叉车2号竭诚为您服务。” 杨有仪保持着亲切的微笑：“它负责重物托运，把行李都放上去吧，然后我带你们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闻骁和瘦麻杆放下行李。 胖子瞪着眼睛，实在忍不住好奇，摸了一下小叉车的机械手臂。 小叉车哔哔吹了两声喇叭，用温柔的男声提醒胖子：“小叉车2号性取向为女，请这位男士不要骚扰认真工作的小叉车。” 随后小叉车一退三丈远，抱着行李箱滑走了，留下石化的胖子独自凌乱。 胖子大叫：“我就是摸摸！” 闻骁和瘦麻杆在一旁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杨有仪领着他们穿过大厅广场。 路上，有认识杨有仪的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等他们看到她身后的闻骁时，目光明显变得怪异起来。 “这次来试训的就他们？” “怎么都是地下城的？谁筛选的人啊？” 身上那串数字编号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们地下城公民的身份。 瘦麻杆平常就机灵，心思比一般小孩敏感得多，很快就从那些人的目光中看出鄙夷。 他被打量得浑身不自在，低下头，拉了拉衣领，想遮住自己脖子上的印记。 胖子反应迟钝，一直都没什么眼力见儿，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只顾着东张西望，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闻骁却不一样，别人看他，他就抬起眼，冷冰冰地直视回去，一直看到对方率先觉得不好意思，挪开视线。 杨有仪呵呵笑了两声：“大飞亲自关照的。” 那些人可不敢对周飞的选择多说什么，笑笑就走了。 杨有仪带他们去乘坐电梯，对闻骁说：“试训成员集中住在34楼，具体有什么安排，等晚上七点集合的时候，周飞会告诉你。” 电梯数字在一层一层往上跳，等到9楼时，电梯停住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 这些天，闻骁一直思念的、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就这样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 算第一part结束？前面大概就是铺垫一下几个主要角色的性格！ 接下来就是正式开启小崽子在俱乐部的成（夺）长（食）之路。 目标任务：拿下金雀花王朝的首席执行官！[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正式签约（2） 第19章 正式签约（3） 纪寻今天穿着黑色的正装，领带夹、耳钉上都镶嵌了成套的黑宝石，闪着细微的火彩。 四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跟在他身后，纪寻就像众星捧月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神色严肃，气质冰冷而干练，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扑面而来。 杨有仪后退一步，礼貌地让出空间：“纪先生。” 胖子和瘦麻杆也是愣了一阵才想起来要打招呼：“纪先生。” 纪寻一眼扫过去，只是点了点头。 闻骁感觉不到纪寻的视线在他身上有过一毫一秒的停留。 胖子本来还很开心碰到纪寻，毕竟在这里，他们唯一认识的人就是他了，之前纪寻还给过他巧克力吃呢。 但纪寻一走进电梯，就转过身去，没有一点要跟他们攀谈的意思。 胖子嘴巴张了又张，喉咙里跟堵着什么东西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群人一进来，电梯就显得拥挤起来，闻骁、胖子和瘦麻杆都紧紧贴着角落里站。 杨有仪微笑着问：“纪先生没去坐专用电梯？” 纪寻：“故障维修。” “我说呢。”杨有仪说，“纪先生以后也多来我们青训营转转，你不来，那群小孩都懈怠了。” “青训营有你和周飞管着，我很放心。”纪寻问，“这次试训的日程安排好了吗？” 杨有仪说：“安排好了，今天所有试训的选手都会到齐，明天就开始体能测试。” 纪寻：“那就好。” 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继续他们进电梯前的话题：“纪先生，针对新赛季设计的新型战斗服已经做出了第一批样品，明天进入试用阶段。” “按照比赛的要求，战斗服各方面属性的数值都是一样的，这次优化主要是在舒适度以及外观两个方面。” 