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三万年,仙帝被摸金》 第一章:开局被摸金,仙帝剩裤衩 漆黑的石室内,回荡着空洞的水滴声。 顾青崖僵硬的意识,在这绵长的回音中,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顾青崖下意识的运转功法…… 但丹田内,死寂一片。 那曾如星海般浩瀚奔腾的灵元,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星陨阁道祖,历经万劫,但忽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信息碎片在他识海中翻滚融合。 眼前好似,天水倒流,大地崩裂,时空化作一道道光影,在他脑海里穿梭而走。 “……纪元更迭……山河剧变……法则已改……灵能枯竭……三万……六千……” 迷迷糊糊中,一个雷霆般的空阔之音,在他耳廓边炸响。 “三万?还六千年?!” 顾青崖脑子里嗡的一声:“搞错了吧!老子就闭个关而已,又不是死了重新投胎!”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袭来。 闭关之前,他可是站在这方大陆的至尊强者。 正在推演天机,为宗门寻求规避“末法浩劫”的一线生机…… 顾青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稍微运转目力,将四周打量一遭,顿时被气笑。 敢情自家这玄奥无比的闭关洞府,被摸金校尉当成了古墓,给盗了? 视线下移,眼神遽然一僵。 自己竟然,浑身上下,只剩一条破烂的裤衩。 他被扒光了! 旁边只扔着一个脏兮兮的葫芦。 顾青崖一顿疯狂乱摸…… 衣物、玉佩、储物戒……全部不翼而飞。 储物戒里面存放着他积攒万年的珍稀灵材和灵丹。 储物袋里,保守估计也有百万上品灵石。 最为重要的,是挽星师妹留给他的那柄月焚定情剑,也不见了。 顾青崖着急拿起蕴灵仙葫,这是他当年的随身之物,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仙葫灵蕴恢复中……剩余……三百……三十六年……” 这是……岁月太过漫长,连器灵都已陷入沉眠? 表面灵光尽失,布满尘垢,看上去与凡物无异。 难怪连盗墓贼都瞧不上眼。 “操,谁干的?”顾青崖要疯了! 他骂了一声,忽然看到一个空荡荡的角落里,胡乱扔着一套粗布麻衣。 这应该是盗墓贼顺走他的衣服后,替换下来的。 顾青崖挪过去,将粗布衣服捡起,抖了抖土尘。 虽然和他那件水火不侵的云纹玄金袍没法比,但聊胜于无吧。 他套上衣服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 一如当年棱角分明,硬朗,俊实。 就这模样,如果他不自报年龄,谁敢说他活了三万多年? 只是皮肤,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莹润光泽。 “英俊的轮廓还在,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纯阳道体,根基未毁。 只待东山再起。 “一群不肖子孙,老祖宗闭关之地让人撅了都没人管?等老子回去,非得把这帮龟孙子吊起来用雷劈……” 顾青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踩着坑坑洼洼的积水,沿着盗墓贼留下通道向外走去。 无论如何,必须先回宗门。 走出通道的瞬间,顾青崖整个人都惊呆了。 刺目的光线,照在他苍白如死人一样的面庞上。 顾青崖懵逼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哪还有星陨阁的影子? 河川变迁,大地换貌。 连绵起伏的天运仙山,只剩下几条贫瘠的沟壑。 顾青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粗糙的空气中,混杂着一种陌生的浊气,感知不到一丝灵气波动。 顾青崖难以置信打量着这方天地,“灵…灵气呢?” 此刻,即便他道心再坚定,也涌起一股万物皆空的绝望。 …… 十几里外,似乎有座小镇。 小镇还算繁华,街头人来人往。 顾青崖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下,沿着青石道,艰难挪着步。 他本想找个人打问一下情况,不料还没等他开口,人群已经哄笑散去。 “馒头,刚出锅的大馒头啊,一文钱一个啊……” 街角处,顾青崖看着那笼刚出锅的馒头,胃里剧烈抽搐。 就在顾青崖眼睛发直时,一枚沾满污垢的铜板,“当啷”一声丢到他脚边。 “啧,没想到还有比俺惨的人,拿去买点吃的吧。”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鄙视了顾青崖一眼。 顾青崖瞥了眼卡在石缝间的铜板,急问道:“这位兄台,可有灵石,最次的下品灵石也行!” “先借在下几块应急,到时还你……” “神经病!难怪比俺混得还惨……” 顾青崖刚想说,到时候还你一条灵矿,老叫花子已经骂骂咧咧地快步走开。 在他记忆里,下品灵石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尤其是品相次点的,不过是凡俗百姓用来生火取暖的寻常之物。 从老叫花子鄙视的眼神中,顾青崖不难看出,如今下品灵石,怕是已经成为了稀缺之物。 完了! 他的丹海浩瀚无边,若想恢复,所需灵石恐怕得堆成山。 在这灵气枯竭的年代,该去哪凑这么多? 寒风袭来,顾青崖像普通人一样,连着打了几个寒颤。 他做梦都没想到,堂堂天运道祖,会落魄到丐中丐这个地步。 夕阳西下,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夜半时分,暴雨倾盆。 顾青崖蜷缩在镇外一座破庙的神像下,冻得瑟瑟发抖。 他再次尝试感应这方天地的灵气。 别说感应,就连维持他这具道体最基本的消耗都做不到。 他的道体,在没有灵气的滋养下,早已陷入了深眠。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蕴灵仙葫,“过期的破玩意……” 三百三十六年? 等到它“启动”完成,老子怕是早已化作黄土一抔了。 这仙葫,原本可以将这天地间的灵气,转化为至纯的混沌灵液,而一滴混沌灵液,便能支撑他御空飞行万里之遥。 除此之外,仙葫的器灵还可加速灵草生长。 如今重启需要三百六十年,这不要他老命? 这些都还好说。 关键……师妹的定情剑。 剑不在手,他完全感知不到师妹的音讯。 他曾和师妹相约,待他出关之日,两人便行双修之礼。 就在顾青崖琢磨着,如何寻回那柄月焚剑时,眉头忽然一凝,竖起了耳朵。 粗狂的风雨声中,夹杂着车辙碾过泥泞的声响…… 一辆华贵的马车,冲破雨幕,由远及近,朝着破庙疾驰而来。 第二章:破庙遇佳人,丹方作赌注 随着一阵刺耳急刹,马车在庙门前停下。 哐当! 破门被人大力推开。 月白长裙的女子,在一名丫鬟的簇拥下,小跑进入庙中。 女子身后,跟着一位神色肃然的老者。 进门之后,老者即刻命人点火驱寒,照亮。 随后,阴沉着老脸,看向蜷缩在神像下的顾青崖,“哪来的乞丐?轰出去!” “秦伯,且慢!” 就在两名护卫准备轰人之时,女子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是我们打扰了人家。” “小姐,小茹总感觉这破庙有些阴森,而且还有个乞丐,咱们该不会准备在这里过夜……”丫鬟一脸谨慎道。 外面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 女子似乎没心情作答,也没法回答。 接下来的路,多是山路,自然无法冒雨前行。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瞥了顾青崖一眼,似乎还不放心,“清婉,要不打点点碎银,让他另寻去处?” 女子黛眉微挑,“秦伯,外面黑灯瞎火,暴雨如注,恐他也没有好去处。” 说完,女子朝着顾青崖,微微欠身:“抱歉,惊扰了。” 顾青崖换了个舒服的躺姿,算是回应。 庙外,雨声滂沱。 似乎发现顾青崖身上并无灵气流转,一身粗笨衣衫,和乞丐无异,几人也就对他渐渐放松警惕,低声交谈起来。 “……谁能料到那‘枯木化春丹’的单方,竟是残篇,如此一来,咱们的胜算可就……” 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关键,缺失的还是火候转换,与凝丹法诀,可以说胜算全无。”女子黛眉微蹙。 火光映衬下的绝美双眸,带着丝丝不甘。 神像之后,顾青崖忽然来了兴致。 不就是以文火慢煨,逼出枯荣草八成药力,再转慢火,辅以三滴晨露凝丹么? “这么基础的丹药,也需丹方?” 顾青崖的声音极低,几乎淹没在雨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中。 但还是没能逃过老者的耳朵。 老者脸色瞬间一沉,威压如潮水般弥漫开来,令篝火都为之一滞,“大言不惭,滚出来说话!” 几名护卫“锵啷”一声,刀兵出鞘。 女子俏脸微微一怔。 随即,抬手止住了就准备冲过去的护卫。 美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青崖,“阁下何人?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抱歉,方才听到诸位谈论丹方,一时想起些陈年旧事,不过……绝非有意偷听。”顾青崖爱答不理地说道。 “绝非有意偷听?” 老者盯着顾青崖,“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想说也行,老夫有的是办法,让你交代。” 闻言,顾青崖险些笑出声来。 一个低阶修士,威胁堂堂星陨阁道祖? 不过……他还真被威胁住了。 他现在这状态,动手代价太大。 看着老者咄咄逼人的眼神,顾青崖眼中掠过一丝无奈。 女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阁下好大的口气!此丹乃早已失传的古方,我百草堂耗费无数心力才寻得残篇,在阁下口中,竟成了基础丹方?莫非……阁下见过完整的丹方?” 顾青崖直接忽略了老者,看向女子,道:“幼年曾获机缘,有幸跟随一位丹道老前辈,耳濡目染过一些奇妙丹方,不巧,其中便有姑娘所说的枯木化春丹。” 破庙,瞬间安静。 只有雨声,在肆意。 女子紧咬着嘴唇,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青崖,芊芊细手,在长袖之下微微颤抖。 顾青崖借机,将女子打量几眼。 正值桃李之年,生得美艳动人,五官尤为立体、精致。 