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夜和夫君逃亡后》 第1章 第一章 天玑二十二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新厦新册封的端王府内,灯火通明,四处可见大红灯笼和大红喜字。 与府内喜庆装饰不同,一群身穿太监服和宫女服的人却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实在是诡异……” “今个八月十五,偏偏月光一点影都没。” “钦天监选的这日子,应该错不了啊。” “四皇子,不,端王,一半血统来自异国,也不知道是不是……” “大胆!你们竟敢当众议论端王,是不要命了!”一声尖锐的呵斥在几个窃窃私语的人头顶上响起,众人惊慌抬头,发现是太子殿下的大太监,刚还在大言不惭的一群人,纷纷低下了头。 远处高艺林匆匆忙忙跑来,“王公公,真是失礼失礼!” 王吉素来瞧不起他,“高公公,这可是端王府,你可是端王府的管家,手下的人竟然在端王大喜日子的妄议主子,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宫女太监们立马跪了下来,纷纷求饶。 高艺林赔笑道,“王公公说的是,是咱家的过失,待王爷婚礼后,当自请领罚。” 说着话锋一转,“王公公这是领来太子殿下的旨意?要不这边请?也喝上咱们王爷一杯喜酒?” 王吉不屑的眼神注视着他,端王虽说是陛下册封的亲王,可这谁人不知,端王生母是小国送来和亲的,连带着端王也不受陛下待见,早早就派去边境,连这个亲王之位,也是拖到大婚前才立下,若不是太子殿下吩咐,他也不会走这一趟。 “摆了,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去吧,端王在何处?”王吉挥手,身后捧着贺礼的一众小太监们纷纷跟上。 高艺林脸色不改,仿佛没听到王吉前面那句话,依旧言笑晏晏招呼着王吉,只是在转身的时候,轻声吩咐跟在一旁的小太监处理好那群嘴碎的人。 新房内,徒留新娘子杨书和她的贴身婢女养月、茅花。 养月正绘声绘色对杨书说着刚才发生的小插曲,“您可没瞧见,王公公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咱们高公公,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都敢呵斥咱们端王府的人。”养月性格活泼,说起话来绘声绘色的,仅仅只是去端东西路过一瞬间,都能把事情说得身临其境。 茅花性格稳重许多,她笑着打断养月,“好了,快给王妃端上吃食。” 杨书端坐在喜床上,茅花小口给她喂食小面,头上的饰物却纹丝不动,她不禁感叹,这封建社会! 一个月前,她还是一名辛勤挖土的考古人员。安西当地一块准备新建商品房的地上,出现了多个古代器皿,当地考古研究院认为这是一个新文明,邀请了他们研究院过来一同调查勘探。 老师收到图片后,立即带上一众徒弟出发前往安西。 安西地理位置颇为特殊,是位于回归线上,自古以来是商贸往来的重地。奇怪的是,这么些年,却从未挖掘过任何遗迹,现存的历史记载,也是从邻市拼凑而来。 老师仅看了安西研究院发来的第一张图片,就立马断定,这次的新发现,必定能填补安西历史的空白。 但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等到他们研究队来的安西以后,和当地的考古人员交流后,才发现,目前他们仅挖掘出少量的器皿,很多具有重要考古意义的物件迟迟未能发现,他们考古工作也陷入了僵局。 老师是考古大牛,一生钻研无数,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安慰和鼓励所有考古人员不能放弃,必定还有新的发现。 就这样,杨书在这片坑里,矜矜业业挖了三个月,头发都快掉光了。同事兼好友高星也忍不住吐槽快熬不住了。 大家就这样熬到七月十五,中元节晚上。 本来老师想放大家假,但奈何之前的报道闹得轰轰烈烈,不仅上面很关注,安西市民和历史爱好者也都天天关心。老师也有点顶不住压力,希望大家加快工作速度。 “这中元节,还真有点阴森森的。”高星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抬头看着上面明晃晃的大灯泡,环视着周边一个个坑。 