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才是她的唯一爱宠》 第1章 捡回一只小猫 雨点敲打着店铺的遮雨棚,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嗒嗒声,衬得这条偏僻的街道愈发寂静。 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倒映着零星而模糊的灯光,像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 街道旁零散立着几家店铺,其中一家店门口挂着“清许宠物医院”的招牌。 沈清许作为这家宠物医院的老板,正穿着白大褂,对店内的小动物作最后的检查。 店里有几只动物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要留院观察。 “汪汪!” 可不知怎么的,往日总是安安静静的萨摩耶,今天却好像有些急躁。 “他来了,他来了。” 高处的笼子里,因为患有抑郁症而秃毛的和尚鹦鹉,竟然都开口说话了。 “哎呦,球球说话啦?”沈清许的语气很温柔,试图和小鹦鹉搭搭话。 可唤作球球的鹦鹉,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却不再开口了。 确认所有小动物的身体指标都正常后,墙上的钟表也指向10点,沈清许该关门了。 隔着淌雨的玻璃门,沈清许望见不远处路灯下,一团模糊的黑影蜷缩在光晕边缘,仿佛被世界遗弃的破布。 她没有犹豫,抓起门边的雨伞推门而出。顷刻间,风雨裹挟着湿冷的寒气扑面而来,钻进她单薄的白大褂领口,激得她微微一颤。 伞面立刻响起密集的噼啪声。她快步走近,鞋跟踏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直到离那团黑影仅一步之遥,她才借着昏黄的光线看清——那竟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雨水将它华丽的被毛彻底打湿,紧贴在瘦削的身体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肩胛延伸至脊背,皮肉外翻,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不祥的苍白。 黑猫察觉到有人靠近,竟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头——那是一双怎样漂亮的眼睛,翡翠般的碧绿色,在暗处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野性。 “嘘……没事了,小家伙。”沈清许蹲下身,与它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先是出声安抚,随后试探着靠近,却发现黑猫只是望着她,没有任何闪躲的动作。 雨水打在雨伞上,发出噼啪的响声,雨滴如同珠串一般,在一人一猫周围形成圆形的帷幕。 沈清许由于工作原因,有着丰富的动物救助经验,但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猫——它太冷静了。 这让她产生一丝了违和感,只是这会来不及细想,黑猫的伤势已经耽误不得。 她蹲在原地,向黑猫伸出手,掌心向上,让它熟悉自己的气味。 “乖,别怕,你需要帮助。”她轻声说着,脑中快速权衡——它伤得太重,不能再淋雨了,但自己没有任何防护,贸然徒手抱一只陌生的流浪猫风险很大。万一它因疼痛挣扎甚至攻击……可看着那双沉静的碧瞳和凄惨的伤口,沈清许心一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穿过它湿冷的皮毛,轻轻将它整个托起。 “好了,没事了。”她低声安抚,同时全身肌肉微微紧绷,做好了它可能剧烈挣扎的准备。 沈清许的手刚触碰到黑猫的伤口,那原本带着妖异野性的碧瞳瞬间闪过一丝怔松。 它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温和的灵力,不像治疗,更像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安抚。 连它自己都没意识到,喉咙里发出了放松的呼噜声。 在沈清许看来,怀中的黑猫竟像是听懂人话一样,忽然就安定下来。 怀里抱着小火炉一样的黑猫,沈清许就往宠物医院走去。 回到店内,沈清许很快就为黑猫的伤口进行检查。 那伤口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如果是寻常的猫,受到这么严重的伤,肯定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这只黑猫却……那双绿眼睛在不断地审视着沈清许,仿佛受伤的并不是它。 沈清许被它注视着,竟然感受到一丝压力。 她总觉得,这不像动物该有的眼神。 这会她才发现不对劲,她这医院里留守了不少猫狗鸟类,往日都会搞出些动静,今晚却异常安静。 