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喜欢星星一样喜欢你》 第1章 第 1 章 今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真是个自杀的坏天气。 江清逾一只脚跨出天台栏杆,空洞的眼睛木然地俯视楼下。 雨点无情地砸在眼睛,鼻梁,嘴唇,雷声伴随着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天地,映得盛乐星一张脸愈发惨白。 单薄的身体在风雨中危如累卵,随时都有倒下去摔死的可能。 江清逾仰起头闭上眼睛,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惊醒了准备跳楼的少年。 “哎操!”江清逾睁开双眼,差点一脚踩空掉下楼。 扶着栏杆的手微微颤抖,江清逾有些腿软,抬了两次脚才从栏杆上翻过去。他倚靠在栏杆轻喘,神情平静,但伫立的双腿却有一丝压不住的微颤。 还没等他匀过气,脑子里忽然塞进来一大堆记忆。 盛乐星,十六岁,性格孤僻,胆小怕事,是一中欺凌的对象。自从父母离时后,盛乐星就一直寄人篱下,倚靠叔叔婶婶生活。 叔叔家育有一儿一女,盛乐星力所能及地照顾他们,帮弟弟妹妹刷牙洗脸梳头,乃讨不了一星半点的好。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婶婶骂他是赔钱货,生活上严重亏待他,盛乐星经常饱一顿饿两顿。 叔叔婶婶的诅骂加上同学们日复一日的欺凌,盛乐星万念俱灰,选择了跳楼自杀。 江清逾站在教学楼楼顶,麻木地看着手腕上深浅不一的划痕和小腿脚腕上新旧交替的烟头烫伤,摇头叹息。 太险了,晚来一分钟,他又得死一次。 经历了猝死和自杀,江清逾感觉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雨势汹涌,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欢,让沉闷的心情得以释放。 江清逾抹了把脸,将湿发撩在脑后,露出眼角破了皮的细小伤口。包裹在校服里面的身体伤痕累累,江清逾用了五分钟,接受了自己重生到他人身上的事实。 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江清逾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楼顶。 “哎操!” 天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站在那里,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格外吓人。 江清逾被吓得不轻,他拧眉大步走过去,驻足在几人前面。 “说了他不敢死,怂货。”有人轻蔑笑出声。 “江清逾,我们走吧。”那人继续嘴碎:“他要真想跳楼,就不会站在那里等我们上来。” 江清逾微愣,他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在跟他说话。走进了仔细瞧,最靠前的男生表情平静,像是感应不到江清逾的目光,语气淡漠道:“别看了,走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清逾簌然伸手去抓男生胳膊,另一只手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对准男生的脸一照,稚嫩清冷的脸映入眼帘,这是十六岁的江清逾。 “盛乐星,松手。”江清逾面无表情看着他。 “盛乐星?”盛乐星轻声呢喃:“是,不好意思。” 松开抓着江清逾胳膊的手,盛乐星好脾气笑了笑:“谢谢。” 谢什么盛乐星也没说,江清逾心里清楚。 “江清逾,跟他说什么废话。”同伴嫌弃地瞥盛乐星一眼:“也不怕脏了你的眼。” “陈子雷,少说两句。”江清逾拧着眉不赞同。 陈子雷摸了摸鼻子,含糊道:“行了,我不说,可以走了吗?” 江清逾点点头,带着两个跟班下楼离开。 盛乐星把手搭在扶手上往下看,十六岁的江清逾不懂藏拙,天资聪颖,却性情冷漠,独来独往,身边除了陈子雷,许佳豪两个朋友,谁也近不了身。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高二正是低谷期的时候,奶奶病重,家里没有治病买药的钱,所有压力和开支基本都靠江清逾。他一边兼职打工照顾奶奶,一边勤奋学习。 生活几乎压垮了他,也磨灭了孩子心性。 盛乐星叹了口气,少年时期的他何尝不是可怜人,倒与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同病相怜。