虽发梢被雨汽打湿,略显狼狈,丝毫不掩其倾城风姿。 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应该懂些丹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子的眼角和眉梢,竟是有几分和师妹神似。 忽然想起师妹,顾青崖的心,猛地一沉。 悲从中来。 也不知师妹,如今身在何处? 亦或是…… 顾青崖没敢想下去。 可惜,弄丢了师妹月焚剑,再无法感知师妹的气息。 不管如何,眼前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似乎过了很久,女子声音轻颤道:“先生,您……您那位前辈,不知现在身居何处?” 顾青崖已经猜到女子的意图。 声音低沉道:“那位前辈已仙逝多年。” 女子微微张了下小嘴,“仙师……” 顾青崖轻轻颔首,“不过……前辈所传之物,倒是留了下来。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 女子有些迫不及待,往前跨出一步。 “前辈有誓言在先,不得轻易外传。”顾青崖摇头叹息,“方才是在下失言了,诸位切勿放在心上。” 顾青崖不再多言。 径直寻了个避风角落,倒头便睡。 任凭女子再如何焦急询问,始终不言。 老者快步走到女子身边。 “清婉!此人来历不明,言行诡异,万不可轻信!老夫担心是回春堂设下的圈套,诱使我江家病急乱投医,最后人财两空!” 女子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倦意,“秦伯,但……丹会迫在眉睫,我们还有选择吗?” “此次丹会,并非寻常比试,回春堂一旦得势,偌大的流云城,哪还有我百草堂的立足之地?” 老者暗暗叹息一声。 嘴唇哆嗦了一下:“可……可这风险太大了……” 女子紧紧抿了下发白的嘴唇,“秦伯,这是我江家唯一的机会了!父亲重伤未愈,家族内部人心惶惶,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我们,输不起。”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博一线生机!” 清婉丫头的脾性,他最清楚不过。 老者不再多言。 苍老的眼睛,重重将顾青崖从身到心打量几眼,警告意味十足。 女子整夜未合眼。 …… 天色微明,雨已停驻。 顾青崖“悠悠转醒”,发现女子竟一直守在附近,眼底带着血丝。 “先生……请留步!” 女子见顾青崖起身,准备离开,急道:“先生若能补全丹方,于我江家恩同再造!江家必厚报先生!” 顾青崖要的就是这句话。 感觉火候已到,他瞥了女子一眼,一本正经道:“罢了,既然姑娘如此诚心,丹会开启之前,我会口授你完整丹方和收丹之法。” “不过……这丹方来之不易,需要姑娘拿出五百块中品灵石……” “五百?中品灵石?!” “你怎么不去抢?” 还没等顾青崖将话说完,老者不屑冷哼,道:“五百中品灵石,在流云城,足够买下几个小家族的产业了!” 老者说完,拦在女子身前,“清婉,老夫刚才就说,此人绝不可信。” 闻言,女子眼神之中的疲惫之色,更浓。 渐渐从顾青崖身上收回眼神,身形有些萧瑟。 原来这女子叫江清婉。 顾青崖将江清婉和老者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波澜不惊:“既然清婉小姐觉得不值,那便无需再谈。” “告辞!” 顾青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大步向庙外走去,动作干脆利落。 就在顾青崖即将跨出门槛瞬间,江清婉盯着他的背影,似用尽了全身气力,一字一顿,道: “交易可以,但我需要先确认丹方真假!” 第三章:枯木可逢春 顾青崖脚尖在破庙门槛半尺处稳稳停住。 小露一手? 点到为止即可。 一股莫大悲凉涌上心头,没想到,他一个仙帝级别的道祖,会为几块灵石折腰。 没办法,谁让他空有屠龙技,却无缚鸡之力。 他现在急需的,就是海量的灵石。 心念既定,顾青崖缓缓回身。 那双历经万劫、淡漠如水的眼眸,自老者身上一掠而过,落在那张与师妹颇有几分神似的脸上。 “可以!” “小茹,笔墨伺……” 江清婉话音未落,顾青崖已抬手打断:“无需。” 说罢,他信手从将熄的火堆中,拾起一截焦黑的木棍,来到一面斑驳土墙前,挥“笔”便书: “火转之妙,在于文火九转,逼其药力;武火三淬,固其形神。” “再以灵念为丝,文火缠绕八十一转,取其八成菁华。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散。” 虽是以棍为笔,字迹间却苍劲古朴,透着一股古朴道韵。 “至于凝丹之法……” 笔锋行至关键处,戛然而止。 顾青崖随手将木棍抛回火堆,淡然道:“至于能否将药力提纯至八成以上,便看贵府丹师的造化了。” 这一刻,江清婉几乎是屏住呼吸。 她紧盯着墙上墨迹,心中与残篇急速印证,竟是严丝合缝! 尤其那“文火九转”之法,堪称拨云见日,闻所未闻。 此刻她眸中疑云尽散,只剩下震撼与激动,下意识改了称呼:“先生大才!清婉……信了!” 一旁的老者虽不通丹理,但小姐的反应,与字里行间的浑然道韵做不得假。 他看向顾青崖的目光中,再无轻视之意。 正当几人凝神之际,墙上字迹如被风拂过,化作缕缕墨尘,飘然消散。 “妙绝!”老者暗惊。 此人身上毫无灵力波动,但神识之力如此浩瀚,而且……已经运至如此化境? 真是真看走了眼! 顾青崖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既如此,五百中品灵石,一块不能少。丹会前,完整丹方自当奉上。” 江清婉略作迟疑,纤指微攥:“先生,五百中品灵石于江家并非小数目……可否容清婉分三次付清?” 说完,她面露忐忑。 “无妨。”顾青崖淡然一笑。 闻言,江清婉蓦然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尚未通报名姓,连忙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该怎么报上名号? 在下?老夫? 顾青崖心念微转。 反正认识他的人大概率都已作古,以他如今的年轻面容,便是自称十八也无不可。 还不如直接一点。 “顾青崖。” “晚辈,江清婉。” 江清婉放低身段,郑重行了一礼,笑道:“请顾先生随清婉回府,江家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顾青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老者:“我这个人,不喜被监视。合作,贵在诚心。” 老者面上一赧,竟被这落魄青年一眼看穿心思,一时语塞。 “一切依先生所言。”江清婉再次行礼,玉手轻抬,“先生,请!” “江小姐,请!” 顾青崖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庙门。 片刻后,马车碾压着泥泞启程,直奔千里之外的流云城。 沿路上,毫无景致可言。 窗外一片荒凉。 大地布满深沟险壑,山路崎岖难行,天地间的灵气更是稀薄如丝。 在顾青崖的感知里,最触目惊心的,还不是眼前的破败。 而是这方世界的法则,随处可见,难以愈合的裂痕与空洞。 “此方天地,究竟经历过什么?” 车厢里,顾青崖闭目沉思。 手指无意识地勾勒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轨迹。 江清婉和秦伯,两人识趣的对视一眼,皆是没敢打扰。 马车整整颠簸三日后,天际的远处,才显出一线生机。 第四日黄昏,一个巨大的城池轮廓,出现在一片浩瀚如海的暮气之中。 城池上空,只有少许驳杂的灵气在游曳。 刚进城门,江清婉见顾青崖终于睁开了眼睛,便主动帮他介绍起流云城情况: “听不少前辈们说,流云城地底深处,蕴藏了一条火髓矿脉,城内的修士多以地火炼器、炼丹为生,顾先生如有这方面的需求,尽管和清婉说便是。” 他的需求自然是灵石堆成山,堆的越高越好。 但碍于身份,没法直接说。 顾青崖只是象征性地点了几下头。 他的确感知到了,在地下三十多丈处,似有一条火龙在狂舞。 如果能将这股地火抽取出来,对他的纯阳道体恢复将大有裨益。 不过,是后话而已。 以他现在的微末之躯,即便有仙帝道基,也吃不消。 稍有不慎,可就真的重新投胎了。 江清婉稍作停顿,声音透着凝重道:“此次丹会,胜方能获得其未来十年的青玄宗灵药专供权。回春堂若得势,我百草堂在流云城恐再无立锥之地,关乎江家存亡,还望先生助我。” 顾青崖对这些尔虞我诈毫无兴致,只是看在那五百块灵石的面子,才脸色淡漠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车后方驶来一辆华贵马车,急速赶上江家的马车,与之并行。 与此同时,车外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哟,本少以为是谁,原来是江大小姐的马车。” 说话间,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嬉笑的脸,“江小姐,听闻你们百草堂为了这次丹会,可是煞费苦心,不知寻到丹方没有?若是实在找不到,不如你亲自来求本少,或许……” 车厢内,江清婉隔窗,冷声道:“林少主,有这闲心,不如多操心自家的丹药,能否入青玄宗特使的法眼。” 江清婉说完,示意秦伯改道而行。 好不容易摆脱后方的车辆后,江清婉朝着顾青崖歉意一笑,道: “让顾先生见笑了,刚才那位便是这次丹会的林家少主,林焱。” 不料,顾青崖连眼皮都懒得抬起,“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第四章:杀机暗藏 流云城。 江家,议事大厅。 气氛肃然。 三长老江镇山,重重将茶杯砸在桌案上,滚热的茶水飞溅而出。 手指着江清婉,愤愤道: “五百中品灵石!就为那个乞丐口中所谓完整丹方?江清婉,你眼里还有我们几个长老吗?” 二长老江镇岳,面色铁青道: “江清婉,即便你这些年,屡次为家族带来利益,也不能如此草率行事吧?你眼里还有这个家族吗?” “二叔公,清婉并非草率。” “当时情形,我已详细说明。此人气度非凡,面对秦伯伯筑基威压淡然自若,所言丹方,与我江家寻得残篇完美契合,这绝非巧合。” 江清婉赶回家族,不顾沿途劳累,第一时间便和诸位长老商议此事。 虽面色疲惫,但眼神清亮坚定。 “哈哈,气度?淡然?能当饭吃吗?当初你若答应了林焱的亲事,何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另一位长老老气横秋道。 面对诸位长老咄咄逼人的气势,江清婉感觉心好凉。 如坠冰窟! 这些年,她为这个操持家族事务,几乎荒废了修炼。 让人心寒的,对于她的付出,依然有人视而不见。 但今日,江清婉不准备再退让。 