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被拐?七零俏神医,反杀打脸样样行》 第1章 猪兄,得罪了 “哥!那俩女的真不留了?” “风声紧!留不得了!咱一人一个,爽够了再埋!别出岔子就行!” “嘿嘿!中!” …… 宋凝醒来时,正好听到外面传来陌生的对话,接着便是开锁的声响。 而眼前是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血迹斑斑,正满脸惊慌地摇她的肩膀。 “姐!你醒了!我们、我们要死了!他们要杀我们了!” 宋凝看了眼这姑娘,又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 掉皮的土墙,一盏破旧的油灯亮着黄豆大的光晕,映着不大的一方天地,潮湿而破旧。 她有一瞬的茫然,这是哪里? 她发生了车祸,她原本是要去相亲的—— 手机! 手机呢?! 她连忙坐起来,迅速在身边翻找了一通,除了稻草,什么也没摸到。 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她双手抱头,差点晕厥过去…… “姐!别、别晕啊!那两个也被卖掉了!就剩咱俩了!我害怕……”那姑娘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只是她话音未落,角落里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那姑娘吓得一下子窜起来,和宋凝一起缩在了墙角。 门口出现了两个形容猥琐的男人,一个长流海,一个小胡子。 看见宋凝的一刻,两人似乎都愣了下—— “哟!这妞儿还真缓过来了!下午那阵儿都快断气了!”小胡子道。 “哥,那咱现在……”长流海搓着手道。 小胡子狞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先办正事儿!” “好嘞!”长流海一把拽住旁边的姑娘便拖出去了。 “放手——你放手——饶了我吧!”尖叫和哭闹声越来越远…… 小胡子在宋凝面前蹲下,淫邪的目光在宋凝脸上转了好几圈儿。 “啧!白瞎了这张脸,可惜是个病秧子!也好,让爷爽爽,也不算浪费!”宋凝的头痛刚刚缓过来,小胡子已经淫笑着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她没有反抗,借着向上的力道,曲起膝盖,狠狠地朝小胡子的裆部顶去—— 小胡子根本没防备,他没料到这个被吓得发了一路高烧的病秧子,临断气了还敢整这一出! 伴着一声嘶哑到近乎变形的惨叫,小胡子放开手,捂着裆部打起滚来。 宋凝没有迟疑,脚下生风,连连踹向小胡子的要害处,脚脚不落空。 起初还能听见惨叫声,踢到后来,声音渐渐哑了下去。 宋凝不放心,最后朝他裆部又狠狠补了一脚。 小胡子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身子猛地一缩,团成了一团,像个没毛的刺猬。 眼见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攻击力,宋凝这才匆忙拉开木门。 门外黑漆漆一片,只隐隐看到不远处有零星几点灯光。 不用太多分辨,朝着隐隐传来的哭喊声找去—— 在附近的一间土房里,房门大开,油灯旁,长流海已经扒掉了那个姑娘的外衣,同时不停地扇着姑娘的脸…… “哭!我让你哭!越哭老子越兴奋!” 宋凝从门外柴火堆里抽出最粗的一根,毫不迟疑地冲过去,朝长流海的后脑砸下。 只一下,长流海便没了声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宋凝不放心,上前又狠狠补了两下,才丢掉了柴火棒子,将那姑娘从长流海身下拽了出来。 姑娘两眼发直,原本受伤的脸颊此时更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宋凝轻轻地拍着她肩膀,同时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 “我们得尽快想办法逃走!” 姑娘抬头啜泣着道:“姐!我、我听你的!” 宋凝伸脚踢了踢地上的长流海,没有反应。 她伸手在他后腰摸出一把手电筒,然后顺走了油灯旁的那盒火柴,拉着那姑娘出了门。 这是一处位于大山深处的村子。 在宋凝刚刚接收的记忆里,她们被那伙人带着,往深山里走了至少六天以上了。 是的,宋凝已经理清了自己的记忆。 她本来好好地开着私家医院,当着“杰出青年”,不料却在相亲路上出了车祸,然后从七十年代这个同名的姑娘身体里醒过来了…… 这姑娘的身世—— 简单地说,就是父母双亡,大哥愚笨,叔婶虐待,堂兄妹欺负,忍气吞声当牛做马…… 唯一疼爱她的爷爷给她定了一门亲,说是约好等她满十八岁了,对方就会来村里娶她。 可是爷爷去世了,她今年已经满二十了,却始终没见对方人影。 婶子笑她做白日梦,要她给镇长四十多岁的傻兄弟做填房,好换彩礼给堂弟娶妻。 那个傻子是打娘胎带出来的傻,见女人就脱裤子,之前镇长家里做主给他娶过一个媳妇,不出一年就疯了,据说是被折磨疯的。 她不想重蹈那女人的覆辙,她拼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在婚礼的头一天逃了出来。 揣着爷爷留给她的地址,她要去找她的“结婚对象”,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这些年来活下来唯一的念想! 可惜,从她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她就被人贩子盯上了!没有任何出门经验的她和其他六个被拐的姑娘一起,被这伙人贩子带进了深山里。 且连惊带吓地生了病,高烧不退,以至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换成她来到了这里。 其他姑娘一路都“出手”了,只剩她这个病秧子和这个叫兰英的伤了脸的姑娘一起成了“滞销货”,不得不被“处理”掉! 宋凝来不及去想更多,眼下的处境并不乐观,她得先保住性命再想其它…… 她拉着兰英小心地绕开这幢屋子,往村子里面跑去。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顺着村道东绕西绕,宋凝选定一处院墙翻了进去。 这院墙里,是这一片看起来最大的一幢土屋了。 她没有接近正屋,只悄悄地摸到猪圈,划了根火柴看了看,圈里有两大一小三头猪,正挤在一起睡觉。 再往旁边看了看,鸡圈就挨在旁边,鸡笼里密密麻麻地挤着至少十来只鸡。 行!就这里了! 宋凝扔掉熄了的火柴棍,先是把猪栏和鸡笼的门都打开,然后顺手从旁边的柴火垛上抽出了一根柴火棍,低低地对睡得正香的三头猪道: “猪兄!得罪了!” 说完狠狠的几棍子抡下去,三头猪睡梦中惊坐起,尖叫着横冲直撞起来—— 撞了几次墙后,不用宋凝引导,便冲出了猪圈,甚至冲垮了旁边的鸡笼。 鸡笼里的母鸡公鸡被齐齐惊飞,扑腾的扑腾,打鸣的打鸣…… 猪兄在院子里一通跑,然后慌不择路地冲出院子门,又引得对面院子里的狗一阵狂吠…… 刚刚还沉寂的山村,顿时热闹了起来。 兰英在墙根儿蹲着,被宋凝拉起就往回跑。 她哆哆嗦嗦地问道:“姐!为、为什么要揍猪?” 第2章 我看上你了 宋凝边跑边划了根火柴,往之前看好的干草垛上一扔,干草遇火,迅速蹿起了火苗。 然后才回了兰英一句:“猪能帮咱的忙!” 关她们的屋子就在村口上。 往这个方向跑,就是出山的方向。 那边人贩子头头“达哥”已经发现了倒地的长刘海和小胡子,正怒气冲冲地要出去抓人。 结果——就听见村子各处鸡飞狗跳不说,还高高地冒起了火光,火把一个接一个燃了起来,追猪的,撵狗的,还有扑火的,好不热闹! 一时间,他们也愣住了! “达、达哥!这、这从哪追起啊!”一旁叫大奎的那个手下有点傻眼。 “想跑!没门!” 达哥阴狠地道:“走!去找村长!发动全村的人一起找!就跟他们说,这两个女人谁找着就算谁的!” 达哥带着人急冲冲往村子里而去时,宋凝刚好带着兰英从这栋屋子的另一侧跑过来。 两人沿着窄窄的山道,往村外狂奔。 磕磕绊绊走出了好几里后,才敢摁亮顺来的那支手电筒,两人脚下不敢停,一直马不停蹄地往前逃…… 逃了大半夜,等看到路边零星的玉米地时,宋凝便知道,已经到了前面的村子了。 此时抬头,还能看见星子,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她拉起兰英,直接进了村。 按理说,这个点儿应该是村子里的人睡得正熟的时刻。 可刚进村口,就听见前面闹哄哄的,点燃的火把和手电筒光交织,叫嚣声哭喊声起伏不断。 再走近些,便能看到有两伙人马在对峙,也不叫对峙,因为有一边人数明显多于另一边,已经开始动手了,两伙人扭打在一起,不断有惨叫声传过来。 周围还远远围着一些被惊醒的村民,披着衣服在一旁指指点点。 因为有黑夜遮掩,宋凝带着兰英毫不费力地摸上前去,近距离地看到了正在斗殴的那些人。 那甚至不能叫斗殴,叫施暴。 因为其中一伙人的功夫明显高于另一伙人,似乎都是练家子,并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对方揍趴在地上,惨叫声连连。 那伙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牛仔夹克的身材高大的男人,满脸络腮胡子,头发有些长,堪堪遮住了眼,嘴里叼着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战况。 一身嚣张又痞横的气势很是骇人。 宋凝又把目光移向地上的人—— 从人缝中,依稀看到地上的三个男人都抱着头蜷成一团,衣服上有血迹,但看不清脸,哀求声和惨叫声不断。 从双方的叫骂中隐约听出来,打人那方的老大叫“潘驼子”,应该在道上名声很大,被打的这方不长眼,抢的是对方的生意……约莫就是两黑帮在抢地盘,黑吃黑。 宋凝却皱了皱眉,这”潘驼子“……未免太嚣张了些,敢这样大张旗鼓地黑吃黑,有恃无恐? 她想了想,拉着兰英便往回走,确定没有人跟随后,钻进了村子外围一间路边的废弃柴房里。 这是刚刚进村之前,她就留意到的。 兰英不解:“姐!我们……不走了?” 宋凝左右找了找,找了一根粗大的棒子,对她道:“兰英,我要出去一下,有件事我必须弄明白!你在这等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出去后你把门抵好!我喊你开你再开!” 兰英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姐!那你早点回来!一定早点回来!” 宋凝点点头,闪身出了门。 天依旧黑着,仅有的几颗星子也看不见了。 再摸进村口时,刚刚的那场斗殴已经结束了,围观的人也都散去了。 凭着晃动的电筒光和吵闹声,宋凝很容易便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幢屋子。 那里灯火通明,正是刚刚“潘驼子”那伙人的住处。 比起那伙人贩子,这帮人看起来更嚣张,也更不容易对付。 宋凝围着屋子绕了一大圈儿,才终于借着树木的遮掩潜近了屋子侧面的一扇窗户。 只是,还没等她看清屋子里面的情形…… 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枯草被踩踏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头也不回地朝后扫出一脚,同时右拳挥出—— 不料,腿扫了个空,而右臂也被对方攥住。 她左拳挥出,同时提膝用力顶对方裆部。 只是左臂也被攥住,膝盖也顶了个空…… 然后便听对方轻笑一声:“啧!招儿挺毒啊!” 宋凝两手都被控制,伸腿又够不着对方,一时竟进退两难。 那人双手一提,竟将她从背后整个拎了起来,几个大步拎到正门口。 堂屋里的火盆生了很旺的火,又点了好几盏灯,大门口被照得通亮。 双臂上的桎梏一松,宋凝整个人被轻轻往前一推,出现在屋里屋外众人的视线里。 屋子周围迅速围拢过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嬉笑着开口道: “哟!老大!怎么是个妞儿?” 宋凝揉了揉自己被抓疼的手臂,看向自己的背后——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正是白日里看到的那个穿牛仔夹克的老大。 高大的身形,满脸的络腮胡子,堪堪遮眼的头发下面,是双凌厉而带着审视的眼。 “啧!这妞儿围着咱屋子转了一大圈儿,我早就发现她了,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干嘛!”旁边有小弟开口道。 “这还用说!看上咱老大了呗!” “就咱老大这名号,居然还有妞儿敢送上门来?”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就有人喜欢咱老大这款的……” “也对!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 在众人的嬉笑间,宋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大圈儿,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潘驼子这时上前一步,拽住宋凝的后领和胳膊,将她提溜进了屋。 外面有两人自然地散开,隐入黑暗里。 其他人跟着进了屋,关上了大门。 潘驼子将她提溜到火盆旁才将她往前一推,放开手来。 宋凝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潘驼子背靠桌沿,双手抱臂,朝她扬了扬下巴,嗓音低沉而漫不经心地道: “说吧!半夜三更跑我这儿来想干嘛?” 明亮的火光下,宋凝再次打量了一遍潘驼子,腰背挺拔,肌肉紧实,牛仔衣,短靴,微乱的头发,锐利的眼,虽然一脸毛糙的胡子看不清容貌,但一身凌厉的气势遮掩不住。 “怎么?有胆子往前凑没胆子开口?” 潘驼子似是有些不耐,低头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朝她的脸直直地喷出一口烟,痞气十足。 “他们说得对!”宋凝开口道。 “对什么?说清楚!” “我看上你了!我就喜欢你这款的!” 在还没完全消散的烟雾中,宋凝直直地看着潘驼子,一板一眼地道。 第3章 没兴趣?还是没胆量? 屋子里静了一瞬。 连潘驼子自己都有些被烟呛到,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哦——” “咻——” 继而有欢呼声和口哨声响起。 屋里的小弟们起哄打闹起来。 “老大!这妞真看上你了!” “老大艳福不浅啊!” “嘿!还真有送上门的……”…… 潘驼子叼起烟,几步上前,伸手捏起宋凝的下巴,似乎想要把她的脸看得更仔细些。 透过略略遮眼的头发,他的眼神带着寒意和讥诮,“喜欢?!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喜欢!” 宋凝却摇了摇头,“我就喜欢你这款的,是谁不重要!” “啧!胆儿挺肥啊?就是不知道命够不够硬!经不经得住老子折腾!” 潘驼子松开宋凝的下巴,却搂住了宋凝的腰肢,带着威胁地将她往前带了带。 宋凝丝毫不惧,竟伸手主动握住了潘驼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大哥!不用怀疑!我是真心的!” “哦————” 小弟们再次起哄起来,口哨吹得更响了! “老大!要不要我们给你们腾地方!” “老大!雄起!” …… 潘驼子捏起烟,深深吸了最后一口,扔掉了烟蒂。 然后狠狠吐出一口烟雾来。 他一把揽过宋凝,对周围的人道:“都他妈给我安静点!这送上门来的‘喜欢’,老子还真得好好稀罕稀罕!” 说完带着宋凝便进了旁边一间屋子,“砰——”地关上了门。 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 宋凝转身静静地看着潘驼子。 潘驼子扯了扯衣领,一把将宋凝推倒在床上,然后欺身压了上去。 宋凝不喊也不叫,更没有反抗。 潘驼子手撑着床,堪堪与身下的姑娘保持着距离,只要他手臂一松,就能将这姑娘压个严实…… 可那姑娘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眨了又眨,竟像是期待着他进行下一步似的。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冷笑了一声道:“我潘爷是喜欢女人!但对于你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 宋凝却笑了,轻轻吐出几个字:“是没兴趣?还是没胆量?” 潘驼子脸色变了变,伸手就锁住她的喉部,寒声道: “找死!?” “轻、轻点!” 宋凝两手同时拍打他的手,“疼!疼!” 潘驼子还真放开了手,却将宋凝一把拽了起来,眯了眯眼道: “怎么?半夜三更跑来……想试我潘爷的胆量?真当我是吃素的!?” 宋凝捂着脖子,瞪了他一眼,这人,手劲真大! 她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才开口道:“我是逃出来的!我们被人贩子拐卖的七个姑娘,有五个被卖了,剩下我和另一个逃出来了。” “逃出来的!?” 潘驼子听见她的话,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又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眼神透过烟雾看着她,明灭不定…… 片刻后,他才开口,声音带着玩味与嘲讽:“你是说——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然后来找我潘驼子!?你是不是对我的名头有什么误解?” 宋凝摇摇头道:“有没有误解不知道!但我找你应该没有找错!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你帮帮我也不是不行吧!” 潘驼子又差点被烟呛着,他上前拉开门,一把将宋凝推了出去。 门口偷听的小弟顿时一哄而散。 潘驼子环视着他的小弟,指着宋凝又咳又笑地道: “弟兄们!还、还真他妈活久见了!这妞儿说她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还是来寻求老子潘爷帮忙的!你们说……她这是……在打老子脸吗!” 外面的小弟愣了愣,继而都哄堂大笑起来! 宋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伙人,见他们笑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啧!我是真的很仰慕大哥,也很有诚意地请你们帮忙!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就走了!” 只是宋凝刚迈步,肩膀就被潘驼子的手臂勾住,径直将她勾回了他胸前。 潘驼子低头看着她,轻佻又漫不经心地道:“潘爷这里,好进不好出!你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怕是不好出这个门!” 宋凝抬头看他,只见这人满脸胡子,头发又堪堪遮住了眼睛,看不真切,鼻子倒是很挺,不知道刮了胡子是什么模样。 潘驼子对着她的脸喷了一口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老子!老子对你没兴趣!我耐心有限,再不开口别怪我上手段!” 宋凝想了想,开口道:“你们刚才打的那几个人,就是拐卖我的人贩子!只是他们不止那几个!” 周围的人都看着她,潘驼子也看着她。 但是她已经住了嘴。 似乎也没准备再说了。 “就这?!”潘驼子忍不住问道。 “这还不够吗?”宋凝认真地反问。 看了看周围人惊讶的表情,她只好又解释了一句:“你们帮我打了那些人贩子,替我报了仇出了气!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这、这还不够吗?” 