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叔叔家,意料之中被锁在了门外。 狭窄的走廊里堆放着各种杂物,裂成蜘蛛网形状的窗户与泛黄潮湿的墙壁无一不在显示着叔叔家贫穷的困境。 江清逾浑身湿透了,过长的刘海遮住好看的眉眼,他轻啧一声,抬手将门敲得哐哐作响。 “谁啊!” 里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盛乐星情绪稳定,大声道:“是我,盛乐星。” “怎么不死外面!” 婶婶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鬼混完了回来做什么?” 盛乐星倚靠在墙壁上,淡声道:“放学了,回来睡觉。” 婶婶又嘀咕了几句,盛乐星没听清,两分钟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婶婶怒气未散的脸出现在眼前。 盛乐星站直身体:“婶婶。” 婶婶没理他,转身进了屋,盛乐星赶紧跟上, 叔叔在客厅辅导表妹写作业,盛乐星弯腰在鞋柜里找了一双干净拖鞋准备换上,婶婶忽然回头夺走他手里的棉拖鞋。 “这是你表弟的。”婶婶把鞋放回原处:“你穿那穿橘色的。” 盛乐星不疑有她,从鞋柜底下看到了那双已经脱胶的破洞棉鞋。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表弟穿烂了扔掉原身又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鞋子。 “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你就将就一下罢。”婶婶说。 盛乐星冷漠的看着婶婶,婶婶眼睛一瞪,大声道:“爱穿不穿,惯的你。”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叔叔嫌吵,皱眉吼了一声。 “吼什么吼!你也就有点窝里横的本事!”婶婶无差别攻击。 “你冲我横哪样?吃火药了是吧?我没本事,你吃什么喝什么!家里的开支费用是谁在承担!你想过没有!”叔叔脾气也上来了。 “要死啊你,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孩子孩子养不起,一个月三千你是怎么敢把你哥的孩子领回来的!儿子一个月学费多少,补课的钱你也拿不出,哪里还有闲钱添置家物!” 盛乐星充耳不闻,掠过破棉拖鞋,拿起最上层的新鞋子穿上,然后径直走向厨房。 炉灶上炖着排骨汤,盛乐星饿了一晚,闻着香味肚子就咕噜咕噜作响。打开锅盖盛了一碗,还没等他开吃,正在吵架的婶婶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走了他捧着的碗。 “饿死鬼投胎啊!买菜不要钱吗?一天天就知道吃,伙食费交了吗?供你读书还要包你吃住是吧!” 盛乐星抿了抿唇,营养不足的他看起来还没表弟大,瘦瘦矮矮的,不像一个高中生,反而像是初中生。 “妈,你吵死了!”一直窝在房间打游戏的表弟冲出来,指着盛乐星就骂:“吃什么吃,这是你家吗?你天天住在我家也好意思吃饭,拖油瓶,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 婶婶也吼:“作业写完了吗你就发牢骚,给我滚房间去!” 盛乐星壳里的灵魂二十八岁,却也受不了这一家子自怨自艾的心理。 “说够了吗?” 盛乐星进屋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出声,语气冷冰冰的。 婶婶跟表弟同时愣住,盛乐星面无表情拿走婶婶护着的汤碗,淡然自若地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啃排骨。 母子俩看得有一瞬间迷茫,等他们回过神来,盛乐星已经把碗放回水槽,抬手一抹嘴,礼貌道:“麻烦让让。” 表弟下意识侧过身,给盛乐星让出位置。 盛乐星颔首:“谢谢。” 他现在急需回到房间好好洗个热水澡,不然再耗下去,他明天必定会感冒。 站在客厅环视一圈,盛乐星发现这个屋子只有三个房间,叔叔婶婶占一间,剩下的两间肯定是表弟表妹的。 “请问。”盛乐星温和道:“我的房间在哪?” 叔叔婶婶脸色一变,尚未说话,就被气得不轻的表弟指着阳台道:“那里,你的狗窝!” 盛乐星实在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房间,落足之地就是一个不能遮风挡雨的狭小阳台。 推开玻璃门走出去,一阵夹带雨丝的冷风扑面而来。