杨书是无神论者,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还是不免被高星的话弄得心慌慌。 她自我安慰起来,没事的、没事的,继续挖、继续挖。 转身的时候,一道光闪过。 她低头一看,坑里两块大石头中间,好像卡着什么东西。 但是明明之前,她已经扫过这两块石头,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她拿起镊子,试图去夹出它。 多番尝试还是不行,于是她趴了下来,努力将手往前伸,尝试了几次终于夹了出来,原来是一颗珍珠。 珍珠光滑无比,仿佛是现代的物件,但是考古现场有着严格的工作要求,是不会出现珍珠这样的物件的。 就在她奇怪的时候,珍珠突然发出一道闪光,吓得她立即甩手,但是她却忘了自己趴着地上,手肘撑起上半身,甩手的同时也失去了支撑,整个人狠狠摔在石头上,随后陷入了一处深渊。 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高星惊恐的表情! 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来到这个历史上毫无记载的新厦朝! 虽说她在现代无父无母,毫无牵挂,但是她不爱看小说,也不爱看电视剧,怎么会无缘无故穿越到这个朝代? 醒来的当天,她就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很确认自己是身穿了,但她的脑海里却出现了莫名的记忆,隐隐约约还出现了几句话,但她已无记忆,无论如何想,都想不起来。 她现在所处的是历史毫无记载的新厦朝,天玑二十二年,是当朝郎中令的嫡长女,名字和她现代的一样,也称为杨书。 杨书花了一个礼拜才梳理出她的现状。郎中令杨启恒是二十年前的状元郎,在这新厦朝的官场已蛰伏数十年之久,原配则是杨书的生母,早已在她三岁之时逝去。现在杨府的当家夫人则是他续弦郑莹,育有一子一女。 杨书虽说是杨府的嫡长女,却偏偏生母去得早,当家的是继母,继母膝下也有一名小她三岁的妹妹,她的处境可谓窘迫。 好在她自幼和当朝四皇子,也就是端王有婚约,面慈心冷的继母也不敢过多苛待她。虽说端王不受天子待见,但他毕竟是皇子。 异母妹妹杨相琳却时常嫉妒。 郎中令这官位在新厦朝可谓不上不下,以她的家境,本来是没有资格嫁入天家的,但这婚约来得实在是蹊跷,而且偏偏还是正妃,其中的缘故,备受杨启恒疼爱的杨相琳多次提问也毫无答案。 就在杨书好不容易理清她的现状的时候,宫里的物件却流水般送了进她院子,原来离她和端王大婚的日子,不到二十日! 她完全来不及震惊,宫内礼仪、大婚当日的细节,甚至以后中馈、祭祀的流程,所有知识都要塞进她的脑子里。当一天课程结束,她躺着床上,梦中都是嬷嬷的句句教导! 终于,来到了她和端王大婚的日子,八月十五,中秋节。 茅花夹起小面给杨书垫垫肚子,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这明明是中秋月圆之夜,也无风雨,白天还是亮堂着,怎么偏偏晚上就月蚀了,莫不是有不好的预兆? 想到这,她呸呸两声,今天是王妃的大喜日子,钦天监测算过的好日子,王妃和王爷是天作之合,必定能百年好合。 杨书倒是没有想这么多,自从穿越以来,她一步步都被推着走,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还是很纠结现在的处境,难道真的要在古代结婚生子吗,没有办法回到现代了吗? “端王到!”门外太监声音响起,茅花吓得手一抖,赶紧把面条藏起来,让养月给杨书整理一下衣服。 杨书的视线被红盖头遮住,只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逐渐地靠近,她不禁拽了拽手帕。 只听喜娘念着源源不断吉祥语,眼前突然一亮,一张俊俏的脸出现在眼前。 耳边传来喜娘还在念不停地吉祥话,“如意挑起盖头来,如花似玉陪郎才。今日红丝系足处,他年麒趾送祥来。恭喜王爷王妃!请喝交杯酒。” 宫女往前递上交杯酒,杨书终于从端王的相貌中回过神来,呆滞地看着那杯酒。 端王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但是他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等她。 鬼使神差的,她抬头看了一眼端王。 人人都说端王相貌出众,今天一看,果真如此。 