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 第1章 求之不得 黄沙漫天,铁骑重踏,西北狼烟四起。 “杀啊——。” “冲——。” 嘶——。 铮——。 短兵相接,烈马的嘶吼声,刀剑刺破血肉声不绝于耳,鲜血从双目中涌出,眼前一片黑暗。 痛,太痛了,意识逐渐混沌,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唤她。 是谁,是谁在唤她? “殿下醒醒。” 卯时刚过,公主府就来了客人,春桃一路跑到瑶光居,在床侧跪了下来,轻唤床幔中人。 “何事?” 床幔中人声音清冷,夹带着尚未清醒的倦意。 春桃不敢耽搁,连忙回道:“苓妃娘娘遣人送信,说是让殿下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 “嗯,知道了。” 窗幔中人应声道,思绪也逐渐被拉拢回笼。 天佑七年秋,正值南方水灾,房屋坍塌,粮食短缺,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然景厉帝骄奢淫逸,残暴无比,大修行宫,压榨百姓。知百姓暴乱,竟不知收敛,妄想以暴制暴。卫国公哀民生艰苦,遂揭竿而起,自南州而起,一路北上。 天佑十年,大军攻至皇城。 景国灭,新朝立,卫国公顺民意登基为帝,因其心怀天下万民,只愿家宁国安,故定国号宁,年号德兴。在位期间兴土木,行科举制,平定水灾,深得民心,故后人尊称宁德祖,大宁王朝自此开启。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顺意十六年。 宁国至今已经是第三代君主,当今皇帝登基16年,仅有两个子嗣。床幔中人正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永安公主,名唤卫沐池,字汐颜,年芳16。 片刻后,一辆马车自公主府出发直奔皇宫而去。不过一个时辰,卫沐池已经赶到华清宫。 苓妃此时正在用早膳,看见卫沐池走了进来,立刻招了招手道:“颜儿,快来,陪母妃用膳。” 卫沐池点了点头,走到苓妃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小宫女正想给她布菜,就被拦了下来。 苓妃见状不由皱了皱眉,问道:“可是不合胃口?母妃这就着人重做。” 苓妃说着就要吩咐下人撤菜。 卫沐池摇了摇头道:“母亲不必如此,女儿只不过是在来的路上看到街边摊的小吃,嘴馋了,就在来的路上吃过了。” “女儿这不是知道母妃最喜爱朱雀街的豆花,所以路过的时候特意让春桃带了一些过来。”卫沐池抬手示意,将豆花放在苓妃面前继续问道:“母亲这么早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苓妃尝了一口正好温热的豆花,眯起双眸很是享受,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不满:“怎么?没事本宫就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传召了?你自己说,自从你八岁有了自己的府邸,多久才来宫里一次?” 苓妃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手中的豆花都失了几分味道:“呵,我看你是被沈家那小子迷的都快忘了我这个母妃了。” 卫沐池赶忙做出无辜的表情讨好道:“母妃这可就冤枉我了,女儿之前不是一直在上学嘛,学业繁忙还望母亲理解,这不今日才算正式完成学业。再说沈校尉现在也不在帝都,又何谈被迷住了呢?” 说罢便走向苓妃身后,给苓妃按起了肩膀。 “其实就算母亲大人不传唤,女儿也是要来的,都怪母亲传唤的太早了。母亲,苓妃娘娘~,女儿按的怎么样?” 闻言苓妃总算是消了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撑起下颚开始闭眼享受了起来:“就你这张嘴会哄人。” 卫沐池笑了笑:“母亲喜欢就好,许久不见,别因为这些伤了心,女儿还想与母亲说些体己话呢。” 春桃闻言,立刻命人收拾一番餐桌,带着众人退了下去。不消片刻,寝宫之中就只剩下了苓妃和卫沐池两人。 其余人刚走卫沐池就从后面将苓妃抱住,把头搭在苓妃颈窝处。 “母亲总不至于这么早传我入宫,就为了训我一顿吧。” 苓妃睁开双眼正色道:“陛下三日前来了我这里,他让我转告你,明年春猎的预选在一个月后举行,无论如何你必须入选。陛下会在春猎期间安排刺客刺杀,届时你会因救驾有功入朝为官,时机成熟时陛下会助你在朝堂站稳脚跟。” 说着苓妃转过身握住卫沐池的手,满眼心疼。 “虽说在大宁不论男女都可参加春猎选拔,可此前毕竟从未有过女子参加选拔的例子,且不说刺杀一事,单就选拔而言,可想而知也是十分危险。虽然陛下会护着你,可我还是担心皇后那边会……。” “母妃。”卫沐池打断苓妃道:“你知道的,生于皇家我们就无法独善其身,很多事明知不可为,可……,我若不先一步下手,死的就会是我们,母亲,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 苓妃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陛下宠爱我,皇后早就想将你我除之而后快,陛下在时还能保护你我,可陛下早就想到了自己走后我们母女二人的下场,他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卫沐池嗤笑一声,此刻她已经不想听苓妃后面说了什么。她只知道母妃是羌国的长公主,她的父皇选中母亲只不过是母亲太过美丽。 羌国战败,母亲被迫联姻嫁给当今天子,何谈宠爱?强迫母亲侍寝是宠爱,还是得到后弃之如敝屣是宠爱? 若不是母亲平时不争不抢、毫无存在感,并且懂得些许医术,或许自己连这个世界都看不到。八岁以前在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在哪? 卫沐池只记得八岁以前,她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就连小小的宫女太监都能肆意欺负她们母女,五岁那年皇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母亲灌下绝子汤,若不是她是女子,没有争这皇位的资格,恐怕她早就死在了这深宫之中。 母亲纯良,被皇帝三言两语所哄骗,可是她不会,或许是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她看的再清楚不过了。 简单来说,附属国公主的孩子,幸好还是女子,根本威胁不到太子地位,因此才成为除了太子之外皇后唯一疏忽放过的孩子。在这男子为尊的王朝,既能扳倒姜氏和陆氏,又不会威胁到皇位,她卫沐池对于天子而言真是再好不过的棋子了。 她追求的东西过分吗?她要的不过是好好活着而已,当初是,现在亦是。 直到感受手上的湿意,卫沐池才将思想拉了回来,她抬手将苓妃脸上的眼泪擦拭掉,哄劝道:“母亲信我,我虽是女子,可我自认不逊色那些男子,父皇交代的事我会做好。” 苓妃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我的女儿自然是最优秀的,春猎的事我就不再过问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还有一事你得提前做好应对。