堆满杂物的阳台角落,一张木板铺成的床早已被暴雨淋湿,装衣服的编织袋被翻得乱七八糟,挡雨板被人暴力拆下来扔到一边,只消一眼,不难猜出这是谁的杰作。 盛乐星退回客厅,平静道:“没法睡。” 表弟冷笑:“谁管你。” 盛乐星淡淡睨表弟一眼,明目张胆走进表弟房间,丢下句“今晚我睡这里”,便嘭地一声关上门。 门外表弟和婶婶嘴里飙出不堪入耳的脏话,盛乐星选择性失听,打开衣柜找出一件干净衣物,在表弟自带的独立浴室洗完澡。 他从湿衣服里取出手机与身份证,然后躺在干燥温暖的床上盖好被子,安心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盛乐星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 05:38分。 叔叔婶婶还没起,盛乐星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趁其他人都还没醒时,带上身上仅有的两百块钱和手机身份证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盛乐星在江清逾家门口徘徊良久,隔着低矮的院墙垫着脚往里看,江清逾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轮椅上,又进屋拿了一条毯子盖她在腿上,弯腰低语了几句,逗得老奶奶眉开眼笑。 盛乐星看得眼眶湿润,他已经很久没见阿婆了。记忆里的阿婆慈眉善目,脸上总是挂着笑,因为怕耽误他的学业,隐瞒病因,导致病情加重,等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 阿婆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听江清逾说话,盛乐星躲在墙外,窥视这不属于自己的温存。 盛乐星看得入迷,直至江清逾忽然起身,冷冷地朝他躲藏的方向一瞥。 被发现了。 盛乐星半点不慌,双手揣在兜里低下头盯着墙角的青苔数秒。 他数到七,江清逾推门走了出来。 盛乐星抬起头故作惊讶道:“好巧啊。” 江清逾蹙眉看着他:“找我有事?” “什么话啊。”盛乐星说:“我就单纯路过。” 江清逾冷声道:“别跟着我。” 盛乐星仰头望了会儿天,随口道:“去学校吗?” 江清逾沉默片刻,说:“去。” 两人结伴同行,对于昨晚盛乐星跳楼自杀未遂的事只字未提。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校门,路过的学生纷纷投以怪异的目光。 盛乐星视若罔闻,新奇地打量这所他十二年前呆过的母校。 江清逾忽略东张西望的盛乐星,步入高二四班,盛乐星紧跟其后,想也不想跟了进去。 走在最前面的江清逾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盛乐星不解,疑惑道:“怎么了?” “我说了,别跟着我。”江清逾语气出奇的冷漠。 “啊……”盛乐星眼神清澈:“我也是四班的……” 脑子里忽然涌现出“盛乐星”的个人资料,盛乐星不露声色退出教室门,笑容温和:“不欢迎就算了,江清逾,放学见。” 差点忘了,盛乐星和江清逾不同班,他的班级在隔壁的高二三班。 只是他还没等他走进教室,迎面飞来一个水杯,擦着他的耳朵砸在了身后的围墙护栏上面。 “哟,不好意思。” 讲台上,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留着寸头的男生笑得又皮又贱。 盛乐星抬手揉了揉耳尖,若无其事回到班级,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心安理得坐了上去。 屁股刚碰到椅子,盛乐星就觉得一阵刺痛,像是有针扎进皮肉,疼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人不禁皱眉。 同学们在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是觉得他拧眉的动作很可笑,大家不约而同爆笑出声,甚至还有人问他爽不爽。 这群破小孩。 盛乐星捏紧拳头,忍了几秒,随即笑了起来。 “疯了吧,居然还笑得出来。”之前朝他扔水杯的寸头男鄙夷了一句。 “神经病啊。”前排的同学嫌弃得捏着鼻子,躲盛乐星远远的:“该不会是在外面鬼混完染上病了吧?” “你还别说,有这个可能。” “早说了他是同性恋,贱得很。”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盛乐星钉在耻辱之上。 盛乐星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噙笑看他们如跳梁小丑。 