潘驼子笑得眼圈都红了,甚至还用衣袖蹭了蹭眼角。 “啧!这么说来!我潘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你——就是因为这个喜欢老子的!” 宋凝点头,“没错!大哥为民除害,让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哎哎——我说妹子!你这眼神有问题啊!” 旁边一个小弟忍不住调侃道:“刚才明明是我们几个打的人,老大都没动手!怎么就让你喜欢上了!” 另外几个开始起哄…… “你傻啊!人家哪是看人!人家看的是脸好不好!” “看脸!?老大那张脸能看清楚啥!” “对啊!我也打了!我打的可卖力了!” 宋凝回头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小弟,然后又指了指他旁边的那个,开口道: “没错!多亏有你们两个出手,你的肘击和摆拳特别规范!他的扫腿劈头也用得特别熟练!我都看到了!” 宋凝的话像是按下了静音键。 屋子里顿时一片静默。 直到潘驼子低头轻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对宋凝道:“好吧!你刚才偷偷摸老子的手,还摸了两回!说说看,为啥?纯调戏?” 宋凝抿了抿嘴,想笑。 潘驼子斜睨着宋凝,似笑非笑道:“不说得老子心服口服,今天不会放过你!” 宋凝默了默,抬眼看着对方闪着细碎光芒的眼,开口道:“你的右手虎口、掌心和食指都有老茧,你常年都练枪。” 第4章 真是一个大“惊喜” “咋?练枪碍着你了?这年头,练枪的人可多了去了!”对方平静地道。 宋凝摇头,“你食指的茧不仅在两侧,几乎整个食指都有,你不光练手枪,还练步枪。” 练手枪的人可能不少,可长期且同时练手枪和步枪的人群几乎可以锁定。 难怪她这么胸有成足。 “潘驼子”静静地审视着她,半晌后“啧”了一声,“行!还有呢?” “我听人贩子说过,最近风声很紧!刚才看到你们大张旗鼓地黑吃黑,我就觉得奇怪,‘达哥’怕公安,潘驼子应该也会怕!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风头,就是自寻死路!违反常理!然后,我看到这两位‘小弟’出手时,当时就有了判断……” “他们用的是部队擒拿的标准招式,出手动作虽狠,但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要害,跟传闻中黑帮的作风有很大区别!所以……才想着跟过来确认一下!” 周围的人都震惊不已,他们这一路“黑吃黑”闯进来,可谓所向披靡,春风得意! 没想到被这姑娘……一眼看出了端倪。 “潘驼子”偏着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舌头抵了抵腮帮子,轻笑了一声道: “得!看您这胸有成足的样儿,老子早就被你拿捏了呗!还辛苦您陪我演这一出儿!” 宋凝忍俊不禁,虽然她也是一步步确定这群人身份的,但确实也是想看看这位“老大”能演到什么份儿上…… 事实证明……“老大”根本就没敢开始! …… 周围又响起一片笑声,相比刚才的起哄,笑声要真诚了许多。 这时,男人站直了身体,伸手将始终遮着眼的头发向后拨了拨,头发扬起的那一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极其好看的眼,同时也露出了一个笑脸。 他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来—— “顾铮!这次打黑行动的队长!你还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啊!” 宋凝也朝他伸出手去—— “宋凝!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问我,我尽量配合!” 于是顾铮叉起腰,再次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问道: “第一个问题,你这么胆大又滑不溜秋的,是怎么会被人贩子拐卖的?” 宋凝顿了顿…… 这个问题……也忒一针见血了! 她知道顾铮的怀疑合情合理,只得“呵呵”干笑了声,答道:“之前一直在发烧,烧了好几天,脑袋不清醒,人也犯迷糊……没想到,着了他们的道儿!” 发烧是事实,是被拐之前还是之后,就……她说了算。 顾铮眯了眯眼,倒也没纠结,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对部队的事这么了解?且了解得这么细致?” 宋凝又顿了顿…… 我为什么对部队这么了解? 因为我从小就在部队长大的啊! 别人是到了年龄才入伍,她是一出生就“入伍”了! 因为她爸爸从小的志愿就是入伍,结果她爸爸长大后政审不过关,搞了科研,可又放不下入伍的执念,就给她找了个军官当妈妈。 结果就是军官妈妈把她生在部队,养在部队,她就是在部队的训练场上长大的。 于是她从小的志愿也是入伍。 别人家的女孩子学跳舞学画画的时候,她在跟着新兵五公里负重跑打军体拳。 等她到了入伍年龄时,她的政审依然不过关! 原因跟她爸爸一样,都是因为她爷爷宋老头多年前的那桩案子。 哪怕她有个军官妈妈,也过不了政审的关。 爷爷的案子成了宋家人心头的执念。 她入不了伍,便去学了医,后来开了医院,还不止一家……结果,结果事业有成的她亲还没相成,老头的案子还没查清楚…… 一睁眼穿到这里来了…… 成了被拐卖的无知妇女! 她还满肚子委屈不知道从哪说起呢! 事实上,除了刚才她说出来的,还有些没法说的—— 她自小在军人堆里待惯了,对军人的行为动作肢体语言都过于熟悉,眼神、临场反应、甚至习惯性摸枪的动作……或许这些综合起来形成了军人特有的“正气”或“气场”之类,她一接近就能感受到,这才是她“有恃无恐”的底气。 “怎么?不好回答?”顾铮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我爷爷上过战场,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讲部队的事,讲得非常细致,我也喜欢看书和听广播,只要是跟部队有关的事都深深记在脑子里!”宋凝一板一眼地答道。 反正原主的爷爷已经去世了,反正原主的爷爷是真的上过战场,哪怕他只是个卫生员。 “所以,你的身手也是你爷爷教的?” “是的!爷爷从小就教我部队的军体拳,他说女孩子学点功夫总没错!所以我对常见的那些招式,一看就觉得眼熟。” 宋凝额头有些冒汗,她知道自己道穿他们的身份,必定会面临这一番询问,但他们既然是冲着这些人贩子来的,显然与他们会合是最明智和安全的! 只是眼前这位显然比她相像中的要更敏锐,她刚刚在窗户前只使了两招,准确地说,两招都只使了一半便被他牢牢反制,他仍看出了她有身手……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他——当前最重要的应该是和人贩子有关的事! 还有——兰英还在等她! 她这样想着,刚要开口—— 就听那位顾队长认真地道:“好的!宋凝同志!谢谢你主动来找我们!现在首要的是先了解和人贩子有关的事,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么还有位伤了脸的姑娘是不是也在附近?” 宋凝反应过来,又愣住了! 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兰英脸受伤了?” 顾铮又露出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口道:“‘除了一个快断气的,还一个伤了脸的砸手里了,其他人都出手了!’哦!这是人贩子最新的口供之一!” “啊……这……”宋凝突然又有些卡壳…… 顾铮静静地审视着宋凝,语气严肃中又带着些许玩味:“虽然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理论上来说——你应该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快断气’的!” 第5章 再不出来我杀了她 宋凝干笑着,CPU有迅速干烧的迹象,这人——明显不好糊弄啊! 她硬着头皮道:“听起来……应该是我!我确实一直在生病!发烧烧得确实快断气了!这不,烧退了,人才清醒过来!一清醒就找你们来了!” 刚刚还以为自己调戏了对方一把,没想到人家心里早就有谱,还真说不上谁调戏谁呢! 幸好,顾铮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问下去…… 他接着道:“这村子里鱼龙混杂,既然你找到我们,我们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我的建议是……尽快接那个伤了脸的姑娘过来,你们在我们视线内更稳妥!” 宋凝忙点头,“好的!兰英待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去接她过来!” “等等!” 顾铮转头指了指人群中的两名“小弟”,吩咐道: “你、还有你!没错!就是刚刚被宋凝同志点名的两个!” “队长!我们……”两人吓得脸都白了。 “没事!难免都有第一次!现在给你们的任务是陪宋凝同志去接另一个姑娘归队,速去速回!保证安全!能做到吗?” “能!”俩“小弟”响亮地答道。 宋凝在前面带路,俩“小弟”跟在她身后。 这时穿梭在黑暗里,和刚刚过来时的心境已大不一样。 踏实。 无比踏实。 那间柴房就在村子外围,离这里确实不算远。 只是,宋凝刚刚靠近那里,就听到了一声尖叫声—— 是兰英! 她的心,顿时高高地提了起来。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发亮,但光线仍很暗。 宋凝放轻脚步上前,影影绰绰看见有两个人正在将兰英拖出柴房的门。 兰英挣扎的时候碰掉了其中一人的手电筒,电筒光斜斜地照出一方光亮,足够宋凝看清楚拖她那人—— 正是达哥身边的那个大奎。 “臭婊子!让你跑!还不是落到老子手里了!看老子整不死你!” “把她嘴堵上!别招来人!好几个兄弟都折了,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两人一边按住兰英,一边骂骂咧咧。 她们昨晚逃走时,大奎还在里面那个村子里。 现在看来,是他们追上来了。 宋凝看向后面两位“小弟”,他俩已做出手势,比划着示意她待在原地,两人分别从柴房两边绕过去,可以趁其不备将两人拿下。 两名公安对待两个人贩子,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不料兰英见大奎要堵她的嘴,拼命挣扎起来,然后开始大喊道: “姐!姐!救我!救命啊……” 兰英这一喊,让大奎吃了一惊。 他如惊弓之鸟一般“唰——”地拔出一把匕首,抵在兰英的脖子上。 然后极有经验地迅速背贴墙,惊慌地左顾右盼道: “谁!在哪里!出来!” 大奎旁边那人也吓得“哧溜”一下钻进了柴房。 宋凝暗暗叹气,这一下,想偷袭是不行了。 “出来!别装神弄鬼!滚出来!再不出来我杀了她!” 大奎不知是不是之前受了什么刺激,竟有些情绪不受控制的迹象。 人质安全要紧,那两名人贩子也很善于隐蔽,两名“小弟”不敢贸然出手,又迅速绕了回来,没等他们开口,宋凝直接问道: “你们枪法怎样?” 现在的情况显然回去搬救兵来不及,鸣枪更有可能会刺激到大奎,直接伤害到兰英! “我去将两人都引出来!你们伺机开枪!且要同时开枪!”宋凝沉声道。 两“小弟”相视一眼,并未马上应声。 天边刚刚泛鱼肚白,仅凭柴房门口掉着的那道微弱的手电筒光线,要同时击毙两人。 其中一人手里还劫持着人质…… 这种难度,对谁都是极其严苛的考验。 但是大奎显然已经不受控! 他惊恐地左顾右盼,同时激动地叫嚣着: “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要死一起死!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我数三声——三——” “姐——救我——救命啊!”兰英也大声哭喊着。 “相信自己!” 宋凝深深看了两名年轻的尚带稚气的公安战士一眼,然后朝前冲出了藏身的草丛。 “二——” “不要——住手!兰英!兰英我回来了!” 在大奎喊出“一”之前,宋凝开口了。 听到宋凝的声音,濒临失控的两人都安静了一瞬。 大奎立刻紧张地将身子缩得更低了,牢牢抓着匕首四处张望道: “谁!还有谁!有谁!都滚出来——” “没有了!只有我!只有我和兰英!我们不跑了!不跑了!求你放了兰英吧!” 宋凝带着哭腔,踉跄地往前跑着。 只是她似乎腿脚发软,离柴房门口还有两三米的时候,突然摔倒在地上。 挣扎着爬了好几次也没爬起来。 大奎紧紧地把兰英抵在前面,四处逡巡了好几圈儿,四周一片静默,似乎确实没有其他人存在。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推着兰英走出门外,好让后面那个出来。 “快!快去!把外面那个婆娘控制起来!多个人质就多份保障!” 后面那人畏畏缩缩地伸出脑袋张望了一圈儿,怯怯地迈出门来…… 宋凝摔倒的位置,正好在那支手电筒旁边,她的手移向了手电筒,同时喊道: “兰英,别怕!别乱动!听我的话!记住!一定要听我的话!” 在宋凝摸到手电筒的那一瞬间,后面那人刚好走出来,准备弯腰去抓她。 只见宋凝忽然举起手电筒,光线直直扫向两个人贩子的脸,同时,她大喊道: “兰英低头——”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同时响起。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硝烟味儿…… 等耳鸣声散去,宋凝缓缓抬头,发现旁边的三个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她还趴在地上,但她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腿……是真软了! 直到地上的兰英慢慢抬起了头,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的一颗心才慢慢回了原位。 还好! 还好兰英够听话! 继而,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她一抬头,便看见顾铮那双眼直直盯着她,眼底闪烁着极其复杂的神色。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虽然我必须要批评你的行为太过冒险!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夸你——因为你的勇敢和果断,让我们用最省事的办法解决了这件事!” 宋凝忍不住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我接受你的夸奖!” 顾铮见她毫不谦虚,也摇了摇头,笑了。 第6章 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等看到大奎尸体时,才发现大奎的头部中了两枪,一枪在眉心,另一枪在太阳穴。 另一个人也是头部中枪。 显然大奎头部有一枪来自顾铮,而另两个“小弟”——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不错!” 顾铮对那两位年轻的战士道:“从你们刚才开枪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合格的公安战士了!” 两名“小弟”忍不住激动,“唰——”地立正朝顾铮敬了一个礼。 而下一刻,他们齐齐转向宋凝,也向她认认真真地敬了一个礼。 没有人知道,在刚刚那几分钟,他们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 局长说让他们跟着顾队长出来历练历练…… 这是他们第一次办案……这个姑娘就把人质和自己的性命以绝对的信任托付给他们。 更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尽可能地给他们创造了条件—— 将两人引出房屋,分散对方注意力,用电筒光指明射击点,让兰英低头暴露对方头部。 双方配合一气呵成天衣无缝! 而顾队长,默默地在身后给他们托底! —————— 大奎两人被击毙,“达哥”却依然未现身。 之后,宋凝和情绪平复后的兰英把她们所知的情况尽可能地提供给顾铮,希望能给他们多提供一些线索。 顾铮听完也不含糊,当即对抓捕工作重新进行了布置和安排。 天色大亮的时候,两个货郎模样的人带着另一支队伍来与顾铮汇合。 他们是从大山更深处出来的,同时还带出来两名妇女,年龄不大,据说是在里面村子解救的。 大奎两人正是因为躲避他们的追捕而逃到这个村子的,他们不敢贸然进村,想在村外找间屋子先歇脚,没曾想兰英一紧张弄出了声响,他们破门而入,才有了后面的劫持事件。 经过对已抓人员的辨认,这一伙人贩子除了头目“达哥”,已尽数被捕和击毙。 经商议后,顾铮一行亮明了贵省安平市公安局的身份,对全村进行了搜捕、宣传警示以及解救等工作。 中午时分,之前被卖在这个村的两名“同伴”小芳和玉珍也获救。 村子里还有其他被拐卖妇女,只有一个主动站出来,愿意跟公安同志回家,更多的选择了沉默。 她们都已生了孩子,且大多不止一个。 次日凌晨,顾铮的队伍一分为二。 顾铮将带着被捕人员及已被解救人员外撤,余下一队继续完成对“达哥”的搜捕和被拐妇女的宣传解救工作。 —————— 一个星期后,这批被解救的姑娘到达山外的沙角镇时,人数达到十二人。 除了这一次被拐卖的七人全员获救外,还一路解救了之前被拐的五位。 安平市公安局派了车,将所有解救人员接到安平。 他们将会对这些人员一一进行身份确认和详细的笔录。 这项工作细致而繁琐,并不是每位姑娘都能保持清晰的头脑和稳定的情绪的,经常是问着问着就崩溃大哭起来,需要即时进行安抚或者心理方面的干预。 对于这些姑娘来说,获救只是另一个开始。 要勇敢面对“被拐”后的生活,才是漫长的挑战。 宋凝在一到公安局后便向负责相关事宜的同志提了申请,希望能将她和兰英的笔录放在最后。 因为她要先带兰英去医院。 经过一路长途跋涉,兰英脸上的伤已惨不忍睹,有发炎和溃疡的迹象。 她的脸是在被拐卖的第一天晚上偷跑,被那伙人抓回来时受的伤。 没有及时治疗,伤口又反复受创,现在已很严重。 从医院回到临时住的招待所时,服务员喊住宋凝:“宋同志,刚刚有人找你,你不在,这个包是留给你的!” 宋凝一看,留下的是个帆布包,里面是几套女式换洗衣服。 她忙问:“请问送东西的人走多久了?” “刚走!你这会儿出去说不定还追得上!” 宋凝忙朝服务员指的方向追出去。 远远地,在招待所另一头,有辆吉普车刚刚启动。 “等等——请等一下——” 宋凝边挥手边追了上去。 还好车很快停了下来,从副驾驶室下来一个肩宽腿长,身着部队常服的年轻人。 平头,五官俊朗,腰背挺拔,竟是个容貌身材都极其出色的男人。 宋凝怔了怔才开口,“你、你是顾铮?!” 顾铮站在她面前,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但笑不语。 宋凝不由得感慨道:“有一说一,如果你是这模样去扮潘驼子,怕是不用骗,姑娘们也跟着你走了!” 顾铮“啧”了一声,笑道:“我就算是那副模样,也有姑娘半夜找上门好不好!得亏小爷头脑清醒正直善良,要不,那姑娘就收不了场了!”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宋凝一眼瞟到顾铮肩上的两杠两星,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竟然已是副团级。 顾铮开口道:“刚刚就是准备去跟你道别的!我不是公安,是军人!之前的任务和公安局的案子有一点交集,所以顺便给他们帮了个忙,案子后续有他们跟进,我要归队了!” 宋凝点头,表示理解。 来安平后就听公安同志提起过,那个“潘驼子”是个比“达哥”要高出好几个层级的黑道人物,涉及军方追查的案子,已被抓捕。 