算了算时间,明日便是中秋,沈家那小子也该回来了,为了给将士们接风洗尘,今年中秋宴陛下特意安排在了下午。”苓妃叹了口气,轻声道:“但这次中秋宴不只是迎接将士们这么简单,你我都知道皇后不仁,背后又有姜氏和陆氏,我虽受宠,但若皇后那边有动作,母亲恐怕无能为力。” 卫沐池蹲在苓妃身前,将头放在苓妃腿上,语气轻松。 “母亲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女儿总会有应对的办法。” “那颜儿今天就好好陪陪我,晚上就与母妃一同住在这里,明日你我二人一同前往普光殿。”苓妃笑着摸了摸卫沐池的脑袋,宠溺的看着她。 听到苓妃的话,卫沐池僵了一瞬,她自八岁离宫已有八年,她好像确实忘记了好好休息一天是什么感觉了,短暂的迟疑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求之不得。” 中秋刚到,皇宫之中就开始热闹了起来,或许是太久没在宫里过夜,卫沐池醒的格外的早。 洗漱一番后卫沐池便迫不及待的前往正殿去找苓妃。 刚入正殿,她就看到了正在梳妆的苓妃,卫沐池对宫女示意不要出声,自己则走上前拿过秋菊手中的梳子,开口道:“还有一段时间,让女儿为母亲梳妆可好?” 苓妃只惊诧了一瞬便打趣道:“好啊,那你可要认真些,梳掉一根头发本宫唯你是问。” 卫沐池作势欠身,莞尔道:“谨遵苓妃娘娘口谕。” 苓妃透过铜镜看向她,镜子里相似的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只不过卫沐池长得更凌厉清冷一些,而自己的相貌更温和一些。 “母妃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苓妃回过神道:“在看你,竟跟我如此相像,也就眉眼间与陛下有些许相似之处。” 闻言,卫沐池娇嗔道:“母亲貌美,随母亲才好,女儿才不想随了父皇。” 苓妃轻轻的点了点她额头,话语间尽是宠溺:“你啊~。” 半晌过后,苓妃身边的大宫女冬竹不得己打破二人交谈:“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佩欣姑姑正在来的路上,眼下应该快到宫门口了。” 话音刚落,寝宫外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第2章 意外? 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了出来:“公主殿下常年在宫外,皇后娘娘得知今日公主在宫内,甚是想念,想请殿下到凤梧宫小叙。” 佩欣如往常一般直入寝殿,头颅高高扬起,斜眼看向苓妃和卫沐池,阴阳怪气道:“公主殿下还等什么呢?请吧。” 卫沐池慢条斯理的将苓妃发髻盘好,戴上发簪看向镜中的苓妃:“母亲长的真是美极了,看看女儿的手法可还满意?” 见卫沐池没有动身的意思,佩欣有些恼火,自从成为了姜后的贴身侍女,她还没受着这样的委屈,下意识便出言打断正要回话的苓妃:“怎么?公主殿下是要拒绝皇后娘娘的邀请吗?去的晚了皇后娘娘生了气,这后果殿下可不一定担待得起。” 闻言,卫沐池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转身看向佩欣。 只一眼佩欣就感觉头皮发麻,不禁退后了一小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佩欣连忙挺起腰板,恢复了用鼻孔看人的样子。 卫沐池扫了一眼佩欣就不再看她,而是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母妃,皇娘娘日理万机自然也有疏于管教的时候,这样目无尊卑的婢女若是带出去了,丢的可是皇娘娘的脸面。” “既然如此,本宫就替皇娘娘好好管教一下,今日天气晴朗,依本宫看罚跪正好。”卫沐池抬头看了一眼马上要隐入云层的太阳,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不禁开口补充了一句:“本宫看外面太阳这么烈,可别晒黑了,春桃你找个阴凉的地方让她跪着,对了一会儿热了还得脱外衣,太麻烦了,不如直接脱掉外衣再跪就好了。” “你敢?我可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你……。” 卫沐池已然没了再跟佩欣说下去的心情,对春桃摆手道:“本宫要同母妃用早膳,拉远点,莫要扰了母妃清净。” “是。” 春桃得到了指示,立刻堵住佩欣的嘴,吩咐下人把佩欣拖了下去,安排的同时还抽空吩咐下人上菜,美名其曰:“可不能让一些阿猫阿狗耽误了公主殿下和苓妃娘娘用早膳。” 苓妃虽未阻止,但还是有些担忧,犹豫再三才开口嘱咐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她毕竟是皇后的人,如今姜氏权势遍布朝野,虽说她只是一个宫女,可说到底也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如此惩处恐怕皇后会动怒。” 见苓妃又开始碎碎念,卫沐池连连安慰苓妃,表明自己能应对,抽空还对春桃吩咐道:“你先去皇后宫中请安,就说本宫太久未与母妃相见,正在陪母妃用早膳,早膳过后就去给皇娘娘请安。至于佩欣就说本宫给她安排了差事,等与皇娘娘详见自会亲自说明。” “是,奴婢这就前往。” 见春桃正准备离开,卫沐池扫了一眼春桃开口道:“事出从急,一切小心。” 早膳过后,卫沐池与苓妃拜别后才前往姜后的住所,临走前不放心的对苓妃嘱咐道;“母妃且信我,我走后一个时辰将皇后的人放了即可。” 见苓妃应下,卫沐池才彻底放心下来。 凤梧宫中。 姜后此时正在榻上闭目养神,周围有两三个宫女服侍按摩。 佩蓉见佩欣始终未回宫不免有些心慌,在给姜后喂下剥好的葡萄后终是开口问道:“娘娘,佩欣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是否需要奴婢前往华清宫看看情况?” “意外?” 姜后嗤笑一声继续道:“苓妃不过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生出来的女儿倒是有几分能耐,可惜当年本宫一时疏忽让她活了下来。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即使有能力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你什么都不必做,一会自会有人亲自来本宫面前解释。” 姜后想了想又道:“不过她若是聪明些,看清眼下局势归顺本宫,倒不妨让她多活些时日。” 果然如姜后所言,不消片刻,凤梧宫的管事太监小李子就前来禀报。 “奴才参见娘娘,禀娘娘,永安公主身边的春桃已至正殿。公主殿下让其传话说,自己太久未与苓妃娘娘相见,现下正在陪苓妃娘娘用早膳,早膳过后就来给娘娘您请安。” 见姜后不说话,小李子硬着头皮继续道:“她还说公主殿下给佩欣安排了差事,稍后公主殿下会亲自与娘娘禀明缘由,公主殿下说,让娘娘放心即可。” 过了片刻,姜后才漫不经心道:“本宫自然放心,既然永安这孩子还没到,那就让她站在宫门口等着自己的主子。” “是。” 小李子领命后立刻退出了姜后寝宫。 卫沐池来时,远远的就看到站在凤梧宫口瑟瑟发抖的春桃,她连忙让抬轿撵的人加快了脚步。 下轿撵后,卫沐池连忙将春杏手中的披肩披在了春桃身上,春桃看着卫沐池的动作,连连后退道:“殿下不可,奴婢怎能穿殿下的衣服。” 卫沐池皱眉,一把按住春桃,强行将衣服披在春桃身上。 “本宫让你前来,早已料到皇后会为难你,入秋天凉,这衣服本就是拿给你穿的,穿着即可,不许脱。” 