他就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都欠他一个解释。 有人受不了他的眼神,烦躁地推了一下桌子,桌脚刮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盛乐星右眼皮一直跳,脑子里嗡嗡嗡的,垂在身侧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里那股排斥他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害怕被打,也害怕受伤害。 “发病了发病了!”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大家如鸟兽散,默契地退了两步,远远盯着盛乐星。 盛乐星咬紧牙关,T恤贴在后背上已经湿了一片。 操,这是“盛乐星”内心的恐惧,他似惊弓之鸟,受不得一点刺激,被同学们欺凌已然成了家常便饭,也形成了他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盛乐星压制住想逃离学校的想法,指关节抵着眉心狠狠压下畏怯,再次抬眸时,眼里一片清明,思虑清晰,理智尚存。 一个不明物体朝盛乐星砸过来,盛乐星头往后仰,躲开了扔过来的黑板擦。 盛乐星扶着书桌站起身,胸腔在打鼓,左边太阳穴突突涨疼。 他还是受了“盛乐星”情绪影响。 “盛乐星……你流血了……”学习委员的座位就和盛乐星隔了个过道,眼尖地看清盛乐星椅子上的血。 盛乐星当然知道自己流血了,拜这些同学所赐,他的身上又添了新伤口。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盛乐星深吸一口气,淡定地回头看正在流血的臀部。除此之外,椅子上还多了两颗被胶带粘着的图钉,盛乐星把图钉抠下来夹在指尖,看着这群把他当洪水野兽的同学。 “谁干的?”盛乐星问的心平气和。 没人理他,或许说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盛乐星不问了,也没笑,他把图钉扔桌子上面,云淡风轻转过身,猛地抓起椅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恶狠狠朝看戏的祖国花朵砸去。 “嘭!” 同学们惊慌跑开,椅子不偏不倚砸在黑板上,形成一个凹陷。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被盛乐星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懵,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盛乐星。 盛乐星疯了,居然敢反抗了。 这是所有人的心理,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盛乐星列入神经病名单,当瘟神一样避而不近。 盛乐星同桌小心翼翼般起自己的桌椅板凳,和旁边的学习委员挤在一起。 老师踩着点进来,学生们或站或坐,无一不在显示今天的异常。 太安静了,这是老师进来的第一反应,讲台上躺着一把瘸腿椅子,黑板损坏,一向孤僻又懦弱的透明人肆无忌惮得站在人群中。 “怎么回事?”老师把教案往桌上一拍,语气严厉:“无法无天了是吧?都给我回到座位上去!” 班里一片嘈杂,很快又恢复宁静。唯独盛乐星孤单单地站在那里,与班级里乖巧懂事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盛乐星,你为什么不坐?”老师忍着脾气问他。 盛乐星诚实道:“老师,我没凳子。” 老师皱眉:“你的凳子呢?” 盛乐星说:“搁你脚边挨着。” 老师面色一黑:“黑板也是你砸的?” 盛乐星刚想说是,刚吓懵的同学们争先恐后告状。 “老师,盛乐星不止砸黑板,他还把图钉偷偷粘在我椅子上,害我受伤。” “老师,我让盛乐星交作业,他不写就算了,还把试卷给撕了。” “老师,盛乐星趁我不注意,把我书包里的两百块钱偷了。” “老师……” 诸如此类的告状,分不清黑白颠倒的老师似乎完全信了。 “盛乐星,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老师问。 盛乐星不答反问:“老师相信了不是吗?” “盛乐星!”老师怒了:“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盛乐星冷静回答:“不是。” “把张斐的两百块还给他!” 