杨有仪说：“前两天我还去看过新版的战斗服，设计得真好看，这次我们官方周边一定会卖得不错。” 研究员哈哈笑了两声：“有仪姐的眼光一向很好，你说不错，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认可了。” 他们有说有笑，气氛和谐，纪寻大多时候都是倾听，偶尔才会回答两句话。 闻骁默默注视着纪寻的背影。 明明两个人距离那么近，可他和纪寻之间又仿佛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障。 这屏障源于纪寻的冷漠，生人勿近的冷漠。 闻骁有点怀疑自己那晚在星空下看到的那个会笑会怒的纪寻，与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从头到尾，纪寻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电梯中途又停了两次，本来还有其他人要乘坐电梯，但他们看到纪寻以后，态度恭敬地称呼一声“纪先生”，没有再进来，怕耽误了他的时间。 瘦麻杆呆呆地看向纪寻，大概是没想到他在金雀花王朝俱乐部的地位这么高。 电梯率先到达34层的宿舍区，杨有仪跟纪寻道别以后，就带着这堆小孩走出电梯。 胖子刚走出去没两步，左看右看，结果没看到闻骁。 他挠头问瘦麻杆：“等等，老、老大呢？” β座的科研区在45层，电梯到达以后，四个研究员向纪寻鞠过躬，也陆续离开。 等电梯门再次关闭，纪寻侧过身，靠在一旁的电梯墙上，眼睛瞥向角落里像冰山一样沉默的闻骁。 纪寻站姿有些慵懒，说话的语调也是：“跟着我干什么？” 闻骁反问：“谁说我在跟着你？” “好。” 纪寻挑了挑眉，不再理会他。 刚才那句话一说出来，连闻骁自己都觉得幼稚，纪寻的态度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个小屁孩一样在无理取闹，而纪寻根本就不在乎。 闻骁沉默了一会，终于问出口：“是因为那天的吻，才让你很讨厌我吗？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纪寻：“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太在意。” 在他看来，那是不必在意的事？ 闻骁拳头一紧：“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第一，我没有躲着你，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不是什么好事。”纪寻声音冷淡，“第二，你是来试训的，想办法留在这里，努力成为正式的青训队员，才是你该关注的重点，而不是来问我讨不讨厌、开不开心。” 闻骁年轻气盛，太容易教人一眼看透；而身为俱乐部首席执行官的纪寻，每天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又太了解怎么做才能刺痛一个人的自尊心。 纪寻语调故意轻慢起来：“还是说，你以为只要能跟我有点什么关系，我就会帮你通过试训？” 闻骁骤然抬头看向纪寻，像是遭受莫大的羞辱一般，指尖都在发抖：“我没有！”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这时已经到了第56层，这层与双子星塔的α座之间架起一条长长的玻璃栈道。 纪寻打量了他一下，没再说下去，只道：“没有最好。” “纪寻！” 纪寻没再理他，径直走出电梯，转个弯走到玻璃栈道前。 雨还在下，水珠落在栈道上方，顺着玻璃顶流下，形成一层薄薄的水幕。 纪寻走在前面，一开始还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想来是闻骁不甘心，还要追上来解释，不过很快，两个人的脚步声就都停下了。 前方栈道，周飞带着一名年轻人从α座走过来，正好撞见纪寻。 周飞眉毛扬起来，抬手打招呼：“呦，忙完啦？去设计部看过新队服了吗？” 纪寻回答：“还算不错。” “寻哥！” 周飞身后那名年轻人一下跳到纪寻面前，热情地抱住他的手臂。 这人染着一头的红毛，火焰一样，性格也是一样的活泼开朗。 上身穿着金雀花王朝俱乐部的黑金色队服，宣示着他正式队员的身份。 纪寻摸摸他的后脑勺，把他那头红毛揉得乱糟糟的，又对周飞发问：“这是干什么？” “借人。”周飞说，“我带英杰去青训营里玩两天。” 红毛叫陈英杰，此刻笑嘻嘻的，对纪寻说：“大飞教练让我过去训训新。