顾铮一行便是在进行那个案件的收尾工作时,得知了“达哥”的恶行,索性以潘驼子的身份闯进了山里,尽快救出了她们。 从到沙角镇后,就一直没见过顾铮,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他这会儿专门来和自己道别,还送了衣服,让她有些意外,也很高兴。 顾铮看了看表,又开口道:“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有几句话还是想跟你说一下,你机智又敏锐,胆量也不小,以后有机会,可以考虑考虑往军队发展,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宋凝有些意外,往哪发展这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眼下她是走一步看一步。 “老大——” 后面吉普车里有人开始喊顾铮了…… 顾铮回头看了眼,朝宋凝伸出手来: “宋凝同志,我要走了!祝你以后一切顺利!再见!” 宋凝也伸出手同顾铮握了握,再次感谢!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她是真心的感谢! 不光因为他救她出山,还谢那几身衣服。 公安局的同志给她们这一拨“被解救”人员提供了免费食宿和洗漱用品。 她现在穿的还是公安同志的家属给她们捐的旧衣服。 作为政府部门,已经算非常周到体贴了。 但是,她唯一能换洗的却还是原主身上的那套衣裳,这一路又躲又藏的,那衣裳已经快洗不出来了。 没想到,顾铮竟考虑到了这一点。 第7章 听说过‘百虎围村\’吗 给宋凝做笔录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有两位公安同志对她进行问询工作,负责记录的是位姓杨的小公安。 记录她的名字时,小杨公安很认真地确认了一下,“宋宁?是安宁的吧?” “不,不是,是凝望的凝。”宋凝答道。 “凝望的凝?” 小杨公安很惊讶,又看了看之前的记录,问道:“你刚刚说,你是湘省株城岩陵县垭口村人?” “没错!” “哦!你这个字并不常用啊!你们那里都这样取名吗?” 小杨公安在写了好几遍“凝”,但又不确定笔画对不对时,表现出很强的求知欲。 “并不是!那个,公安同志,您听说过‘百虎围村’吗?”宋凝的语气中带着些神秘。 问到名字,这题她会。 太会了。 因为从小,原主也觉得这“凝”字难写,问过爷爷很多遍。 “百虎围村?” 坐在旁边那位公安要年长许多,他接话道:“是五几年湘省闹的‘虎灾’吗?当时报纸上还登过。” “虎灾?是真的老虎吗?当时是出了什么事吗?”小杨公安表示出强烈的好奇。 “是啊!真虎伤人,据说起因是村民捕杀了小老虎,后来遭到真虎围村,鞭炸不走,炮也轰不走,直到交出了小虎尸,老虎才离去。总之,那一带前前后后不少人因此命丧虎口,全国各地还去了不少人支援,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老公安感叹道。 小杨公安睁大了眼睛,还待追问。 老公安挥了挥手,“好了!这事儿你后面慢慢了解,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 “哦!” 小杨公安这才转回头,继续问宋凝,“所以呢?你的名字和‘百虎围村’有什么关联吗?” “有的!” 宋凝忙找回主场,一本正经地道:“那百虎围的就是我们村儿,我出生那一年就是‘虎灾’闹得最凶的那一年,我爷爷原本给我取名叫“宋兴”,因为我有个哥叫“宋旺”。那时有上面的同志去我们村支援‘虎患’,受了脚伤,就住在我们家养伤呢!当时就反对了,说小姑娘还是要取个文艺点的名,不如叫“宋凝”,凝望,更深厚,更有意义!” “后来,我爷爷觉得上面来的同志有文化,不光让我叫了宋凝,还给我哥也改成了宋望,希望的望。” “哦!原来是这样!名字是不错,就是字有些不好写!”小杨公安还在埋头和“凝”字搏斗。 “原来这闹虎灾的就是你们村啊!这些年好多了吧!”老公安也有些感慨,也有些好奇。 “好多了!绝迹了!现在老虎也受保护了,不让随便打了。” 宋凝高兴地引出下面的话题:“那个,不说您二位可能不知道,当年因为闹虎灾,我们村可是政府批准可以公开配猎枪的村子,早些年,村民基本上都会开枪!那个……其实我也学过!” “还有,我爷爷早些年上过战场,当过卫生员,后来在村里当赤脚医生,医术可好了!所以,我、我会一点功夫,也会点医术,都是我爷爷教的!那个……小杨公安,我说的是不是快了点,你都记下了吗?” “啊——哦——记下了记下了!” 小杨公安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跑偏到“打枪”和“我爷爷”上面去了,也不清楚这些与他们要问的有什么关联,但愣了愣,还是尽职地把宋凝的话记录了下来。 除了刚才那个“凝”字有点难倒了他,他自认为自己做记录还是很专业的。 宋凝松了口气,又端端正正坐好。 “那个,二位同志,你们继续问吧?” 原主是偷跑出来的,连介绍信都没有,身份信息更是一片空白。 现在公安同志记录下的信息,相当于她以后的“官方”背景证明。 她得把能想到的都让公安同志写上,相当于把能打的预防针都打上,方便自己以后行事。 之后的问询工作才转向正轨。 等把被拐卖的起因经过又详细问询记录了一遍后,小杨公安照例问道:“宋凝同志,根据你所讲述,你是在去找你的结婚对象途中被拐卖的,现在我们会遵循你自己的意愿,你之后是想回村或者是选继续去你对象那里?” 之前询问的那些姑娘几乎都是在出门的途中被拐,有探亲的,有投奔的,还有出来找活路的,后来问及她们意愿时,大多都没有继续之前的行程,要求回家。 问到宋凝时,宋凝没有犹豫,“我想继续去对象那里。” 那个“家”她也要回,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她一穷二白,她得先弄个身份,还得让这个身份再有些底气。 显然,去结婚对象那边更明智一些。 “好的!” 小杨公安边写边继续问道:“那你的结婚对象能联系上吗?他有没有可能来安平接你?或者,你家里有没有可能来人送你过去?” 结婚对象? 宋凝想了想爷爷之前提到亲事时信誓旦旦的表情,估摸着这“对象”是确有其人,但是约定过了两年也没来村里娶“她”,听起来就有些玄乎。 来接她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家里来人送她?呵呵!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要是她叔婶知道她被拐子拐了,估计连夜都得把她卖掉,还要远远地卖,否则怕卖不起价钱。 比起拐子,不遑多让! 宋凝当即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人来接我,也没有人可以送我。” “好的!” 小杨公安例行公事的答道:“那你提供一下你结婚对象的具体地址,由于你们之前的行李和身份证明都已遗失,我们会给你们重新开具由安平市公安局出具的介绍信!放心!去哪儿都管用!” 这可是宋凝最喜欢的环节。 她就等着这张介绍信呢! 遵循记忆,她报出了一个地址:西南军区十三军第七团路长青 “你是军属?”小杨公安差点蹦起来。 “那个……不!不!还不是!”宋凝连连摆手。 只是结婚对象,并没有结婚! 婚事是原主爷爷和路长青定的。 当年,还是路长青主动提出定的亲。 到安平后,宋凝才第一次直面原主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刮伤割伤还有烫伤,大多是上山下地以及做家务时受的伤,还有一些是婶子和堂弟妹打的…… 原主这些年过得是猪狗不如的日子,一直指望着这桩婚事能帮她脱离苦海,可路长青却失约了…… 因为他失约,叔婶才会更轻视宋凝,才会更加虐待她,直至将她逼到绝处,逼得她一腔孤勇地逃出来!导致最终病死在被拐卖的路上!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这原主的死,也算得上有他一份! 路长青这个人……在没见到之前,她暂且不做评价。 但是——这桩婚事事关原主爷爷,她绝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地放过。 漫长的问询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宋凝道过谢出去了。 旁边的老同志拿过宋凝的笔录又认真看了一遍,待看到她留的地址时,念叨着:“这地址……嗳!这地址不就是顾团长他们部队吗?” 说着一拍大腿,“早知道,就让顾团长把这姑娘捎回去了啊!” “顾团长?”小杨公安在旁边接道:“说起来,顾团长之前还拜托我妈给宋凝买过衣服,我还以为他们很熟呢!” “给宋凝买衣服?” “对啊!您知道的,我妈就在商场上班!当时里里外外帮忙买了好几身呢!” 老同志又看了看手里的笔录,有些困惑,“那这顾团长到底知不知道宋凝是他战友的未婚妻啊?” 小杨公安凑过来,“瞧您这话……知道的话,不就直接把人捎回去了吗?” 一老一少眼神相对,竟迸发出丝丝八卦的意味来。 第8章 是张熟悉的面孔 通过安平县公安局的联络,第二天一早,宋凝将和县政府两名去渝城出差的同志一起出发,待到渝城后,会再帮她联络去蓉城的方法。 西南军区的驻地就在蓉城。 总之,一路上会帮她安排妥当。 和兰英告别后,宋凝跟随政府的两名办事人员坐上吉普车,两名同志是政府教育部门的,年长些的称呼为方科长,年轻些的都喊的小张。 吉普车出了安平,一路向北,往渝城开。 只是天气不好,出城没多久,竟下起雨来。 越往北走,雨势越大。 下午六点多,车子到达一个叫毕节县的地方。 此地已是贵省和川省的交界之处,再往前走,便都是盘山路了。 为安全起见,车子拐进毕节县,几人住进了县政府招待所。 给钥匙的时候,服务员还专门交代了一句:“天气原因,热水八点就停止供应,要洗澡的话别错过时间。” 宋凝抬头看服务台后墙上的钟,现在已经过七点了。 住下后,宋凝记着服务员的话,便拿了洗漱用品去洗澡。 这年代的洗澡间是公用的,外间是洗漱池,里间是洗澡间,外间和里间只用半堵一人多高的墙隔着,在走廊的东头。 不过宋凝只在东头看到了女洗澡间,有可能男洗澡间在走廊另一头。 洗澡水还挺热,颠簸了一下午,能舒舒服服洗个澡是件很难得的事。 更难得的是,洗漱间有一面大镜子。 对于这年代的招待所来说,算是高配了。 之前的公安局招待所就没有,她只从玻璃大门上,大致知道自己的长相。 现在,清晰地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脸,宋凝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天爷把她弄到这里来,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现在这张脸皮肤有些粗糙暗沉,头发太长又有些枯黄,明显营养不良,还有厚重的刘海,完全压住了她的颜值好不好…… 她转身下楼去了前台,找服务员借了把剪刀,把长至腰部的头发拦腰剪去一半,又把厚重的刘海打薄,虽然工具不太趁手,但不妨碍她大张旗鼓地改造了一番。 等到她一身清爽地去还剪刀时,却发现刚才还空旷安静的大堂此时竟挤满了人和行李。 有几个戴红袖章的人正在人群里穿梭组织着,吵吵嚷嚷的,人声鼎沸。 前台这会儿站了好几位服务员,正忙得焦头烂额。 借她剪刀的那位看见她,忙挤了过来,同时对她喊道: “坡底下的长途汽车站淹了水,滞留旅客都安排过来了,这会儿人多得很,你赶紧回房间歇着吧!” “哦!好的!谢谢!”宋凝也忙朝前挤了几步,探着身子递还了剪刀,转身挤出了人群。 心道这长途汽车站都淹水了,不知道往北的路是不是也淹了。 只是她走出几步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吵吵闹闹的人群中,有一道视线正紧紧盯着她。 待仔细看时,大家都忙着登记的登记,抱怨的抱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默默地往楼梯上爬了几步,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 临楼梯拐角,她再次回过头来—— 这次,竟与一道阴鸷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在大堂靠墙的长凳一角,坐着个戴着线帽的男人。 别人都在朝前挤,生怕登记晚了便安排不上房间。 他却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帽檐拉得极低,衣领却立得极高,遮住了大半张脸,从人群后边冷冷地窥视着她。 宋凝只觉得背脊一凉,加快脚步上了楼。 房间在三楼,她的房间在右边。 上到三楼时,她再次回头看了看,还好,楼梯上空无一人。 想了想,她又从扶手处往下看了看,却发现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有一只黑色的手正在迅速而安静地往上移动—— 有人在悄悄地快速地上楼。 虽然下着雨,气温有所下降。 可是这里并不比深山里温差大,天气已经进了阴历的五月,阳历的六月,大多人也只是套了个春装外套而已。 那只手——却戴着手套。 是刚刚那个人!那个在这个季节还戴着线帽的人! 他——竟然追了上来! 宋凝只觉得背脊麻麻的,凉意顿时布满了全身…… 她脚下一拐,向左跑了过去。 方科长他们住在左边。 325,她记得房号。 只是,325里却没有人。 宋凝拍了好几下,里面都没有回应。 她再次回头,发现那人已经爬上了三楼,正在左右张望。 楼下闹哄哄的,人满为患。 三楼的走廊里,却空荡而安静。 那人立刻锁定了宋凝,只愣了一瞬,便提步追了过来。 宋凝被拐前从未出过远门,被拐后见过的人也不多。 所以,此时宋凝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以她为目标的人是谁。 很显然,他因一场大雨滞留在了这里,他认出了她,他不想被暴露,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她这个“潜在隐患”。 宋凝放弃了拍门,继续朝前跑去,边跑边拍着两边的房门,试图拍出一两个人来。 可惜身后的人追上来太快,宋凝很快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开着,果然,如她之前预计,是男洗澡间。 但眼下,她管不了那么多,立刻闪身进去,并关上了洗澡间的门。 可惜,关门的时候才发现,因为是公用洗澡间,这门并没有门闩。 没有门闩的门,根本挡不住外面那人。 宋凝心中一沉,但她立刻听到了里间传来的水声—— 里面有人在洗澡。 走廊并不算长,外面已传来脚步声。 外间是洗漱间,并没有任何躲藏之处。 宋凝不好直接往里闯,一闪身躲在了门后—— 只片刻,脚步便停在了门前。 门立刻便被推了开来…… 待那人半个身子已进来时,宋凝出手了。 她伸手扭住那人肩膀,一招夹臂踹膝,迅速踹向他的膝盖…… 那人已有防备,虽被宋凝踹得踉跄了一下,但立刻便反攻回来,伸手直抓宋凝面门,看身手,竟也是个练家子。 宋凝也不慌,直接锁住他胳膊——圈臂下压,只是对方身形较她高出不少,她力度尚不足以一招制住他,正待再换招式…… 便见眼前这人“噗通——”一下,竟直接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他身后,一个腰间还系着毛巾的男人挥起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放下。 竟然还是张熟悉的面孔—— 第9章 一而再的“惊喜” 顾铮?! 宋凝这才意识到,里间的水声已经停了。 刚刚在里面洗澡的人,竟然是顾铮。 宋凝松了一口气,却见顾铮已匆匆又进了里间。 想着他刚刚腰间系毛巾的样子,想来也是情急之下才冲了出来。 宋凝上前拉开地上那人的帽子,看见那人的秃头和鹰钩鼻,正是深山里漏网的人贩子头头“达哥”无疑。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探了探鼻息,“达哥”已陷入昏迷,刚刚顾铮出手——迅猛而干脆。 片刻后,他已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神……也有点过于犀利了些…… 宋凝咧开嘴,朝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顾团长!厉害!您这一招制敌啊!” 顾铮却似乎不是很领情,开口道:“宋凝同志,你还真是……一而再的给我‘惊喜’啊!” 宋凝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笑着道:“还好还好……” 顾铮却冷着脸,指了指地上的“达哥”,语气加重了几分:“刚才这种情况,你为什么不呼救?不求援?你是准备一个人对付他吗?” 这个“达哥”虽然比不上“潘驼子”恶名昭著,但也是出了名的狠戾! 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身手更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刚才幸好是他在里面,如果里面没有人,或者里面是其他人,后果……都难以预料。 宋凝不由得有些心虚…… 可惜顾铮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非要等个答案。 宋凝只得开口道:“我、我不是怕喊叫了,把他吓跑了嘛!要是再想抓……” “你竟真存了自己抓他的心思?!” 顾铮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你已经在他们手里吃过亏了!你是有几个胆子敢单独对上他!” “没有没有!哪敢自己抓!我这不第一时间就朝有人的地方跑了吗?这不也抓住了嘛!”宋凝辩解道。 虽然事出紧急,但她也不是没考虑过—— 呼救的确可能引出很多人,可“达哥”是黑道头子,招待所里住的寻常旅客能不能把他抓住是一方面,被他反伤的可能性倒是更大,再闹出一起“劫持”事件会更麻烦。 要是真让他跑了,再抓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既然碰上了,她不想放跑他,这可是她的大仇人! 她刚才一方面是想尽快找到帮手,另一方面也是拖延时间想对策找机会。 就是真找不到帮手,自己对付这么个货,应该、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只是,也没机会验证了。 顾铮沉声道:“下次碰到这种情况,先自保!再报案!既然他出现在这里,怎么也能把他逮住!迟早的问题!” 宋凝忙立正,抬起手掌抵到自己额边,一板一眼地朝他敬了个礼,“遵命!顾团长!” 顾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头发半湿着披散在肩上,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眼神狡黠而灵动,却又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明明只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她竟然准备独自面对人贩子头头,真不知她从哪来的胆量…… 她本来就是受害者,这种危险不应该让她来承担…… 可是,可是她的确有应对之法,他出手时,她并非处于劣势…… 她并非一腔孤勇……而是有勇有谋……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终是开口道:“好吧!我理解你刚才的想法,你不想引出更多的麻烦,也不想放过他!虽然我并不支持你的这种冒险行为!但是,我还是要夸你——你很勇敢!而且你确实立功了!” 宋凝依旧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我接受你的夸奖!” 顾铮听着这熟悉的回答,也摇了摇头,笑了。 气氛总算缓和下来,宋凝偷偷松了口气。 