父亲曾告诫过她,如今江家如一盘散沙,不能没有主心骨。 江清婉将议事堂环视一遍,道:“我会即刻安排丹房开炉试丹!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如今,父亲重伤,家族内外交困。七日后,丹会即开,青玄宗那位周姓特使明确要求,江家和林家炼制‘枯木化春丹’定胜负!” “江家一旦失败,回春堂必将趁机大肆吞并江家产业,这一战,关乎江家存亡!” 议事厅内一片沉静,众人面面相觑。 皆知江清婉所言非虚。 不知多久后,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缓缓睁开眼,看向江清婉:“清婉,你坚持要赌这一把?” “是!”江清婉重重点头。 “好!那便依你。” 大长老盯着江清婉看了片刻,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以支持你,但……丑话要说在前面。” “若此人所言为真,丹会获胜,你便是家族最大功臣,将来家主之位,你当仁不让。若丹会因你失利……” 说话间,那双苍老的眼睛扫过全场。 “你需交出名下所有产业份例,并…永久放弃家族继承权。你这些年为家族立下的所有功劳,也将一笔勾销。” “想好了,你可还愿意承担?” 这番话如同重锤,字字砸在江清婉冰冷的心窝上。 放弃一切! 这几乎是将江清婉彻底逐出江家无异! 江清婉娇躯微微一晃,脸色瞬间血色尽褪。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一丝丝刺痛,让她清醒地看清了在场每一张脸。 这是一场令她心寒的赌局。 但在场这么多族人,眼神冷冰冰地盯着她。 他们或沉默,或附和,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将她彻底排除出家族权力中心。 江清婉没有回避,也没有沉默。 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切后果!我江清婉,一人承担!” “好!丹会之事,便依你。” 大长老从江清婉身上收回目光,忽然看向秦伯,“秦管事,加派人手,好好照顾好那位顾先生。丹会之前,不得有任何闪失。” …… 江家,西厢小院。 小院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与主院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蜿蜒的白石小径两侧,翠竹掩映,投下细碎而静谧的光斑。 墙角处,几株晚开的玉兰亭亭而立,暗香浮动。 整个院落,听不见一丝杂音,唯有风拂过竹梢的沙沙轻响。 顾青崖拿到预支的一百灵石后,便反客为主地吩咐下去,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与江清婉有约在先,余下的四百灵石,将分两次支付: 丹试成功,预付一半。 丹会结束,无论江家胜负,结清剩下灵石。 此刻,古朴的红案上,一端堆积着霞光流转的一百枚中品灵石。 另一端,则是数十本薄厚不一的书籍。 多为风物志异、宗门变迁、地理杂闻。 这是他让江清婉寻来的。 顾青崖并未急于动用灵石,而是一头扎进书堆里,快速地翻阅着。 案上的清茶早已凉透。 心情越来越沉重。 三万六千年…… 山河巨变,王朝更迭,宗门起落。 昔日辉煌不可一世的星陨阁,竟如尘埃般消散在历史长河中,连具体方位都已模糊。 关于师妹挽星的线索,更是渺茫。 而在这些杂闻中,也零星提及了当今的修炼体系。 与他记忆中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并最终叩问仙门的宏大篇章不同。 或许和灵气枯竭有关,如今的修炼之路似乎变得……狭窄而艰难。 “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便是传说?” 顾青崖的手指,划过书页上的境界描述,眉头微蹙。 这些“仙道纪元”流传下来的古称,如今虽仍在沿用,内涵却已降格。 比如: “金丹”在上古是大道雏形,而现在可能只是一个比较结实的“能量聚合体”。 而所谓的“凝气”,更像是过去感应天地灵气的入门准备。 如今,却成了一个需要郑重其事打熬数年、甚至有人终生无法突破的门槛。 “筑基”也不再是道基的完美铸就,更像是勉强将散乱的灵气凝聚成台…… 依照此书描述,所谓的元婴真人,便已是一方巨擘? 那自己当年的仙帝之境,在此世岂非等同于神话? 顾青崖心中了然。 在这种环境下修炼,每一步都如同逆水行舟,对资源的争夺,必然残酷到了极致。 顾青崖轻轻摩挲着蕴灵仙葫,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杂的心绪稍稍平复下去。 然而,另一股更深的怅惘却浮上心头。 “师妹的……定情剑月焚……” 他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师妹挽星将剑递给他时,那含羞带怯的眼神。 进入流云城后,他便用神识将周遭探查了无数遍,结果却一无所获。 甚至包括地下暗河,和那些废弃的矿洞。 他与月焚剑之间,那丝微妙的感应,已彻底断绝。 师妹的定情剑,好似被这片天地彻底吞噬。 流云城终究是偏隅之地,信息闭塞。 想要解开这些谜题,青玄宗这类大型宗门,或许是更好的机会。 “罢了,先行恢复些许实力再说。既入此世,便需依此世之规行事。” 顾青崖压下翻涌的心绪,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堆灵石和蕴灵仙葫上。 第五章:无底洞 嗡! 随着顾青崖一道神魂之力溢出,灵石中的灵气,开始源源不断的注入仙葫。 一路上,他反复研究过,隐隐感觉这老伙计并非完全死寂,似乎还保留了最后一丝灵性。 仙葫表面那些尘垢轻微震颤,传来一股微弱却极其贪婪的吸力! 几乎是瞬间,三枚中品灵石光芒黯淡,化为齑粉! 其内精纯灵气被吞噬一空! 顾青崖眼皮一跳:“这么能吃?” 他持续注入。 十枚、二十枚、五十枚…… 仙葫如同无底洞,疯狂吞噬着灵气。 随着大量灵气涌入,表面那层污垢似乎变薄了一丝,甚至,有些许碎屑如蜕皮般脱落。 直到消耗了近七十枚灵石,仙葫的吸力才渐渐饱和。 顾青崖着急凝神感应。 仙葫那漫长到令人抓狂的倒计时进程,纹丝未动! “仙葫加速…启动中……剩余……三百……三十六年……” 顾青崖心却猛地一沉。 七十块中品灵石砸下去,竟未能让这天数减少一分一毫? 这简直就是用天文数字的资源,去填补一个沉睡了三万多年的无底洞! 仅仅是为了让它完成“启动”,所需的灵石,恐怕足能撑起当世一个宗门。 顾青崖看着地上那堆灵石灰烬,又一脸肉疼地看着仅剩的三十枚灵石,没敢再轻易尝试。 这些,暂先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想要唤醒这吞金巨兽,必须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顾青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 仙葫的启动进程虽然没有进展,但在吞噬了大量灵气后,表面道纹被激活了细微的一丝,使得它恢复了一个微弱的功能。 而且,这个微弱的能力,对他当前极为有用。 顾青崖精神一振。 当即运转法门,催动仙葫。 足足三个时辰后,仙葫底部,勉强化生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混沌灵液。 虽然这个聚灵过程,慢得令人发指,但,聊胜于无! 堂堂的仙帝,此刻看着那一滴豆粒大小的灵液,脸上竟是绽出一抹狂喜。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耽搁,直接运转《化灵诀》,将滴灵液纳入他干枯无垠的丹海之中,开始尝试修复枯竭的丹田经脉。 半日后,顾青崖缓缓睁开眼睛,气色明显好转。 干瘪的皮肤,透着水润之色。 虽远未恢复修为,但体内游丝般的灵力,足以让他施展些微末手段了。 ------ 西厢小院门外。 江清婉朝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看着丫鬟小茹,蹙眉问道:“小茹,那位顾大人没有吩咐过什么?” 小茹想了想道:“有,那位大人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他。” 江清婉压低声音,“就这些吗?” 小茹摇摇头,满脸抱怨道:“小姐,小茹感觉那位大人才是主人,咱们反成了客人。而且……小姐,你把他奉为座上宾,他倒是好,整日闭门不出,装神弄鬼的,该不会真是个……” “好了!不要背后妄议那位先生。” 江清婉打断丫鬟的话,又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行色匆匆离去。 翌日一早,西厢小院紧闭的门,缓缓开启,一道人影走出。 守在外面的丫鬟小茹,立刻迎上前来。 “顾先生,您……您终于开门了啊,不知您有何吩咐?” 顾青崖淡然道:“出去走走。” “好好好,顾先生,要不要我去通知小姐一声,她好像找您有事。” “无需。” 顾青崖边说边向外走去。 小茹从后面白了他一眼,连忙跟上。 她倒要看看,这位小姐眼中,所谓的“高人”,究竟高在何处。 离开江家,两人很快出现在一条丹坊街市。 街道两侧,人流如织,喧嚣繁华。 沿街摊位鳞次栉比,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上品凝气丹,一瓶只需三块灵石,赶紧抢了啊!” “玄铁宝剑,吹毛断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深海鲨皮,护心甲……” 走在人群之中,顾青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记忆中,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嗅到这种人间烟火气息。 此刻的顾青崖,和绝大多数低阶修士一样,目光扫过街边一个个售卖丹药、法器的摊位。 他发现,大多数摊位上的丹药,灵气黯淡,形似泥丸。 那些所谓的法器,更是灵光微弱,多半是些唬弄凡人或是炼气初期修士的劣等货色。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顾青崖在一个杂货摊前停下。 他指着几十枚色泽暗淡的废丹,和几件灵光几乎消散的破损法器,“摊主,这些怎么卖?” 摊主一看是个面嫩的生脸孔,眼珠一转:“客官好眼力!别看这些丹丸色泽很普通,药效丝毫不损,这样吧,包括丹药在内,一件算您十块下品灵石好了!” “十块下品灵石……”丫鬟小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明明就是炼废的丹药,那几件快报废的法器,就是扔地上,估计都懒得弯腰捡的货色。 