尽管在边疆烈日暴晒、风吹雨打,还是改变不了他五官精致,尤其是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把你整个人吸进去。 端王李淮戈倒是没想法。 比起喝交杯酒,他现在更担心边疆的形势。 一个月前,边疆就隐隐出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除了四处打探消息,还伤了不少百姓。 这一个月回朝,身边亲信也没有消息传来,恐怕形势不容乐观。 但是定好的婚事不能再拖,他稳了稳心绪,看向这位同样神游的王妃。 第一眼就发觉这位王妃十分白皙,他看了一眼自己黑黝黝的手臂,边疆的太阳不是一般的毒辣。 “咳...咳”喜娘轻咳了两声,这两位静默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杨书回过神来,伸手接过酒杯,定了定心神。 既来之,则安之。 李淮戈也准备抬手拿起酒杯,耳边却突然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大侍卫陈敬。 陈敬神色严峻,他的武力不亚于端王,所以他第一时间也听到了这个异常的声音。 侧耳细听下,来的应该都是武力高强的人,而且人数不少。 他正准备移步出去,外面的人来得却异常迅速。 “统统放下手中的东西!” 只见身穿黑色铠甲的一众侍卫闯了进来,带头的正是新厦朝现任皇城司的掌门人,魏然。 魏然此人实在也是怪异得很。五年前,他横空出世,凭着一身狠辣的劲,硬生生从皇城司闯了出来,当时朝上人人闻风丧胆,生怕成为他的踏脚石。 李淮戈眉心一皱,他的大婚现场,不许任何人来捣乱! 一刹那,本就拥挤的新房,涌进了一群身穿盔甲的人,大家纷纷拔刀,一些女眷吓的尖叫起来。 养月茅花挡在杨书面前,生怕不长眼的刀剑伤到她。 李淮戈训斥道:“魏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我的府邸!” 只见魏然不慌不忙道:“端王殿下,兰妃娘娘私通叛国,现已证据确凿,皇上已下令将其打入天牢!在下奉皇上的指令,将端王府一众人员抓拿归案,还不束手就擒!” 李淮戈一愣,私通叛国? 杨书同样也是愣住了,兰妃娘娘,不就是她未曾谋面的婆婆,端王的母亲? 第2章 第二章 静默的时间似乎很长,但实际只有两秒。 皇城司的人率先挥起刀来。 新房内顿时混乱一片,女眷们纷纷找地方躲藏。 杨书也在养月的搀扶下,躲到了室内的一角。 李淮戈迅速抽出身旁人的大刀,挡住了挥向他的利刃。 几个来回之下,皇城司的人竟然稍逊下风。 魏然眯起眼,还真是小瞧了端王的身手。他挥挥手,房外源源不断的的侍卫涌了进来。 陈敬瞧着场面不对,劝端王赶紧先撤离。 李淮戈何尝不懂,对方这是有备而来,而自己因为回朝大婚,加上边疆不稳,并没有带太多人手回来,现下能支撑这么久,早已是进退维谷。 陈敬趁乱之下,推了一把李淮戈,“王爷,撤!” 狭窄的室内,竟也被几个手下争取出一丝空间。 杨书见状不妙。 她虽然不爱看小说,但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如果此刻被抓走了,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端王,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窗户,下定决心,轻声对两个侍女说,“等下你们要见机行事,最好能趁乱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 说罢,还没等两个侍女回过神来,猛然起身,接住了被陈敬推到一旁的李淮戈。 “王爷!现下情况不妙,我们先离开,再做打算!”突然,余光瞄到正冲着他们挥出的大刀,杨书一下子环着李淮戈转了一圈,躲开了大刀,但自己却被利刃狠狠划了一道。 刀划过的血溅到李淮戈的脸上,他顿了顿,霎时冷静下来。 他扯下床幔,迅速抬起杨书的手臂缠绕起来,单手抱起她,脚尖一踮,迅速破窗而出。 碎掉的窗户砸向屋内,那杯还没来得及喝的交杯酒,砰的一声碎裂了。 魏然看向从窗外逃出的两人,怒火渐起,“追!” 虽然这端王府也只在他刚回来的时候逛过,但是凭借他过目不忘的记忆,李淮戈还是找到了一个只有零星几人看管的小门。 转过弯后,两人看到地下躺着的小厮和守门的侍卫,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杨书从李淮戈手里跳下来,微微挡住他的身影,让他顺利地把两个小厮拖到了拐弯处。 