宠物医院的医疗设备自然是齐全的,沈清许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兽医,手术经验也足够丰富,很快就决定为黑猫进行缝合手术。 为了防止黑猫挣扎,尽管这小家伙看起来不会挣扎,沈清许还是用束缚带将其绑在手术台上。 而黑猫在这时才终于发出第一声猫叫:“喵?” 沈清许理智上不觉得一只猫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可这一刻却疑心起来,顺口解释道:“这是怕你乱动,我不会伤害你。” 沈清许先用生理盐水清理血污,随着伤口逐渐清晰,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伤口的边缘呈现出一种怪异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灼烧后的焦黑色,与任何她所知的动物攻击方式都对不上。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闪过——虐待? 她目光有些心疼地看向黑猫,却发现它依旧静静地躺着,碧绿的瞳孔在无影灯下收缩成一条细线。 压下心中的不安,沈清许的手很稳。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整个过程,黑猫都显得无比配合。 随着她的动作,室内升起一股清浅的芬芳香味,室温也变得舒爽怡人。 当她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逗逗,不知何时已平静下来,正趴着安静地看她。店里其他小动物也停止了躁动,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宁。 处理好黑猫的伤口,沈清许轻手轻脚地解开黑猫身上的束缚,然后准备将其关进笼子里。 沈清许将黑猫送进逗逗笼子上方的玻璃柜子后,才低头观察逗逗:“今天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狗狗自然不能回答她,只一个劲地蜷缩着身体,紧紧夹住尾巴,很是害怕的样子。 沈清许为逗逗做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确认狗狗很健康后才放心。 她抬起头,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是怎样的一双猫瞳啊——纯粹的、翡翠般的碧绿色,在阴影处亮得惊人。它隔着冰冷的玻璃柜,静静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那不是动物懵懂的好奇,也不是乞求怜悯的软弱,而是一种……近乎审阅的平静。沈清许心里莫名一悸,这眼神让她无端想起大学时那位总是稳拿第一的天才同学,温和表象下,是洞悉一切却又懒于言说的傲慢。 她竟然被一只猫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避开了那道视线。 可这仅仅是一只猫,一只刚刚受伤的柔弱猫咪。 沈清许,你看起来压力有点大,也许该给自己放个假。 下个月,下个月安排好一切,出去旅游吧。 调整好情绪,沈清许脸上再度浮现出那种坚定又温柔的笑容,对着店内的小动物们说道:“大家晚安。” “晚安。”一只小鹦鹉回应道。 逗逗尽管还是一副怂样,却急切地扒拉着笼子,表达着自己的不舍。 “明天见,逗逗。”和老客户打完招呼,沈清许看了眼黑猫,就离开了。 也许对方刚刚接受完手术,已经累了,才不是因为自己有些心悸。 而在沈清许转身离开后,黑猫却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感受到下方的逗逗还在扒拉笼子,黑猫不耐烦地低吼一声,那声音不像猫叫,倒像是某种野兽。 逗逗一下子就老实了,竟然两股战战,安静下来。 沈清许正在换衣间,却好似听到一声兽吼,她疑心自己听错了,推开门出来,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看了眼时间,此时已是午夜12点10分,往常这个点她都洗完澡躺在床上了。 她伸了个懒腰,就拎着包准备离开。 门外的雨已经停了,沈清许刚走出去,就看到一辆车停在街道上。 那辆车应当是一辆劳斯莱斯,这条僻静的街道,几乎没有遇见过这么昂贵的车。 车前,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正朝沈清许走来。 他的气质彬彬有礼,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小姐,请问您在这附近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沈清许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手下意识伸进包包里握紧手机,面上不显:“你是?” “我们家丢了一只猫,所以想问问您有没有看见。” 