寻哥，我这算额外加班了，他还不给我开工资，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 周飞一巴掌拍到陈英杰的头上：“你小子掉钱眼儿里了吧？让你过去耍耍威风，已经算便宜你了，不想干滚蛋！” 纪寻想了一下，将自己的黑宝石领带夹摘下来，别在陈英杰的领口上，伸手替他整理好队服，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 陈英杰更激动了，立正向纪寻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说话间，纪寻不经意地回过头去，发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道影子已经不在了。 陈英杰顺着他的目光打量，好奇地问：“寻哥，你在看什么？” 纪寻低声说：“没什么。” 这回，闻骁总能学会知难而退了。 极限拉扯，纯情小狗就是容易被钓得七上八下的。[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正式签约（3） 第20章 正式签约（4） 这边杨有仪找半天没找到人，心急如焚。 瘦麻杆猜着闻骁应该跟着纪寻上去了，就跟杨有仪解释说：“杨队，我们在这里等一等，老大可能是去找纪先生说话了。” 杨有仪说：“闻骁认识纪先生？” 瘦麻杆挺起胸膛，骄傲地回答：“我们老大来试训，还是纪先生亲自邀请的呢！” 杨有仪这边情报有误，她一直以为是周飞挑选的闻骁，原来是纪寻亲手提拔上来的孩子吗？ 也难怪周飞这么上心。 可到目前为止，杨有仪还没有看出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等了一阵子，闻骁果然回到这层。 胖子见他走出电梯，忙凑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跟纪先生说什么了？” 瘦麻杆说：“对了，你说我们要不要送纪先生什么礼物，感谢一下他……” 瘦麻杆这话说得挺心虚的。 之前闻骁向周飞借的钱，一半给了罗杰斯太太，一半留给老爹。 老爹还没什么，可罗杰斯太太跟他们无亲无故的，瘦麻杆无法理解闻骁为什么会给她那么大一笔钱。 但这是闻骁的决定，瘦麻杆就算不理解，也从来不会质疑他。 不过这也导致他们现在带在身上的钱并不多。 他们想感谢纪寻，想送他礼物，送什么？人家俱乐部的首席执行官，能看得上他们送的东西？ 闻骁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反问：“我们跟他很熟吗，要去攀着他？” 瘦麻杆被闻骁这句话噎了一下，错愕地回答：“我没有这个意思。” 胖子看出闻骁不高兴，问：“老大，你怎么了？” 闻骁再有脾气，也不会冲着兄弟乱发火，他镇了镇情绪，抬起一条手臂勾住瘦麻杆的脖子：“没事，等着瞧，说不定下次是纪寻要送我礼物。” 瘦麻杆呵呵笑起来：“这就更不可能了吧？” 杨有仪扶了一下眼镜：“闻骁，以后可不能这样乱跑了。走，带你们去宿舍。” 因为闻骁是试训选手，需要单独住在一间，瘦麻杆和胖子合住在另外一间。 小叉车2号已经将他们的行李箱提前放到房门口。 瘦麻杆看到整洁宽敞、装修精致的房间，眼睛里的光一寸一寸亮起来，还反复向杨有仪确认：“我们真能住在这里？”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瘦麻杆不禁兴奋地坐在行李箱上，一下滑进玄关。 胖子跟着他一起进去收拾。 杨有仪带闻骁来到他的房间，里面的布置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台智能机器人——半人高，外形是个白色的兔子玩偶，穿着特制的黑西装，胸口还别着一朵红玫瑰，圆圆的肚子上钳着一块液晶屏幕，不需要使用的时候还可以收起来。 杨有仪拍拍“兔子”的脑袋：“俱乐部的‘电子辅导员’，每个职业选手都会配备一台，协助日常训练。如果你能通过试训，它就属于你了。” “兔子”启动后，自动识别闻骁的面部，红色的机械眼睛眯起来，用机械声音说：“闻骁，本大爷在呢，嘿嘿。” 闻骁：“……” “我已经提前将你的资料写入数据库中去了。”杨有仪说，“接下来这段时间，它会按时提醒你试训的日程安排，这里面还有整栋楼的三维实景地图，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让它导航。试训期间，如果你遇到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杨有仪在屏幕上调出通讯列表，第一个就是她的名字。 