卫沐池说完也不等春桃回话就进了凤梧宫。 春杏见状立刻靠近春桃悄声道:“殿下疼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穿着吧,快跟上殿下。” 春桃点了点头,立刻快步跟在卫沐池身后。 到正殿后,卫沐池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春桃春杏也跟着站在了两侧。 “还请李公公通传一声,永安前来拜见皇娘娘,许久不见想念的紧。” 卫沐池说完也不等小李子回话就开始品起了茶,喝了一口,卫沐池眼睛一亮,不禁感慨一声好茶。 “自然是好茶,这可是羌国今年新上贡的顾渚紫笋。话说回来,本宫记得苓妃妹妹应是羌国的长公主,永安你难道没尝过吗?” 姜后接过卫沐池的话,走到自己的主位坐了下来。 卫沐池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向姜后行礼道:“永安给皇娘娘请安。” “咳咳。”姜后眼含歉意的着看向卫沐池回道:“本宫这两日身子骨越来越差了,来的迟了些,让你久等了。” 卫沐池摇了摇头:“这天是越来也冷了,皇娘娘合该多注意些身体。” 姜后像是才想起来懊恼道:“哎呦,瞧本宫这记性,快起身坐吧,来皇娘娘这里不必拘谨,没有那么多礼数。” “谢皇娘娘。” 卫沐池起身继续道:“不过皇娘娘刚才所说并不全然如此,儿臣母妃虽然是羌国的长公主,但儿臣却是大宁的公主,自幼生于长于宁国。更何况父皇与皇娘娘伉俪情深,羌国供奉的稀罕物自是皇娘娘才可拥有,儿臣缘浅,确实尚未尝过此茶。” 闻言姜后神色稍变,连忙吩咐道:“这怎么行,快,小李子你去取些新茶,即刻送往华清宫。” 姜后吩咐完转头又笑着对卫沐池说道:“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可是在宫外待久了与皇娘娘生分了?以后有时间多来皇娘娘这里,皇娘娘在宫中时刻都盼着,今日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卫沐池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将头低了下去,声音闷闷的:“皇娘娘说的是,是永安的错,近几年永安忙于学业,确实很少回宫,还望皇娘娘见谅,不要生儿臣的气。” “无妨。”姜后笑着摆摆手,语气中夹带着些许温柔:“其实不止本宫,长启也时常跟本宫念叨你,说与你许久未见,想的紧呢。” 卫沐池听到姜后提起太子,立刻抬起头看向姜后,双眸中还带着一丝丝水光,惹人怜爱:“太子哥哥也在想念儿臣吗?儿臣,……,儿臣以为太子哥哥不喜欢……。” 卫沐池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发觉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止声。 她顿了顿调整自己的情绪,继续道:“看来是儿臣太敏感了,儿臣其实这几年因为学业一直孤身一人,内心里十分想念太子哥哥和其他同龄的公子小姐们。如今儿臣学业已经完成,若是有机会,儿臣真的很想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聚聚。” 姜后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开口换了个话题:“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一会儿中秋宴就要开始了,你可要与本宫一同前往?” 卫沐池擦了一下莫须有的眼泪回道:“儿臣多谢皇娘娘记挂,只是儿臣昨日宿在母妃宫中,今早来时已于母妃约定共赴佳宴,还请皇娘娘见谅。” 姜后点了点头:“嗯。” 卫沐池眼中扫过一丝狡黠,继续道:“儿臣还有一事要与皇娘娘禀明实情。” 姜后双眸眯起,咬牙道:“你说便是。” “皇娘娘身边的佩欣今日进母妃宫中时姿态甚是狂妄,丝毫不知礼数,左右不过就是个下人,进了华清宫却不知给母妃和儿臣行礼,反倒口出狂言。” “儿臣担心如此礼数不全的下人若不加以管教,恐会在即将开始的中秋宴上失了皇娘娘的脸面。所以儿臣便自作主张让她罚跪反思,学习一下何为尊卑。”卫沐池忽略姜后阴沉的眼神,自顾自道:“由于事出突然未能及时向皇娘娘禀明缘由,儿臣恐惹皇娘娘生气,还请皇娘娘莫要怪罪。” 第3章 神武将军 说罢卫沐池就做势请罪,泪眼朦胧的看向姜后。 “不愧是陛下宠爱的小公主,你做的很好,不过是替本宫管教下人而已,何罪之有?”姜后嗤笑了一声,彻底失去了耐性,不悦道:“好了,聊了许久本宫也乏了,你就先回去吧。” “是。”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待卫沐池走后,姜后笑着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对佩蓉道:“许久未见,本宫倒是小看了她,此人断不可留,你去把佩欣领回来。” 凤梧宫外,卫沐池没有坐轿撵,主仆三人正慢悠悠的步行前往华清宫。 春桃、春杏虽然与卫沐池年龄相仿,但性格却完全不同。 春桃生性活泼,出了凤梧宫便按耐不住问道:“殿下刚才为何不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说,这样皇后娘娘也许就不会针对殿下了。” 卫沐池嫌弃道:“就你问题多。” 见春桃委屈要哭的模样,她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本宫若顺话而说,恐怕今日便会成为父皇的弃子,若没了父皇的庇护,不消几日本宫和你们便都会死在皇后手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卫沐池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快便恢复自然:“你以为皇后宫中就没有父皇的人了吗?” 她嗤笑一声继续道:“本宫的父皇精明得很,他只需要一个与姜氏完全敌对的棋子,绝不会留下一个知道他底细却投效皇后的人,即便这个人是本宫,是他的亲女儿。” “可是……。” 见春桃还想问,春杏连忙怼了她一下。 “殿下说的肯定没错,就你问题多。” 春桃还是不甘心,小声呢喃道:“我只是想殿下可以假意投效,再和陛下解释不就好了嘛!” 卫沐池被春桃简单的头脑逗笑了,于是便多说了两句:“父皇多疑,哪怕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允许,所以本宫只能坚定立场,这样说你懂了吗?” 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不自觉攒在一起的手指,春桃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迟疑道:“应该,应该懂了吧!” 春桃说完,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卫沐池。 看着春桃没出息的样子,春杏就一阵恼火,她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说了你又不懂,还非要问。” 卫沐池看着拌嘴的两人,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不知不觉间竟也放松了下来。 应付了一趟皇后,中秋宴的时间也到了,回到华清宫接了苓妃,两人就立刻赶往德阳殿。 