闻言,沈清许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疑虑——黑猫身上的灼烧痕迹,不会是这个人的手笔吧? “那只猫长什么样?” 中年人闻言打量一眼沈清许,微笑着掏出手机来,语气里满是炫耀:“一只纯黑色的猫,这世上再没有比它更漂亮的了。” 这语气,这神态,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猫奴。 沈清许看向中年人的手机屏幕,里面的猫正是她救助的黑猫。 毕竟是捡来的猫,如今主人找上门,沈清许却不好隐瞒:“它受伤了,刚刚手术完,还需要留院观察。” “受伤?!”中年人那股子如沐春风的沉稳气质瞬间消散,大惊失色道:“它现在在哪呢?” 感受到对方真切的焦急,沈清许也放下几分防备:“在里面。” 中年人听完就要往里走,又想起什么,站在原地:“小姐,请允许我进去看看。” 即使如此急切,这人的身姿还维持着一种标准,让人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优雅礼仪。 “当然可以。”沈清许说完便带着中年人进去探视。 中年人刚到室内,就悲痛道:“主子!” 沈清许:??? 不至于吧,虽然确实有人声称猫主子,但是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叫吗? 好尬。 沈清许看向黑猫,竟像是能从一张猫的脸上看到一言难尽的神色。 但见它并无任何恐慌逃避的表现,说明黑猫身上的伤不是中年人造成的,这让她放心不少:“你的主人来找你了。” “不,这种说法太冒犯了。”中年人赶紧纠正沈清许。 沈清许:……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这人颠颠的。 “主子,我这就带你回去治疗……”中年人急切地就要打开玻璃柜,却见黑猫的目光对准沈清许,将头埋进臂弯里,一副小憩的模样。 中年人看到黑猫这个样子,动作一顿,先是一脸伤心,随即恍然大悟地看向沈清许::“唉,我刚刚太过心急,他刚刚做过手术,不宜挪动。” “自然,您要是放心,我完全可以负责接下来的疗养事宜。”沈清许从善如流地说道:“小猫叫什么名字?” “莫……莫莫,就劳烦您费心了。”中年人笑着瞥了眼黑猫,那笑容总感觉多了几分调侃意味。 沈清许却发现黑猫听到“莫”字便支棱起耳朵,这会听沈清许问它的名字,一双碧绿的眼睛幽幽地望着她。 “治病救猫自然是我的天职,只是这治疗费用……”要不说沈清许大晚上的,有这耐心和对方寒暄,这钱可不能不治。 自己免费治疗小野猫自是无所谓的,但既然这许朴看起来颇有家资,医疗费自然不能免了。 只是听到沈清许的话,那黑猫倒像是不乐意,又把小脑袋扭开了。 “自然,”许朴说着,顺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来:“这里面有二十万的额度。” “夺少?”沈清许说话时险些破音,怀疑自己幻听了。 “不,不够吗?”许朴说这话的时候犹疑地看向黑猫。 就见黑猫不耐烦挠了两下玻璃,爪爪上的肉垫清晰可见。 “你稍等,我再……”许朴听见黑猫的叫声,立马就要伸手往口袋里掏。 “别,用不着这些,我这只是小店,手术费连同医药费,800就行。”沈清许赶紧打断对方。 她现在有点后悔答应对方继续治疗了,这人脑子指定有点大病,说不准就要惹上麻烦。 “您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竟然过着如此朴素的生活,真是世外高人。”许朴先是大吃一惊,随即眼神里盛满了敬佩。 沈清许无言以对,她可一点也不想朴素:“只是一点基本的医术。” 许朴看出沈清许是真心不要这么多钱,于是便付了治疗费用,打算离开。 离开之前,他还不忘和玻璃柜里的黑猫打招呼:“我先走了,之后再来接您。” 而沈清许收下转账的同时,发现自己的手机里竟然有一条消息。 有消息找她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这个点了,对方也不是自己的客户。 发消息是她的学长,内容也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你现在怎么样?” 救命,暗恋多年的学长,深更半夜问自己怎么样? 该怎么回啊? 第2章 喜欢猫还是喜欢蛇? 再一看手机,距离对方发消息过来,已经过去20分钟。 沈清许在手机上打字半晌,“学长怎么还没休息?”——太像查岗了,删掉;“看到你的消息好开心”——太直白了,删掉。她指尖悬停,最终只发出去一句干巴巴的:“挺好的,学长你呢?” 每一个字都透着她小心翼翼的斟酌和距离感。 消息发出去后,并没有收到回复。沈清许等了5分钟,屏幕依旧漆黑,不免有些失落。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漫延:是隔了半小时才回复,让他觉得被怠慢了?还是这句客套话终结了本就难得的对话? 大晚上的,自己还隔了这么久才回复,说不定学长已经睡了。