顾铮这才问宋凝道:“现在说说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宋凝笑道:“我正想问你呢!顾团长!你离开安平好几天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呢?” 顾铮道:“这边连日暴雨造成前面山路塌方,我们也是被堵在这里,这几天正在协助当地抢险……” 正说着,走廊那头传来一阵喊声:“宋凝同志——宋凝同志——” 宋凝忙跑到走廊上,朝另一头答道:“小张同志!我在这儿!刚刚发生了点状况……” 小张看见宋凝在这头,有些惊讶。 待给小张介绍完顾铮,又指着地上的人给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后…… 小张更是吓得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 “天啊!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幸亏是有部队的同志在这里!有惊无险!宋凝同志,你可要注意安全啊!没把你送到渝城之前,我们可是有责任的!” 小张跟顾铮道完谢,又催宋凝跟他下楼,说方科长在找她。 宋凝指了指地上的“达哥”,对他道:“顾团长!这人就交给你啦!我是跟安平县政府的方科长和小张同志一起过来的!等后面有机会我们再聊!” 顾铮笑着点头应了。 —————— 宋凝跟着小张来到了招待所后面一排屋子。 方科长正和另一个人坐在一间办公室里说话。 见宋凝过来,方科长开口就道:“宋凝同志啊!麻烦大了啊!” 第10章 治不治在你,我随意 方科长指着旁边的人向她介绍:“来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管咱这招待所的郝主任!” 郝主任长相富态,一说话就笑眯眯的,打过招呼后便请她坐下。 然后方科长接着道:“是这么个情况!宋凝同志,这边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星期暴雨了,前方有多处山路塌方,短期内通不了车了。给安平那边的领导汇报后,单位给我们重新布置了工作,明天一早,我们就要改道往东边走啦!所以,我们不能送你到渝城了!” “不过你放心!”方科长立刻接道:“你的情况我跟郝主任都介绍过了,他会帮你安排好后面的行程,保管让你顺顺利利找到家人。” 方科长话音刚落,郝主任便笑眯眯地道:“小宋同志,这段时间你就放心住在咱招待所,等路一通,我立刻帮你安排去蓉城的事儿。咱这地方虽不大,但往渝城和蓉城方向的都要经过咱毕节县!到时候保管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宋凝一点都不怀疑郝主任的话。 这可是政府招待所,现在还属于政府的内部机构。 郝主任虽是管理招待所的,却也是机关干部。 帮她找个车捎个人啥的,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方科长又问道:“宋凝同志啊!你看我们这样安排……” 宋凝忙站起来,微微朝他们鞠了个躬,“非常感谢!我没有意见!给二位领导添麻烦了!” “哈哈!好!好!你没意见就行!” 方科长松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跟郝主任握了握。“老郝啊!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了,宋凝同志的事就拜托你啦!” “放心吧!包我身上了!” 说实话,宋凝有点小感动,这个年代的人,责任心是真强!也是真热心肠! 临走时,郝主任专门交代她,一日三餐按时到后面食堂吃饭,做好登记就行。 —————— 第二天早上,宋凝下楼到食堂去吃早饭。 大堂靠墙的两排长椅坐满了人,走廊的地上也有不少人靠着行李坐着,大多都在闭目补眠。 外面的雨还未停,招待所的房间有限,能给滞留的旅客一方避雨的空间,也算是政府能尽力做到的便民举措了。 等回来再路过大堂时,却看到刚才还各自小憩的人群围成了一团,有女人的尖叫声传出来。 “儿啊——我的儿啊——你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 “送医院!这得赶紧送医院!这娃儿都没反应了!” “打电话!这招待所可以打急救电话吧!” “听说昨天医院一楼也进了水,好多病人都转移了!” …… 宋凝从人缝中瞧去,依稀见到地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面容姣好,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再多就看不见了。 听着人群里不断传出的哭喊声,她揉了揉耳朵眼儿,扒开人群一看—— 抱着的那孩子四、五岁左右,脸色潮红,身体僵直,双眼上翻,正在不断抽搐。 抱着他的那女人慌得不知所措,边哭边使劲压孩子抽搐的胳膊,想让他恢复正常。 “高热引起的惊厥!别压他的胳膊!再压就伤着了!” 就孩子妈这个力道,能把孩子压骨折。 宋凝看不下去,上前拽开那女人的手,伸手掐住孩子的人中。 果然,孩子的皮肤滚烫,一看就烧的时间不短。 旁边有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估计是孩子奶奶,见过来个像是懂行的,忙恳求道:“同志!麻烦你救救我孙子!求求你了!” “大家都散开!别挡着空气流通!” 宋凝沉声吩咐道,边把孩子在地上放平。 让他的头转向一侧,并迅速松开他的衣领。 大堂里的服务员见有人出面解决困局,忙按吩咐疏散着周围的人。 抽搐持续了一两分钟,便停止了。 孩子一泄力,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孩子妈一看,瘫在地上,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这时,郝主任在收到通知后也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急得直跺脚…… “这可怎么办啊!凌晨五点县医院还朝咱这打过求救电话,医院一楼被淹,病人找不到安置的地方!现在县委大院里都是病人!别说救护车派不出来!医生也不够用啊!” 宋凝抬头问郝主任,“您这备的有急救箱吗?” 郝主任有些为难,“有是有!只是常备药品不多!” 说着,那边服务员已经从柜台底下搬出一个小木箱,里面只有几片纱布和酒精什么的,再无其他。 现在的常用药品,比如感冒药和退烧药之类都是散装的白药片片,保存期短,都需要到医院现开才行。 宋凝点点头,表示理解,波澜不惊地道:“帮忙打盆温水来!然后找个床位可以吗?” “可以可以!先把孩子抱到值班室里!” 郝主任连忙答道,然后又回头对旁边的服务员道:“赶紧去打水!跑快点!” 虽然情况是天气原因造成的,但他也不想有人在招待所里出事啊! 有人已帮孩子奶奶一起抱起地上的孩子,还有人帮忙搀扶瘫在地上的孩子妈。 原本都挺配合,但仍有人在旁边质疑:“豆豆明显是烧晕过去了!就算在医院也要急救!这、这不能在这耽误了吧?!” 宋凝原本不想在意,跟着孩子奶奶就往值班室走。 可说话的那女人明显跟孩子妈认识,又上前一步拉住孩子妈,“英姐,这孩子的事儿得慎重啊!这里缺医少药的,光打盆温水也治不好啊!咱还得想别的办法啊!” 那叫英姐的原本就慌得没了主意,这会儿一听这女人的话,更慌了。 不由得看向宋凝,快要哭出来了! 宋凝顿了顿,看向这两人道:“要不,你俩先商量?反正我不急!这里连个药片也没有,我也正犯愁呢!” 那女人见宋凝如此说,索性尖着嗓子问道:“你、你把证明拿出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医生?会不会治病!别把小孩治坏了你负不起责!” 宋凝伸手掏了掏耳朵,白了她一眼,只转头对那个英姐道:“证明我还真拿不出来!你是孩子妈,治不治在你!我随意!” 正说着,那边服务员已经用个铝皮桶提着热气腾腾的水过来了。 宋凝顺手从柜台上的便民针线盒里取了根针,边用旁边的酒精消毒边对那俩女人道:“你们快些商量!我忙着呢!” 那边,孩子奶奶已和热心人一起把孩子抱到值班室安顿好,出来看到这情况,生气地道:“你俩这是干什么!有人愿意帮忙救豆豆!你们添啥乱!” “妈!咱爸的事儿您忘了吗?就是因为豆豆的事要紧!才不能大意啊!” “妈!娟子说的……也有道理!要不……” …… 宋凝已进了值班室,抬手便用针在孩子的耳垂、指间依次扎下,分别放了几滴血。 孩子昏睡着,并没有反应。 刚才提水过来的服务员就站在一旁,心里有些忐忑。 外面……不是还在商量让不让她治么? 她咋就开始放血了…… 宋凝又解开孩子衣服,让孩子侧过身去,一只手不方便,她偏头看了看旁边的服务员。 “过来帮下忙!” “哦哦!”那服务员忙过来帮忙扶住孩子,眼看着她在孩子脖子后面也扎了眼,挤出几滴血来。 宋凝做完顺手把针递给服务员,“好了!针还你!我上去了!” “啊——这——”服务员有些懵。 第11章 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这时,外面三人似乎也有了结论,孩子奶奶快步跨进值班室,态度诚恳地道:“姑娘!她们态度不好,我已经批评过了!还要麻烦你帮孩子看看病!” 宋凝道:“没事!您把孩子衣服解开,用温水不停擦拭额头腋下脚心手心,多擦几遍就行了。” 说完,宋凝走出值班室,看见大堂里两个女人抱在一起还在抹眼泪,不知道是心疼孩子哭的还是被孩子奶奶训哭的。 她只瞧了一眼,便转身上了楼。 英姐看见宋凝竟然上了楼,似乎是真的不管孩子了,不由得哭的声音更大了。 孩子奶奶见宋凝直接走了,也有些失望。 她皱了皱眉头,冲门外喊道:“都别哭了!快过来给豆豆擦身子!” 给孩子擦洗时,英姐哽咽着道:“妈!豆豆烧得那么厉害,光这样擦洗有用吗?那姑娘……当真不管了吗?娟子、娟子也没说啥啊!” 孩子奶奶拧着毛巾,半晌说了句:“非亲非故的,这种明摆着的麻烦事儿,人家肯伸出援手,你俩还要质问!人家不生气才怪!” 英姐急了,“可、可她真不管了!豆豆咋办啊!再烧下去会出问题啊!” 眼见英姐又要哭,在旁边帮忙的那个服务员忙出声道:“那个……要、要不你们先摸摸孩子的额头看?会不会……已经好些了?” 孩子奶奶愣了愣,伸出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似是有些不确定。 “英子!你摸摸看!豆豆是不是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英姐忙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试了试,高兴地咧开嘴道:“退烧了!真的在退烧!这擦洗有用!咱再多擦几遍!” 英姐高兴地继续擦拭起来,孩子奶奶却回头看了看那服务员。 “请问,刚才那姑娘是不是……” 服务员这会儿已能确定,刚才宋凝那血不是瞎放的,这才说道:“那姑娘应该,已经给孩子治过病了!” 宋凝这时已回了房间。 关于底下的那些争吵,她是真不在意。 大椎、少商、高阳、耳间都是几个退烧的大穴。 小儿高热本也不算什么疑难杂症。 于她都是手到病除的事儿。 若不是看孩子太小遭罪,她才难得掺和。 当医生久了,什么病号都见过。 要是天天跟着斗嘴生气,那就不用干这行了。 说实话,看病也讲究一个医缘,讲究一个双向奔赴。 至少在那边时,她们家梅女士就是这样,一年就放三百个号,挂号费都炒成天价了。 有好不容易排上号的,还得看梅女士心情,看她想不想接诊! 当然,她的院长号也不便宜! 主要是她懒,三百个号都不想放……结果物以稀为贵,越炒越高! 想到这里…… 唉!有点想梅女士了,也不知道她这两天有没有跟宋老头吵架…… 自己在那边应该是已经噶了…… 二位老人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宋凝胡乱想着,闷闷地睡了。 直到服务员敲门把她敲醒。 服务员是专程给她送东西上来的。 她递给宋凝一个木盒,说是早上那孩子奶奶送给她的。 宋凝很意外,木盒很精致,打开看时,里面竟然是一套针灸用的银针,且品质上乘。 “这是……” “那孩子奶奶说,这个木盒本来是带给长辈的礼物,现在用不上了,她很感谢你救了她孙子,送给你希望你能派上用场!” 宋凝忙问道:“她们住哪个房间?能带我过去吗?” 服务员摇摇头道:“刚刚坐车走了,县里专门加开了几趟南下的客车疏散滞留旅客,她们本是北上走亲戚的,被隔在这里好几天了,一听说有车回去就跟着走了!” 服务员走后,宋凝看着那套银针,着实有些感慨。 救孩子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银针于她,无异于战士有了枪,舵手有了浆! 而她,有了底气! —————— 服务员下楼前提提醒过她,食堂要过饭点了。 宋凝下楼时,才发现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大堂里的人明显少了,县里加开了往东向和南向的车,疏散了不少滞留旅客。 只是外面的雨时小时大,却始终没有停过,不知她还要这在里等多久。 正想着,就听后面有人喊着:“小宋同志!小宋同志!正好!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宋凝回头看时,郝主任从后院跑过来,还微微喘着气。 “是这样的!灾情加重了,前面山区出现了大面积山体滑坡,好几个村子都受了灾。昨晚毕节以及周边几个县市都抽调了医生,组成的医疗队已经进山支援了。刚刚接到的通知,医疗人员以及药品还远远不足,所以又组建了第二支医疗救援队,明天上午出发!”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参加救援队?”宋凝道。 “呵呵!”郝主任笑眯眯地道:“主要啊……医生不够用,医院里也得留人啊!这第二支医疗队里不少都是周边村镇的赤脚医生,大家也是有一份力尽一份力嘛!我也是看到你会医术,才有这个想法的!当然,既然是救灾,肯定有风险,还是要尊重你的意愿……” “我同意!”宋凝直接答道:“郝主任,您帮我报名吧!咱有一份力尽一份力不是!” 她倒是没多想,跟着医疗队出去献爱心,总比闷在招待所里强。 “好样的!”郝主任朝她伸了个大拇指,夸道:“就知道你这姑娘是个有奉献精神的!” 说着,郝主任开心地从里兜掏出一张纸来。 “来!小宋同志!既然你同意,我先把这个给你!” 宋凝一看,竟然是张毕节县政府替她开给西南军区的说明函。 “郝主任,这是……” “哈哈……我也不能平白让你奉献不是!” 郝主任语气带着些得意:“昨晚接到灾情通知后,西南军区已经派出部队支援灾区了,我记得方科长说,你家属就是西南军区的吧!”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参加医疗队,可以直接和西南军区的人会合!再跟着他们回部队,不就能早点见到你家属啦!我这安排……是不是妥妥的!” 郝主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都是快夸我的表情! 宋凝抖了抖手里的说明函,揶揄道:“郝主任!我要是不愿意参加医疗队,您这个不白开了?” “哪能呢!上午那事儿我都看着呢!被人家属嫌弃还给孩子治病了呢!怎么说来着,艺高人胆大,有医品又有医德,你这样的姑娘,咋会不愿意参加医疗队咧!” “合着您里外都算准了呗!”宋凝调侃道:“若不是我知道您管的是招待所,我会以为组建医疗队这事儿也归您管呢!让您这费心的!” 郝主任却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你这聪明劲儿!还真让你说着了!这组建医疗队的事儿还真就交给我了!这给我愁的呀……我现在到处拉人头呢!” 宋凝不由得“啧”了一声:“我就说,您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第12章 我来试试! 第二天下午,宋凝上了专程运送第二医疗救援队队员的车。 车驶往码头,然后在码头上冲锋舟,分批赶往受灾区域。 之前她便找前台打听过顾铮。 不出所料,顾铮一行在灾情发生当晚就已和公安战士一起奔赴受灾区域。 不仅如此,还有大量民兵以及志愿者也都纷纷响应。 灾情,牵动着社会各界的心。 山体滑坡造成了至少四个村子出现不同程度的受灾。 经过各方救援,受灾群众已经逐步转移安置到几个临时安置点。 前面派出的那支医疗队去了安置人数最多的葛坪,那里安置了近三分之二的受灾群众。 第二医疗队要奔赴的是个叫高坪的安置点。 队长是由县医院一名姓冯的医生担任的,五十左右的年纪,向大家重点强调了这次救援的注意事项以及救助范围。 主要是对受伤群众进行外伤清理包扎以及感冒发烧等常见病症的救治工作。 除了列举的几种常见病症,复杂病症需要及时上报,经商议后再进行救治。 不得不说,对于这支大部分由非在编的赤脚医生以及民间医生组成的医疗队,上级考虑得还是很周到,怎么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又能有效避免出现治疗上的失误。 作为成员之一,宋凝分到了一件白大褂和一个斜跨包,包里装着基本的外伤用品和几种常见药品。 到达高坪时,已是凌晨。 在连绵的群山中,这处村子相对地势较高,也较平整。 医疗队到达时,入眼便是露天搭建的密密的帆布篷区,里面挤满了周边村子转移过来的群众。 冯队长和当地负责人稍稍碰了头,便立马指挥队员以三人一组为单位,分散到村子各处对受伤的群众进行救治工作。 和宋凝分到一组的一个是赤脚医生,姓周,四十岁左右。 另一个是县医院的实习医生,叫郑长安,才二十出头,这次也是主动报名参加的,一是献爱心,二来也想长长见识。 如之前预计,受伤群众大多是外伤,以及感冒咳嗽之类因受凉受冻引起的病症,碰到高烧的或者个别外伤比较严重的病人,会转到指定的场所进行输液等集中救治。 三人小组配合得还算顺利,一忙就是几个小时。 直到分给他们的这片区域病人忙得差不多了,周医生才直起腰对宋凝和郑天清道:“这片的病人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去那边喝口热水吧!” 比起之前几天,雨势小了许多,但一直没停,几人在帐篷里钻进钻出,衣服早就湿透了。 临近帐篷的一所民房,被征用来收治重病患者。 大屋摆着几排简易担架当临时病床,另有两个小屋用来给医疗队员歇脚。 有不少先回来的已经倚着墙角在打盹了。 几人围着房间角落的小火盆坐下,不料热水还没喝进嘴里,就听到外面远远传来一阵动静。 没一会儿,就看见几名战士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匆匆闯了进来。 “快!卫生员!医生!这里有能治病的吗?” “我们连长摔伤了!血止不住!想想办法!” “……” 堂屋里有队长冯医生带着其他两人在负责,忙将那名连长安置在“临时病床”上。 宋凝抱着搪瓷缸,却留意着堂屋里的情形…… 外面应该是西南军区的战士,他们来这里有一会儿了,看到的组织和联络人员都是政府的同志,估计战士们都在最危险的一线。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低吼,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不行!医生!得加大剂量!” “是啊!这样受不住啊!” “……” 片刻后,依然听到一声惨叫,声音充满了压抑的痛苦。 火盆旁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放下茶缸走出房间。 堂屋唯一的一盏白炽灯下,原本昏迷着的那名连长已经被生生地疼醒了。 他的裤腿已被剪开,腿部有一道长长的撕裂伤,血还在不断涌出。 冯医生有些福态,此时圆圆的脑门上已经满头大汗,焦急地对围过来的其他人道:“开放性外伤加骨折,需要先止血清创!但伤口太深,麻醉药补了好几支了,没有效果!你们看……” 冯医生是县医院正儿八经的医生,也是这支医疗队里最“权威”的医生。 他一问,旁边的“医生”都沉默了。 “用的什么麻醉药?” 宋凝的声音响起时,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利多卡因。”