宴会上,孝怀帝和姜后位于大殿之上的正位,后宫嫔妃位于右侧,以苓妃为首依次落座,大臣一同位于皇帝左侧,以摄政王沈熠为首依次落座。卫长启和卫沐池则分别位于帝后的左下位和右下位。 刚坐下不久,总管太监孙福尖锐的声音就从大殿之外传来。 “沈校尉凯旋归来,现今已至宫门口。” 闻言,孝怀帝面露喜色,快速说道:“传朕旨意,即刻宣沈爱卿入宫。” 得到了孝怀帝的口谕,孙福立刻通传下去:“传沈校尉入宫觐见。” 不一会儿,群臣就看到了沈校尉的身影,只见他身着一袭白衣,步履稳健的走进德阳殿,单膝跪于殿前,声音低沉而冷冽:“臣沈朝渊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孝怀帝直接起身走到沈朝渊身前,亲手将他扶起。 “爱卿快请起,沈爱卿临危受命,年纪轻轻就建此大功。能得沈爱卿这般人才,乃是我大宁之幸。” 沈朝渊顺势起身,沉声道:“臣不敢担此名,陛下过誉了。” 孝怀帝摆了摆手,转身回到自己的龙椅前,正色道:“爱卿谦虚了,冯大将军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沈爱卿临危受命平定乌伊之乱,此等功绩如何不敢?” 孝怀帝甩了一下衣袖,声音掷地有声:“今日正值中秋佳节,朕就封你为神武将军,官居正二品,掌管江州兵权。” 从五品校尉直接升到神武将军,从古至今都是罕见之举。群臣惊诧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可沈朝渊面色如常并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官升三品的人不是自己一般:“谢陛下隆恩,臣定当不负使命。” 孝怀帝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样子,开口道:“好了,沈爱卿快快入席。” 见孝怀帝落座,孙福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宴会开始。” 乐声响起,太监宫女开始按部就班的布菜服侍,舞姬也在大殿之上施展曼妙的舞姿。卫沐池拿起酒一饮而尽,几杯烈酒下肚,她开始眯起眼睛打量了起来,目光所至皆是沈朝渊。两年未见,他黑了些,也高了许多,看样子现在他的身高已经是八尺有余,剑眉星目,五官变得更加凌厉了。 正在卫沐池感慨他的气场怎么就变得更加冷清、更加不易近人的时候,沈朝渊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突然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卫沐池只觉得心突然漏了一拍。她慌忙错开目光,也不知道在吃什么,反正忙着吃就对了。沈朝渊见状,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也跟着饮了一杯酒。虽然两人相隔较远也都未置一词,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不知不觉间宴会已经进行一大半,卫沐池本以为再过一阵便能回府,却不想她刚吃下一口桃子还没咽下去,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就从座位上走到大殿中央,卫沐池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女子向孝怀帝行礼后,就开口道:“臣女乃太阴姜氏姜庭之之女姜怜,今日中秋佳节,臣女请愿为陛下献舞,祈愿陛下福泽安康,同时也祝贺沈将军凯旋而归。” 姜怜来的恰到好处,说出的话也是无可挑剔,孝怀帝见状也只能回以爽朗笑声,连连说好,可细看之下,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得到恩准后,姜怜直直的看向卫沐池,再次开口道:“臣女听闻永安公主笛声一绝,不知公主可否赏脸为臣女吹奏霓裳羽衣曲?助臣女为陛下祈愿。” 卫沐池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手中紧握酒杯一时没有回话。 心下不由得一沉,不得不说姜后好手段,如若今日她为姜怜助兴,那她今日过后威望尽失,今后注定会成为弃子。可若她不去,便被冠以心胸狭隘之名,今后为官之路只怕无望。从召她去凤梧宫到现在逼她‘助兴’,姜后的目的倒是毫不遮掩。 能爬到这里的都是人精,其中深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也正因如此,大殿之上一时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片刻后,沈朝渊正要出声替卫沐池解围,就听见另一女子的声音自席间响起。 “臣女乃江陵谢氏谢建业之女谢婉。”青衣女子走到殿中欠身道:“陛下万福金安,据臣女所知,霓裳羽衣曲非独奏可完成,臣女不才略懂琴术,不知永安公主可愿屈尊与臣女一同合奏?” 虽然不知她有何目的,但谢婉此话一出,既不会让她为姜怜伴奏一事自降身份,又能体现她对孝怀帝的孝心,可以说完美解决了姜后给她设下的圈套,谢婉此番行为可谓是对自己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卫沐池深深看了谢婉一眼,莞尔一笑道:“早就听闻谢小姐琴艺一绝,今日能与谢小姐合奏乃本宫之幸。” 见此情形,姜怜再有不甘也只能咽进肚子了,她僵硬的笑了笑,还是将话接了下去:“既如此,姜怜在此谢过永安公主和谢小姐。” 琴笛合奏天籁之音,卫沐池与谢婉配合的天衣无缝,而姜怜也应曲而舞。不得不承认,姜怜的舞技一绝,她的身姿轻盈,每一个动作却充满了力量和情感,大殿之上姜怜宛若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一曲终了,大殿之上却寂静无声,众人都沉浸在曲声与舞蹈中,过了良久孝怀帝的掌声才响起:“好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舞相比于合德飞燕也毫不相让,甚好。” 孝怀帝欣慰的看向卫沐池:“朕的小公主真是长大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父皇今日都允你。” “回父皇,儿臣并非为了赏赐,儿臣只愿今日所奏能换父皇开怀一笑便足以。”卫沐池看向谢婉,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倒是谢小姐让儿臣有些意外,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儿臣早就听过谢小姐的盛名,一直想与谢小姐结交。今日合奏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故此儿臣想替谢小姐讨赏一番。” 闻言,孝怀帝宠溺的笑了笑,转而看向谢婉:“谢家女,皇儿替你要了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谢婉上前道:“臣女其实也早就听闻永安公主美誉,今日能与公主殿下合奏已是对臣女最大的恩赐。若是要赏赐,臣女只想求陛下将公主殿下赏给臣女,这样臣女就可以日日同殿下探讨乐理。” “哈哈哈,谢建业啊谢建业,你这女儿脾性真是像你,朕甚是喜欢啊。” 第4章 一生所爱,非她不娶 “陛下谬赞,臣这女儿惯会哄人,臣在家都遭不住,……。” 