她叹了口气,身体的疲劳感猛然加强,想着这一回怎么也要离开,却发现原本关得好好的玻璃柜——此刻门锁的搭扣竟被从内部拨开,那只黑猫……它越狱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正守在门前,背影沉稳得不像一只猫,倒像一个缄默的守卫。 可它只是一只猫,还是刚受过重伤的猫! “老天!你怎么出来的?”沈清许又惊又急,目光扫过那被巧妙拨开的门锁,心头掠过一丝怪异,但担忧压倒了一切。她生怕它裂开伤口,连忙上前将它抱起。 也正是在她抱起黑猫的瞬间,隔着诊所的玻璃门,她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里。 门外站着的,正是她暗恋多年的学长,白斯音。 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他整个人都湿透了,发梢还在滴水,像是匆匆赶来,连伞都顾不上打。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轮廓滑落,在微弱的灯光下,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破碎感。 “白学长?”沈清许惊呆了,下意识地紧了紧怀抱,仿佛这样能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 白斯音如今是声名鹊起的科研天才,怎么会深更半夜、如此狼狈地跑到自己这间偏僻的宠物医院? 而且……他是因为一路冒雨赶来,才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吗? 而就在沈清许出声的同时,她怀里的黑猫动了。 它没有害怕,更没有躲闪,反而在白斯音目光投来的瞬间,慵懒而倨傲地扬起了下巴,那双碧绿的猫瞳在暗处幽幽发光,带着一种近乎人类的审视与挑衅,径直与门外的男人对视。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雨声都似乎被隔绝在外。 白斯音的目光先是落在沈清许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但几乎在下一秒,就被她怀中那道黑色的“视线”捕捉了过去。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一沉,掠过一丝锐利,但很快又被温和覆盖。他的声音依旧清润,视线却像钉子一样锁在黑猫身上:“清许,这位是?” 那总是温文尔雅的学长,第一次在沈清许面前,让她感觉到一种内敛的锋芒。 沈清许一愣,下意识答道:“啊?它、它是一只受伤的猫,我刚给它做完手术……” 她心里泛起巨大的怪异感:学长为什么要用“这位”来称呼一只猫?而且,他们之间这无声的对峙,为何让她感觉……剑拔弩张?连笼子里原本安静的逗逗,此刻也缩在角落,发出不安的呜咽。 “我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说话的时候,白斯音不着痕迹地朝沈清许的柜台上看去。 那里正放着一个白蛇陶瓷雕塑,是当初沈清许开店时,有人匿名送的。 “赶紧进来吧,你都淋湿了。”沈清许看着他不断滴水的发梢,心疼压过了疑惑,什么都没多想就招呼人进屋。 “好。” 沈清许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这条街晚上连出租车都少见,这个“路过”水分可大了。她先是把黑猫放到桌子上,然后为白斯音倒了杯热水。 白斯音赶紧双手接过,他的指尖像是不小心碰触到沈清许的手背,那冰凉的体温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根本不像是活人在雨夜行走后的温度。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这深夜独处给了她勇气,沈清许竟然调侃了一句:“学长还挺会路过的。” 白斯音低着头,暖黄的灯光照在他湿润的睫毛上,竟叫人清晰地看出一丝手足无措,连耳根都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薄红。 啪! 一声脆响猛地炸开,打断了沈清许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想法,也击散了这微妙的氛围。 沈清许回头看去,心里咯噔一下——那个她一直很喜欢的白蛇雕塑,竟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它放在柜台中央,一直很稳,怎么会…… 而且,在碎片之中,似乎有一丝微弱的白光,如同叹息般消散在空气里。 “喵~” 而罪魁祸首似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还要嗲嗲地叫一声,好似在撒娇。 