这先生一看就是个不懂装懂的冤大头。 她已经准备回去后,和其他姐妹八卦这事了。 但还是没忍不住,小声提醒道:“顾先生,这些都是没人要的废品……” 顾青崖没做理会,看着敛着笑的摊主,面无表情:“十块下品灵石,全部。” 摊主故作为难,最终勉强同意,仿佛吃了多大的亏。 顾青崖付了灵石,将丫鬟眼中的“废物”收起。 继续扫摊。 天黑之前,顾青崖又断断续续收了数百颗报废丹药,几十件几乎失灵的法器。 回到西厢小院,顾青崖即可紧闭房门。 面上带着一丝凝重,将一堆“废物”倾倒在地下。 在这个灵气枯竭的时代,想要恢复仙帝之境,显然是个浩大的工程。 权衡再三,他只能先另辟蹊径。 他准备运转《万化归元诀》,利用仙葫那一丝灵性,尝试将那些废物中蕴含的能量,提纯转化为混沌灵液。 只不过,对于他如今的微末之躯,运转这种功法,是种极大的负担。 但他没得选择。 这般想着,顾青崖宁心静气,小心翼翼地依照《万化归元诀》的法门运转功法。 双手掐诀间,一丝丝微弱的灵力,至指尖激射而出,艰难引向仙葫。 几息后,一道道玄奥的符文,自仙葫中浮现,缓缓落于那堆‘废物’之上。” 忽然,葫口泛起阵阵微不可察的混沌光芒,那些废丹中的残存药力、法器中的微弱灵性,被强行萃取出来。 看来这“变废为宝”的计划,还算能行得通。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一小团色泽浑浊,却精纯无比的能量液,悬浮而起。 顾青崖暗暗松了口气。 竟是有些眼前发黑,有些坐立不稳。 丹海中,那丝游丝般的灵力彻底枯竭,经脉也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看来以他现在凝气一层修为,强行催动仙葫本源之力,还是太勉强了。 半晌,他缓了几口气,再次运转《化灵诀》,将这团新生的混沌灵液纳入体内。 精纯无比的灵气,瞬间涌入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丹海。 运化吸收完毕,顾青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竟是有精芒闪过。 虽脸色依旧因消耗过大而苍白,但周身气息,浑厚了几分。 仔细感应,丹海内的灵元总量,竟然翻了三四倍不止,差不多等同于炼化了五块中品灵石。 然而,一股深达神魂的疲惫感也随之袭来。 “此法虽能解燃眉之急,但对神识消耗太大,无异于杀鸡取卵。而且于仙葫本体的修复,毫无益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顾青崖压下脑海中传来的阵阵刺痛,心中明了。 这种投机取巧,只能偶尔为之。 真正要快速恢复实力,还得积攒海量的灵石,来喂饱身边这个“老伙计”。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 “顾先生,您可在?家族中刚好清理出一批积存的废丹,清婉想着或许对您有用,便送来了。” 顾青崖眉头微蹙,挥手间将地上那堆丹灰扫至角落,这才淡然道:“进。” 江清婉手中托着一个木匣,推门而入。 她本准备将木匣放下,便告辞。 只是,目光无意间扫过顾青崖,心中却猛地一震! 这……这是凝气三层的气息?! 第六章:丹惊四座 自从遇到顾青崖,江清婉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被颠覆了。 她清楚记得,昨日,顾先生身上灵力波动还微弱如丝。 分明是初入凝气一层,甚至境界都未稳固的样子。 仅仅是带着丫鬟小茹上了一趟街,收购了一堆无人问津的“废品”,回来闭关几个时辰,就…… 而且,还是连破两层?! 满打满算,也就一天时间而已。 虽然凝气期不过是修炼的低级阶段,但这种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即便是服用特制丹药,也需要时间炼化吸收才行,绝无可能如此迅猛。 莫非顾先生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江清婉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将木匣轻轻放在桌上。 “顾先生,这是家族历年积存的一些……次品丹药,听小茹说先生正在收集此类丹药,希望对先生有些用处。” 还真把他当收破烂的了? 顾青崖随意瞥了木匣,“江小姐有事不妨直说。” 被一眼洞穿心思,江清婉低下头,秀眉微蹙。 “顾先生,您所授的丹诀……丹房那边试炼了三次,皆是失败!药力无法融合,每次都在凝丹前功亏一篑!” 顾青崖了然一笑,看来这方天地的丹道真的没落了。 如此基础的丹药炼制,还能连续失败数次。 “带我去丹房。”顾青崖淡淡道。 此刻,江家炼丹室,气氛凝重。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 顾青崖和江清婉赶过去之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炼丹师,正对着手里几颗焦黑废丹,愁眉不展。 这已经是谷大师第三次尝试。 江清婉看着这一幕,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谷大师是江家资历最深的丹师,拥有三品丹师的身份,在整个流云城也算是红极一时的人物。 连谷大师都束手无策,此番困境,也不知顾先生要如何破解? 自从顾先生进入江家之后,各种流言蜚语漫天飞。 而那位顾先生,除了整日关起门,炼丹之事不闻不问。 若非她顶着压力,怕是那些族人早就涌进西厢小院轰人了。 如果丹会开启之日,还炼制不出成丹…… 江清婉没敢想下去。 顾青崖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扫了一眼丹炉壁残留的药渍,心中已是了然。 就在这时,二长老江镇岳和几位长老“恰巧”路过丹房。 江镇岳目光阴沉地将诸人打量一番,然后简单询问一番,当即脸上一沉,冷冷瞥了眼顾青崖,“哼!可不是所有的外来和尚都会念经。” 随后,江镇岳看着江清婉,立刻痛心疾首道: “江清婉,这便是你赌上江族未来,换来的结果吗?三次失败,耗费无数珍稀灵材,所谓的完整丹方,我看就是无稽之谈!” 他猛一转身,逼视着谷大师:“谷大师,你来说!这来历不明的丹方,能否可信?” 谷大师面色青红交加,“这……老朽依诀而行,但这火候转换与凝丹法诀实在……或许是老朽无能,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就在谷大师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言说之时,一位长老立刻附声道: “都听到了吧,这分明就是火候转换与凝丹法诀有问题,谷大师只是不便明说罢了。” “二长老,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将那个姓顾的赶出江家吧,免得大小姐一直执迷不悟……” 江清婉脸色铁青。 她浅浅抿了一下惨白嘴唇,转身看向顾青崖,声音颤抖道:“清婉相信顾先生,另有解决之道,只是眼下,事态紧急……” 没想到这个丫头,对他竟是深信不疑。 顾青崖对外界的指责充耳不闻,语气极平静道:“江小姐,可是木属性灵根?” 江清婉一怔,下意识点头:“是又如何?” “是就可以了。” 顾青崖瞥了眼那焦黑的丹炉,淡淡道:“流云城地火躁烈,加之这位谷大师自身火气旺盛,以水柔法诀控火,看似温和,实则水火相激,内蕴滞涩,与枯木化春丹内蕴的生息之意有所偏差,自然无法凝丹。” 忽然,顾青崖看向江清婉,道:“这次你来试。以你二品丹师的实力,足以完美成丹,全力运转你的木系灵力,待药液转为青碧之色,便是药性沸腾至极,届时你需以神识瞬间降温,以‘木灵’之力逼其凝丹即可。” “切记!此丹要点,在于引燃死寂,焕发生机。” 闻言,江清婉难以置信地微微蹙眉。 本身就是二品丹师的江清婉,自然知晓,顾青崖这番说词,当今主流炼丹术大相径庭。 她隐隐感觉此法有些太过冒险。 但细品…… 顾先生竟是将丹道之术,巧妙地融到了天时地利之中,尤其是“引燃死寂,焕发生机”八字,再回想丹方名称“枯木化春”,以及老炼丹师三次失败的症结…… 江清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猛地一震,如同醍醐灌顶! 眼中的绝望,瞬间被明悟取代! 困扰她数年瓶颈,这一刻,豁然开朗! 一旁的谷大师,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口中反复喃喃道:“地火躁烈……水火相激……生生之意,原来如此啊……” 谷大师猛地抬头,看向顾青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敬畏与膜拜之意。 一时间,老脸激动得通红,竟不由对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深深一揖到底。 “老朽愚钝!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此法闻所未闻,却直指丹道本质!先生大才,老朽拜服!” 此时此刻,丹室内其他炼丹师和几位长老都看呆了。 能让谷大师如此失态拜服,这年轻人究竟说了什么?! 江清婉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走上前去,她屏息凝神,运转体内木系灵力,按照顾青崖所言,指诀变幻! 而这一次,在地火与她木灵力的奇妙交融下,药液的反应截然不同! 不再排斥,反而如同干柴遇烈火,迅速交融、沸腾。 片刻后,一股浓郁的生机药香开始弥漫开来! 在药力达到顶峰的刹那,江清婉神识猛地一压! 丹炉轻震,一缕缕霞光,自丹炉间隙四溢而出。 丹成!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尊缓缓开启的丹炉上。 尤其是江清婉。 指尖微微颤抖着,美眸一眨不眨。 娇躯不可抑制地微微轻颤起来。 而谷大师先前三次失败的阴影,似乎还萦绕心头,有些不敢正眼去看那丹炉。 只有顾青崖,负手站在人群外围,仿佛与他无关。 炉盖彻底揭开。 没有预想中的焦糊味,也没有药力溃散的波动。 一股蕴含着生机的药香丝丝缕缕涌出。 瞬间弥漫了整个丹房,让人吸之一口便觉精神一振。 三颗圆润剔透、色泽青碧、表面缠绕着淡淡云纹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 丹体之上,皆是灵光流转。 “成了……真的成了!” 谷大师声音发颤,第一个扑到炉边。 极其小心地用玉匙取出一颗,仔细探查后,激动得老脸通红。 “上品!竟是上品的枯木化春丹!药力融合之完美,老朽……老朽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看到如此完美的古丹!” 轰! 整个丹房瞬间炸开了锅,瞬间,所有的炼丹师都围了上来。 江清婉望向那三颗丹药,深吸了一口气,将眸中的湿热强行压了下去。 缓缓转头,看向顾青崖,“先生大恩,清婉没齿难忘!” 闻讯赶来的几位长老,看着这一幕,俱是被惊得张圆了嘴,久久无法合拢。 二长老江镇岳讪讪地退到一旁,暗暗瞥了顾青崖一眼。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郑重地对顾青崖拱手道:“顾先生,之前多有怠慢,老夫在此致歉。此恩,江家记下了。” 顾青崖只是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关于大长老和江清婉打赌的事,他自然也听说了。 他随意瞥了三颗丹药,看向江清婉,“火候尚欠一分,凝丹时神识运用略显滞涩,否则至少有一颗是极品。”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江清婉如获至宝。 江清婉连连点头:“先生指点的是!婉清受教!” 第七章:仙帝再折腰 西厢小院,依然安静。 只有风扰动竹叶的沙沙声。 “嗯,总算有点像样的资源了。” 顾青崖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打量着面前两个玉石托盘。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淡淡的追忆。 其中一个托盘内,整整齐齐码着二百枚流光溢彩的中品灵石。 另一个托盘内,则是几株品相不错的三百年灵参,还有一瓶温养神魂的“蕴神丹”。 换做以前,这等微末资源,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但今时,不同往昔。 现在他太需要这些“俗”物了。 这些都是江清婉刚才送来的谢礼。 对于江家这位少家主,顾青崖还是肯定的。 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藏着累。 做事果决、有担当。 大事小事,都能往下扛。 而就在刚才,蕴灵仙葫似乎感应到浓郁的灵气,似饥渴般,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这两百块灵石,顾青崖原本准备冲击完美筑基用的。 不过,看这老伙计如饥似渴的样子,他也忽然有些很好奇,沉睡了上万年的器灵,吞下这些灵石,会发生什么? 大幅地缩短启动时间? 还是…… 有些迫不及待的顾青崖,没再犹豫,直接将仙葫置于灵石堆上。 只见仙葫微微一颤,葫口自行生出一股氤氲之气,如蛛网般将灵石小山笼罩其中。 整整二百块中品灵石,眨眼间化作一撮撮银灰齑粉。 虽然是自愿行为,但看着这一幕,顾青崖的脸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即刻沟通仙葫内部那道沉寂的意念。 那行信息终于有了变化: “仙葫加速…启动中……剩余……三百三十四年……” 才……才减少了两年? 看着空荡荡的托盘,顾青崖骂娘的心都有了。 “草,一百块中品灵石缩短一年时间,不带这么坑人的吧?” “那剩余的三百三十四年,岂不是……至少也得三万三千四百块中品灵石?” 顾青崖苦笑一声,赶紧内视仙葫内部。 “就……三滴?” 顾青崖简直要疯了。 两百块中品灵石,才凝出三滴混沌灵液? 顾青崖再没敢迟疑,迅速将那三滴混沌灵液吸入腹中。 混沌灵液入腹的瞬间,并未如寻常丹药般化开。 而是如三颗沉寂的古老星辰,悍然撞入他浩瀚无垠却近乎干涸的丹海深处! 直至一炷香后,三颗星辰才轰然爆开,化作漫天甘霖。 瞬间,丝丝缕缕能量,开始滋养着他每一寸近乎石化的经脉,唤醒那深藏于本源深处,因灵能枯竭而沉寂已久的纯阳道体。 一个时辰后,顾青崖眸中精光内敛,周身气息融汇贯通。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念微动间,一缕如发丝的淡金灵元自指尖跃出,如灵蛇般蜿蜒游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老意蕴。 “凝气五层嘛……” 语气中并无多少喜悦,却带着一丝谨慎与审视。 境界于他,不过水到渠成之事,毫无瓶颈,本就意料之中。 毕竟,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修炼,更像是在为一片曾经浩瀚无边的干枯海洋,重新注水。 他的神识,如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轻松覆盖了整座西厢小院,然后,悄无声息向外延伸至数十丈。 院内竹叶的脉络,泥土中虫蚁的蠕动,远处仆役的低语…… 一切都清晰可辨。 他神识的恢复速度,远胜于灵力。 毕竟,这是源于他仙帝本质的力量,更多是受限于此方天地法则的压制,和肉身的困顿。 而神魂之力,也是他当下最大的依仗。 只是,动用超越肉身负荷的神魂攻击,需慎之又慎。 此刻的顾青崖,像刚刚涉足修仙界,谨慎地将自己的状态,从头到尾审视一遍后,他才缓缓睁眼,将那几株灵参和蕴神丹收起。 流云城,林家后院密室。 “砰!” 一只名贵的青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瓷块溅落满地。 “废物!他娘的一群废物!” 林家少主林焱,拳头捏得“吱吱”作响,“不是说万无一失吗?就凭江家那个老不死的谷大师怎么可能补全丹方?!” 下首,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肩头不断打颤。 “少主息怒!据内线传来的确切消息,此次丹成,非江家那位谷大师之功,而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 “年轻人?”林焱嗤笑一声。 “是。数天前被江清婉带回府中,仅仅几天时间,江家上下对其敬若神明,称其为‘顾先生’。” “顾先生?”林焱在脑海中飞速搜索。 流云城乃至周边各大宗门,从未听说有哪号姓顾的丹道高人。 “查!给老子掘地三尺,也要查出这姓顾的底细!绝不能让江家凭此翻盘!” “属下明白!” 黑衣人悄然退下。 林焱走到窗边,望着江家的方向。 只要赢下这次丹会,今后这流云城的丹药生意,就尽在林家……不,尽在他林焱的掌控之中了! 似乎想到什么,林焱低笑出声,“到时候,不光是江家的产业,还有江清婉那个大美人,还不是任由他辣手摧花?” …… 江清婉再次来到西厢小院时,气色大好。 眉宇间的忧色褪去不少,添了几分少女的明媚。 她将一个精致的储物袋放在顾青崖面前。 语气也轻快了一些,“顾先生,这是最后的二百中品灵石。丹会之后,江家必有谢礼。此外,家父想请您前厅一叙,当面致谢。” 按照之前的协议,这最后的二百块灵石,应该是丹会结束之后付清。 但江清婉急顾青崖之所急,提前送了过来。 顾青崖扫了眼储物袋,“致谢就不必了,我与江家,各取所需罢了。” 江清婉早已习惯顾青崖冷冰冰的态度,梨涡浅笑道:“先生快人快语,清婉也便直说了,两日后的丹会,事关重大,清婉恳请先生以江家客卿的身份,一同前往会场坐镇。” “若有突发状况,也好及时请教先生。会后,我江家藏书阁可对先生开放,其中或许有先生感兴趣的古籍。” 顾青崖抬眼颔首一笑,算是应下。 堂堂仙帝,为了寻到一丝关于星陨阁和师妹的只言片语,不得不再次为“斗米”折腰。 江清婉大喜:“多谢先生!” 顾青崖原本要说:交易而已,只是看着江清婉脸上多日来的阴郁,一闪而光,便没有扫她的兴,轻轻地点了点头。 送走江清婉,顾青崖没有着急回屋。 而是来到院中那棵老树下,屈指弹掉几枚飘落在肩的黄叶,朝着一个漆黑的角落,淡淡地笑了一声。 “滚出来吧!” 第八章:夜审 话音未落,墙角阴影处,三道碧绿寒芒如毒蛇出洞,分取顾青崖咽喉、心口、丹田三处要害。 角度刁钻狠厉,瞬间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顾青崖不闪不避,连衣角都未曾拂动。 任由那淬着剧毒的短剑撕裂夜幕,迎面而来。 嗖!嗖!嗖! 诡异的是,三柄短剑在迫近顾青崖身前三尺之时,竟如撞上一堵无形墙壁,骤然停滞! 剑身悬空,疯狂颤抖,发出绝望的哀鸣。 “蛰伏这么久,就这点手段?” 顾青崖话音刚落,三柄短剑应声寸寸断裂。 暗黑角落,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影瞳孔骤缩。 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这……不可能!” 为了这一击,他动用了珍贵的遁形符,在此整整潜伏一天一夜。 一个修为不过凝气中期的低阶修士,他几乎是算无遗漏,一击之下,对方必死无疑…… 而刚才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并非简单的护体灵光,而是只有筑基期修士才可以施展的神识化实! 撤! 一念闪过,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在夜色掩护下,身形催动到极致,急速暴退。 “想走?”看着那道仓皇的背影,顾青崖冷笑一声。 没有追击的意思,只是对着那道已跃至半空的逃窜背影,忽然五指微张。 “嗡!” 一股重如山岳的力量瞬间降临! 黑衣人只觉得周身空间骤然冰固,任凭他如何催动灵力,也挣脱不得分毫。 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之力,将他从半空中硬生生扯下! “噗通!” 黑衣人双膝重重砸在青石地上,膝盖骨直接碎裂,别说起身,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不管你是谁,得罪林家,下场只有一个,死!”颤抖的声音,从黑衣人牙缝中挤出。 顾青崖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蠢的话。 “顾先生,没事吧?”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无碍。” 顾青崖朝着冲进来的秦管事摇了摇头。 秦管事令几名护卫守在小院周围,疾步来到顾青崖跟前,看到眼前景象,顿时松了口气。 他细细打量黑衣人一番,在感知到顾青崖的神识时,心底涌起一股惊愕,“这……怎么可能?” 顾青崖的神识之强,竟然远在他这个筑基之上。 秦管事不着痕迹地压下心中吃惊,满目歉意地看着顾青崖,“秦某来迟,让顾先生受惊了。是血刃堂的‘影牙’!很可能是林家派来的。” “林家?”顾青崖饶有兴致道。 