孝怀帝和谢建业又说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姜怜,这才看向姜怜随意道:“你呢?想要什么赏赐?” 姜怜见状连忙道:“既然陛下金口已开,臣女斗胆要一赏赐。” 孝怀帝道:“但说无妨。” 只见姜怜直直的跪了下去,声音颤抖而坚定:“臣女自幼便仰慕沈将军,此生唯有一愿,便是嫁与将军,即便是做妾臣女也心甘情愿,只求陛下恩准。” 闻言,孝怀帝的笑容瞬间收敛,他眉头紧锁,言语中带着不悦和为难:“婚姻乃人生大事,朕虽为一国之君,但此事关乎沈爱卿,朕不可妄下决定。” 孝怀帝说完,看向沈朝渊询问道:“沈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沈朝渊立刻跪于殿前,沉声道:“禀陛下,恕微臣不能接受此婚事,臣心中已有一生所爱,此生非她不娶。” 孝怀帝挑眉,不禁加快语速问道:“哦?朕倒是有些好奇,不知沈爱卿所爱是何女子,竟然连姜怜这一等一的美人都不能打动你。” 沈朝渊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回陛下,臣仰慕永安公主已久,此生唯愿与公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闻言,孝怀帝的表情僵硬一瞬,随即右手重重向面前的主桌拍下,起身怒喝道:“放肆,朕的女儿岂容你肖想。” 沈熠早就知晓自己的孙儿爱慕永安公主,只是他没想到沈朝渊会在这种场合之下表明心意,于是连忙上前呵斥道:“皇上息怒,沈朝渊你这混账东西,我看你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公主殿下也是你配觊觎的?” 沈朝渊不为所动,自动忽略了沈熠的话,对孝怀帝继续道:“臣知自己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配不上公主殿下。可情之一字本就没什么道理,自从爱上殿下的那一天起,臣就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臣从未奢求过陛下会允了臣的觊觎之心,所以臣已决定终身不娶,还请陛下万不可将姜怜赐予臣,至少给臣一个守可以护殿下的资格。” 此话一出,沈熠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连忙跪下声情并茂道:“陛下,臣有罪,只是臣的儿子在渊儿幼年时便战死沙场,渊儿的母亲也悲痛欲绝随之而去,只能臣一人抚养。但臣也是年纪大了,未能管束好这孩子,才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见孝怀帝有所动容,沈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认准了一件事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渊儿也是情根深种,情急之下方才说出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还望陛下能看在渊儿自幼无父无母的份上宽恕他一回,臣请陛下网开一面啊,陛下!” 孝怀帝看了一眼沈熠,此刻沈熠声泪俱下,就连自己死去的儿子儿媳都搬了出,这架势他不宽恕能行吗? 孝怀帝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沈老严重了,快快请起。” 无奈之下孝怀帝也只能看向卫沐池,万分纠结的询问道:“皇儿,这毕竟是你的婚姻大事,父皇不能替你做决定,此事还是,还是,……。” 孝怀帝似乎是无法再说下去,他叹了口气,不再看卫沐池。 卫沐池平静的看着眼前痛心疾首的帝王,想笑却笑不出来。 多么讽刺的画面,此刻的她拥有战神将军的痴情,拥有皇家的维护,更拥有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可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这个人她爱与不爱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沈氏唯一的血脉,也是曾经历代帝王都要除之而后快的权臣之后。 自宁德祖开国起,就出现了四大家族:云中沈氏、太阴姜氏、江陵谢氏和平阳陆氏,其中当属云中沈氏独大。 帝王之策——功高盖主即除之。 当年在反景建宁中,沈氏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沈氏就没有今日的宁国。所以宁德祖为安抚民心,彰显对沈氏一族的重视,专门为沈氏开创摄政王之位。一时之间,君臣佳话广为流传,可明眼人都知道,此举不过是明升暗降,实为夺权。 但沈氏根基深厚,又深得民心,即便如此也撼动不了沈氏的权利和地位。所以无奈之下,历代君王选择与姜氏和陆氏联合,共同抗衡沈氏。 即便沈氏毫无谋反之心。 而就在与沈氏抗衡的同时,姜氏与陆氏逐渐掌控兵权、权倾朝野,反倒顾此失彼。 时至今日,沈氏旁系在开国之时早已战死在沙场,而沈氏嫡系如今只剩沈朝渊这唯一的血脉。反观姜氏在历代皇帝的扶持下势力遍布朝野,到现在孝怀帝登基之后,已经完全无法与姜氏抗衡,皇权被架空,孝怀帝逐渐成为傀儡,直到卫沐池的出现,才出现一丝可能。 所以卫沐池一直都明白,姜氏独大,但沈氏虽无实权,可在百姓,在朝廷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只要沈氏嫡子对她有一丝一毫喜欢,那么她别无选择,即便是做妾。 因为她想要活着。 只见卫沐池缓缓走向沈朝渊,最终在沈朝渊身侧停下,她向孝怀帝重重的跪了下去,坚定的开口道:“其实儿臣早已对沈将军倾心,此生非沈将军不嫁,儿臣不孝,想求父皇恩典,成全儿臣与沈将军。” 闻言,沈朝渊呼吸一窒,指尖不自觉的轻颤,他抬眼看向她,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孝怀帝也猛然抬头看向卫沐池,满眼不可置信:“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真是气死朕了。” 卫沐池迎上孝怀帝的目光,淡然开口道:“女儿知道,还望父皇成全。” 孝怀帝踱步重新坐回了皇位,看起来十分颓废,貌似妥协的道:“哎,女大不中留啊。罢了,今日朕便将皇儿赐予你为妻,沈朝渊你要知道,这是朕唯一的女儿,你若敢欺负她,朕绝不饶你。” 沈朝渊看向卫沐池,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若不是清楚原因,卫沐池都要觉得他是真的爱慕她了。 “臣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殿下,若违誓言,臣愿遭受五雷轰顶之灾、永世不得超生。” 孝怀帝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冲几人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退下吧,容朕缓缓。” 可姜怜不甘心自己所求之事,最终却做了他人嫁衣,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哀求道:“陛下,求陛下恩典,臣女愿为侍妾,只求相伴于沈将军身侧。” 