不,它就是在撒娇,只见黑猫优雅地在桌面上踱了两步,长长的尾巴尖儿若有似无地扫过沈清许放在桌边的手背,带起一阵微痒,碧绿的猫眼却斜睨着白斯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一直疑心黑猫的她,见对方这个模样,终于放下几分戒心:也许小猫只是受伤了,才导致行为比较奇怪,是自己想多了。 沈清许被它叫得心软,也不忍心责怪它,温柔地挠了挠它的下巴:“莫莫真是淘气鬼。” 结果说完这句,那黑猫却浑身一僵,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完全没了刚才的闲庭信步,眼神古怪地盯着她。 白斯音目光复杂地看向地面的陶瓷碎片,那眼神近乎一种惋惜。他竟直接上前,不等沈清许反应,就已利落地将大块的碎片拾起。 沈清许哪好意思让他做这些,赶紧说道:“学长别动!我来就行,小心划到手!” 说着就赶紧转身去寻找扫帚和簸箕,留下一人一猫在寂静中对峙。 小黑猫倨傲地坐在柜子上,俯视着蹲在地上的白斯音,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屑。 白斯音的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那口型似乎是警告。碍于沈清许就在不远处,他最终只能沉默。 等沈清许拿着工具回来,就见白斯音已经将地上的狼藉大致归拢,乖巧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无声的交锋只是她的错觉。 他的皮肤很白,在夜色的灯光下,肌肤泛着玉石般温润又冰冷的光泽,眉眼低垂时,有种易碎的美感:“清许,你……更喜欢猫是吗?” “嗯?”沈清许正失神地欣赏着学长的美貌,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我是很喜欢猫。”她下意识看向桌上的黑猫,却发现它那双翡翠般的眼睛,正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审视,牢牢盯着白斯音。 “不过我其实更喜欢狗。”沈清许补充道。 这句话说完,她就见白斯音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有些失落地低着头,像是在为什么而沮丧。 而她手心一空,发现刚刚还对她黏糊糊的黑猫,此时正恼怒地甩着尾巴,死死盯着房内一个方向——那是逗逗所在的笼子,喉咙里发出极轻的、不满的咕噜声。 “那,你讨厌蛇吗?”白斯音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沈清许从未听过的、小心翼翼的自卑感,仿佛这个问题对他至关重要。 可学长是所有人敬仰的天才,怎么会自卑呢?这一定是错觉。 “其实……我是博爱党来着,”沈清许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奇怪的气氛,“不仅喜欢猫啊狗啊,各种爬宠,鸟类,鱼类我都喜欢。” 也许是白斯音今天深夜到访的举动给了沈清许勇气,让她生出一种分享的冲动:“不过因为养宠物要照顾,我又太忙,所以家里只养了几条鱼。”养了鱼,就不好再养猫了,养狗需要出去溜。于是身为宠物医院的医生,她反而没有养什么毛孩子。 听到沈清许的话,白斯音眼神一亮,像是阴霾被驱散,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喜悦起来,连唇角都牵起细微的弧度。 而那黑猫却不同,对着沈清许的背影龇了龇牙,锋利的爪子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刮擦出几道细微但清晰的白痕。 白斯音趁机小心翼翼地问:“我养的蛇最近好像病了,可以让他到你这里看看吗?” “当然可以!”沈清许赶紧回答,心跳却漏了一拍,原来学长过来是因为宠物生病了吗。心底刚燃起的小火苗,仿佛被轻轻浇了一下。 白斯音却像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明天带它过来。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好。”沈清许送白斯音到门口,心里被巨大的不舍填满。 就听见白斯音轻声问道,目光里带着真诚的关切:“清许,太晚了,你一个人收拾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关店吧。” “好啊。”沈清许怎么可能拒绝,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 于是,她没有理会桌子上那只用后腿搔耳朵、一脸“本大爷很不爽”表情的黑猫(她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猫的常态),开开心心地收拾起来。 白斯音的研究领域在生物学,对这些器械并不陌生,也自然地上手帮忙。他熟练地清洗着手术器皿,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流动的水下动作流畅精准,就好像在看艺术家弹奏钢琴一样,带着一种严谨的美感。