李淮戈探了探两人的气息,微微摇了摇头。 杨书不忍。自打穿越过来,她一直在杨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更别说一个月前,她还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安稳的良好公民。 追捕的声音越来越近,李淮戈低声说了句“得罪了”,迅速扯下两个小厮的外衣,将其中一件披在杨书身上。 杨书也没有含糊,扯下外层的嫁衣,一只手穿了过去,但是另一只手受了伤,怎么弄也穿不进去。 李淮戈迅速换好衣服后,接过杨书的衣服,轻轻抬手给她受伤的手臂摆好位置,也算勉强穿了进去。 两人低眉弯腰,往小门走去。 果不其然,门口的侍卫拦下了他们,“不准出去!” 杨书掐了掐声音,对他们道:“两位大人,小的奉命出去传信,里面的人已经被抓拿了。” 但是守门的两个侍卫不为所动,“拿出我们皇城司的号令来!” 完蛋!杨书心里一惊,竟然还有号令这回事。 刀剑的声音越来越近,今日皇城司出动的都是精兵强将,李淮戈心知他的手下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他决然出手,霍霍两下手刀直奔两人的脖颈处,对面两人丝毫没有设防,一下子晕倒在地。 “走!”李淮戈拉起杨书的手,两人夺门而出。 这个小门,平时是小厮婢女们外出之道,出来就是一个小巷子。 李淮戈和杨书对这里都不熟悉,看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他们没有犹豫,只能先往一个方向走。 可惜他们的运气实在是不好,这个方向根本没有路,两人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往回走是不可能的,李淮戈心中掂量了一下这堵墙的高度,他半蹲下来,对杨书说,“站上来,翻过去。” 杨书一惊,这堵墙起码有三米高,一个不小心摔下来肯定会头破血流的。 况且,她翻了过去之后,他怎么办? “不行,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杨书拼命摇头,她快速环绕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多年的考古经验告诉她,一定要冷静沉着,一定会有出路的。 “没时间了,快上去。”李淮戈眼神看向她。 杨书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惊。 李淮戈的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脸上残存着刚刚打斗留下的痕迹,身穿灰扑扑的小厮服装,完全没有刚才英俊潇洒的模样。 是了,突然听到母妃叛变的消息,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要被人关进大牢,他的内心定是慌乱不已了。 没办法,在这里僵持着只会浪费时间,杨书握住他的手,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站了上去。 李淮戈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身体,待她站稳后,迅速站了起来。 可惜杨书这小身板实在是太矮了,李淮戈站起来后,她离墙头还差一点距离。 追兵马上就赶到,李淮戈拖住她的脚,用力向上一抬,“扶住!” 杨书被李淮戈全力抬起,全身的重量被他两只手抬住用力向上抛。 她借力一翘,双手攀住了墙头。 “你们还往哪跑?”魏然带着一群人追了过来,身后还有一群弓箭手。 “端王拒捕,皇上下令,杀无赦!”冰冷的话音刚落,一只冷箭射向他们。 杀无赦? 杀无赦! 李淮戈无奈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在父皇众多的儿子中并不受宠,也早早被发配边疆。 他从小就不渴望他的父皇给他一丝疼爱,但是他绝没想到,他父皇竟然会对他下“杀无赦”。 “小心!”冷箭直直地射向李淮戈,但是他毫无反应,神色恍惚,杨书趴在墙头急得团团转。 听到她的声音,李淮戈终于结束沉思,看向她。 杨书莫名想哭。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里面布满了阴霾。 “想想你的母妃!她是无辜的!”杨书大声嘶吼着。 李淮戈的眼神霎时变了。 他闪身躲过了那支利箭。 “快翻过去!”他一边挥刀挡住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一边对杨书说。 杨书赶紧手脚并用,脚拼命在墙上蹬,双手用力往上抓。 手臂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处理,在她用力之下,血不停地流下来,滴落在墙角上。 终于,杨书忍着痛,艰难地爬上了墙头,翻坐在墙头上。 “快!快上来!”她往墙头的另一边看了看,幸运的是,墙头那边靠着几条长长的竹竿。 她赶紧抓起竹竿挪过墙头的另一边,拼命催促李淮戈抓住竹竿。 但是李淮戈目前分身乏术。 魏然带来的弓箭手不停往他们这边射箭,光是挡住这些箭就已经左支右绌,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翻过这道墙。 杨书着急万分,她拿起那根竹竿,双腿牢牢夹住墙头,双手用力抓住竹竿胡乱挥舞。 好歹这也有些成效,好几支箭被她挥落在地。 李淮戈见状,左腿往墙边一撑,卓越的轻功令他轻松踩过大半副墙。杨书赶紧把竹竿递给他,李淮戈用力一抓,脚已稳稳踩在墙头上。 “小心!”空隙间,利箭再次袭来。 李淮戈眼神冷了又冷,父皇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魏然带着手下,来到了墙头边下。 “端王殿下,您这一走了之,兰妃娘娘可就性命不保了。” 李淮戈心里一紧。 母妃!他的母妃! 一个月前,他从边疆回朝,见到了整整五年没有见过的母妃。十二岁后,他被父皇派驻边疆后,也仅在五年前被召回过,而后就是现在了。 他从小就知道,他的母妃来自异国,多情的帝王同时也是无情的。 帝王的宠爱犹如过眼如烟,他自幼就是在无视、甚至是鄙视的目光下成长的,只因他的母妃来自异国,他的母妃美貌过人,他的母妃毫无背景! 但那是他的母妃啊,在漫长的异样眼光中,他的母妃给了他无数的慈爱和关心,就算在遥远的边疆,也时常能收到母妃的关怀。 看到李淮戈定住了,杨书不免着急。 这个魏然不愧是皇城司的负责人,打心理战真是一流,从他出现到现在,李淮戈多少次被他击破了心房。 “王爷,您可千万别被他的话影响!皇上这是下了死手,您不被抓,才有一线机会救你母妃!” 杨书一骨碌地喊出来,凭借她对古代王朝历史的了解,加上这个魏然对他们下了死手的程度,这个事情必不简单,李淮戈绝不能被他们抓回去! 魏然听到杨书的话,不免看了她一眼。从刚刚到现在,这个女人一直在妨碍他,虽说胆大心思细,倒也摸得他挺准的,但此刻要攻破李淮戈,就绝不能留她! 他向弓箭手示意,下一秒,一只夺命箭向她而去。 杨书瞪大眼睛。 那支箭,彷佛有灵魂一样,死死地盯着她,直直地奔向她。 她手一紧,狠狠掐住了李淮戈。 李淮戈立即伸出右手抱住杨书的腰,而杨书也马上靠了上去。 这面单薄的墙,在两人的重量和众人的攻击下,早已岌岌可危。 李淮戈抱住杨书,“闭眼!” 随后向上一跃,两人腾空而起,他右脚狠狠踢向墙面,薄弱的墙体轰然坍塌,碎石和扬尘扑向魏然一众人。 而在反作用力之下,李淮戈和杨书也失去了支撑,往地面摔下去。 三米的高度,杨书不敢想象摔下去的样子,她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但是疼痛并没有降临。 李淮戈紧紧地护住了她。 第3章 第三章 杨书慢慢睁开眼。 薄墙坍塌带来的灰尘让四周变得白茫茫,她仅能看到面前的李淮戈。 李淮戈微微动了动手,杨书立即弹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他摇摇头,“快走。” 幸好翻过这堵墙,可选择的路就多了不少。 两人往前跑,来到了分岔路口。 怎么办,要往哪跑? 杨书暗暗着急。 但李淮戈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往右边走,杨书向后看了看,急忙跟了上去。 等魏然一众人赶到的时候,两人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 “大人,往哪边追?” 魏然打量着两个相反的方向,一边是通往菜市场的,一边则是出城的方向,“走,往这边去。” 说罢,一众人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李淮戈和杨书两人蹲在转角的墙角处,看着魏然一群人远远而去。 