冯医生忙答。 “没有氯胺酮吗?” 冯医生道:“咱这条件……达不到手术的标准。” 宋凝懂了,氯胺酮是手术室麻醉剂,不管是照明还是无菌环境……这里都达不到手术要求的标准,按出发前的安排,有需要手术的患者会有冲锋舟转运到县里。 所以医疗队只备了用于局部麻醉的利多卡因。 显然,这位连长的伤势并不适合转运。 “我来试试!”宋凝道。 第13章 我去吧!我年轻 众人看着这个明显是现场最年轻的“医生”,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宋凝却并没在意,说的是试试,却没有丝毫犹豫。 戴好口罩和手套,她上前接过冯医生手里的镊子,重新夹起酒精棉球,开始清理病人伤口周边的血迹,同时对旁边打下手的那位医生道:“麻烦,再准备两支利多卡因。” 那医生反应过来,看了眼冯医生,见冯医生点头,才连忙转身准备去了。 周围的医生以及陪在一旁的战士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宋凝的手。 棉球擦拭掉伤口周边的血迹,在新的血液涌出之前,宋凝已娴熟而轻巧地将一根根银针扎入腿部的各大穴位。 不止腿部,手背甚至足底也被依次扎上了针。 中医止血,是调节全身血运。 在场也有中医,内行看门道,却也对她用针的大胆和果断暗暗称奇。 等再次清理伤口的血液时,大家惊讶地发现,刚才血流不止的伤口已经慢慢凝结了。 “有效果!血开始止住了!” 宋凝这才对半躺着的那位连长道:“同志,缝合之前必须要将你的伤口清理干净,你的伤口太深,因为麻醉效果有限,所以你还会有痛感,但我保证,这次疼痛会在你的承受范围内。” 那位连长脸色苍白,头发濡湿,额角有水珠滑落,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疼出来的汗水。 宋凝此时站在灯光下,白大褂半湿且满是泥点,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容貌,仍看得出来她非常年轻,可她的眼神却从容而自信。 他虚弱地朝她点了点头。 宋凝这才示意刚才那位医生,指着病人的腿部道:“麻烦这里和这里分别注射一针麻醉。” 医生点点头,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紧张。 “我来吧!我来!”冯医生上前来,接过针管,按宋凝指定的位置注射了麻醉针。 等麻醉生效的区间,宋凝拿过一小卷干净的纱布,递到那位连长的嘴边,轻声道:“咬上!” 那位连长微微偏了偏头,估计是觉得不太需要。 宋凝却不由分说将纱布塞进他嘴里。 清创开始时,果然没有了刚才剐蹭皮肉的撕裂感,只是当棉球触碰到裸露的血肉时,他还是忍不住绷紧全身,紧紧咬住了嘴里的纱布。 如同她刚才所说——疼,但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 他不由得有些感谢这位年轻的医生,这个小小的举动,避免了他在下属面前再次发出那种难忍的嘶吼来。 清理干净伤口里的细沙污渍,缝合伤口。 然后正骨,上夹板缠绷带。 宋凝全权接手一气呵成,整个过程精准利落。 “好了,好好养伤,能完全恢复正常!”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几名战士将担架抬到一旁输液去了。 冯医生握着宋凝的手激动地摇了又摇,“好!好啊!后生可畏啊!咱这支队伍里,也有能扛大梁的啦!” 旁边的医生也感慨道:“中医果然博大精深啊!那个小宋啊,你刚刚手上扎的那几个穴位我有些没看懂……” 旁边几人闻言也围了过来,宋凝正要讲解,却被门外匆匆走进来的几人打断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在高坪负责灾民安置协调的孙主任。 医疗队到时,也是他接待然后进行调配的。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军装的军人同志。 孙主任见了冯医生远远地就开口道:“冯医生啊!辛苦你们了!现在有个紧急情况,需要你们支援啊!” 说着看向旁边的军人道:“赵营长,您来说吧!” 赵营长先给屋内众人敬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是这样,原本受灾情况最轻的岩角村凌晨时分突发泥石流,道路被冲毁,群众暂时转移不下来,但受伤人员急需救治,需要你们医疗队的支援。” 孙主任又补充道:“第一医疗队在葛坪安置点,军区派出的医疗队直接打散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几个村里,现在岩角村这边只能你们顶上了。” 冯医生忙道:“明白明白!组织上有需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赵营长接道:“由于道路不通,岩角村距离此地还有十几里山路,有的路段还需要翻山或者借助绳索攀岩,所以还请你们筛选一下,必须要体能最好的医生,先上去两三人应急就行,多带些药品,我们有送物资的战士会带着他们一起去岩角村。” 这话一出,冯医生愣住了,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这支用一两天时间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老实说,有些人他连名字都还没对上号。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开口道:“大家也听到了,现在出现紧急情况,需要我们顶上去,还没回来的队员暂且不提,咱们在场的队员就毛遂自荐吧!” 虽然是队长,但他并不了解每位队员的具体情况,眼下不好贸然给大家做决定。 说完,冯医生转头对孙主任道:“孙主任,我先报个名,我体力还可以,医术……也还行!” 赵营长却立刻制止道:“恕我直言!情况特殊,年龄大的同志就不要去了!体能排在医术前面,我们的战士每人负重几十公斤,可能到时候……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帮助你们!” “我去吧!”宋凝这时走出来,“我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从小就爬山,体力没问题!” “那、那我也去!” 宋凝身后也走出一个人来,举起手道:“除了小宋,我应该也是最年轻的。” 宋凝回头,看见和她一组的郑长安朝她挤了下眼睛,一脸的跃跃欲试。 没有太多争议,最后确定宋凝、郑长安和一个姓吴的小伙子前往支援。 三人的共同点就是——年轻。 赵营长看了看表,交代二十分钟后在指定地点集合。 临走前,他专门去看了看刚刚受伤的那位同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好好养伤!回去给你请功!” 第14章 是顾铮吗? 冯医生抓紧时间带着三人去领取药品,边走边念叨:“早知道还有任务,刚才应该早点让你们休息的,这连轴转怎么受得了!唉!我说我去吧!他们还嫌我老……” “冯队长,您其实有些误解……”宋凝道。 “误解?我误解啥了!”冯医生有些惊讶,满眼求知欲。 “他们可能不是嫌您老,是嫌您……壮了点?” 宋凝盯着冯医生圆滚滚的身材调侃道。 郑长安在旁边补刀:“您想啊,万一您爬不动山了,战士们又不能把您扔下,不还得他们背嘛!” 冯医生一瞪眼,“你们、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嫌我老就算了,还拐着弯说我胖啊!” 众人都乐起来,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 赵营长的担忧不无道理。 事实上,在离开高坪没多久,因为天黑路滑,姓吴的那名年轻医生就摔伤了,眼镜也摔断了腿。 他虽年轻,看起来也身材健硕,但对付雨天这种泥泞天气下的崎岖山路,依然显得力不从心。 赵营长只得吩咐队伍里的一名战士把身上背的物资分散到其他人肩上,然后护送这位姓吴的医生下山。 待天亮后再另补派医生过去。 宋凝转头提醒了一下郑长安,“好好看路!” 郑长安其实也摔了好几跤了,闻言默默地把鞋带又紧了紧。 翻过一个山头时,队伍还路过了一处军区的据点,几顶严实的帐篷,里面有隆隆的发动机声响,顶部有明亮的灯光。 赵营长和他们有简短的交谈。 宋凝在后面听着,这里应该是通讯连的据点,里面设有柴油发电设备和无线通信设备,用来保证紧急用电和联络的。 听起来,刚刚那位受伤的连长,就是在转移设备时受的伤。 山路泥泞不堪,行走十分费劲。 吴医生折返,他的那个装有药品的包原本在郑长安背上,没多久就到了宋凝背上。 得益于从小就开始的锻炼,宋凝虽然也累得气喘吁吁,但耐力足够。 尤其在途经被毁的路段时,需要借用绳索攀上崖壁,宋凝也能独自完成,让一众战士都刮目相看。 郑长安则不得不借助战士的帮助,好在别的方面没有拖更多后腿。 天刚蒙蒙亮时,一行人终于到达岩角村。 只是眼前的情景比想像中的更惨重…… 泥石流刚刚发生没多久,由于大量房屋被埋,先一步到达的战士们将村里的群众都集中到离山体较远地势较高的空地上。 哪怕房屋完好的,也都转移出来,雨势虽减小,但不排除还有再次爆发泥石流的可能。 村民们都露天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不少人虽把仅有的蓑衣和塑料布盖在孩子和老人身上,可又怎么抵挡得住这湿冷的寒夜。 一眼看去黑压压一大片,沉默而壮观。 赵营长一到,便下令立即搭建帐篷。 战士们身上背的,都是现在最急需的物资。 宋凝看着累成一摊泥的郑长安道:“给你五分钟休息,我们要马上开始工作。” 这一次,郑长安见识到了更果断的宋凝。 联络村长先通知有医生到达,再安抚大家人人可救但需有序排队。 然后初诊将病人迅速分类,轻症妥善安排药品发放。 重症按严重程度进行救治,并准确地找出两名手稳心细的大嫂当助手。 面对这么一个大大的烂摊子,她似乎能准确地找到切入点,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让救治场面有序可控起来。 而她在整个救治过程中判断准确,动作麻利,举手投足自信而冷静。 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服从她的安排。 郑长安忙得手脚并用脑袋冒烟,仍不影响他暗暗琢磨…… 这小宋,不止像医生,更像领导。 还是管很多人的那种。 就在救治工作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有位小战士急匆匆跑来。 “医生!医生在哪里?” 一眼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宋凝和郑长安,他焦急地道:“快!那边有人需要急救!” 宋凝和郑长安对视一眼,转身背上急救包,“我去!” 郑长安没有和她争,他心里明白,宋凝的医术高出他不止一点半点,紧急时刻,她去比他去管用! 之前在高坪看到宋凝救人,让他真真地开了眼。 他实习快一年了,从不知道中医还有那么高光的时刻,而且针灸居然能和西医的麻醉药一起使用,这是多么神奇的搭配…… 当时,他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下定决心要拜师了! 他转身坐到宋凝刚刚坐的位置上,继续她刚才的工作。 —————— 越往村子里面跑,能看到越多被泥石流掩盖的房屋,也能看到越来越多的战士,他们还在冒雨进行搜救工作。 小战士带着宋凝几乎穿过大半个村子,前面有一小片集中的灯光和人群。 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宋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由于下雨的缘故,天光还不甚明亮。 在一片泥石流损毁的房屋旁,围着几名解放军战士,岸上的几盏马灯及强光手电都对准了泥石流中心,而在泥沙中间,竟然陷着一个孩子。 从岸边到那个孩子的方向,淤泥上铺着麻布袋、竹栅栏以及木板等各种材料,还有一名身上系着绳索的战士正在尝试踩上去,接近那个孩子。 只是孩子距离岸边少说也有十几米的距离,虽然泥沙现在是静止状态,但根本承受不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当那名战士再次陷入泥里时,岸上的人连忙七手八脚将人拽了回来,营救再次失败。 同时,岸上再次爆发出一阵哭喊声。 “铁蛋!我的铁蛋啊!你坚持住啊!” 宋凝这才注意到岸边有几位村民,应该是孩子的家人。 瘫坐在地上哭喊的是位老婆婆,扶着她的是位老爷爷,裤腿上鲜血淋漓,几人望着河中心的孩子俱都绝望而悲伤。 宋凝飞奔过去,先替那位老爷爷包扎伤口。 “宋凝!是宋凝吗?!”有人喊她。 宋凝回头,看见一道身影朝这边飞奔而来。 在细细密密的雨丝里,身高腿长,步伐稳健。 他穿着雨衣,肩上扛着沙袋,后面还跟着一队战士,个个肩上都不空。 越近,越觉得身影熟悉。 宋凝仔细辨认着…… 顾铮?! 是顾铮吗? 同时—— 这边也有人大喊道:“孩子!孩子快不行了!” 第15章 再犹豫就没机会了 是顾铮! 他果然在救灾的最前线。 “顾团长,我跟着医疗队来的!”宋凝认出他后,简短地解释道。 “填!尽快!”顾铮看了眼泥沙中心的孩子,先指挥身后跟着跑过来的战士。 他们肩上都扛着沙袋,依次往泥流里填充。 “老人是上一任村长,泥石流发生时他着急通知村里人,自己的孙子却没能及时逃出来。” 顾铮低声向宋凝介绍情况:“孩子起初呼叫还能应答,但年龄太小,抓不住扔过去的绳圈,现在情况已经不太好,可能已经昏迷,你做好急救准备。” 沙袋一袋袋填入,靠近岸边的还可以放稳,可填出几米后,便已固定不住,扔多少都深深地沉了下去。 “簸箕找来了没?” “来了!来了!” 有人抬着一摞大大的圆圆的簸箕过来了,这是刚刚在村民家里收集来的,比起木板面积更大,重量更轻。 “再试!抓紧时间!” 又一名战士上去了,簸箕之间用铁丝简易固定,朝着孩子的方向铺出一条路来。 起初几块簸箕还行,能承受住战士的重量,但再往前些,他一踩上去,泥就漫了上来,簸箕整个往下陷,试图再往前走时,淤泥便逐渐漫过小腿,无法再前进一步。 此时,他距离孩子还有约三、四米的距离。 他想再尝试一下,可不止他脚下那块簸箕,连同前后连着的,都跟着沉了下去。 “退回来,赶快!”顾铮命令道。 “继续搭!重试!那边沙袋运快一点儿!” “顾团,雨又下大了!得抓紧了!”有战士紧张地提醒道。 事实上,在救援的同时,泥沙也在缓缓移动,孩子离岸边的距离眼看越来越远。 沙袋又填了一轮儿,可效果并不好,簸箕再次捆好,搭向通往孩子的方向。 在又一名战士准备走上去时,宋凝站出来道:“等等!” 她对顾铮道:“我去吧!我的体重最轻,机会最大!孩子耽搁不起了!” 现场静默了一瞬。 顾铮紧紧盯着宋凝,没有说话。 雨的确越来越大,泥沙若是流动起来,直接就会把孩子带走。 宋凝上前一步接过那名战士手中的绳子,道:“顾团长,再犹豫就没机会了!” 顾铮的确没有再犹豫,接过绳子一圈一圈帮宋凝缠在腰上,沉声叮嘱道:“上去的时候放松身体,保持平衡,不要慌!不管出现什么状况,我会拉住你!” 宋凝点头应道,深吸一口气,手里另牵了根绳索,踩上了圆圆的簸箕。 “团长!不好!泥沙开始流动了!”有人在旁边喊道。 雨势一大,水流自然便大了,刚才还静止的泥沙也开始往下方涌动了。 宋凝保持着呼吸,并未受干扰。 踩到第三块簸箕的时候,她就明显感觉到脚下有些不稳。 相比起之前的战士,她的体重的确有优势,簸箕并没有下沉,但脚下泥沙的流动速度明显变快了。 “宋凝——量力而行!”顾铮在岸上喊道。 “啊——快!孩子被冲走了!”有人在惊呼。 “铁蛋啊——”老婆婆发出一声凄惨的惊呼,彻底昏了过去。 来不及了!雨水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她心里清楚,如果她这次退缩了,那孩子就彻底没有营救机会了。 “顾铮——抓好绳子——” 宋凝边喊边迈开脚步向前跑去。 跑到最后两块的时候,簸箕已沉了下去。 宋凝没有犹豫,纵身一跃,奋力抓住了正被泥沙裹挟着往前的孩子。 泥沙迅速包裹住她的全身,她牢牢抓住孩子的胳膊,凭着感觉将右手的绳子缠在了孩子的身上。 一圈,两圈,三圈,打死结。 然后她大喊道:“拉——快拉——” 同时,她听到了另一阵惊呼,“石头!有大石头砸下来了!绳子……” 之后她的耳边便充斥着呼啸的水声和雨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体在泥水的裹挟中急剧地下坠。 在越来越密集的雨点中,泥石流再次爆发了。 她腰上的绳子还在,但已没有了拽她的力道,应该是泥石流造成山石坠落,砸断了岸上拉着她的绳子。 只希望,拉着孩子的那根绳子没事儿。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泥石流已变成山洪,宋凝抱住一截圆木随波逐流,竭力保持清醒,尽量避免被碰砸。 她努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让自己靠岸的机会。 只是越往下,水流汇集越大,速度越快。 就这样不知道漂了多远,直到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时,宋凝意识到—— 不好!有断崖! 如果顺着水流继续漂下去,将会砸个粉身碎骨。 好在,水流在前方出现了一个“之”字形的拐弯…… 就是这里了! 宋凝暗暗想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尽量控制着圆木的方向,让木头横过来,借水流的力量将她推向拐角。 第一个拐角,圆木成功地撞到了拐角处的石头上,但木头太粗,她在木头的另一侧,伸手够了够,没法抓住岸上的任何东西,圆木只停顿了一下,便带着她冲向下方。 没关系!还有一处拐角!宋凝给自己鼓气。 这回她有了经验,调整了圆木的方向,她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撞向岩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抓住岸边的树或者石头,爬上去。 比起被冲下崖,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越往下,水流越大! 拐角就在前方了,宋凝调整好角度,做好了被水流重重冲撞到岩石上的准备。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腰间一紧,一股力量拽住了她下流的速度,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抱住了她,同时代替她重重撞到了拐角的岩石上。 而宋凝被他紧紧护在胸前,没有撞到丝毫。 第16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是顾铮! 顾铮怎么也下来了! 难道是被她腰上的绳子带下来的? 宋凝心中一凝,忙伸手攀住突起的岩石,固定住两人的身体。 那截圆木只停顿了片刻,便随着水流急转而下,顺利地完成了使命。 这时顾铮也伸手抓住了岸边的树木,单手搂住宋凝的腰,将她拽出了激流。 两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岸时,都已精疲力竭。 待缓过劲儿来,宋凝伸手推旁边的顾铮…… “顾团长!顾铮!你怎么样?” 刚刚水流那么急,他冲下来那么快,撞到岩石上时还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 顾铮缓了缓才睁开眼,有些疲惫地对宋凝道: “可以啊!小宋医生!泥石流都敢跳!你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惊喜’啊!” 宋凝道:“事发突然,不跳不行啊!不过你怎么也下来了,我记得绳子断了!” 顾铮又闭眼缓了缓,才弯起嘴角笑道:“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状况,我都会拉住你!