当初沈清许就是从他主持的一次实验演示课上,迷恋上这个严谨又谦逊的男人的。 “那只黑猫……看起来很特别。”白斯音的动作流畅不停,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沈清许却听出了一丝探究。 “啊?”她愣了一下,因为学长无论是做实验前的准备,还是器具清洗都极少一心二用。她顺着他的话回答:“是啊,它的主人也很特别,感觉……不太像普通人。” “你觉不觉得,它不像一只猫?”白斯音似是无意地接了一句,目光却状似随意地掠过手术室那被内部拨开的门锁上,意有所指。 “还好吧,”沈清许努力忽略心头那点异样,“虽然和莫莫相处时,总觉得不如其他猫咪放松自然,有时候甚至觉得它在算计什么……但是它很‘猫’了。”那种天生的倨傲、矫情,带点小心机的模样,倒是很特别。 白斯音目光微沉,清洗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最后一个器皿擦干放好。 都收拾好一切,沈清许看着白斯音撑伞走入雨幕的背影,缓缓落下卷闸门。 心中五味杂陈,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她总隐约觉得白斯音并非对自己毫无情意,可不知为何,二人之间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障,每次靠近一点,就会有什么事情将距离重新拉开。 也许,也许自己应该更勇敢一点。 黑猫悄无声息地跳到她身后的柜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失神的沈清许,猫脸臭臭的,尾巴焦躁地拍打着柜面。 等到沈清许走上二楼,玻璃柜里早已空无一物。 街道对面,白斯音并未走远。他站在车前,仰头看着宠物医院楼上的窗户亮起温暖的灯光。 一个身形修长、墨发绿瞳的俊美男子却蓦然出现在他身侧,动作悄无声息,几乎融入夜色中,正是那只黑猫化形后的模样——莫轩。 白斯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周身却散发出与平日温文尔雅截然不同的冰冷气息:“离她远点,你会给她带来麻烦。” 莫轩慵懒地把玩着不知何时藏起的一块白蛇陶瓷碎片,指尖摩挲着断面,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偷偷在人家店里放妖力探测器,监视她周围的一切,不愧是阴暗的蛇类。” 白斯音的瞳孔骤缩,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起一丝非人的金芒,眼尾甚至有细微的鳞片纹路一闪而过:“你好像听不懂人话。” 莫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笑出声,绿色的猫眼在夜色中闪着幽光:“我只是觉得,胆小鬼的警告有点可笑。” 两人距离极近,目光在空中交锋,几乎迸射出无形的火花。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他们身上散发的隐晦力量而微微扭曲,沉闷得让人窒息。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 沈清许回到二楼的家中,总感觉楼下街道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住在路边就是有这点不好——比较喧嚣。 她掀开窗帘仔细看了看,夜色深沉,雨丝绵密,楼下空无一人,只有白斯音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似乎有几道不自然的、如同被利爪划过的浅痕。 兴许是施工留下的吧,或者就是自己太累了产生的错觉。她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确实熬太晚了。 而沈清许沉入梦乡后,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凝实在她的床前,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目光复杂难明。 第3章 这只猫它不老实 第二天,沈清许准时起床,一睁眼便是浅蓝色的屋顶,浅绿的床帘隐隐透出日光。 床头的猫头鹰闹钟还没响,伸手一抚,欧式公主床顶部挂着的风铃就叮当作响。 她的家是自己精心设计的装修,尽管地段偏僻,但是每次醒来都仪式感满满。 在城市里靠自己获得一个漂亮的小窝,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事。 洗漱完毕,沈清许来到鱼缸前,里面的半月斗鱼懒洋洋地游着。 见到沈清许过来,朝她吐了个泡泡。 她隔着玻璃观赏着对方的身姿,由衷地赞叹道:“我们花花真是太漂亮了。” 这只鱼陪伴了她3年,按斗鱼的年纪它应该已经是老年鱼了,可那华丽的拖尾依旧张扬,看不出衰老的痕迹。 从冰箱取出冰冻丰年虾,喂完鱼后沈清许才准备工作。 