杨有仪：“我的联系方式。” 闻骁说：“谢谢。” 杨有仪笑起来，拍拍闻骁的肩膀，说：“不用客气，你先好好休息。” 杨有仪走后，“嘿嘿兔”伸出手臂关上房门，滑到闻骁身后，温柔地提醒他，说：“闻骁，吃饭时间到了，嘿嘿。” 闻骁还不算饿，他坐到床边，试了试床垫的弹力，又好奇地打量着整个房间，最终将目光聚集到眼前那台机器人身上。 嘿嘿兔说：“你盯着本大爷，本大爷也盯着你，嘿嘿。” 闻骁沉默了一会，感觉跟一个机器人对话实在有点傻，但他还是忍不住地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嘿嘿’一下？” “因为本大爷的设定是这样，嘿嘿。”嘿嘿兔回答。 “重新设定，不要‘嘿嘿’。” “本大爷的系统语言是上任主人设定的，以芯片的形式植入到新的身体当中，所以无法更改，嘿嘿。” 闻骁问：“你的上任主人？谁？” 嘿嘿兔回答：“米迦勒，嘿嘿。” 闻骁一愣。 米迦勒，白一舟最崇拜的那个人。 从前听白一舟说过，米迦勒出身于地下城，十五岁的时候就在未来城的城区赛里崭露头角，后被神话俱乐部挖掘，一跃成为了职业选手。 随后的两年时间，他在赛场上斩获多个冠军奖项，一路顺风顺水，几乎统治了未来城所有类型的竞赛，一度成为当时最有影响力和最具有商业价值的搏竞选手。 白一舟称呼那个人是大魔王一样的存在，赛场上难以逾越的高山，强者中的强者，神话中的神话，夸张到闻骁直皱眉头，说他滤镜太深。 白一舟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见到米迦勒，拿到他的亲笔签名。 不过因为在搏竞赛场上，所有参赛选手都用各自的代号出战，如果选手不想暴露真实相貌的话，也可以戴上面具。 联盟中亦明文规定了一条“缄默法则”，只要俱乐部不主动公开选手的身份，任何媒体，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皆不得擅自挖掘或报道其真实信息。 违反者，即视为挑战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将会面临来自搏击竞技联盟的反制与惩罚。 毕竟设立这一法则的初衷，就是为了让赛场回归纯粹——无论你来自何种种族，何种性别，样貌如何，一旦站上赛台，你就只是一名选手。 神话俱乐部一直没有让米迦勒以真面目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所以白一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当年神话俱乐部的战队经理在接受采访时还说过，等米迦勒夺下荆棘花冠那一天，就是他摘下面具的时刻。 米迦勒的神秘与低调，反而让他收获了更多的关注和更高的人气，从商业运营的角度上来看，无疑是大获成功的。 可惜这个人最后在PWL决赛中惨败，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随着神话俱乐部公布与米迦勒解约的消息，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闻骁听着，嘿嘿兔可能是以前服务过米迦勒的“电子辅导员”，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米迦勒……吗？”他低声说。 嘿嘿兔迅速识别出“米迦勒”三个字，以飞快的语速回答：“米迦勒，东西双赛区完美大师九段，第四届搏击竞技次级联赛冠军，国际搏击友谊赛冠军FMVP，PWL积分排行榜第一、击杀榜第一、人气榜第一，被《未来周刊》评为最有商业价值的职业选手，真正的无冕——” 闻骁一脚踢在嘿嘿兔上，打断它的发言：“我没问你这些，闭嘴。” “啊，痛痛痛——！”嘿嘿兔倒退一步，“嘿嘿。” 闻骁无语了，嘟囔一句：“怎么这句说的那么熟练？” “因为主人喜欢听，嘿嘿。” “谁说我喜欢听了？” 把自己以往的战绩输入到机器人的语言系统里，识别到“米迦勒”三个字就会自动报出这一串的荣誉称号—— 这怎么看，米迦勒都跟外界吹捧的“神秘”和“低调”两个词不沾边，本人很可能就是个超级自恋狂！ 嘿嘿兔继续说着：“米迦勒已经很努力了，不要沮丧，本大爷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嘿嘿。” 沮丧？ 闻骁意识到嘿嘿兔很可能是系统混乱，把跟他的对话识别成了从前跟米迦勒的对话。 嘿嘿兔也很快发出“呃呃呃”的紊乱声响，红色的机械眼睛一闭：“系统错误，正在重启。” 