小爷……说话算话!” 宋凝觉得顾铮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对他道:“不行!你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背,你是不是受伤了?” 顾铮却手一撑地爬了起来,拽着宋凝道:“雨太大!我们先去找个避雨的地方!” 雨确实太大,砸得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宋凝和顾铮搀扶着往前走了一里多路,寻到一方斜斜伸出的崖壁,底下有一个山洞,两人钻了进去。 刚才走了这一路,宋凝越发感觉顾铮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没有多问,只迅速收集洞里的枯草干柴,要先把火生起来,避免两人失温。 顾铮斜斜地靠躺在山壁上,看着宋凝忙来忙去,笑着喊了一句: “这位勤快的医生同志!我先向你汇报一下啊!火柴我身上倒是有一盒,但已经被水泡湿了!” 宋凝一愣,是啊!别说她身上根本没有火柴,就是有,也同样保不住啊! 她看了看身上的急救包,刚才救铁蛋时,她只把两瓶又重又大的葡萄糖拿出来了,包还背着。 里面几样常用药品因为之前怕淋雨,都用塑料袋牢牢缠了两三层,并没有进水。 宋凝检查了一遍药品,眉头一松。 然后她双手一合拍了个巴掌,对顾铮道:“好嘞!这位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的团长同志,请稍稍打起精神来,看本医生来给你表演个魔术!” 说着,她从一个牛皮纸药袋里倒出一些黑红色的粉末在面前的石头上。 顾铮认得这是高锰酸钾,消毒杀菌的,他们战士也常备。 然后就见她又拿出一个圆圆的密封塑料瓶来,塑料瓶还有个长长的嘴。 顾铮只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干什么用的。 宋凝拿小剪刀剪开那个塑料嘴,对顾铮道:“这位同志,请不要眨眼!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说完,她将塑料瓶里的液体挤到了高锰酸钾粉末上—— 只听“刺啦——”一声,粉末上立刻窜起了一丛金紫色的火花,继而竟然燃烧了起来,在光线昏暗的山洞里,闪耀着绚丽的色泽。 宋凝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草,不慌不忙地点燃。 然后转身引燃了堆好的柴火,火光越来越大,火堆顺利地点燃了。 顾铮着实惊呆了! 他没有眨眼! 他愣愣地看着火堆旁的宋凝,火光带着黄晕将她的侧脸映到山壁上,线条柔和而美好。 火光晃动着,连带着眼前的姑娘也模糊了起来。 “怎么样!这位同志……你看……火生着了!是不是……很神奇……” 顾铮使劲眨了下眼睛,他看见这姑娘似乎正在冲他笑,笑得还很温暖…… 只是她的声音……听着……怎么越来越遥远…… 终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凝生好火,原本想要好好炫耀一下,却发现顾铮头一歪,竟然晕过去了。 她慌忙丢下柴火,将顾铮挪到了火边,仔细检察了一下—— 这才发现他的后脑竟然撞伤了,且不轻,衣服后面都是血迹。 那会儿外面下雨,她即使扶着他,也根本感觉不出来。 宋凝心中一沉,伤到后脑,可能造成的后果……实在不好预料。 她迅速脱掉顾铮的外衣,将他尽量移到火边,然后认真给他把了脉。 从脉象上看,他的身体除了劳累疲惫,暂时看不出更多。 伤口的血液已经凝结,为保险起见,宋凝仍然认真给他进行消毒清理,并用纱布包扎好。 然后不放心,还给他头上几个通窍清明的穴位扎了针,希望不会有瘀血之类的情况出现。 待顾铮的呼吸完全平稳后,宋凝解开他领口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背—— 果然,有大片的青紫。 是在岩石上撞的。 山石砸断了拉着她的绳子,顾铮跳下来抓住了断掉的绳头,并拴到了自己的腰上,只是水流速度太快,他一直在找机会…… 直到快到断崖时,他收紧了她腰间的绳子,并加快速度挡在她面前,在她撞上岩石前给她当了缓冲垫。 他冲下来的速度加上水流的速度,还有两个人的重量,让他承受了高于身体数倍的撞击力。 所以,她着实有些担心,背上的伤还可以养,可头被撞了…… 傻了咋整? 这可是个团长! 咋赔? 顾铮一直昏睡着,宋凝不放心地探了好几次脉,体温正常,脉象也正常。 想想大概从灾情开始,他估计也一直没好好休息过。 往乐观的方向想吧! 也许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呢! 今天那情形……她不跳,铁蛋指定没了! 她为救铁蛋,顾铮为救她—— 军民一家亲! 都跳得值! 所以,咱不内耗! 宋凝遂把火堆添得高高的,自己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火堆已快熄灭了。 架在火边两人的外套都已经烤干了。 洞口外雨声依旧未停,天仍是阴阴的,像是亮不了似的。 宋凝往火堆里添好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顾铮,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没烧。 她就势掀起他的袖子看眼手表,果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只是,她的手还没收回来,就被顾铮的手抓住了。 宋凝抬头,顾铮果然醒了—— 正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看呢! “顾铮,你醒了!你、你还认不认识我?” 她原本是想问,你的头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结果可能是之前一直担心他撞傻了,一紧张就问错了。 正想着顾铮可能会笑她,不料,却听见对面那人认真地反问她: “姑、姑娘!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第17章 哦!他是我的结婚对象! 宋凝差点蹦起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 “顾铮!你、你不要吓我!” 顾铮却看着她,眼神茫然而陌生。 “顾铮!” 宋凝小心地喊他:“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顾铮摇了摇头。 宋凝盯着他的眼睛思索了片刻,又摸了摸下巴,认真而严肃地对他道: “我叫宋凝!顾铮!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你昏迷了,是我救了你!但你昏迷之前说会报答我,你说要给我买房子,还说——要给我钱花,还会给我养老……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有多少存款?还有你的存折放在哪儿?” “喂——你会不会太黑心了!要钱就算了!养老算怎么回事?” 顾铮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无耻”,他装不下去了。 “哈哈……” 宋凝笑得合不拢嘴:“救命之恩咧!本来想说让你还给我找个工作,可一想,找个工作还得天天上班,不如直接给我养老得了!” 顾铮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笑颜如花的宋凝,嘴角也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我觉得我演得还不错!你怎么发现的?” 宋凝狡黠一笑,“诈呗!横竖我都不亏!万一你真傻了,乖乖地把存折给我多好!” 顾铮用手点了点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顾铮顺手便从外套兜里掏出烟盒。 外套干了,烟也差不多干了。 不过他刚把根皱巴巴的烟叼到嘴里,就被宋凝伸手拿掉。 “你现在的情况不能抽烟!” 顾铮伸手去抢,宋凝手一抬,他抢了个空。 顾铮眯了眯眼,斜眼睨她:“你管我?除了我妈,还没有女人敢管我!” 宋凝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错!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女人!而是医生!病人,就得受医生管!天经地义!” 顾铮默了默,叹了口气,他觉得她的话居然好有道理,让他无法反驳。 “那我是不是应该问你,你怎么就变成了医生?还会来这里救灾的?” 宋凝抓了抓头,他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合理,合理到她不能不回答。 她只得又老话重提,“我爷爷不仅上过战场,他还是卫生员,医术很好的那种……至于我为什么来救灾,你算是问到重点了!” 她怕顾铮在“爷爷的医术”这个问题上纠结,抢先反问道: “对了!顾铮!你也是西南军区的吧!” 还好顾铮并没有追着她问“爷爷的医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对!西南军区十三军的!” 宋凝兴奋地道:“巧了!我正好也要去你们那里!原本安平县公安局是安排我跟着方科长和小张同志去渝城,再想办法去蓉城的,结果那个郝主任说让我直接来找军区的同志……” 宋凝比画着解释了她来灾区的原因,然后总结道: “顾团长!你们救完灾能带我一起回军区吗?” 顾铮看着眼前这姑娘,有事的时候是顾团长,没事的时候就是顾铮,转换自如,喊得还都挺顺口,也懒得揭穿她,只问道: “你去军区干嘛?真要去我那里当兵?” 宋凝嘿嘿一笑,正要回答,却听洞外“咻——”的响起信号弹的声音,由远及近,久久地在天边回荡。 顾铮神色一凝,扶着山壁想站起来,不动时还好,一动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撞的毕竟是后脑,虽不至于影响智力,但还是对他的行动造成了影响。 宋凝眼见不对,忙制止他:“我出去看看!” 顾铮从后腰掏出一把枪递给她,“信号枪,朝上扣动扳机,他们听到会找过来。” “好!” 山洞的位置并不好寻找,宋凝发出信号后,又往外迎了一段距离,终于和军区前来搜寻的战士会合。 领头的是个叫韩霄的小伙子,宋凝认得他,在山里时他便跟在“潘驼子”的后面。 见到顾铮后,韩霄简要汇报了一下情况…… 铁蛋已经获救,被紧急送往山外救治了。 然后就是军区传来电报,让顾铮迅速返回接受新任务,救灾工作有其他同志顶上。 电报是早上七点到的,眼下因为寻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顾铮当即下令,韩霄和另一名叫陈良的战士护送宋凝,他和另两名战士一起赶回军区。 走之前,他对宋凝道:“现在不方便带你,你想去军区的话后面韩霄可以带你去!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他提!” 宋凝知道军令如山,只得再三对顾铮强调,头部遭遇撞击可能引发多种后果,让他出山后一定要认真做个检查。 顾铮应下,一行人匆匆离去。 也不知她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 按宋凝的判断,顾铮这情况脑震荡是肯定的,希望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韩霄在路上跟宋凝讲了岩角村现在的情况。 经过抢修,通往岩角村的路差不多疏通了,今天上午,已有新的医疗队成员抵达岩角村了,鉴于岩角村目前的情况,村民往高坪转移的工作也在有序进行。 所以现在宋凝只需要直接回高坪就行。 宋凝见韩霄很健谈,便问道:“韩同志,你也是十三军的吧?你认不认识七团一个叫路长青的?” 韩霄却很惊讶:“我们就是七团的!路长青是通讯连的,这次救灾他也来了!” 宋凝很意外:“你的意思,我有可能在这里就能见到他?” “是啊!不过救灾地点比较分散!也不一定能碰上!” 韩霄好奇地问道:“宋凝同志,你打听他是因为……” “哦!他是我的结婚对象!” 第18章 闹谁?总不会是闹我吧! 事实证明,救灾地点再分散,该碰上的还是能碰上。 宋凝几人抵达高坪时已经快天黑了。 比起昨日,安置点的人明显又多了许多,一进村就有好几拨战士拦着韩宵说事儿。 宋凝表示自己回住处就行,韩霄和陈良也没跟她客气,交代她好好休息,便立刻投入了救援工作中。 刚走近医疗队征用的那所民房时,就看见郑长安正在门口焦急地转圈,还不时往里面张望。 “郑医生,你也回高坪了?”宋凝远远地和他打招呼。 郑长安一看见宋凝,忙迎了上来,先是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才开口道: “小宋医生,你没事吧!他们说你跳泥石流了,我当时魂都快吓掉了!” “没事儿!有惊无险!好着呢!” 宋凝的语气过于镇定而寻常,丝毫不像一个从泥石流里死里逃生的人的表现。 郑长安抓了抓脑袋,觉得自己担心了一整天是不是有些多余,甚至反省了一下刚才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些夸张,会不会让宋凝瞧不起…… 宋凝没有功夫关注郑长安的反应,她现在又累又饿,只想先进屋歇歇脚。 “先进去吧!” 她问郑长安道:“你刚刚在门口转啥圈儿呢?” 郑长安这才回头朝屋里看了看,紧张地把她拉到一旁。 “要不,你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宋凝不明所以。 郑长安压低嗓子道:“有医闹!” “医闹?” 宋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在这山旮旯里头听到这个词,还真新鲜! “闹谁?总不会是闹我吧!”宋凝想笑。 郑长安皱皱眉,“你咋还不信呢!” 说着,他拉着宋凝贴到大门旁边,示意她听…… 里面刚好是冯医生在说话,语气小心翼翼中带着些无奈: “这位同志,话不能这么说啊!在昨天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对病人做出了最妥善的治疗,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非常有限……” “条件有限不是理由!” 开口的是一个女同志,声音尖锐而愤怒:“你们这是对病人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条件有限,医术欠缺,就应该及时把病人送到有条件的地方去,而不是对他做这种敷衍的治疗,这会对他以后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 宋凝回头看了眼郑长安,“这咋回事儿?” 郑长安小声道:“就……昨晚那个腿伤了的,今天发了一天烧,人家家属来了,非说是我们的原因,说没给好好治!” 宋凝一听就火冒三丈,起身就走了进去,高声道: “家属是吧?人是我治的,有什么意见冲我来!” 宋凝的出现,让里面激烈的对话停顿了下来。 比起昨天,宋凝的一身白大褂已看不出颜色,泡了水后更是皱巴巴的,一直没怎么干过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明明一身狼狈,却架不住她眼神锐利而坚定,语气也是底气十足! 倒教屋子里的人愣了一瞬。 “好啊!你就是那个半调子医生是吧?这会儿终于敢出现了!” 门里那女人立马将矛头转向宋凝。 宋凝看到她时,倒有些意外—— 这位在里面发脾气的竟然还是位戴着军帽穿着白大褂的女军医!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跟她同样装束的女同志。 两人就站在屋子中间,不顾一旁还躺着一排病人,正对着一屋子年龄大出她们许多的医生横眉冷对,咄咄逼人。 宋凝的第一反应…… 这是军医? 就这样的素质,怎么进的部队? “怎么?不敢开口了是吧!你以为这样就能推卸责任了吗?”那女军医开始针对宋凝。 宋凝冷笑一声,问道:“你是军医?” 另一个女同志这时说话了,“哼!我们玉婷姐可是有编制的正规军医。” 冯医生忙在旁边小声道:“这两位刚到没一会儿,一个是陈军医,一个是张护士。” 这叫陈玉婷的女军医语气傲慢地道: “我知道你们大多都不是专业的,既然不专业就要有谦虚谨慎的态度,不能拿病人的安危当做儿戏。” “专业?” 宋凝冷声道:“你既然是部队的正规医生,却在明知有这么多重症病人的屋子里大声喧哗吵闹,你连这点基本素养都没有吗?” “你……” 陈玉婷左右看了看,这堂屋里靠墙左右都摆放着简易担架,安置重症的群众,且大多都在挂吊瓶,这会儿早就被她吵醒,都盯着她在看呢! “这是其一。” 宋凝接着道:“其二,那位受伤的同志送来时大出血加骨折,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出血病人要先想办法止血,骨折病人不能轻易移动,否则会发生二次伤害!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要怎么把他‘送到有条件的地方去’!” “其三,虽然条件简陋,但我们已对病人进行了最正确和有效的治疗,并没有你说的敷衍!病人发烧是外伤后身体正常的免疫反应,这不是你在这里指责大家的理由!” 宋凝说完,周围的病人和医生也都窃窃私语起来,这个女军医在这里说半天了,没一句中听的话,大家早就对她有意见了。 陈玉婷脸上挂不住,指着宋凝就骂道: “你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赤脚医生,强词夺理是没用的!明明是你医术不精,伤口清理得不彻底,引发了炎症,才让长青哥发烧的!你这会儿想掩盖事实已经晚了!我要去举报你!” “玉婷——” 这时,一旁传来一声低哑的呼喊,正是昨晚的那位连长,听起来声音十分疲惫。 “长青哥——” 陈玉婷连忙扑过去,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声调立刻变得委屈起来: “长青哥!他们仗着人多欺负我!我们不在这儿治了!我们回军区去!” 长青哥?! 那女人喊第一遍的时候宋凝没太注意,可喊第二遍的时候她可是听清楚了…… 刚好,这人好像也是通讯连的! 好么?“猿粪”啊! 这世界还真小! 感谢郝主任的先见之明,她觉得……她八成已经提前见到“家属”了…… 而且,还是以最“戏剧”的形式出场…… 病床上躺着的“长青哥”正对那个陈玉婷道: “玉婷,我还好,你不用跟他们吵!” “好什么啊!你都发一天烧了!若不是我过来,我还不知道你都病成这样了!” “我真的没事!” …… 宋凝欣赏了一会儿“你侬我侬”,才伸手挠了挠鼻尖道:“那个……我先打扰一下!” 两人都转头看她。 陈玉婷不屑地道:“知道错了?除非你向我们认认真真道歉!写悔过书!否则我一定会去举报你!” 宋凝没有理陈玉婷,直接向床上躺着的男人道: “是这样!我得确认一下,你是姓路,马路的路,叫路长青是吗?” 男人点了点头,神情带着疑惑,“是!我是路长青!” “西南军区十三军第七团的?”宋凝再次问道。 那人再次点头。 “很好!” 宋凝点点头,对身后的郑长安道: “郑医生,麻烦帮我递把手术剪!” 第19章 你疯啦!你竟然拆了线 “马上!”郑长安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按理说,路同志这个姓氏,在七团应该不会有重名吧?” 宋凝再次确认道。 路长青愣了愣,摇头道:“没有,整个十三军都没有和我重名的。” “那最好不过了!” 宋凝笑着接过郑长安递过来的剪刀,动作麻利地开始剪路长青腿上的纱布。 陈玉婷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到宋凝三下五除二便拆开了路长青腿上的夹板…… 她惊讶地伸手拦住宋凝,问道: “你、你要干嘛?!” 