盛乐星目光冷下来:“我说了不是。” “好好好。”老师点点头:“老师的话不管用,让父母来管教你好了。” 盛乐星发现自己很生气,不是被冤枉的气,而是为那个被生活所逼而自杀的少年生气。 挺不值的,为了这群辣鸡而放弃生命。 “我父母在底下。”盛乐星说:“老师给他们打电话好了。” 盛乐星被气得不轻的老师赶出教室,他也没老老实实罚站,直接出了校门,去了江清逾家。 阿婆身体不好,腿脚不便,如果江清逾打工没时间回来,就由附近的邻居帮忙照顾。 盛乐星用仅有的两百块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和南瓜小米。他拎着塑料袋,熟门熟路走进屋,把菜放在案板上,然后去卧室看了一眼阿婆。 阿婆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听见外面传来动静,以为是江清逾回来了。 “清逾?”阿婆艰难地撑起身体,往门外张望:“是你吗?” 盛乐星站在门口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我阿婆。” “清逾不开心吗。”阿婆温和道:“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儿。”盛乐星鼻音很重:“同学们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阿婆呢喃两句,又睡了过去。 盛乐星去厨房把鱼杀了,南瓜削皮切成小块与小米一起熬炖。阿婆吃不了重油重盐的饭菜,他就用紫苏炖鱼汤,鲜美清淡。 江清逾放学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厨房里的盛乐星端着菜出来,他忽然警醒,家里进了贼。 “回来啦。”盛乐星抬眸扫江清逾一眼,又匆匆跑进厨房盛粥。 “你怎么会在我家?”江清逾紧盯着盛乐星背影,有种熟悉的诡异感。 “我来给阿婆做饭。”盛乐星头也不回道:“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快洗手,准备吃饭。” 江清逾:“……” “发什么呆。”盛乐星舀了两碗粥,理直气壮指使江清逾:“快过来帮我端碗。” 第3章 第 3 章 阿婆是第一次见江清逾带同学回家,不止留他吃饭,说话也自然娴熟。 盛乐星一个劲儿给阿婆夹菜,惹得江清逾与阿婆一头雾水,奇怪这个长相清秀瘦瘦小小的男孩怎么如此热情。 “星星也吃。”阿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看这孩子,多乖,跟清逾一样,懂事。” 盛乐星嘿嘿一笑,扒拉两口粥,一抹嘴就说自己吃饱了。 “吃这么点?”江清逾抬头看他:“难怪长得矮小。” 盛乐星一噎:“我是胃小。” 他确实是吃饱了,盛乐星长期吃不饱,饿久了就把胃缩小,偶然而吃太多还会引起反胃想吐。 “阿婆,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就先回家一趟。”盛乐星摸了摸裤兜里所剩无几的零钱,琢磨着下午找点事做赚钱。 江清逾放下筷子,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盛乐星奇怪地看江清逾一眼,也没拒绝,跟他一起走出院子。 离了阿婆视线,江清逾说话直白很多:“以后不要来我家。” 江清逾说:“我不喜欢欠人情。” “哦。”盛乐星点点头:“知道了。” “那可以加个微信吗?”盛乐星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 江清逾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扫码。 盛乐星通过江清逾的好友申请,洒脱一摆手:“我先走了,明天见。” 江清逾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盛乐星似乎喜欢说“下次见”,仿佛说了就能实现一样。 盛乐星下午没回学校,而是找了一家黑网吧,开了一台机子上网找活干。作为一名高级经理,口译是必备技能,他根据自己的情况,接了一家急需翻译的公司。人事对他进行了考核,盛乐星顺利通过,人事就把要翻译的资料用文件发了一部分给他。 他的薪资是千字付费,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打钱。 盛乐星时间不多,混杂了大量英语医学专用词和法语的资料得花费不少精力。他一边查一边标注,等电脑上方弹出余额不足,并建议充值时,盛乐星看了看时间,惊觉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资料还有小半没完成,盛乐星伸了个懒腰,探出个身体去戳正在打游戏的混混。 “做什么!”混混握着鼠标的手没动,偏过头瞪他:“找死是吧?” 盛乐星和蔼可亲道:“想赚钱吗?想暴富吗?只要你开口,我立马带你赚钱。” “有病。”混混不理他,继续投入游戏大战四方。 盛乐星锲而不舍,继续戳他胳膊。 混混怒了,唰地站起身来,指着他道:“再戳我一下,我弄死你!” “别生气啦。”盛乐星说:“你借我二十块钱,我还你五十,怎么样?” 混混指着他半响:“真的有病……” “拜托。”盛乐星双手合十,做了个求救的动作。 “二十返五十?”混混不爽,但有钱不赚是傻子。 “嗯呐。”盛乐星说:“假一赔十。” “行。”混混从脏兮兮的裤子里摸出两张十块递给他:“记得还我,我会一直盯着你,永远。” 盛乐星接过钱,笑得灿烂:“谢谢,十二点之前一定还你。” 混混一心二用,边玩手机边监视盛乐星。盛乐星年龄不大,坐在乌烟瘴气的网吧工作有种成功人士特有的精英气质。 盛乐星窝在椅子里一坐就是一晚,等他把所有翻译出来的资料发给人事时,刚好十一点半。对方打钱很快,盛乐星收到到账短信,看着上面有零有整的余额,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揉捏烧干的大脑。 为了以后的经济问题,盛乐星主动提出可以长期合作,互惠互利。 对方欣然接受,毕竟盛乐星的工作能力摆在那里,效率高,执行能力强。 “你还有半个小时。”混混斜着眼提醒他。 “知道。”盛乐星懒洋洋道:“收款码给我,现在转给你。” 混混顿时来了精神,赶紧从椅子缝里抠出手机,打开收款码放在他面前。 盛乐星信守承偌给他转过去五十,混混欣喜不已,一副好哥们的态度:“谢了啊,下次还有需要记得找我哦。” “OK。”盛乐星笑了起来:“保证找你。” 从烟雾缭绕的网吧出来,盛乐星呼了口新鲜空气,揉了把咕噜作响的肚子,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网吧对面就有一家常德牛肉粉,盛乐星径直过去,推开玻璃门点了一碗麻辣牛肉面填满肚子。 再次回到叔叔家,他跟昨晚一样被锁在门外。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了往日的争吵和埋怨。 盛乐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没打扰他们,独自寻了个小旅馆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起来,盛乐星站在浴室检查昨天被图钉扎伤的部位,因为伤口不深,早已结痂,两个针眼大小的红点宛如毒蛇咬过的牙印。 重新穿好裤子,盛乐星动身去学校上课。教室里一如既往喧嚷,盛乐星光明正大走进去,引起了不少同学注意。 “哟,我们盛姑娘回来啦。” “昨儿挺威风啦,盛姑娘会逃课哦。” 阴阳怪气的话此起彼伏,盛乐星平心静气来到最后一排,他的书桌还在,桌底下空荡荡的,是了,椅子被他发脾气扔了。 盛乐星对三班的同学没有丝毫好感,既然已经得罪了老师,估计他在这个班级呆不长久。 “盛乐星,偷我的两百块钱什么时候还。”李向涛恬不知耻地朝他伸手:“别说我故意诬陷你,你翻我书包时,大伙儿可都看见了。” 盛乐星坐在书桌上,抱臂看着他,淡漠道:“哦?都有谁看见了,说来我听听?” 李向涛冷笑一声:“杨峰,钟轩,方蕾,他们可都瞧见了。” “是吗?”盛乐星恍然大悟:“原来昨晚在学校门口抢我钱的是你们。”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平时你们摸我就算了,怎么还明目张胆抢我钱呢?”盛乐星语气委屈,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少诬陷我!”李向涛脸色通红:“你昨天根本就没来上课!” 盛乐星歪头疑惑道:“我人都不在学校,又是怎么偷你钱的?你很自相矛盾哎。” “你!”李向涛忽然哑口无言。 盛乐星笑眯眯道:“你们摸我的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是……” 他沉着脸道:“再让我听见你们胡说八道,我会亲自动手教你们重新做人。” “别想着我还跟以前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是孤僻,但不傻,谁敢欺负我,我就以牙还牙。” “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们可以试试看。” 一番威胁的话说完,盛乐星懒得看他们脸色,从桌子上跳下来,出了教室直接往校长办公室走。 