姜后也适时开口道:“陛下,虽然沈将军和永安情深意重,但是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依臣妾看,不如将臣妾的侄女也赐给沈将军。这样王府热闹些,一来怜儿能与永安作伴,二来也算是了却了怜儿的一生执念。” 孝怀帝心中虽然不悦,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有些迟疑的样子看向沈朝渊道:“这,沈爱卿你……。” 沈朝渊向卫沐池身边移了移,离姜怜更远了些,才开口道:“皇后娘娘千岁,臣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如今臣有颜儿在旁,余生足以,遂无法达成姜小姐所愿,望皇后娘娘成全。” 见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孝怀帝连忙打断:“沈爱卿有此心实属不易,做长辈的确实不该参与太多,此事就这样吧,朕也累了,皇后陪朕继续看歌舞可好?” 孝怀帝已经将话堵死,皇后虽有不甘,也不得不将顺着孝怀帝的话说下去:“是,陛下。” 一场闹剧过后,宴会上又开始歌舞升平。看着眼前的佳人、美景,卫沐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刻的她只想放纵一把一醉方休。 一杯酒接一杯酒下肚,纵使她酒量惊人,也不免有些醉意。 最后一杯酒喝完后,卫沐池向孝怀帝请了辞,提前离开了宴席。 出了德阳殿,卫沐池就遣散了身边侍从,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皇宫之中行走,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湖边。 卫沐池停下脚步,她站在湖边看着平静的湖面,四周静谧的仿佛能听到落叶的声音,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涌,或许能在此处长眠也不失为一种解脱,想到此处卫沐池忽然轻笑出声。 确实该笑,毕竟她怕是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 卫沐池就这样立于湖边,看着夕阳慢落,夜色已至。 “殿下。” 闻声,卫沐池回头望去,只见沈朝渊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卫沐池不知道他究竟看了她多久,或许是此前的醉意让她没有察觉到他,或许是沈朝渊正巧路过,不过不管哪种情况,对卫沐池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是静静地回望沈朝渊,没有回话。 沈朝渊缓缓走向卫沐池,在距离卫沐池身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他知道她在等他开口,于是顺着她的意思询问道:“臣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可是为了今日臣唐突求娶一事而烦心?” “沈将军这里并无旁人,不必拘谨。” 第5章 也不知这次又有几分真情在 卫沐池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别处继续道:“本宫站的有些久了,腿有些麻,不知将军是否介意扶本宫到旁边的凉亭处休息一下?” “臣自然不会介意,殿下慢些。” 沈朝渊含笑执起卫沐池的手,扶着卫沐池缓慢向凉亭走去。 卫沐池自顾自的在凉亭里坐下,毫不避讳的揉着腿说道:“本宫知道你的来意,如今姜氏独大,又与陆氏抗壑一气,可以说现在的宁国已是姜氏的天下了。相信沈将军也知道,其实在本宫出生的那一刻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城外的烟花在夜空中乍现,绚烂而耀眼,带着自由的味道,让卫沐池控制不住的向城墙外的烟花望去,语气也不觉的带了些许自嘲之意。 “毕竟整个帝都城的人都知晓永安公主爱慕沈将军,将军知,本宫也知。将军受命求取本宫,本宫也只能促成这桩婚事,除此之外再无他法,还望将军明白本宫的难处,所以今日父皇赐婚一事还望沈将军莫怪,不过,……。” 卫沐池顿了顿,看向沈朝渊继续道:“不过还有一事还望沈将军知晓,虽说将军今日所言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上策,但也有其他办法婉拒姜怜不是吗?” “不过事已至此,还望将军记得,既然大殿之上已经许下誓言,那么即便将军有爱慕之人,本宫也需要沈将军暂时忍痛割爱。当然本宫今日也承诺将军,若有朝一日此间事了,本宫绝不会拦着将军另寻所爱,这是本宫以长公主的身份对将军的承诺。” 沈朝渊的神色暗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沈朝渊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又带着几分克制的微笑,他想说他是真心想要娶她,可他清楚她想要的是一个有价值的沈氏嫡子,若是掺杂了感情,恐怕他们之间只会越来越远。 沉默良久,他才神色如常的抬起头重新看向她,仿佛刚才的痛意从未发生过。 沈朝渊语气轻松道,只是衣袖下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臣自是知晓,今日之后天下皆知臣与殿下两情相悦、情之所至,臣明白,殿下且放心,臣心中并无他人,也不会另寻所爱。” 见卫沐池皱眉,沈朝渊补充道:“至少在此间事了前不会。” 卫沐池这才向沈朝渊点头示意道:“既然如此本宫在此谢过将军,天色已晚,本宫是时候该回府了,还请将军自便。” 见卫沐池说完就要走,沈朝渊下意识叫住了她。 “殿下也说了天色已晚,不如让臣送殿下回府可好?殿下您可知两情相悦之人许久未见,本该多待在一起,百姓也乐得其见不是吗?” 卫沐池思索一瞬便回道:“如此也好,那就劳烦沈将军了。” 两人刚出赏花园,春桃和春杏就围了上来,春桃急忙走上前,声音中带着哭腔:“殿下怎么逛了这么久?吓死奴婢了,还好有将军陪殿下,要不然奴婢就是违抗命令也要进去找殿下。” 卫沐池揉了揉春桃的头道:“不许哭出来,本宫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和春杏坐本宫的马车回府,若寒今日凯旋而归,许久未见,本宫思念的紧,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春杏上前将哭哭啼啼的春桃拉了回来,回道:“殿下说的是,……。” 沈朝渊有些晃神,完全听不清卫沐池之后跟两个婢女说了什么,他记得上次她如此亲昵的唤着他的字的时候还是在两年前的秋天,那时他刚十六,就临危受命奔赴战场。 虽然他与她自幼相识,至今已相识八年,但却不见半点亲近,反而生疏至极。 他们初见之时她才不过八岁,他年长她两岁,即将进入舞勺之年。当今圣上有意为之,将她交予他看护,那时的她对他戒心慎重,如今亦是。 因而那年出征之时他从未想过她会来为他送行,不过就像卫沐池说过的那样整个帝都乃至盛京城都知道卫沐池爱慕沈朝渊,如此想来,她来送行也在情理之中。 沈朝渊记得那年他领兵刚出城门,就听到她在唤他。 他立刻勒马回望,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她站在城墙之上,一身素衣,泪眼朦胧。 