他听说过林家,在流云城地位超然,和城主府关系也比较密切。 他正愁着找个什么借口,从林家搞点灵石一用,没想到主动就送上门了。 秦管事点了点头,“林家为了称霸流云城,这些年伙同血刃堂没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话音刚落,秦管事一步跨出,来到黑衣人身前。 就在黑衣人目露惊惧之时,一只干枯的手掌,已经印在他丹田位置。 咔嚓! 伴随着一道响彻夜空的凄厉惨叫,一股强大气息波动,直接穿过黑衣人的身体。 黑衣人整个身体像似塌缩一般,即刻萎靡下去。 丹田经脉,一瞬被全部震碎。 秦管事再次看向顾青崖,“顾先生,如果不介意,秦某……” 顾青崖自然猜到,秦管事要在此夜审。 顾青崖散去黑衣人身上的神识禁锢,“交给你们了。” “是!” 秦管事脸色铁青,没有丝毫废话,并指按在黑衣人眉心处。 “呃啊!” 凄厉的惨嚎声,丝毫不若于丹田经脉被震碎,划破夜空。 搜魂! 对于血刃堂这些杀手,寻常手段根本没有作用。 秦管事自然不会浪费时间。 片刻后,秦管事收回手指。 黑衣人已目光涣散,口角流涎,如同烂泥倒在地上,形同废人。 “先生,”秦管事转向顾青崖,语气带着凝重,“此人神魂设有禁制,只探得一些碎片……血刃堂接了死令,丹会前不惜代价除掉顾先生您。” 忽然,秦管事面露吃惊之色,“另外……这林家近期和此次丹会负责裁判,往来密切,怕是有猫腻,只是画面模糊,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位。” 顾青崖点了点头,“知道了。” 秦管事看着顾青崖平静无波的脸,躬身道:“此人已废,秦某这就将其处理干净,省得污了先生的眼!” “那就有劳秦管事了。” 顾青崖说完,转身回了屋。 秦管事立刻命人将黑衣人拖走。 小院中重归寂静。 屋中,顾青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微微蹙眉:“凝气五层,动用神魂禁锢,还是太过耗神……” 顾青崖自嘲一笑,推开窗户。 目光望着漆黑的流云城上空,“丹会负责裁判……看来这丹会,比想象中更有趣些。” 这夜,江家大院灯火通明。 护卫数量增加了数倍,暗哨密布,气氛肃杀,凝重到了极点。 秦管事将审讯所得,和顾青崖深不可测的手段一并上报,江家高层震动之余,也是后怕不已。 翌日清晨,一名侍从便恭敬地来到西厢小院。 “顾先生,家主听闻先生大恩,特命小人前来,恳请先生前往一叙,家主行动不便,万望先生见谅。” 顾青崖微微颔首。 在侍从的引路下,顾青崖来到一处僻静雅致的别院,直接被引进了书房。 书房内,一股浓烈的药香经久不散。 一位面容憔悴、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正靠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上,双腿上盖着薄毯。 虽气息萎靡,但那双眼睛依旧透着历经风霜的锐利与智慧。 中年男子便是江家家主,江镇海。 见到顾青崖进来,江镇海挣扎着想拱手行礼,却被顾青崖抬手虚按止住。 “江家主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江某失礼了……顾先生,大恩不言谢!” 江镇海的声音有些沙哑,“若非先生出手,补全丹方,识破奸谋,我江家此次……恐在劫难逃。小女清婉,更是承蒙先生相助。” “交易而已。”顾青崖语气平淡。 目光扫过江镇海的身体,知其经脉受损极重。 虽有金丹修为,但金丹黯淡,几乎半废。 “江家主这伤,倒有些意思,非寻常斗法所致。” 江镇海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愁苦情绪。 满脸不甘道:“先生法眼如炬。我这身伤……唉,是旧疾与新伤叠加。但江家今日之困,归根结底,还是因小女清婉而起。” 顾青崖眉头微挑,静待下文。 第九章:妾室 “清婉她……身具‘乙木灵体’,于炼丹一途颇有天赋。原本是江家之幸,却因此招来了祸端。” “哎!说来说去,全部的责任,都在我这个当族长的,没能担起这个责。” 江镇海语速很慢。 似乎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然后,深深地叹息一声,满脸自责。 “流云城林家,也就是回春堂的东家,早年曾为其少主林焱向小女提亲。那林焱性情骄横,清婉自是万分不愿。” “这些年,清婉为了江家,放弃了太多,我这个当父亲的,岂能再误她终身?便替她回绝了此事。就这么彻底得罪了林家。” 顾青崖只是认真地听着,不时点下头。 这件事,他从江家下人的闲言碎语中,早有听说。 江镇海说到这里,猛的咳嗽了几声,咳得青筋暴突,脸色潮红。 “自那以后,林家觉得折了面子,那林焱更是因求不得,心生怨恨,便指使回春堂在生意上处处与我江家作对。” “我这双腿,怕也少不了林家暗中做的手脚!此次丹会,回春堂更是步步紧逼,欲将我江家置于死地啊!” “而更为严重的是,城主赵千秋,也在处心积虑地准备插手江家生意。” 江镇海说到这里,气息急促,攥紧轮椅扶手的手。 “说出来不怕顾先生笑话,我江家也非铁板一块,竟有内贼自毁阵脚!” 虽然江镇海还没说出受伤的具体事,但顾青崖已经感知到几分。 应该是遭到了某种功法反噬,伤及了道基。 顾青崖一直没有插话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江镇海。 毕竟这是江家家事。 他也没有管闲事的习惯。 江镇海端起茶杯,抿了口凉茶,继续道: “老二江镇岳,早已被林家收买,只待丹会一败,他便要联合族老,逼我退位,再蓄谋将清婉送去林家!老三鼠目寸光,只知守着库房,处处掣肘。便是大长老,一旦事不可为,也会第一个牺牲清婉,以求保全宗族!” “清婉本应有更广阔的天地,如今却被困死在这江家,江某不甘啊……” 突然,江镇海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嘴角带着丝丝血迹。 他用尽最后力气看向顾青崖,“江某别无他求,只望先生能助她渡过此劫。丹会之后……若先生不弃,便带清婉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怕……给先生做个妾室也无妨。” 猛的,顾青崖被江镇海的话噎了一下。 饶是他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竟是一下没回过神来。 论长相,江清婉绝对属于绝色那种,即便放在整个流云城,也难有出其右者。 只可惜,顾青崖对男女之事早已看淡。 在他眼里,至今没有谁能代替挽星师妹。 江镇海似乎看顾青崖有些不悦,刚要说什么,顾青崖赶紧抬了抬手,没让江镇海继续说下去。 这老匹夫,还讹上他了? 哪有这种当父亲的? “江家主,怕是托付错人了。” 顾青崖语气平静道:“顾某此来江家,只为交易。” “抱歉,抱歉,看来是江某想多了。” 江镇海眼底闪过一丝绝望,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顾青崖起身,行至门前,脚步微顿,“江小姐自己的路,应该由她自己选择才对。” 说完,顾青崖推门而去。 离开别院,顾青崖负手而行。 沿途所遇江家族人,无论长老还是弟子,见到他无不恭敬行礼,眼神无比敬畏,仿佛他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事者。 顾青崖刚回到西厢小院不久,院外便传来了江清婉轻盈的脚步声。 江清婉站在门外,声音犹豫不决,“清婉知道先生喜欢清净,不喜欢被人打扰,只是……清婉做了几样点心……” 顾青崖稍皱眉头,道:“进。” 江清婉赶紧嗯了一声,推门而入。 此来,她特意换了一身素雅青衣,却难掩其清丽容光,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焦虑。 江清婉小心翼翼,将手中托盘放下。 托盘里面放着几样精致点心,和一壶灵气氤氲的香茗。 江清婉声音极尽柔和道:“先生,这是清婉用晨露和初绽灵菊泡的灵茶,这几样点心,也是按照先生的清淡口味做的,希望先生不嫌清婉手艺粗陋。” 上次他无意间说了一嘴,喜欢吃口味清淡的点心,没想到这丫头…… 顾青崖瞥了眼那些小巧玲珑的点心,随手拈起一块送入口中,咀嚼几下,慢腾腾咽下。 脸上露出一抹追忆之色。 虽然没师妹挽星的手艺好,但总算有那么点意思。 “尚可。” 顾青崖不咸不淡评了一句。 这时,江清婉为顾青崖斟了一杯茶,“先生请慢用。” 顾青崖看着江清婉小心翼翼的样子,“江小姐,大可不必如此待我客气,咱们之间只是纯粹的交易关系。” 江清婉微微垂首:“不……先生丹道,深不可测。当然,不仅仅是先生的丹道令小女子折服……” 江清婉并非那种会说俏皮话的女子,话未说完,俏脸便已红透。 顾青崖抿了一口灵茶。 放下茶杯,看向江清婉心事重重样子,“江小姐,有事不妨直说。” 被直接点破,江清婉怔了一下。 迟疑片刻,道:“听闻父亲方才见了先生?他……是否与先生说了许多?” 顾青崖颔首。 语气淡淡道:“江家主说你如今处境……可不妙。” 江清婉瞬间听出了弦外之音。 应该是父亲已将一切和盘托出。 顿时,她鼻尖一酸,低下头,轻声道:“让先生见笑了。” “谈不上。”顾青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困兽之斗,犹为激烈。心存良善是好事,但若良善无锋,便是软弱。” 这话如同一击重锤,狠狠敲在江清婉心窝上。 娇躯微颤,沉默良久。 再抬头时,美眸中多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先生教诲,清婉谨记。” 江清婉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是先赢下丹会!” 忽然,她看向顾青崖,“接下来的几日,恐怕不会平静。回春堂既已出手一次,必有后招。清婉已加派人手护卫先生院落,但也请先生万事小心。” 顾青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几只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见他如此镇定,江清婉心中那份慌乱,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又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江清婉告辞离去。 刚出院门,守候在外的丫鬟小茹便立刻迎上,小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你终于肯出来了……” “怎么了,小茹?” 小茹凑近,压低声音急切道:“小茹可得提醒小姐,那位顾先生……虽说样貌本事都不错,年龄也和小姐相仿,可终究来历不明!