宋凝抬头冲她笑了笑,拨开她的手道:“陈军医,你应该还没看过你家属的伤口吧?” 说着宋凝已揭开了伤口上覆盖着的纱布,露出那道伤口来。 伤口很长,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但对合良好,针脚匀称,纱布上也只有少量渗血,一眼便能看出伤口处理得很好,并没有异常红肿发炎的情况! 陈玉婷以为宋凝只是为了向她证明她的医术,指着伤口便喊道: “伤口缝得再好有什么用……” 她一句话还没喊完,宋凝的剪刀已经轻轻一扬,挑断了伤口上的线头…… “啊——不要——”陈玉婷尖叫起来。 宋凝却置若罔闻,夹住线头轻轻一拽…… 原本缝合整齐的伤口顿时……崩开了! 是的,整个……崩开了! “疯啦——你疯啦——你竟然、竟然拆了线?!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赤脚医生!你们这是瞎胡闹!我要去举报你们!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陈玉婷尖声怒吼起来。 宋凝冷笑一声:“这么多人都能做见证!是你一直在不停地质疑我的医术!伤口你也看了,想让我道歉……不可能!但是——” 宋凝朝陈玉婷倾了倾身子,语气里带着善解人意,“但是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自己重新处理一遍!” 路长青此时已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眼见着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 他也没想到宋凝这么刚! 一言不合说剪就剪,说拆就拆—— 伤口虽然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大出血,但、但刚刚缝好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这样剪开,必须还得重新缝合! 他,还得再遭一遍罪! “路连长,不好意思啊!你家属说我没给你把伤口清理干净,相信她能好好再给你清理一遍!” 宋凝朝路长青粲然一笑,然后丢下剪刀,转身就往外走。 得到消息赶来的孙主任刚好进门。 宋凝对他说道:“抱歉啊!孙主任!里面那位军医同志说我上不得台面,自以为是,医术不精,还说让我不得好死!医疗队的工作我申请先暂停,免得影响其他同志!” “这、这是……” 孙主任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郑长安立马接着道: “孙主任!我也只是个实习医生,也很怕病人家属质疑,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也申请跟小宋医生一样先暂停工作。” 宋凝回头看郑长安,郑长安朝她挤了挤眼,一脸“我支持你”的表情。 两人刚要出门,就听之前跟他们一个组的周医生也开口道: “孙主任,那个……我也是赤脚医生,既然这位同志信不过我们,我也先回避吧!” 周医生一开口,屋子里的其他医生也纷纷表态,都不想干了! 本来就是义务救灾,大家满腔热血地来参加支援灾区,一天一夜就没咋合眼!这突然来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大闹一场,还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这会儿谁心里都不好想! 孙主任傻眼了! 这、这都摞挑子了……病人谁看啊! 本来医疗力量就薄弱,刚转移下来的几百号群众还等着呢!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军医在这关头闹事呢! 孙主任往里面张望了一眼,转身就朝身后喊:“赵营长!赵营长你走快点!出大事儿了!” 赵营长忙转移群众的事儿忙了一天,刚到高坪就有人通知他,说这边有部队的人闹纠纷了。 他连忙转脚又往这边赶,连口水都还没喝上。 “赵营长啊!你们这位军医同志瞧不上我们的医疗队,现在这么多病人怎么办?还有岩角村刚刚转移下来的群众在等着救治呢!” 孙主任拿女军医没办法,他只能抓着赵营长不放了! 这问题可得让他给解决了。 赵营长一听也头疼,这救灾工作本来就耗神费力,怎么还有人尽捣乱呢! 他大步进屋一看,陈玉婷正看着路长青的伤腿呜呜地哭呢! “玉婷?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小石村吗?”赵营长皱着眉头问道。 陈玉婷欲言又止,只抹着眼泪不说话,旁边的张护士忙解释道: “赵营长,玉婷是听说路连长受伤了,特意过来的。” “路连长?”赵营长愣了愣,“路连长受伤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赵营长你还不知道吧!玉婷跟路连长在谈对象呢!”张护士快言快语。 “张护士——”路长青在一旁制止道。 “赵营长!” 陈玉婷这时站起来道:“我来之前跟我们队长请过假了!他说让我过来后就在这边协助你的工作。” 赵营长却神情严肃地看向路长青:“路连长,我记得你……” “赵营长!” 陈玉婷忙打断他的话,“现在长青哥伤口的线被拆了,当务之急是应该先帮他治疗!” 陈玉婷两次转移话题,赵营长注视着路长青,沉默下来。 路长青只得开口道:“赵营长!没有,还没有谈对象!你别误会玉婷!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长青哥!你……” “玉婷,这样对你名声不好!” 第20章 不得不说,爽!爽极了! 陈玉婷跺了跺脚,终究是没再吭声了。 赵营长看了眼路长青,后者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眼神里隐隐有请求…… 终究是人家私事…… 他叹了口气,转身对陈玉婷道: “玉婷!别的我不管!但你身为军医,要以身作则,这里医疗队的同志都是自愿来支援灾区的!你应该尊重他们!大家团结一心才对!” 陈玉婷委屈地道:“赵营长!不怪我!是他们专业能力有限,态度也有很大问题……” “玉婷!你是军人!你的行为已经影响了医疗队的工作,你应该向医疗队的同志道歉!不要因为你个人意气用事丢了咱部队的脸!”赵营长的语气很严厉。 “不!我不可能向他们道歉!” 陈玉婷边抹眼泪边道:“就刚刚那个女人,她素质那么低,把长青哥好好的伤口都拆开了!我绝不可能向她道歉!” “陈玉婷——” 赵营长沉声道:“如果你坚持不道歉!不取得医疗队的原谅的话!这里的医疗工作就只能由你一个人承担!还有,这里的情况我回去后会如实反映给陈团长!” 说完,赵营长转身出门,并对他身后的卫兵道: “你守在这里,她们两个,哪里也不许去!” 孙主任还等在院子里,赵营长叹了口气,冲孙主任道: “孙主任!还要麻烦您先做做医疗队的工作!您放心!有病人尽管往这边送,陈军医不会不管!让她先冷静冷静!我一定会让她向大家道歉!” 孙主任无奈地点了点头。 宋凝这才碰了碰郑长安,“好了!戏看完了!找个地方猫会儿去!” 两人转身往外走,周医生也跟上来,“我跟你们一起!” 孙主任一瞧,急得后面大声喊道: “那个,老周啊!你先等一下……哎!那个老王!你们先别走啊……” —————— 宋凝和郑长安在外面转了一圈儿,找到个放储备品的帐篷进去休息。 这里相对安静,里面堆满了物资,只有两个值守的工作人员。 听说他俩是医疗队的,还给他们帮忙找了个毯子。 宋凝抓住毯子角,靠在角落里开始打盹儿。 郑长安抓着另一个角靠在对面,只是他这会儿还处在亢奋状态,一点儿都睡不着。 “哎——哎——小宋医生!你今天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我没想到你真给那连长把线拆了!好家伙!看得我热血沸腾啊!” 宋凝眼都没睁,只是紧了紧手里的毯子,回了他一句: “怎么?觉得我有些过分?” “怎么会呢!一点也不过分!那个陈军医目中无人,无理取闹!你来之前她都骂了好一阵儿了!大家早就满肚子火了!” 郑长安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你别说!你挑线头的那个动作简直太飒了!就那么轻轻一挑,简直挑得我心身舒畅啊……” 然后他叹了口气道:“就是那个路连长有些倒霉,被连累着要再遭一次罪!” “连累?倒是不见得!”宋凝睁开眼,淡淡的道。 郑长安眉头一挑,“小宋医生!你对那个路连长……有意见?” 宋凝道:“意见倒还谈不上!就……单纯看他不顺眼!” 郑长安顿了顿,然后突然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喃喃地道: “原来还可以这样!看不顺眼就可以直接动手,听不顺耳就直接怼回去!” 他转身看向宋凝,朝她伸了个大拇指,满眼都是星星: “咱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要守规矩有分寸懂谦让,就凭你这有仇不过夜的性子,也值得给你竖个大拇指!不得不说,爽!爽极了!” 宋凝瞥了他一眼,往后靠了靠,准备接着睡。 “哎——哎——” 郑长安却喊住她,有些担忧地道:“你确定明天他们不会反咬一口,把责任往你身上推吗?那个陈玉婷,一看就不是省心的主儿!” 宋凝懒懒地道:“这才哪到哪?只是拆个线,是对他们最小的惩罚而已!我还就怕她省心!只要她有精力,怎么闹我都欢迎!” 郑长安往前凑了凑,“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宋凝打了个呵欠,“那就早点睡!养精蓄锐!我猜明天应该有好戏看!” 郑长安哪睡得着,一个劲儿往这边出溜…… “说说!说说呗!为什么啊!” 宋凝只好解释道:“今天医疗队的人都罢工了!就陈军医那脾气,怎么可能安心给人看一晚上病!不崩溃也得整出点啥事儿来!还有,到了明天……应该有更多人知道陈玉婷和路长青的关系了吧?” 就他俩这你侬我侬的劲头! 光他们这几个人知道怎么够? 今天路长青明摆着还想将他和陈玉婷的事藏着掖着,那怎么行! 等今晚陈玉婷再为路长青守个夜什么的…… 越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越多人知道陈玉婷为了路长青大闹医疗队的事儿…… 最后的结果,才更值得期待! 宋凝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 郑长安一见,又激动了,压低嗓音道:“小宋医生!老实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就是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跳不出你手掌心的那种!” 宋凝瞪了他一眼,“郑医生,少看点小说,伤脑!” 说完她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睡吧!我真困了!” 说完头一歪,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郑长安一愣,伸手在宋凝眼前晃了晃,已没有任何反应。 真睡了!? 他还想再聊聊的! 她刚才笑得多么胸有成足! 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一般! 小宋医生就是有这种气场啊! 不管!反正他已经立志要拜师了!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姐! 他要跟她混! —————— 宋凝醒来时,帐篷的小窗户上已经天光大亮。 帐篷帘一动,郑长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还用筷子举着两串玉米面馒头。 “凝姐!你简直神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来来!先吃馒头!还热着呢!你边吃我边讲!” 宋凝接过馒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烧了?干嘛突然喊我姐!” 郑长安胸脯一挺:“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凝姐,我要跟你混!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啥就是啥!你指东我决不向西!” 宋凝咬了口馒头,斜眼看他,“你这决定还怪突然咧!我还没满二十一,我为啥要给你当姐!” “正好!我才满二十二,喊你姐最合适不过了!” 宋凝有些无语,这是什么逻辑…… 郑长安已着急忙慌地摆手道: “凝姐!这事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咱就不纠结这个话题了!我先给你讲,昨晚可是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21章 人已经休克了! “第一件,昨晚有个病人,陈军医竟然忘了做皮试就给人打了青霉素,结果过敏了,差点没救过来!” 宋凝也很惊讶,顾不上刚才的话题,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孙主任很生气,冯队长也很生气,反正到处呼救联系,半夜来了艘冲锋舟把人给送出去了!这青霉素过敏能直接要人命!咱这设备又不全!人家本来只是个上呼吸道感染,顶多肺炎,结果差点闹出人命来,影响多坏啊!” 宋凝皱了皱眉头,打青霉素做皮试是基本的常识,什么军医?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二件呢?”宋凝接着问道。 郑长安嘿嘿一笑,正要开口,就听外面有人焦急地喊: “宋医生——宋医生在这儿吗——” 宋凝起身掀开门帘。 周医生正在外面四处张望,看见宋凝出来,顿时神色一松,“快快!冯医生到处找你呢!喊你去救人!” 宋凝只顿了顿,便立马跟了上去。 郑长安在后面追出来,“凝姐!凝姐!我正要跟你说呢!” 宋凝脚下没慢,转头看了眼郑长安。 郑长安边在后面跑边喊道: “就那个路连长!昨晚发高烧了!估计这会儿也是他的事儿!” —————— 不用估计,就是路长青。 据说是昨晚陈玉婷特意帮他又清理了一次伤口,于是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难免又一次大出血,加上麻醉问题同样存在,让路长青惨叫连连,总之折腾到缝合的时候已是昏厥状态。 这便罢了。 问题是半夜路长青便开始发烧,并不是像之前的低烧,体温直接飙升到39度8。 那时,送那位青霉素过敏病人的冲锋舟刚走没多久,短时间内想再送个人出去根本不可能。 郑长安那会儿得到的消息,是一众医生还在想办法给他退烧。 没想到只一会儿功夫,已经在到处求援了。 宋凝赶到时,冯医生正一脸憔悴地等在门口。 一见她就往屋里拽,语气焦急: “快!血压掉了,心率过缓,人已经休克了!快想想办法救命!” 路长青已被抬到里间,用帘子和其他病人分隔开来。 他躺在那里,脸色灰败,气息微弱。 她快步上前翻了翻路长青的眼皮,另一只手已搭上他的脉搏。 片刻,宋凝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快速取出银针,边消毒边吩咐道: “脱掉病人上衣,挽起裤脚,快!”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郑长安按吩咐上前一步行动了。 旁边的人也赶紧上前帮忙。 银针一根根刺入路长青头部、上身以及四肢各大穴位,密密麻麻地乍一看……像个掉了刺的刺猬。 周边的人看着,谁也不敢吭一声。 一套银针72根,用到所剩无几时,宋凝开口道: “准备0.9%氯化钠溶液1000毫升,十五分钟后开始静脉注射,另外1个小时内肌注青霉素100万单位!” 话音一落,又是郑长安接道:“好的!我去准备!” 旁边的医生这才反应过来,“我去吧!郑医生你帮宋医生打打下手!” 十五分钟后,宋凝拔掉银针,再次探了探路长青的脉搏,对一直紧张的站在一旁的冯医生道: “心率已恢复!血压应该也上来了!后面按常规方法治疗就行!” 冯医生连忙拿过听诊器,在路长青胸部听了听,然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幸亏有你在啊!这儿什么急救设备都没有!太惊险了!” 冯医生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才对旁边的人道: “徐参谋长!万幸!已经脱离危险了!” 参谋长?! 宋凝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除了孙主任,还有好几位陌生面孔。 徐参谋长朝宋凝微微点头,“小宋医生辛苦了!我们去外面说!” 几人往外走,一旁自有其他医生将准备好的吊瓶给路长青挂上。 救灾的临时指挥点就设在隔壁。 宋凝跟着一行人来到这边,才看见坐在堂屋里的陈玉婷。 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之前精致的双麻花辫也变得蓬乱了。 小张护士正在一旁陪着她。 “玉婷!你醒过来了?身体没大碍吧!”徐参谋长开口问道。 陈玉婷低头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陈军医!放心吧!路连长已经脱离危险了!多亏了小宋医生啊!”冯医生也上前说道。 宋凝这才知道,刚刚路长青休克的时候,陈玉婷也吓晕过去了。 徐参谋长转身看了看,对孙主任道: “麻烦您把医疗队的同志都叫过来吧!” 冯医生闻言连忙招手,把外面的队员都叫了进来。 徐参谋长整了整自己的军装,朝着众人沉声道: “我是西南军区十三军第七团参谋长徐坚,因为陈玉婷同志昨晚的不当言辞和行为,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也对大家造成了伤害,现在,我代表第七团的所有官兵向大家道歉!” 说完,他“唰——”地立正,抬手给大家敬了个礼。 孙主任极为不自在地搓了搓手,看了眼冯医生,冯医生忙开口道: “没事的!没事的!言、言重了!陈军医也是为了家属的事着急上火,可以理解!那个……咱们医疗队的同志早上也、也都上岗了……” 也是不巧,昨天陈玉婷来闹的时候,大家已经忙了一天一夜没休息,又累又困,体力精力都疲惫不堪,她那么一火上浇油,大家便齐唰唰地都摞了挑子…… 没想到,这件事惊动了军区领导,还连夜就赶了过来! 能来这里的医生觉悟都不低,好好休息了一晚,今天早上便都自觉地来报道了。 即使是心中有气,大家也不会真的置群众于不顾。 徐参谋长转身又看向陈玉婷,严厉地道: “陈玉婷同志,你身为军人,所作所为严重损害了军人形象,现在,你需要亲自向医疗队的同志道歉,取得他们的谅解!” 第22章 医术和人品都远胜于你! 陈玉婷眼里含着泪,却又不得不站起来,委委屈屈地向众人又是道歉又是行礼,忙活了一通。 众人这会儿也不便再冷着脸,又是客套安慰一番。 之后徐参谋长才继续道:“鉴于你在治疗过程中的重大失误,我已跟军区医院沟通过,记大过,暂时取消你的执医资格,待季度考核通过后再重新上岗!” 陈玉婷大惊,记大过会进入档案,成为她履历上的一个污点,影响评级评优的她倒是不在乎,主要……会极大影响她在军区的个人形象,形象和名声可一直是她的骄傲…… “这、这不公平!徐参谋长!我是因为昨晚忙了一晚上,太劳累了!您都不知道我看了多少病人!我是因为太累才会忘记做皮试的!我不是故意的!” “身为医生!一点失误便可以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昨晚差点闹出人命,这还不能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你虽然不归团部直接管理,但你的处理情况,我是和你们院长沟通过的,陈团长……也同意这事儿,这是大家的一致决定!” “不可能!我爸他、他……” 陈玉婷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人在人群外喊:“徐参谋长,我打断一下!” 