卫沐池远远的望着他,气息有些不稳:“若寒哥哥,定要平安归来,颜儿就在帝都等你。” 那时他虽然心中欢喜,到最终只是回了一个好字,便策马启程,这一去就是两年之久。 如今她再次唤他小字,也不知道这次又有几分真情在,或许一丝真情也未曾有过。 “公子,公子?” 沈朝渊身边的侍从唤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只见两个婢女已经离开,卫沐池正向马车走去,他连忙跟了上去,隔着衣衫扶起卫沐池的手。 “夜里路滑,殿下慢些。” 卫沐池看了一眼沈朝渊,终是没有说什么,默许了他的动作。 片刻后两人乘着马车驶向公主府。 今日她心绪不宁,就多喝了几杯酒,刚走一段路卫沐池就有了些困意。 沈朝渊适时出声道:“殿下如果不介意,可小憩一会儿。” 不等卫沐池回话,便吩咐道:“驶慢些,稳一点。” 沈朝渊看向卫沐池继续道:“殿下可以休息了。” “嗯。” 卫沐池回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卫沐池辗转醒来,发现已经到了公主府,此刻她的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卫沐池将衣服还给沈朝渊道:“沈将军可是久等了?怎么没有叫醒本宫?” 沈朝渊看着她回道:“不久,见殿下睡得正熟,臣不忍打扰。” “沈将军有心了,本宫在此谢过将军。” 卫沐池说完便下了马车,春桃和春杏早就等在宫门外,见自家公主回来立刻上前服侍。 卫沐池无视沈朝渊的目光,径直走进府邸。 刚进公主府卫沐池就将怀中的信递给春桃,吩咐道:“明日一早就将这封信送到谢府,记得动静大一些。” 春桃道:“是。” 说完又对春杏吩咐道:“明日晌午再叫本宫起床,本宫明日穿那身素色便服即可,还有,明日本宫要去听雨阁品茶,你与卫四陪本宫一同前去。” 闻言,春杏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要知道卫四当年身受重伤,被卫沐池所救,此人虽年轻但却武功高强,自从被卫沐池所救便自此效忠于卫沐池。 卫四本无名,由于在江湖中武力排名第四,卫沐池便赐名卫四,平时卫四就住在公主府,卫沐池许他出入自由。这么多年来卫沐池从不会动用卫四,这还是卫沐池第一次动用卫四。 但不管心中多震惊,春杏也没露出半分情绪,只是回答道:“是。” 第二日卫沐池提早一会儿就到了听雨阁,她知道谢婉一定会来,不出所料,申时刚过,谢婉就到了。 谢婉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卫沐池对谢婉莞尔一笑道:“不必拘泥,婉儿快坐,尝尝这茶,我觉得甚是好喝呢。” 说着便对春杏招招手,春杏立刻带着谢婉带来的随从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人品茶。 谢婉听到卫沐池的自称,下意识多了些亲昵之感,她坐在卫沐池对面,喝了一口茶道:“此茶甚好,只是不知殿下有何事相商,不如坦诚相告。” 卫沐池收起笑容正色道:“婉儿果然聪慧,那我便直说了,如今佞臣当道,宁国社稷危在旦夕。广陵谢氏自开国以来,便一直都是忠志之士,都是我大宁的肱骨之臣。父皇如今势单力薄,难凭一己之力扳倒姜氏肃清朝野,还望婉儿转告谢伯父,还请谢伯父助父皇一臂之力,早日肃清朝野,还我大宁一个公正廉明的朝堂。” 沉默良久,谢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 “殿下知道的,我谢氏向来不问世事,只求安身立命。殿下如今这番言论足以让整个谢氏陷入朝堂的尔虞我诈之中,一旦做了选择,便再无法独善其身,殿下可是在威胁谢氏?” 卫沐池又添了一杯茶,看向谢婉道:“非也,正所谓唇亡齿寒,自从皇祖父即位以来,沈谢两氏逐渐没落,姜氏独大,想必如今谢伯父在朝堂之上也是举步维艰。何况我今日所送请帖声势浩大,我想婉儿既然来此赴约,谢伯父必是只晓的。加之那日中秋宴婉儿救我于水火,其实也表明了立场不是吗?故而即便谢氏不做选择,也难独善其身不是吗?如今我已与沈氏联姻,若再能有谢氏相助,想必为父皇肃清朝堂之日就不远了,故此,我还是那句话,希望婉儿能向伯父转达我的意思。” 见谢婉眉头紧皱,卫沐池笑了笑,话锋一转。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还请婉儿转告伯父不必现在回答我。七日后两年一度的百诗会也会在这里举行,若伯父想好了,婉儿可与阿淮共同来此诗会,到时共赏佳作。若伯父尚未想好,便可不来,我绝不会强求。” 第6章 男人才最懂男人 卫沐池直直的看向谢婉,认真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要说,那日我在中秋宴所言都是真心的,我确实早就听问婉儿琴艺一绝。正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我是真心想与婉儿相交,这无关其他,只关乎你我。” 闻言,谢婉才看向卫沐池道:“那日中秋宴,我所说之言也是发自内心,此事无论家父作何决定,谢婉愿与池儿成为至交好友。” 听到谢婉称呼的转变,卫沐池挑了挑眉,两人相视一笑便开始了其他的话题,春杏也适时带人进来服侍,晚膳过后两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谢婉起身回府,刚至谢府门口,谢淮便迎了上来。 “长姐,此番可还顺利?” 谢婉揉了一把谢淮的头发道:“不但顺利,还多了一位至交好友。” 谢淮瞪大了双眼,有些差异道:“长姐向来眼光极高,这是长姐第一个承认的朋友吧,看来这永安公主还是有几分魄力的。” 谢婉笑而不语,卫沐池何止是有几分魄力?身为女子,她却能在八岁入学堂,通过自身的努力证明女子毫不逊色于男子;身为公主,她却从不高高在上,反而心怀天下万民,将自身的利益放在后面。正可谓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她从无权无势,能从姜氏眼皮子底下走到今日,此人当为天下女子之榜样,能与之结交谢婉自是求之不得。 听雨阁内。 谢婉刚走卫四便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太监拎了进来。 “殿下。”卫四将手里的人扔在地上继续道:“此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图谋不轨,还请殿下指示。” 卫沐池没有回话,而是继续问道:“可有其他人?” 卫四道:“还有些许刺客欲暗杀谢小姐,按照殿下的意思,属下放走了一个回去报信,剩下的已经将他们一并处理了。不过看样子,属下以为或许是皇后的人派来的。” 卫四口中的些许说的轻松,可卫沐池知道定然人数不少,这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她笑了一声欣慰道:“做的好,不过那些刺客可不是皇后的人,那是东宫的人。只有本宫那头脑简单的哥哥才会想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嫁祸本宫,至于皇后,她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脑子可好使着呢。” 卫四了然继续道:“属下还有一事需禀明,殿下所经之处都布有眼线,应该是沈将军做的,所以属下便没有管。” “嗯。” 卫沐池挥了挥手,卫四便自觉地站到了一旁。 她走到小太监面前,垂眼扫过他开口道:“本宫记得你叫小夏子?” 