很快，嘿嘿兔再次启动，重复提醒闻骁：“闻骁，请于晚上7点去11层训练区集合，嘿嘿。” 闻骁：“知道了。” “今天多云转阴，有雷阵雨，出门别忘记带伞，嘿嘿。” “……”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需要本大爷为你制作一份美食吗？今天是巧克力蛋糕，明天是巧克力蛋卷，怎么样？嘿嘿。” 闻骁任由嘿嘿兔在旁边絮絮叨叨，一头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想，米迦勒那种光芒万丈的明星选手，也会沮丧失意吗？ …… 晚上7点，周飞和陈英杰在楼上，靠在栏杆处，看向下方空旷的训练场。 试训的选手已经开始列队集合，一共十一个人。 其中有五个人都穿着同样白色衬衣，配上深黑色的西装制服，胸前别着金边校徽，一看就是从学院里来的学生。 陈英杰托起下巴，打量着下方，爽朗地笑起来：“都是从精英学府挑出来的毕业生啊，不知道这届的苗子怎么样。看样子比我当年可差远了。” 周飞叼着烟，吐字有点含混不清：“我看你是越来越飘了，觉得自己很能耐，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是吗？” 陈英杰笑嘻嘻的：“我说实话而已，有问题吗？” 说着，一个穿旧夹克衫的黑发少年走进训练场，陈英杰看到他颈间纹着一串数字刺青，有点惊讶地问：“怎么还有个地下城的？” 周飞看着陈英杰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他过去拍一拍陈英杰的肩膀：“这个是纪寻亲自挑选上来的。” 陈英杰：“就他啊？” 那个少年似乎感知到从上方投射下来的视线，抬头望过去。 陈英杰没防备，正好撞进少年的目光中，冷冷的，透着一股强烈的敌意。 陈英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红色碎发，眯着眼睛哼笑一声，说：“看着可真欠扁。” 对于这句话，周飞深表赞同。 打起来。[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正式签约（4） 第21章 体能测试（1） 训练场中，有三个穿同样校服的学生簇在一起说话，余光时不时瞥向边上的闻骁。 “现在试训门槛这么低了吗？怎么什么人都能来？” 有人哼哼笑了两声：“是人吗？别是下水道的老鼠吧。” “我们普洛斯学院的学生要跟这种野路子竞争，还不够掉价的。” “说不定是个‘高手’呢，你们待会儿都小心点儿。” 他们故意离远了好几步，仿佛在躲着什么脏臭东西一样。 遭到这样排挤与羞辱，闻骁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 这种程度，对于他来说，更像是苍蝇在嗡嗡地叫。 小时候闻骁在地下城街头混日子，倒卖过一段时间的香烟，跟西街同样搞香烟生意的地头蛇起了点冲突。 地头蛇要给闻骁点教训，派三五个手下把他拖到巷子里揍。 当年闻骁因为年纪太小，身材又瘦又矮，像个小鸡崽子一样给他们整了好几回。 在那种混乱不堪的地方，打不过别人，就只能被动挨打，一声不吭地咽下所有的屈辱。 不过没多久，他们就不敢来了。 因为闻骁在最后一次挨揍的时候，用刀片划开其中一个人手腕上的动脉，又骑到那个人身上，拿刀抵着他的脖子要他道歉。 对方在血流成河的疼痛中吓得大叫，对上闻骁发狠到赤红的双眼，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那地头蛇大概没想到这小子下手能那么果决狠毒，对他反而多了一些欣赏，从此再也没来找过茬。 地下城的街头只教给闻骁一条生存法则——如果想说话，拳头比嘴巴有用得多。 比起那群地痞流氓，这种普洛斯学院出身的学生就算骂人，都算骂得相当“优雅”的那一类了。 闻骁也不在乎这些人对他的态度是好是坏，只是忍不住会想，当初小六来试训的时候，会不会也被人这样辱骂过？ 就在此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忽然站到了闻骁的旁边，直接隔断那些学生的视线，像是故意将他挡住一样。 那是个女孩子，一头深褐色的长发，扎着高马尾，身上穿着黑色短裤和白短袖，手臂和双腿的肌肉线条都十分漂亮，看上去年纪跟闻骁差不多。 她深色的眼睛清清冷冷的，盯了闻骁一眼。 “我叫华冷玉，你叫什么？” 闻骁奇怪地看着她，回答：“闻骁。” “你好。”华冷玉点点头，“纹身不错。” 她指的是闻骁颈间的那串数字。 闻骁听后笑了一声，歪了歪头，露出完整的刺青，反问：“你管这叫纹身？” 远处那三个学生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多彩。 “怎么还有个女的？” “如果都是这种对手，赢了也不光彩啊。” “真没意思。” 华冷玉斜眼看向他们：“先赢了再说吧，一群嘴碎的废物东西。” “骂谁呢？！”那说话的男学生一下怒了，喝道，“有胆子再说一遍！” 闻骁看他握紧拳头，冲着华冷玉走过来，立刻上前两步，将她挡在身后，沉沉地看着他们：“你想干什么？” 有同校的其他人忙过来拦住那个男生，低声劝说：“学长，别冲动，犯不着跟一个女的生气，周教练在上面看着呢。” 一行人往楼台上看去，周飞背靠着栏杆，正在专心抽烟，应该是没看见下面的情况； 不过陈英杰还趴在栏杆上，面对着这群人，嘴角一下绽开灿烂的笑容，冲他们挥了挥手。 他们背脊一僵，认出了这是陈英杰，金雀花王朝的首发队员，代号“火焰上将”。 因为超强的实力以及闪耀的性格，陈英杰在联盟里收获了极高的人气。 去年金雀花王朝能在PWL常规赛中拿到好成绩，陈英杰便是功臣之一。 陈英杰跟他们年纪或许差不多大，但算是他们的前辈，在这个行当，惹到前辈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群普洛斯学院的学生不敢太放肆，不甘心地瞪了闻骁和华冷玉一眼，强压下怒火，站到一旁去了。 陈英杰远远地注视着华冷玉，笑容更深：“越来越有意思了。” 很快，训练场中鸣笛声一响，所有试训选手列队集合。 周飞掐了烟下楼，吹了一声轻快的口哨：“虽然都已经认识了，不过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飞，是这里的教官。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啰嗦，一句话，明天就开始体能测试，等通过以后，我们再谈。” 他看向一旁的杨有仪：“把训练服发给他们。” 杨有仪点了点头，将统一样式的训练服一一发放下去。 周飞目光一寸一寸掠过他们所有人的脸，眼睛里全是玩味：“拿出真本事，让我看看吧。” …… 双子星塔的α座里有一个大型的室内体育场，观众席可以容纳一千人，体能测试也将在这里进行。 搏击竞技对一个选手的体力、速度、力量、耐性，甚至爆发力和反应能力等等都有很高的要求，所以这次体测也将要全方位地考察一个选手的综合素质。 纪寻本来打算去体育场，跟周飞一起观看这次试训。 特别是那项“障碍物跳跃”测试，对每位选手的要求最高，也是最有看点的一场。 不过快到中午的时候，纪寻就收到讯息，费默生将于两点左右抵达双子星塔。 对纪寻来说，比起看试训，服侍好他的主人是最重要的事。 纪寻早早地来到α座顶楼的飞机坪上等待。 午后，黑色的直升机轰鸣着从远方掠来，准时降落在地。 螺旋桨带来狂风，将纪寻身上的长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等风声将止，费默生握着手杖，从直升机上下来。 纪寻撑起一把黑伞迎接上去：“伯爵。” 费默生一把搂住纪寻，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咬住他的嘴唇，黑伞遮着两个人的身影，也遮着这一记深长而热烈的拥吻。 纪寻在他充满掠夺性的亲吻中难以喘息，呼吸逐渐混乱。 很快，费默生与他分开些许，高兴地说：“这次猎宴，我用火枪打死一头鹿，等工匠将鹿角打磨一下，回头挂在你的办公室里，怎么样？”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迫不及待地向纪寻炫耀他的狩猎成果。 纪寻微笑了一声，点点头：“好。” 费默生握住纪寻的腰，用鼻尖蹭着他的，问：“所以你要怎么回礼呢？” “我整个人都是属于你的。”纪寻说。 费默生握住他的机械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知不知道，在猎宴上，我看到那些人将侍酒的女仆按在桌上干那种事，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的脸……” 纪寻一脸淡定地揭穿他的心思：“除了想让我穿女仆装以外，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费默生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想调戏他的心情都没了：“不解风情。” 他松开纪寻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不过确实有一件很讨厌的事，要你去处理。” 纪寻撑着伞跟在费默生身后，替他遮挡着刺人的阳光，等走进α楼内，才默默收起伞来，问：“什么事？” 