上课铃声响了,身边同学急匆匆跑进教室,盛乐星不受干扰,在行政楼五楼办公室驻足,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请进。” 盛乐星推门而入,校长坐在办公椅上抬头看过来。 “这个时间已经上课了。”校长皱眉道:“你找我有事?” “校长你好。”盛乐星两只手捏着衣角,声音很轻:“校长,我想申请转班。”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盛乐星:“高二三班。” “为什么想转班?”校长问:“你的理由是什么?” “学习氛围不好,影响我学习。” 校长:“……还有呢?” “跟同学们相处不来,影响我学习。高二了,我得把重心放在学习上面,考个好学校。” 校长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你家长同意了?” 盛乐星点头:“同意了。” “行。”校长说:“你先去申请转班手续,我会处理。” “谢谢校长。”盛乐星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哎,等等。”校长忽然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盛乐星停下脚步,认真道:“盛乐星。” “行,我记住了。” 盛乐星没立马回教室,他去小超市买了盒酸奶边喝边往厕所方向走。 江清逾洗完手从厕所出来,跟从拐角处出现的盛乐星撞了个满怀。 盛乐星一时没设防,握在手里的酸奶撒了出大半,额头磕在江清逾下巴上,两人同时后退一步,一个捂下巴,一个捂头。 “你怎么在这里?”盛乐星放下手,诧异地望着江清逾。 江清逾下巴磕红了一块,他啧了一声,反问:“你不在教室,跑一楼厕所做什么?” “撒尿啊。”盛乐星说:“不然还能是吃饭啊。” 江清逾:“……” “我还有事儿,你慢慢撒吧。”江清逾并不想多聊,绕过他就想走。 “哎,等等。”盛乐星抓着他胳膊,问他:“我转你班上去怎么样?” 江清逾费解地看向他:“这个时候转班?” “嗯呐。”盛乐星说:“想离你近点。” 江清逾只觉得他有病,敷衍道:“随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盛乐星愉快地笑了起来:“我要做你同桌。” 江清逾似乎很赶时间,随口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 盛乐星对江清逾有着不可名状的亲近和依赖,溺爱自己是本能,盛乐星就想离年少的他近一点,对他好一点,弥补年幼时缺失的经济困难和情感伤害。 早读课过后,盛乐星拎着讲台上备用的凳子坐回座位上。今天没有乱七八糟的图钉或胶水出现在上面,耳边也难得清净许多,无事发生地度过一天。 三班的同学都避盛乐星如蛇蝎,盛乐星在他们眼里宛如变了一个人,之前懦弱胆小的透明人多了几分胆魄和勇气。 他不再沉默寡言,亮出尖锐的倒刺,扎得他们不敢轻易触碰。 盛乐星很满意现在目前的状况,在转班手续未下来时,他不介意和他们多当几天同班同学。 只要人不犯他,他定不主动找茬。 可当他打定主意做个乖巧安静的学生时,一个他从没关注过的男生在校门口拦住了他,嘴里神经叨叨念着什么,盛乐星听不太清,但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盛乐星”被同学们霸凌的重要原因。 第4章 第 4 章 关想是在班里比盛乐星还没存在感的男生,留着过耳的短发,时常低着头,那张藏在镜框后面的眼睛如瘾君子般死死盯着盛乐星。 盛乐星微微蹙眉,他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偏执。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盛乐星,你变了。”李想神经质地啃食指甲:“他们都不敢欺负你了对不对?” “我不是故意不帮你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变了也好,你怎样我都喜欢。” “不不不,不对,我们得藏好,不能让人发现我是同性恋。”李想阴沉沉笑出声:“你才是同性恋,我不是,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我们是朋友,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盛乐星听得厌烦,他算是明白了。李想是“盛乐星”初中时最重要的朋友,两人互相帮衬,度过了困难时期,考到同一所高中,做了同桌,每天形影不离,关系亲密。 