卫沐池对卫四使了个眼神,卫四心领神会,走上前将小夏子嘴里的抹布拿了出来。 “殿下饶命啊殿下。” 得了说话的机会,小夏子连忙求饶,不断的扭动着被捆绑的身体,向卫沐池蠕动。 “殿下,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威胁奴才,如果奴才不这么做他会杀了奴才全家啊。公主殿下,奴才知错了,奴才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要养,奴才不能死啊,求公主殿下开恩,求公主殿下开恩。” 卫沐池随手拿起桌上的匕首,在小夏子面前缓缓的蹲了下去,匕首在小夏子的喉咙前来回扫过,小夏子听见卫沐池低声笑了两声,身体僵硬了一瞬,浑身冰冷,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可怎么办呢?本宫最讨厌背叛了,你入府时间也不短了,应该还记得上一个背叛本宫的人的下场吧。” 闻言,小夏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他当然记得,在公主府服侍过的老人都不会忘记。那时卫沐池刚拥有自己的府邸,没人会把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公主当回事,何况姜氏厌恶卫沐池人人皆知,所以就有人见利忘义,出卖了卫沐池。 那时,卫沐池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人绑在柱子上,叫了所有下人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杀鸡一样,锋利的刀刃划过那人的脖颈,让那人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流干。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人最后的眼神,从恐惧到愤恨、不甘、绝望最后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人死后,卫沐池却只是轻松道:“死的还是太简单了,真遗憾呢,下次本宫应该换个法子。哦对了,本宫心地纯良,不忍亲人分离,一家人嘛!就该团聚,春杏你差人去办一下。” 说完又看向众人继续道:“今日之事本宫不想再次发生,也不想听见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本宫的府邸。若有就不止这次这么简单了,当然有人再犯也无所谓,正好本宫缺人练手。” 想起这一幕,又看到面前似笑非笑的卫沐池,当初她也是这么笑的,笑得很甜,但眼神却冰冷无比,小夏子一下慌了,竟吓得尿了出来。 卫沐池皱眉退后一步,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本宫给你一次机会,回去跟太子怎么交代,还需要本宫教吗?” 小夏子连忙道:“不用不用,奴才知道怎么做,谢殿下开恩。” 卫沐池不再看他,快速离开房间,春杏见状连忙跟上。 卫四将匕首扔在小夏子面前道:“殿下是不会放过背叛者的,你若做的好,殿下承诺会照看你的家人,也会让你走的痛快些。” 卫四说完便向卫沐池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小夏子用匕首割开绳索时早已泪流满面,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回到了家。 老妇人眼睛瞎了,听觉和嗅觉倒是格外灵敏,听到院中传来脚步声,老妇人连忙问道:“谁?是夏儿吗?” 小夏子抹了把脸,快跑了两步,急忙扶住年迈的母亲,埋怨道:“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老妇人道:“娘太久没见你,你突然回来,娘开心。” 小夏子忍着哭腔,装作一副高兴的语气道:“娘,儿子今日破例被皇上提拔,要远赴幽州任职,但是幽州路远无法带娘一同赴任,所以今日陛下特许儿子回家看望娘。”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欣慰道:“我儿有出息了,娘开心,幽州好啊,娘年纪大了,不去就不去了。我儿定要当好官,不要辜负陛下的信任,等你到了幽州,再找个贤惠的媳妇儿,生儿育女,为娘也就知足了。” 小夏子哽咽道:“好,都听娘的。“ 小夏子和老夫人开开心心的吃了最后一顿晚饭,简单洗漱后便赶向东宫。 东宫内。 一群貌美的妙龄女子正在大殿之上东躲西藏。 “美人儿~,藏好了吗?本宫要来抓你们了。” 卫长启的双眼蒙着黑色丝带,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准备抓人。 “殿下~,我在这着。” “殿下~,别只抓姐姐啊,来抓我啊~。” “殿下~。” …… 女子们不加掩饰的勾引着卫长启,话语间夹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听得卫长启心猿意马、小鹿乱撞。 不一会儿,在卫长启的‘努力下’就抓到了一个:“美人儿,总算抓到你了,今夜可要好好服侍本宫,要不然……。” 卫长启迫不及待的摘下丝带,正想看看是哪位美人落入了他的手里,却不料美人儿没抓住,手中不知何时抓住了一个彪形大汉,吓得卫长启话还没说完就急忙甩开了他的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彪形大汉﹒李阳见状急忙跪了下去:“殿下息怒,属下罪该万死,殿下交代交代的任务未能完成,还,还折了不少兄弟。” 本来好事被打断就很让人恼火,再听到李阳说行动失败了,卫长启简直要被气死了。 卫长启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向李阳砸去,怒骂道:“你这个废物,扰了本宫的雅兴不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本宫要你何用?” 康公公见状,连忙将女子们都带了出去,生怕触了这尊活阎王的霉头。 李阳不敢躲闪,任由酒杯砸在自己的额头上,他顾不上额头肆流的鲜血,连忙解释道:“回殿下,实在不是属下无能,而是沈将军的人在暗中保护,那人武功高强,又是偷袭,属下这才失了手。” “沈朝渊?” 卫长启习惯性的眯起双眼,抬手示意李阳起来。 “沈朝渊为什么要保护谢婉?你可能确定他是沈朝渊的人?” 李阳道:“属下确定,这一路上都有沈将军的人,属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结果却没想到还有高手在,那人的一招一式都不是我大宁军中所用的招式,想必是江湖中人,而且……。” 李阳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属下之所以能确定那人是沈将军的人,就是因为属下在与那人过招时看见了那人所用武器,就是沈氏独有的云铁打造的武器,除了沈氏旁人不可能得到。所以那人必然是沈将军的人,至于为何他要保护谢婉,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卫长启想到了什么,他猥琐的笑了笑。 “有意思,看来传言皆是虚妄,什么高岭之花,都是扯淡。本宫看沈朝渊也不过如此,毕竟也是男人嘛,男人才最懂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