有位医生走进来道:“刚才路连长醒了!要我帮他传个话,说是他愿意用这次的军功来抵,希望能给陈军医求个情,希望组织上能对她处罚轻一点儿!那个,就这……我的话传到了!我先过去了!” 医生说完转身走了。 陈玉婷不知是感动还是怎的,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宋凝在一旁看戏…… 啧!信息量挺足啊! 原来是团长的千金啊! 这姓路的也不笨,自己都挣扎在生死线上了,还不忘记英雄救美! 听过将功补过,但没听过拿自己的功去抵别人的过…… 要是都这样,那犯错的人都不用罚了,找有功的人来抵就好了! 啧!这明显行不通啊! 姓路的这行为,妥妥的是在向陈玉婷卖好…… 一句话的事儿,人情卖了,自己也不会吃亏! 正想着,却见正在抹眼泪的陈玉婷突然看向了她…… “参谋长!我要举报!是她——” 陈玉婷直直地指向宋凝,道:“是她先拆了长青哥的线,才导致长青哥再次感染,甚至出现生命危险!也是她,煽动大家罢工的!若不是因为忙不过来,我也不至于忘记做皮试!她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陈玉婷这会儿跟打了强心剂似的,义正严词地道: “我犯错误也是因为她有错在先!我要求这件事能公平地处理!长青哥为抢救设备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理应受到嘉奖!不能因为她的不专业,而让长青哥白白受罪!” 宋凝原本好好当着吃瓜群众,却莫名被她拉入了炮火中心。 她转头便对旁边的郑长安道:“郑医生,就咱放行李那个小屋,麻烦帮我把包拿过来!” 郑长安顿时两眼放光,“好嘞!马上!” 他都等半天了! 他就知道凝姐还有后招呢! “陈玉婷!这是军区内部的处理决定,与群众无关!”徐参谋厉声道。 陈玉婷却不依不饶,“就算我接受处理,也希望能先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我要求公平公正!这很合理吧!” 她转头向孙主任道:“孙主任,我希望你们作为群众领导,也能做出公正的处理!” 孙主任被点名,一时也为难起来,他看了眼冯医生。 冯医生更为难,这些队员们都是自发来救灾的,各乡镇来的,大多都没单位,这位小宋同志,他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哪个村的…… 先不说人家有没有错,就算是有错,也没法处理啊? 停职?没单位也没岗位…… 扣钱?人家是奉献!奉献!一分钱都没有好不好! …… 宋凝心里好笑,她昨天就想提醒陈玉婷来着,她总拿举报投诉啥的来威胁她,对她还真的不实用! 这陈玉婷的心思明晃晃的,自己想减轻处罚,又不想耽误路长青立功,还想拉她下水。 想得还真美! 也就是仗着团长老爹了!否则谁敢在参谋长面前这么蹦跶! 这会儿大家都看着她,她便上前一步,开口道: “既然陈军医提到我了,我就解释一下。事情的起源,就是陈军医一次次地质疑我没有给路连长清理好伤口,导致他发烧,是这样吧?” 昨天大家都在场,宋凝这样说,大家都点头。 “冯医生,麻烦你告诉大家,路连长昨天发烧体温是多少?” “38.2。” “昨天路连长低烧一天,完全符合外伤后人体正常的免疫反应,是正常现象。陈军医却抓着发烧这一点不放,我没办法,让陈军医看了伤口,伤口既不红肿也没发炎!陈军医仍坚持说我没清理干净……我无奈之下,只好拆了线……否则,你要我怎么办?” 宋凝看着陈玉婷,语气带着无奈。 “你不会道歉吗?!我不过就是要你道个歉而已!你一个赤脚医生,骄傲个什么劲儿!认个错就那么难吗?”陈玉婷脱口而出。 宋凝笑了,还真是位没脑子的骄小姐。 她平静地反问道:“请问我错在哪儿?陈军医!我为什么要道歉?因为我的身份不如你吗?因为我们在场的大多是赤脚医生,所以理所当然地要被你质疑被你瞧不起?” 陈玉婷顿时哑口无言。 徐参谋长看她的眼神,像含着冰。 “陈玉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位宋医生刚刚才救了路长青的命!而路长青是在被你治疗后才突发高烧!她在被你攀咬后依然不计前嫌,在你和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替你弥补了错误!让路长青脱离了危险!这个你瞧不起的医生,不管是医术还是人品——都远胜于你!” 陈玉婷根本接受不了这种话,她红着眼大声道: “可她、她就不会照顾一下家属的心情吗?我不过就是心疼长青哥,着急了点,才说了几句重话!那她也不能拆他伤口的线啊!这是一名医生的正常行为吗?按她这个逻辑,难道病人家属跟医生说几句气话,医生就要拿病人出气吗?那不乱套了吗?” 陈玉婷根本不敢看徐参谋长,她更像是突然找到了辩解的理由,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她又指着宋凝道: “是你!你不光拆了病人的线,你还带头罢工!大家都能证明,你是第一个提出来要暂停工作的!我忙了一晚上,你却休息了一晚上……” 陈玉婷话还没说完,就听人群外有人高声喊道: “请问宋凝同志在里面吗?” 第23章 妥妥的破坏别人婚姻啊! 大家都往外看,就看人群外挤进两名军人来。 “对不起!麻烦让一让!” 进来的竟是韩霄和陈良。 “徐参谋长!” 两人朝一旁黑着脸的徐参谋长敬过礼,然后韩霄开口道: “徐参谋长,我们来是想向大家解释一下,宋凝同志昨天早上为救一个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只身跳下泥石流,侥幸逃生! 我们昨天搜寻了近八个小时,才在距离岩角村七公里开外的地方搜寻到她,我们昨晚送她到高坪后便去修路了,今天早上听说医疗队这边有些对她不好的言语,特意来说明一下!” 话少的陈良这时补充了一句: “顾团长交代说,她身上应该有伤,需要休息。” 屋子里又是一片静默。 只身跳下泥石流? 救了一个孩子? 被泥石流冲走了七公里? 这姑娘瘦仃仃地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回来竟然一句话都没提?! 就这,这个陈玉婷还在这里不停地无理取闹! 口口声声让她道歉! 让她照顾“家属”的心情! 原本就不讨人喜欢的一姑娘,现在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郑长安已取了宋凝的包过来,这会儿心里也不免后悔,他只知道宋凝被冲走,并不知道她是为了救人…… 而且,他竟然也忘了问她有没有受伤? 唉!自己这小弟当得实在不称职啊不称职…… 韩霄见没人说话,便又问了一句: “对了!宋凝同志!我帮你打听过了!路长青同志就在高坪,听说他受伤了,不知道你和他见过面了没?”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宋凝。 好吧!她刚才还在想,要怎么恰到好处地说出自己这个“隐藏身份”。 不料这俩同志突然就冒了出来,还一来就上“价值”,把她的形象推到高处,然后还帮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这样的情形下,她是不是得考虑改变一下“人设”才行? 想到这里,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众人把眼神都投向宋凝,却发现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宋凝,这会儿却低下了头…… “韩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玉婷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要打听路长青?” 韩霄没听见之前的对话,更不知道陈玉婷和路长青之间已是口口声声称“家属”的关系,他莫名地开口道: “宋凝同志本来就是来找路连长的啊!她是路连长的对象!来部队结婚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轰——”的热闹了起来。 好大一瓜! 这边陈军医一口一个“家属”,一口一个“长青哥”! 却不知道对面这个竟然是别人的“结婚对象”! 这、这不是妥妥的破坏别人婚姻啊! 就这关系,别说拆线! 没捅上两刀都算好的! 陈玉婷脸都白了! 她尖着嗓子嚷道: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长青哥的对象!你……” “住口——” 徐参谋长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连夜被叫到这里来,本来就是给陈玉婷善后的,没想到她不光行为上有失准则,现在看起来,道德上……也有问题! 徐参谋长看向宋凝,放缓了声音道: “宋凝同志,韩霄同志说的,是真的吗?” 宋凝这才缓缓抬起头…… 大家这才发现,这个救了人回来都一声不吭的女孩子,现在眼里竟有了水光。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而憔悴,对比陈玉婷那嚣张的模样,大家不免对她心疼又多了几分。 宋凝没有说话,从郑长安手里接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再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层层解开,最后递给徐参谋长两样东西。 一样是她的介绍信,盖着安平公安局的公章。 一样是郝主任给他开的情况说明,盖着毕节县政府的公章。 介绍信写明了她的身份来处。 情况说明写了她进医疗队的缘由,里面还再三请西南军区的同志帮她尽快找到家属。 徐参谋长看完,沉默了片刻,起身双手将两份证明还给宋凝,严肃地向她保证道: “宋凝同志,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处理好!” 徐参谋长背起手,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目光锋利地看向陈玉婷,冷哼道: “哼!家属?!陈玉婷!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请你如实回答我!路长青有未婚妻一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陈玉婷脸上一片慌乱,“她、她真的是长青哥的订婚对象?怎、怎么可能?” 陈玉婷看向宋凝,长青哥明明说那女人是个乡下的村妇,那应该字都不认识几个,说话都不敢大声,走路都不敢抬头,怎么会是眼前这个长相和医术都不差的女人! 她指着宋凝道:“我不相信!如果她是长青哥的未婚妻,为什么一直不说,她昨天明明问过长青哥的名字?” 宋凝再次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抬头时,眼里有泪泫然欲滴。 “昨天陈军医一再说明自己是‘家属’,也一再表示对路连长的关心,你们情投意合,在那种情况下,我和他相认,不是……自取其辱吗?” 说着,她低下头,捂住了脸,不再说话。 她演技有限,只能演成这样了… 不过,架不住大家会脑补,在大家看来,她已是痛苦万分了! 徐参谋长沉声道:“够了!陈玉婷!你现在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吗?还在那里咄咄逼人!不管宋凝同志认不认,你和路长青的个人作风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组织上会对你们这件事严肃处理!” “徐参谋长!我们是自由恋爱!长青哥和她是包办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做不得数的!”陈玉婷脱口而出。 “胡闹——”徐参谋长喝道。 他定定地看了陈玉婷几秒,喊道: “王泽!” “到!” 一直跟在徐参谋长旁边的警卫应道。 “马上向军区汇报,陈玉婷同志在执行救灾任务中出现重大失误且认识不到自身错误,推诿隐瞒,态度恶劣,拒不悔改,与七团路长青同志两人在个人作风上违反了组织原则,严重败坏了军人形象,影响十分恶劣。鉴于以上情况,建议两人立即停职且后续进行严肃处理!” “是!”王泽收到命令,转身便走了出去。 “不要——不要——徐伯伯!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你不要停我们的职!” 陈玉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嚎啕大哭起来。 第24章 他已经变心了! 陈玉婷还待哭诉一番,徐参谋长已怒道: “陈玉婷!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不知悔改!你父亲也救不了你!你的行为举止已经配不上这身军装了!” 陈玉婷吓得浑身一抖,瘫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徐参谋长站起身来,走到宋凝面前。 “宋凝同志!你放心!既然你是我们的军属,部队会为你撑腰!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提!” 宋凝使劲揉了揉眼睛,红着眼道: “徐参谋长!我和路长青同志确实是包办婚姻,陈军医和路同志既然情投意合,我可以退出,没必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徐参谋长摇了摇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管你有没有找过来,他们犯了错就应该接受处理!纪律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更何况,他们错了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他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宋凝同志,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返回军区,这几天的事情,我们理应给你一个公正的交代!等到了部队,我们再坐下来慢慢商量后面的事情!你看行吗?” 宋凝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陈玉婷在当天便被送走。 至于是遣返回军区还是去了别的救灾点,就不得而知了。 而就在当天晚上,孙主任高兴地通知了医疗队一系列好消息…… 因为医疗队的出色表现,有编制的医生将会评先提级,没编制的赤脚医生回村后也会享受长期津贴,且有优先往乡镇医院考正规编制的机会。 这可不是表面上的荣誉,而是实实在在的实惠啊! 相当于原本是医生的升了职,原本只能加工分的赤脚医生有了津贴。 津贴可能不会有太多,但是长期都有,也是稳定收入了! 这意外之喜一时让大家喜上眉梢。 最后孙主任才说道,之所以救灾没结束就有表彰,是因为两件事。 一是军区向当地政府发了电报,除了因某些同志的不当行为道歉之外,着重感谢了第二医疗队在救灾过程中和部队团结协作,配合默契,功绩突出。 而第二件事,则有些出乎大家的意外。 宋凝救的那名叫铁蛋的孩子,在送到医院救治的过程中,被蹲守在医院报道灾情的记者全程报道。 当大家知道是第二医疗队的同志奋不顾身跳下泥石流舍身救下了孩子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反响。 赞誉和捐款纷至沓来,群众来信都快堆成了山。 大家这时才明白,原来他们能得表彰,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宋凝。 冯医生最先开口道:“这、这我们得表彰了,小宋医生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宋凝原来只是位被堵在半路上的旅客,来义务救灾的! 这津贴啊评先啊什么的,都没法往她头上安啊! 而且人家是来寻未婚夫的! 且眼下未婚夫还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还差点合伙欺负了她! 着实有点惨! 大家一时又心有戚戚,觉得很对不起宋凝同志,这表彰顿时拿得也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还好孙主任最后说,徐参谋长向他保证过,部队不会亏待宋凝,这才让大家不安的心绪勉强平静下来。 而宋凝,早在孙主任来之前便向冯医生请了假,因为受不了大家饱含“同情”的凝视。 冯医生自然是满口应允,只再三交代她身上有伤的话一定要治疗。 其实伤是有的,七八公里漂下来,怎么也免不了磕磕碰碰。 但大多都是关节处的青紫和小面积的擦伤,她都忽略不计了。 只是她回到之前的那个帐篷时,郑长安也一声不吭地跟了过来。 宋凝纳闷:“怎么了?这会儿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郑长安看着宋凝,眼里全是愧疚。 “对不起!凝姐!我没想到你和路长青是那种关系,之前我、我说话没太注意!” 之前,他因为路长青再次昏迷还幸灾乐祸过,还在她面前多次拿他和陈玉婷的关系说事儿,一想到那时,宋凝可能会在心里偷偷难过,他就觉得自己…… 唉…… 宋凝却冲他笑笑,道: “其实我听到他们的事,跟你的心情差不多!虽说是订过婚!但之前没见过面,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他跟别的女人有牵扯,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我都不在意,你不至于蔫巴成这样吧!”。 “可、可是你那会儿明明很难过……”郑长安有点词穷。 “我并没有真的难过,只是觉得那会儿稍稍示弱一下应该没有坏处!一个被辜负的人,在那种情形下没必要再强势!我表现得越难过,他们得到的惩罚就会更重!那为什么不呢!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宋凝不仅不难过,反而觉得运气不错。 在碰到路长青之前,她不是没做过假设。 十三军第七团在战争年代是有名的独立团,战功赫赫,而在原主的记忆里,爷爷只要提到路长青都是赞许和肯定。 所以,两年没来履约,不是没有一种可能——他牺牲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作为没过门的媳妇,去给他献一束花,给爷爷了结一个心愿,也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个路长青是个负心汉,直接无视同那位老人的约定,已在部队早早另娶。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势必会为老人和原主讨回一份公道,还会搅他个天翻地覆!不守承诺的军人,也不配过安宁的日子! 而事实是,在她还没到部队的时候,就碰到了要找的人,且看到了与他暧昧的“女主角”…… 这样最好不过!因为不用她费心去找事实真相!也不用她花心思去讨公道! 不仅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部队的领导和战友也已第一时间了解了事情真相。 而她,身为苦主,现在只需要静静等一个结果! 一个对得起去世的爷爷和原主,也让她宋凝心满意足的结果! 如果他们配合最好。 不配合的话,她也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既来之则安之,她是带着原主和爷爷的期待来的,既然对方要做负心汉,不脱层皮她怎肯罢休。 郑长安沉默了片刻,似是明白了宋凝的意思,但他表情并没有轻松几分: “可是凝姐!他、他都已经变心了,你还是要去部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