您……您可千万要多留个心眼,莫要被……被些虚言假象蒙蔽了去。” “尤其是越好看的男人,越是靠不住。” 可惜,这番话没能传到顾青崖耳中。 不然,那头超级老牛指不定该高兴成什么样。 江清婉轻轻拍了拍小茹的手背,眼神中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决断。 “放心吧,小茹,此事我自有分寸。顾先生非常人,眼下江家困局,或真需借他之力方能破解。” “走吧,陪我去丹房。” 两人边说边向丹房走去,进行丹会前最后的演练。 小院重归寂静。 顾青崖闩上门,目光落在腰间那枚黯淡无光的蕴灵仙葫上。 心神沉入,再次尝试沟通那缕沉寂的灵性。 依旧没有令人惊喜的进展。 “三万三千块中品灵石……” 若是能寻回自己的储物戒,这点灵石消耗,简直九牛一毛。 可惜,他到现在对那些失窃之物,一丝线索都无。 但在这灵气枯竭的当下,却显得如此捉襟见肘。 除非有什么捷径。 比如,吞噬灵脉。 抑或汲取一些本源之气?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随即被压下。 流云城地下倒是有条火脉,但以他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 至于本源之气,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眼下,最可取的办法,仍是积累灵石。 尽快筑基。 林家?回春堂?血刃堂? 不知想到什么,顾青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第十章:截杀 西厢小院内。 顾青崖缓缓将周身淡金灵光敛入体内。 一夜修炼,修为稳稳停在了凝气五层巅峰。 从浑身毫无灵气波动到如今的境界,用了不到十日。 这般速度,放眼整方大陆,也堪称惊世骇俗。 但于顾青崖而言,有些理所应当。 境界于他,形式大于意义。 毕竟,拥有仙帝底蕴的他,修炼和别人在本质上,天差之别。 几日磨合,他那仙帝级的神魂,已与这具肉身渐趋圆融。 接下来,便是稳步前行,重归帝路,甚至……窥探那无上之境。 天色微亮,竹林间晨鸟啼鸣,生机盎然。 收功完毕,顾青崖心神微动,神识如无形涟漪悄然探入地底。 三十丈深处,那股浩瀚而灼热的火髓之气,如蛰伏的火龙般奔腾不息。 “若能引此火髓滋养仙葫,其中蕴藏的先天火精,应该大幅缩短那老伙计的苏醒之期……” 他心念一转,旋即按下这个诱人的念头。 眼下实力低微,贸然汲取如此庞大的地火,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更会瞬间引来流云城内某些人的窥探。 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轻盈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清婉准时前来。 今天是丹会正式开启的日子。江清婉一袭盛装,容颜堪称绝丽。 “顾先生,昨夜……休息得可好?”江清婉给顾青崖行了一礼,柔声道。 “尚可。”顾青崖没有去看江清婉,淡然回应。 江清婉看着顾青崖云淡风轻的样子,悄悄松了一口气,浅浅笑道: “没有影响到先生休息便好,昨夜府外,血刃堂的杀手,接连来了六波!” “其中……有一人,修为已至筑基中期。” 说到这里,江清婉一脸的心有余悸。 毕竟筑基中期,放在现在的江家,也是顶尖的存在。 江家唯一的一位金丹修士,便是他父亲江镇海。 可如今还瘫坐在轮椅上,犹如没牙的猛兽。 若非家族不惜代价,凭借阵法固守,后果不堪设想。 林家的狠毒与决心,远超她的想象。 或许过了今天,就会好起来吧。 至于江家为此折损十余名好手、秦管事还负伤之事,江清婉只字未提。 顾青崖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他早有所感知,不过一些小打小闹罢了。 接下来,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顾青崖便随江清婉向着府门外三辆豪华车辇走去。 出于安全考虑,顾青崖被安排到了中间那辆车辇上。 而江清婉就坐在顾青崖对面,或许第一次面对面,或许是第一次和顾青崖如此近的距离,少女俏脸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晕。 纤柔的后背绷得很紧实,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很用力的样子,关节处很是苍白。 片刻后,车辆启动。 高大的车轮,碾着江家青石路面,朝着府外缓缓前行。 发出很有节律的声音。 随着车辆驶离江府,江清婉目光扫过车窗外熙攘人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黛眉微微蹙起。 她太了解林家了,为达目的,他们绝对会不择手段。 而就在江家一行车辆刚刚驶出一条大街后,林家府邸深处。 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阴沉的面孔。 “消息都已确认。” 林家家主林霸天声音低沉,道:“江家丫头找来的那个姓顾的,深浅难测,连番坏我好事,连血刃堂派出的筑基好手都栽了。此子,绝不能再留啊!” 斜对面,一位面色赤红的老者,猛一拍茶几:“就依家主所言,丹会关乎我林家崛起关键!谁敢挡路,就是死敌,管他姓顾的什么来头。” “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一位面容消瘦的长老眼神阴鸷道:“那人来历不明,却能补全古丹方……恐是江家找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靠山。供奉虽已打点,但唯有让那姓顾的彻底闭嘴,方为万全之策。” 林霸天眼中寒光一闪,目光转向角落一个干巴瘦老者,“影老。” 此刻,在角落阴影中,一位黑衣老者仿佛气息与暗室融为一体。 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活气:“家主放心,一只虫蚁而已。” “好!” 林霸天满意笑道:“到时候,我要让流云城所有人明白,与我林家为敌的下场!江家也不例外。” 此刻,江家车队正加速赶往城中心广场。 流云城清晨的街道已人声喧闹,诸多目光落在江家车驾上,议论声不断。 不过大多并不看好江家。 很快,马车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窄街。 然而,就在车队刚行出十几丈,堪堪经过一处岔路口时,侧前方岔路内,猛地传出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轰隆隆……” 眨眼间,一辆由两头双目赤红披甲犀角兽牵引的笨重板车,脱缰般疯狂冲出! 板车显然经过粗暴加固,前端粗大的金属撞角,闪着阴狠的寒光。 而车上更是堆满了恶臭扑鼻的泔水桶。 驾车的汉子一边操控着铁锁缰绳,一边中气十足地嘶喊道:“不想死的赶紧让开!快让开!畜牲惊了!控制不住……” 时机、角度刁钻恶毒至极! 恰好卡在江家车队,首尾难以及时呼应之时。 江家一众护卫,瞬间脸色都变了,“保护小姐和顾先生!” 就在这些护卫迟疑惊恐之间,笨重的板车,如利剑出鞘般,直插车队中间的马车! 头车车辕上,秦管事脸色剧变,厉声大喝,“快,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它……” 与此同时,秦管事不惜有伤在身,筑基期灵力轰然爆发,纵身硬拦! 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两头发狂的披甲犀角兽冲势太过猛烈,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硬生生先将十几名江家护卫撞翻之后,又将秦管事撞得倒飞数丈,气血翻腾! 笨重板车几乎减速迹象,直朝顾青崖和江清婉乘坐的车辆冲击而来。 “顾先生小心!” 车厢内,江清婉心头猛地一悸,刚想侧身阻拦,一股柔和的力量,已悄无声息地将她揽至车厢后方。 “无聊!” 顾青崖眉头微皱,脸上带着明显的厌烦。 第十一章:丹会风云 如此接二连三,手段下作,简直就是在作死! 顾青崖起身之间,不着痕迹抬指轻弹! 须臾间,一缕凝练至极致的神识,如万道无形针芒,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两头犀角兽颅脑中最脆弱之处! “哞呜!” 几乎同时,两声短促而痛苦的哀鸣响起! 那疯狂冲刺的庞然大物,如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脑袋。 冲势骤停,四肢一软,两条粗壮前腿,轰然跪倒在地! 巨大的惯性,使得整个板车猛地向前颠覆! “哗啦啦……哐当!” 顿时间,无数腥臭难当的泔水桶翻滚砸落,黑漆漆的污秽液体和垃圾泼洒了一地,瞬间将前路堵塞得严严实实。 而那辆致命的板车,几个翻个之后,堪堪在距离江家马车数尺的地方停住。 咔嚓! 车轴不堪重负,猛地断裂数截。 顾青崖将车帘掀开一角,瞥了眼不远处那座竹楼。 那是一座略显陈旧的竹楼,门楣上挂着“归一酒庄”的匾额。 其实,顾青崖早已清晰感知到竹楼里几道收敛了气息的阴冷目光,似乎正等待着看好戏。 其中一道,气息晦涩如深渊,远超筑基。 气息直逼金丹。 “滚!” 顾青崖的声音并不高,但清晰地传到了竹楼内几人的耳中。 伴随着他音浪而去的,还有一道不显山不露水的神识涟漪。 那道神识涟漪,如同江面上滚走的浪花,带着丝丝缕缕的尖啸之声,顷刻间,在方圆数十丈范围内划下一道禁区。 只不过,这道禁区没有杀伤,而是警告。 但凡修士,足以清晰感知到,那远超他们认知层次的杀伐蕴意。 竹楼内,几人面的名贵的瓷器和木制品,在这道涟漪掠过时,皆是无声无息的寸寸碎裂,化为齑粉,仿佛被岁月瞬间风化。 此刻,若有不知死活的修士硬触,下场自然和那些瓷器一样,即刻绞杀。 这一刻,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顾青崖已经放下车帘,再没有理会那些蝼蚁之人。 如果有不识趣者,他不介意当场杀鸡儆猴。 顾青崖之所以没有强行催动远超这具肉身负荷的神识,也是考虑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能免则免。 他原本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束这场无聊的骚扰,却没想到,这一幕落在身旁的江清婉眼中,已堪称惊世之笔。 抬手间,便缓解了林家处心积虑的一场阴谋。 刚才面对那两头发狂的犀角兽,她尚能保持镇定。 