费默生神神秘秘地回答：“我在海岛上，遇到了一条狗。” 他没继续说下去，回到首席执行官的办公室，费默生迫不及待地将纪寻按倒在沙发上，亲昵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等下再说，我现在更想要你，寻。” 纪寻熟练地回应他的吻，去解自己衬衫的纽扣。 费默生按住他的手，轻声说：“我帮你。” 纪寻有些意外，今天的费默生仿佛过于温柔与热情。 费默生一向是外表看着绅士，爱笑又随和，但实际上不容别人对他有一点拒绝与反抗，稍微有什么不顺心，就要置人于死地。 这种性格到了床上也一样。 一开始，纪寻不喜欢玩太多花.样，有些方式带给他的屈辱远比快乐更加深刻。 可费默生喜欢，连着调.教他一个多月，让纪寻分不清楚痛与快的界限，让他认识到那些花样不是屈辱，只不过是情人之间相爱的方式，直到纪寻彻底驯服，费默生才停手。 在床下，纪寻是他身边最出色的助手，在床上，也是与他最契合的伴侣。 纪寻是费默生按照自己的心意一手打造出来的杰作，他赐予他光芒，也欣赏他的光芒，更享受将这光芒握碎在手心里的感觉。 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费默生都喜欢充当绝对的主导者，不过今天不一样。 他连亲吻都格外小意温柔。 费默生深深地将纪寻抱在怀中，吻去他眼角的泪痕，准许纪寻在快要崩溃时咬他的肩膀。甚至在最后时刻，纪寻哑声请求“别在里面”，费默生也破天荒地答应了。 他抓起纪寻的头发，低着眼睛看他绯红的脸。 直到彻底释放出来，微凉的水痕顺着纪寻俊美的脸颊淌下，又让纪寻做完最后一道清洁工作，费默生才松开手。 一切结束后，费默生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纪寻穿好衬衫，到去洗手间里洗脸、漱口。 水流哗啦啦地从水龙头里冲出来。 纪寻双手撑在池台上，沉默着望向镜子里的人，苍白的脸颊浮起一层潮.红，眼睛因为湿润变得更加乌黑。 他看着，不像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另外一个人，陌生的人。 纪寻用机械手抵住嘴唇，强忍着恶心，压抑住喉咙里翻涌上来的呕吐欲。 很快，他擦净脸上的水珠，整理好仪容，走出洗手间。 费默生半倚靠在沙发，上身还**着，手中捏着一根飞镖，对准挂在墙上黑白镖盘，“咻”地一声，连带着一张照片，钉入靶心。 镖盘就在纪寻的身侧。 他将照片取下来，注视着照片里戴眼镜、有点斜肩的男人，回答说：“好像是未来报社的金牌记者，西蒙。” 费默生说：“这个人一路跟我跟到海岛的猎宴，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你知道我一向讨厌这些狗仔，成天像只苍蝇一样围着人乱转，问出他什么目的，然后让他消失。” 纪寻将照片收好，低头回答：“没问题。” 费默生一抬手。 纪寻收到示意，走到他身边。 费默生顺势搂住纪寻的腰，暧昧地说：“累不累？再陪我睡一会儿？” 纪寻：“答应过周飞，今天去体育场看看试训。” 费默生说：“你好像对今年的青训营格外上心。” “职责所在。”纪寻回答，“伯爵，你知道我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冠军这种东西……”费默生捻玩着他有些潮湿的头发，就这么深深地望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他，“纪寻，你想结婚吗？” 纪寻微微一笑，仿佛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从容地应对道：“以后想结婚的话，一定会请示你的。” 费默生也笑了两声，放下抱着他的手臂，说：“行，想去就去吧，随你开心，我回黎明庄园了。” “路上小心。” 纪寻冲他一颔首，拿起风衣，转身离开办公室。 这里很快安静下来。 费默生躺到沙发上，没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礼盒，打开以后，戒指上的钻石在安静地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啪地一下，戒指盒再度合上。 费默生闭上眼，低低地叹道：“真是狡猾的回答啊，纪寻。” 甚至都想求婚了[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体能测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