在她转身离开后,那只斗鱼无声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一双鱼目竟看出依依不舍来。 从楼梯下来就是宠物医院的杂物室,等来到前厅,她就察觉到一种异样的“秩序感”。 平日里早上会欢快鸣叫的鹦鹉们异常安静,只是歪着头看她;几只住院的猫咪也乖巧地待在笼子里,没有像往常一样扒拉门框;就连最活泼的逗逗,也只是摇着尾巴,没有像平时那样兴奋地扑腾。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来自于接待台上那只优雅踞坐的黑猫——莫莫。 “莫莫,你怎么又越狱了?”沈清许惊呼一声,走上前检查它的伤口。 黑猫没有躲闪,在她靠近时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 在小猫身上,倒很是可爱。 黑猫身上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而沈清许却皱起了眉头,她发现黑猫的嘴角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明明昨天还没有呢。”出于责任心,沈清许就要去看一下监控。 临近中午,有个快递员提着宠物箱走了进来:“请问是沈小姐吗?” “我在。”沈清许连忙起身。 “这个快件麻烦您签收下。”快递员将宠物箱放在柜台上。 黑猫看着那个宠物箱,目光颇有些不善。 “快件?”沈清许有些不解,她看了快递单子,又检查了宠物箱。 里面竟是一条莹白的小蛇,周身鳞片如玉一般,只是有两处鳞片脱落,像是和谁打了一架。 小蛇旁边放着一张纸条: 它叫小白,最近有些食欲不振,我最近有点忙,就麻烦清许了。 联想到昨晚白斯音的话,沈清许有了主意。 她拿出手机输入信息:“学长,白蛇已收到。” 可对方却没有回复,兴许还在忙。 沈清许仔细地为小蛇做了检查,除了那些伤口,倒是没太大的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她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那目光来自柜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不满? “莫莫,你怎么了?”沈清许有些好笑,这小猫怎么看都太灵性了。 而此时,一直默默无闻的白蛇,缠在沈清许的手腕上,看起来乖巧又粘人。 这可把沈清许高兴坏了,要知道蛇可是很难亲人的:“小白,你可真乖啊。” 说着,她不断地用食指轻抚白蛇的脑袋,怎么一个爱不释手。 “喵~” 黑猫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走上前来,绕着沈清许打转,尾巴恨不得缠在她腰上,一副求摸摸的姿态。 沈清许自然是雨露均沾,痛痛快快地撸了一把黑猫。 要知道,这小黑猫一看就很有个性,若不是和白蛇争风吃醋,怕是没那么容易被她上手。 沈清许也是从这宠物身上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只把她乐得找不着北。 可很快她就乐不起来了,原因是宠物医院的病患们,集体患上了厌食症,都开始拒食。 沈清许找了半天原因,一会是查温度湿度,一会是查食物中毒,查来查去都查不出结果。 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压力反应。 在精神压力过大的情况下,宠物们是有可能拒食的。 “逗逗,你怎么了?”沈清许一脸担忧地抚摸着逗逗。 而逗逗,在黑猫凶戾的眼神中,变得更加紧张了。 沈清许并没有注意到黑猫对于逗逗的压制力,但是高处的和尚鹦鹉却看得清楚。 它大叫道:“吓死了,吓死了。” 球球的尖叫声打破了宠物医院里诡异的宁静,也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开关。 原本死气沉沉的宠物们顿时骚动起来。笼子里的猫咪开始焦躁地踱步,狗狗们发出不安的呜咽,连挂在架子上的鹦鹉们都扑棱着翅膀,一时间,店内充满了各种动物的躁动声。 沈清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罪魁祸首——那只和尚鹦鹉。 可球球只是反复叫着“吓死了”,小眼睛却滴溜溜地瞄着柜台的方向。 柜台之上,黑猫莫莫与缠绕在沈清许手腕上的白蛇小白,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莫莫碧绿的竖瞳紧紧锁定着小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呼噜声。 小白则微微昂起头,淡金色的蛇瞳冰冷地回视,分叉的蛇信轻轻吐息。 沈清许将黑猫莫莫放进玻璃柜里,又将白蛇小白塞进抽屉中,这种抽屉是专为爬行生物设计的饲育箱,将这俩隔离开来。 可白蛇却执着地缠着沈清许的手腕,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抽屉里,沈清许一时间有些心软,这么粘人的小蛇实在太招人稀罕了。 “喵。”黑猫在玻璃柜里冷眼看着白蛇的动作,叫声里满是不屑。 沈清许看了眼莫莫,又看了眼十分焦虑的球球,总觉得有某种细节被自己忽视了,可不等想通关窍,便有客人进来。 她只好狠狠心,将白蛇塞进抽屉中,毕竟不知道前来治病的客户是什么种族,万一和蛇类不对付。 来人是个年轻女性,准备将自己的布偶猫绝育:“医生,你给看看它能不能绝育。” 原来这布偶野性难驯,一直在家里拳打老猫,脚踢小猫,为非作歹得很。 主人便想着通过绝育,杀杀它的锐气。 可沈清许为布偶检查时,却发现对方战战兢兢的,一点不像是横行霸道的样子。 “它的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好像有点应激,保险起见还是下次吧。”沈清许对客人建议道。 虽然应激这个隐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沈清许却不愿意为了医疗费拿小动物的性命冒险。 “应激?毛毛你怎么回事?原来只会窝里横啊。”客人听到沈清许的建议,笑着调侃着自家毛孩子。 沈清许看着客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看向玻璃柜里的黑猫,对方正百无聊赖地舔着毛。 所有的诡异事件都是从昨晚发现黑猫开始的,只是巧合吗? 以及黑猫嘴角的新伤……思及此,沈清许决心查看监控。 她走到电脑前,打算调取昨晚关门后的监控录像。 监控中,电脑清楚地播放出昨晚她临下班时的画面,此时的画面正在9点50分左右,电脑音响清楚地播放着球球的声音: “他来了,他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正在假寐的黑猫支棱起耳朵,与刚从抽屉中探出头的白蛇对视一眼。 球球突然大叫着:“发现了,发现了。” “沈医生!” 监控画面正播放到10点钟,沈清许准备下班的节点,门口传来许朴的声音。 他提着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笑容可掬地走进来,“这是给一点下午茶,不成敬意。” “许先生,”沈清许按下暂停键,连忙起身迎接:“您这怎么还带东西来?” “我私下里就喜欢做一些糕点,沈小姐您就当尝尝我的手艺。”食盒打开,里面是各种精致的糕点,做成可爱的猫爪形状,一看就很有食欲。 “好。”话说到这份上,沈清许也不好拒绝。 “您先尝尝,”许朴将食盒放在柜台上,却瞥见电脑中的监控画面:“您这是?” “今天店里的小动物都有点不对劲,我想查查监控,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沈清许也没有隐瞒。 说着,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对方,黑猫身上添了新伤的事。 “哎!看我粗心大意的,我忘了给莫莫带的猫饭了,”许朴突然一拍手,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沈小姐,麻烦您和我一起去取一下。” 沈清许不解,忘拿东西您自己去取不就行了? 看清沈清许的疑惑,许朴又补充道:“还是麻烦您了,我有几件莫莫的事情要顺便和您说。” 沈清许看了眼对方的食盒,笑着点头:“昨晚太晚了,也没有问清情况。” 于是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店门。 临出门,许朴还朝着黑猫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像是某种暗号。 眼看着沈清许离开,黑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玻璃柜,窜到柜台的动作一气呵成,随即蹲在键盘前面,抬起了罪恶的小爪子。 “大坏蛋,大坏蛋!”一直安静的球球,再次开口了。 黑猫看着歇斯底里的和尚鹦鹉,磨了磨牙。 而这边出去的沈清许,耐心听着许朴交代的一系列注意事项,什么莫莫不喜欢一直被关着,要常常放出来放风,什么莫莫很挑食,不吃寻常的猫粮,以后他的饭许朴会派人送,什么不喜欢狗,不喜欢蛇。 沈清许有些头大,犹豫着说道:“许先生,有些需要我照料的点都好说,但是我店里还有狗住院,怕是……” 她其实想说,自己还有个球球要养,莫莫又老是越狱,要不就让对方换个地方住院。 只是许朴毕竟是客户,她不好说得直白。 “啊?这没事的,他讨厌归讨厌,很有分寸的。”许朴赶紧打住自己的碎碎念。 沈清许没有细究一只猫怎么有分寸,而是说道:“实不相瞒,我店里有一只鹦鹉,被人遗弃了,所以患上了抑郁症,恐怕要一直待在这里。” “没事没事,莫少……他不讨厌鸟。”许朴竟像是求着沈清许留下黑猫。 “我干脆直说了,莫莫它总是越狱,我害怕它……伤害店里的鹦鹉。”沈清许只好实话实说了。 她原本不想因为自己的敏感而作出判断,但是球球毕竟陪伴她更长,且球球已经无处可去,而莫莫的家里明显非富即贵,完全可以换家医院。 她不想球球再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