她也松了口气。 “王爷怎么会想到走这边的?”杨书好奇问,这边明显人流众多,就算逃跑也不方便。 “魏然此人,虽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但也在朝中听闻他心思缜密,总要比他多想一步。”李淮戈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四周,天大地大,竟不知往何处去。 “我先送你回杨府?”李淮戈问。 “那王爷呢?王爷去哪?”李淮戈这样问,明显是没有和她一起回杨府的打算,杨书追问道。 “我要去皇宫,去找父皇,去救母妃。”李淮戈低声道。 杨书不忍看他。虽然来到新厦朝才一个月,但是毕竟一来就面临着大婚的场景,未来夫家的消息,她是认真打听了的。 这个无名的时代,天下大致分为三块,她现在所处的正是这个时代最为繁华、国力最强盛、国土面积也是最大的新厦朝。 当朝天子李晖,从二十岁登基,已经继位三十年,已经远超好多代皇帝的在位时间,早年还曾换过年号。 内有丞相吴尚榕,外有近年炙手可热的皇城司魏然。如今也牢牢把持着朝中权势。 尽管在位三十年,但是子嗣却不丰,仅有四子三女。除去早已出嫁的公主,目前在朝的四子出身各不相同。 大皇子李淮籍,五年前被封齐王,乃李晖潜邸时通房所生,出身并不显赫。 排位第二乃太子李淮轩。太子出身高贵,是皇帝发妻孝元皇后所出,而孝元皇后出自丞相府,是丞相吴尚榕的嫡长女,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就去了。 三皇子为燕王李怀盈,生母萧贵妃出身于镇国公府,乃太后外家,和吴丞相一派隐隐分庭抗礼。 四皇子则是李淮戈,生母兰妃。 兰妃是二十多年前,胡林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虽则是公主,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兰妃名为兰芸,被送到新厦朝和亲前,亦是胡林国世家小姐。可惜这样的背景,在新厦朝根本无人重视。 四皇子出生后,后宫倒也有几位皇子出生,但是很快就夭折了。 如今新厦朝这几个王爷都全部册封完成了,权利交叠的气氛却是愈发紧张,以太子为首的丞相一派和以燕王为首的镇国公一派的交锋是越来越多,很多朝中的大臣都在私下站了队。 说来杨书一家的站队倒是不明显。 她自幼和端王有婚约,这也是两派人马不会轻易接纳的原因,再加之郎中令这个职位官职不大,对于两派人马来说也没有太多拉拢的价值。 于是杨府就在这皇城中,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除了新厦朝,国力仅次于其的就是胡林国了,胡林国国君继位同样二十多年,但是国力远远差于新厦,就是因为胡林国内部十分混乱,国君昏庸无道,王子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朝中大臣也分庭抗礼,早年间国力还可以和新厦朝相抵抗,如今也自顾不暇。 最后便是幕南之地,也就是李淮戈镇守的边疆。那里自然环境并不好,气候异常,一时受到风沙侵蚀,一时又被暴雪侵袭,所以生活的人并不多,民风彪悍,民众多数是以部落的形式生活,如今的统领则是枭族,他们善骑射,武力高强,许多普通的民众依附其生存。 虽然不知为何会来到这个历史毫无记载的地方,但是她知道,只有活下去,才可以找到破局的方法。 而她在这里呆了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清楚领教过杨府的自私和淡漠,如今也尝到天家的翻脸无情。 这般大费周章地演这出戏,必定有所图。 所以她知道,此时李淮戈回去皇宫,只会是死路一条。 她并不认同。 她也知道,李淮戈现在心中满是他的母妃,什么理智都早已抛之脑后,但是她不能。 思及此,她猛的握住李淮戈的手,“不能回去。” “你冷静点,你父皇抓你的原因还没弄清楚,你母妃叛国的消息还没查清楚,你贸然回去,只会自投罗网,被抓进牢里,什么都查不到。” “那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吗?!”李淮戈低声吼道。 这一刻,心里的不甘全部吼了出来。 他不是傻子,他何尝不知道,婚礼、皇城司,这些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全部都是为他设的局,这里面,太子、燕王,甚至皇帝也纵容了多少? 