但此刻,她看着顾青崖轻描淡写的手段,整个人都僵住了,美眸怔怔地看着顾青崖,险些忘了呼吸。 这一刻,她也是终于意识到,周围潜伏的危险,远比看到的更甚。 而身边这位顾先生,远比她认知的……更加深不可测。 车厢外,秦管事强忍伤痛,抓住这电光石火的间隙,飞身扑上。 根本不给那驾车汉子逃跑的机会,巨大压下,一掌便拍碎其天灵盖。 然后,他朝着那些护卫道:“留下十人清路,其他人等搜查两侧!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格杀!” 才从震惊中回神过来的江清婉,看着顾青崖急道:“先生,您没事吧?” “无碍!”顾青崖点了点头,“赶路吧,莫误了时辰。” 竹楼内,数道阴沉的目光,透过窗隙目送着江家车队远去,消失在街角。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语气带着不甘,忍不住道:“影老,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咱们何不趁乱再……” “蠢货!” 被称为影老的干瘦老者,阴沉沉地回头瞪了一眼。 刀疤男子瞬间闭嘴,冷汗淋漓而下。 “愚蠢至极,你是想敲锣打鼓告诉全城,江家的车队是咱们林家动的手?还是觉得青玄宗的特使是瞎子?”影老声音沙哑斥责。 说完,负手身后,面露不甘之色。 有些话,他碍于身份和颜面,无法明说。 刚才那道神识,威力之强,远超他的想象! 仿佛一座横亘于万古之前的寂灭神山,他只是无意间流露的一丝气息,就让他金丹初期的神识阵阵刺痛。 若非对方意在警告,刚才那一瞬间,那道神识恐怕就能如同碾碎那些瓷器一般,轻松轰入他的识海,后果不堪设想! “此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流云城何时来了这样的人物?” 吃惊之余,影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半个时辰后,姗姗来迟的江家车队,现身丹会广场的瞬间,便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林家席位,林焱见江清婉竟安然无恙,先是一愣。 “哟!江大小姐好大的架子,让诸位评审等你一人!莫非是自知必败,不敢来了?” 即刻有人附和道:“拿个残缺丹方就来参赛,岂不是自取其辱?早点认输,还能省下些灵材,呵呵。” 阵阵哄笑声中,江家几位长老,脸色早已铁青。 江清婉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与不甘,目不斜视,朝着江家席位走去。 林焱忽然看向看着江清婉身后那道青袍身影。 虽未见过真人,但不难猜测,这位大概就是江家那位神秘的顾先生。 他和身边几人耳语几句,做了个握拳的动作,“狗男女,走着瞧!” 此刻,高台之上,以青玄宗外门执事周远为首的诸位评审已然落座。 周远目光平和扫视全场,不怒自威。 在其左侧,端坐着一位面色白净、身着青蓝长袍的老者。 看着款步走来的江家几人,嗤鼻一笑,“周执事,您也看到了。江家如此怠慢,可见诚意有限。这枯木化春丹,他们怕是炼不出来,何必浪费大家时间?” 周远执事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王供奉稍安勿躁。既然来了,总要看个结果。我青玄宗看重的,是真正的丹道实力。” 作为此次丹会的监视,他心中自有衡量。 “周执事初来流云城可能有所不知,这江家虽也是丹道世家,自百年前那场变故之后,早已末路,此次丹会让他们炼制枯木化春丹,倒是有些为难他们喽!” “反观林家,如今广纳丹道良才,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和青玄宗合作,再合适不过。” 周远看着王供奉拐向林家的眼神,笑而不语。 作为此次丹会主评审之一,王供奉的名头,他在来前,已经听说过。 名头在流云城极为显赫,便是城主也要礼让三分。 不过,他并非偏听偏信之人,一切要眼见为实。 第十二章:成丹 此刻,流云城中心广场,已是人山人海。 自丹会的消息传开之后,早已有人关注这场丹道盛会。 自然是有人想见识一下,江林两家死对头,到时候挣得你死我活。 场中央,并排设有两座炼丹台,分别刻着“百草堂”与“回春堂”字样。 炼丹台正前方,七位评审已经一字排开,整装待发。 在一片唏嘘声中,江清婉向百草堂的炼丹台走去。 她边走,边在脑海深处,将收丹诀温习一遍。 如果换做以前,她断然不会有如此心境。 林焱紧随江清婉,也走向了丹台。 林家临阵换将? 那又如何? 在他看来,今日丹会,不过是个形式。 江家败局,已经是板上钉钉。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江清婉蛰伏在他脚下。 林焱看着丹台上的江清婉笑道:“江大小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若应下联姻,本少可以答应你,丹会之后,可分你江家三成份额!好好考虑一下?” 江清婉头也没回道:“林少主,希望丹会之后,你还能笑得出来。” “江清婉,丹道比拼的是实力,不是江家随便找来一个阿猫阿狗。” 江清婉懒得再争口舌。 就在这时,评审台上,周远缓缓起身。 抬手虚压,各种喧嚣声,如潮水般退去。 “丹道,乃窥探天地之道,也是修行之根本。流云城地火充沛,丹道传承历来久远。” “此次丹会,胜出者,将获得未来十年,青玄宗三成低阶灵药的专供权。彰显宗门对流云城丹道之大力扶持,望诸位能秉持丹心,各展其能,角逐此缘。” 周远的目光,转向两座炼丹台,两道年轻身影。 “想必此次丹会规则,两位早已知晓。于三个时辰内,完成枯木化春丹的炼制。最终胜负,将由诸位评审共同裁定。” 最后,周远郑重补充道:“望两位恪守丹道规矩,以丹论道,如有不端者,即刻取消资格!” 随着一声低沉的钟鸣,响彻广场。 在万众瞩目之下,周远袖袍微微一拂,寄出一道计时符,“丹会,开始!” 林焱率先动作,手法娴熟流畅。 预热丹炉、处理药材,显得自信十足,引得阵阵低叹。 别看林焱平日里骄横无度,实则颇具丹道天赋,很早以前,就已踏入二品丹师行列。 江清婉亦收敛心神,全身心投入,乙木灵力丝丝缕缕融入控火,动作沉稳。 顾青崖一脸索然无味,坐在江家席位。 这等规模的丹会,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致。 万年间,他见识过太多的丹道天才崛起。 光是星陨阁便足以千计。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他远远地瞥了眼江清婉。 关键处的火候转换与灵力运用,江清婉早已铭记于心。 此刻施展出来,虽然还是有些稚意,但也颇具精髓之气。 只要不出意外,赢下这次丹会不是问题。 时间分秒间过去。 两个多时辰后,回春堂丹台猛地传出一阵浓郁药香。 “成丹!” 林焱大喝一声,率先取丹。 只见他素白大手隔空一抓,三枚圆润丹药缓缓落入掌心之中。 成丹三粒,品相还不俗。 一时间,各方恭维声四起。 评审们依次查看,一片点头赞许。 王供奉满目赞赏之色,接过丹药,“好!丹成三粒,云纹清晰,药香醇厚!林少主不愧少年英才,将此古丹还原得如此完美!当属上品!” 言辞之间,大有深意朝着林焱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江清婉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脸色微微发白,额角香汗淋漓,顺着脸颊低落。 神识与灵力的双重消耗下,娇躯都在微微颤抖,但那双清澈美目依旧专注。 就在药力沸腾到极致的那一刹,江清婉猛地贝齿轻咬,神识遽然压下,“凝!” “嗡……” 丹炉轻震,青色霞光激荡。 一股似蕴含着万物生发意境的药香,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瞬间,将之前回春堂成丹时略显躁动的药香,冲刷得干干净净! “好浓烈的丹香,这是……” 正在对着林焱成丹评头论足的诸位评审,齐齐侧目望去,皆是一惊! 万众瞩目之下,江清婉开启炉盖。 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滴飞出,落入早已备好的玉盘之中。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三颗丹药。 丹色青翠间,带着丝丝莹润之色,宛如雨后的青山。 一道道云纹,浑然天成,如生命初生的脉络,在丹体内里隐隐流动! 那股磅礴的生机之力,即便隔着数十丈远,都能清晰感知到! 成丹品质,高下立判! “成了!也是三颗!” “这……这丹象!闻所未闻!” “光是药香就让我体内灵力运转快了一丝,这药效得有多强?” “江家……竟有如此底蕴?!”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惊呼和议论。 许多原本不看好江家的人,此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江家族人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几位长老更是老泪纵横。 江清婉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长长舒了一口气,将丹药呈上评审台。 评审们按照流程,依次查看。 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丹师,双手微颤地捧起一枚。 “药力圆融内敛,生机磅礴如海,丹纹自生,灵性暗藏……这……这已非寻常上品,乃是蕴含一丝丹韵的极品雏形!老夫炼丹一生,今日方知何为‘枯木化春’之真意!” 周远凝目看去,眼中再也掩饰不住惊艳之色。 小心翼翼拿起一枚,久久才放下。 “丹药通灵,生机自蕴。此丹,已得古方神髓,已非还原二字可概之,堪称……杰作。” 能得到青玄宗特使“杰作”二字评价,其分量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先前还对林焱丹药不吝赞誉的王供奉,面色陡然一沉。 他拿起江家的丹药,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又重重放下。 “诸位同道,先不急于赞赏,丹药嘛……确实是炼成了。药效强弱,姑且不论。” 忽然,王供奉话锋一转,手指虚点玉盘,道:“然则,丹会比试,首重规则!题目乃是还原古方!古籍《流云丹志》残卷明确记载,‘枯木化春丹’,当‘云纹外显,青翠欲滴’!” “诸位请看此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