他其实也在想,他何德何能,能让他们专门设局,他无权无势,在这皇城中无任何势力,他唯一牵挂的,只有他的母妃。 这一局,他早就败了。 杨书心里一紧,此时此刻,两个可以说同病相怜的人,在这天地之间,竟然同时手足无措。 她轻轻拍了一下李淮戈,默默给予他支撑,也给予自己支撑。 李淮戈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只能往前走,决不能软弱。 他低头一看,杨书的手还在滴滴答答流着血,他看向对面的医馆,对她说,“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罢,就往对面走去。 等了没一会儿,李淮戈拿着一小袋东西回来。 两人走到无人的角落,李淮戈打开包袱,里面正是纱布和药。 “得罪了。”他掀起杨书刚刚匆忙穿上的小厮外套,露出了手上的手臂。 药粉轻轻地洒在刀口上,血液快速凝结,这药可真是霸道。 “好了。”李淮戈收起药粉,轻轻替她整理. 杨书偷偷看这李淮戈,其实她心里也很无助。 因为她知道,她回不去杨府。 她名义上的父亲,杨启恒,自幼身世也非常艰苦,家里完全没有钱供他读书,但是他却偏偏心智坚定,每天去富人家里做劳役,一点一点积攒出自己读书的费用。 也幸好他在读书上颇有天赋,熬到秀才后,又有名师愿意辅助他,在二十年前中了状元郎,继而平步青云,一路官至此。 可能是幼时的经历,杨启恒对所有事情都很淡漠,尤其是府上的事情,原主很多痛苦,其实也来源于他的淡漠、无视。 至于她的继母,那也是面甜心苦,好不容易把她嫁出去了,继母又怎么会让她回去。 “走吧?”杨书的视线一直看着他,李淮戈颇有些不习惯,等待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出声。 “哦、哦。”杨书回应道。 李淮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两件外套,他们分别披上了,好歹也和大街上的人差不多。 端王府和杨府其实相距不远,都是相距皇宫十里地外,这也能侧面看出,李淮戈这个端王并不受宠。 两人从街上走着,明显察觉到街上多了很多官兵巡视,他们时不时拦下路人查看。 见状,杨书和李淮戈越发谨慎,两人尽量贴着路边走,也时不时装作要买东西,背身躲开盘问的官兵。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站住!”一个带刀侍卫拦下了他们。 “干什么的?”侍卫上下打量着他们,觉得他们和这格格不入。 李淮戈清了清嗓子,“官人饶命,我与娘子出来采买些东西。” 带头的侍卫审视的眼光来来回回的,杨书不敢说话,死死地低下头。 李淮戈的手也悄悄往后,摸着腰侧的刀。 幸好他们没再仔细盘问,“走走走。” “好的好的。”李淮戈装作弯腰讨好的样子,直到那一群人远远走去才起来。 虽然时机不太对,但杨书还是忍不住笑道,“没想到王爷戏还挺好的。” 没想到李淮戈倒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这也是一种战术,战场上时不时要迷惑一下敌人。” 很有道理的样子,杨书点点头。 随后,两人还是遇见了不断盘问的官兵,虽然都一一躲开了,两人的心却是轻松不起来,这样的阵仗,说明皇帝真的想置他们于死地。 李淮戈低声说,“一会送你回杨府后,我就马上进宫。” 杨书欲言又止,最终只能点点头。 两人对皇城实在是不熟,一个自幼在宫里和边疆长大,一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两个一路走了不少弯路,终于来到杨府的门前。 杨书在身上找了找,翻出了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说来也是幽默。 这是今日早上,在她的闺房中,杨夫人当众送给她的礼物。 “这玉佩啊,是我们杨家的象征,虽则今天你出阁了,但你依旧是我们杨府的姑娘。” 杨夫人这一番话,惹得在场的所有夫人们纷纷夸赞其宅心仁厚,对待继女也一视同仁。 杨书就坐在床上看着她演戏。 “我要见杨夫人。” 门口小厮半信半疑,接过玉佩小跑着往里。 等了小半刻,杨夫人郑莹才款款走来,“端王妃,怕是走错地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