李想性格偏激,对“盛乐星”产生好感之后,不顾他人的异样目光,道德绑架“盛乐星”,想把关系从朋友变成恋人。 “盛乐星”明确拒绝过他,奈何李想死缠烂打,引起了同学们的好奇心。 很快,班里传出“盛乐星”和李想是同性恋在搞对象的谣言,他们对同性恋厌恶至极,刚开始只是嘴碎两句,时间长了,就非打即骂,心里怎么爽快怎么来。 李想自尊心受挫,当即与“盛乐星”撇清关系,说是“盛乐星”纠缠的他,他不是同性恋,只是太过相信“盛乐星”,把他当朋友罢了。 “盛乐星”顿时成了班里的破鞋,尽管他解释过他不是同性恋,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反而变本加厉,每每放学都会把他拖去厕所一顿毒打。 叔叔婶婶的苛刻,朋友的背叛,同学们无止境的欺辱,老师的不作为,成功压垮了举步艰难的“盛乐星”。 盛乐星实在反感李想,装得一副柔弱,其实骨子里贱得很。不想被同学欺负,也不敢出面帮“盛乐星”解释。 纯粹的傻逼东西。 盛乐星都懒得搭理他,语气嫌弃:“好狗不挡道。” 李想涨红着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以前那么乖,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滚。”盛乐星冷声道:“别逼我扇你。” 李想浑身开始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本身就有毛病。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盛乐星不想当动物园的猴子给人观考,转身欲要离开,猝然发现江清逾站在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盛乐星对自己包容性强,他不脑江清逾偷听他和李想说话,坦然自若道:“回家?” 江清逾嗯了一声,想了想提议道:“一起?” 盛乐星眉梢微挑,同意了:“行啊。” 无视正在发病的李想,他们并肩前行,一起站在公交站等车。 盛乐星懒洋洋地盯着公交站牌看了会儿,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江清逾不明所以,回头睨他。 盛乐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好笑道:“你是怕我被欺负,特意替我解围吗?” 江清逾转过头,耳尖微微泛红:“不是。” 盛乐星不语,只一昧地笑。 江清逾还算镇定,到底是十六岁的少年,藏不住心事,却能控制情绪。 盛乐星低下头忍笑:“谢谢啊。” 公交车来了,盛乐星不着急上车,把手搭在江清逾肩膀上,一副好哥们的口吻:“走,哥哥请你喝奶茶。” 江清逾想拒绝,盛乐星使着巧劲儿半楼半抱的将人拖走。 其实盛乐星对奶茶不感冒,他估计江清逾也一样,但来都来了,不买一杯说不过去。 江清逾晚上还要去打工,盛乐星咬着奶茶吸管,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 “什么工作啊?”盛乐星问:“几点结束?” 江清逾心存疑惑,反问道:“你想去?” “可以去吗?”盛乐星略微惊讶。 “不可以。”江清逾抿了抿唇:“你早点回家吧。” “哦。” 盛乐星低垂着脑袋,整个人怏怏不乐。 “你是不是……”江清逾到底不忍心,斟酌道:“跟家里人关系不好?” “是啊。”盛乐星叹了口气:“寄人篱下的感觉很差。” 江清逾聪明地没有问他父母去了哪里,极为生疏地转移话题:“那就去吧。” “嗯?”盛乐星这次实实在在诧异不已:“你愿意带我一起去?” “嗯。”江清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走吧,我赶时间。” 盛乐星开心跟着他上了下一班公交车,不出他所料的话,江清逾应该是在做家教。他们在湖山路下车,盛乐星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猜测错了,因为江清逾带他进了一家酒吧。 这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的工作,这一世的江清逾居然放弃做家教,改当调酒师。 盛乐星有心想问,江清逾进门就将他安排在雅座的双人座里,然后匆匆忙忙去了后台,等再出来时,蓝白校服换成了干净洁白的衬衫和西装裤。他的头发往后梳理,额前几缕发丝垂下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步伐散漫地走进吧台,熟练为客人调酒。 盛乐星睁圆眼睛,震惊地望着判若两人的江清逾,第一反应是,酒吧允许未成年打工吗? 盛乐星心累地靠进沙发捂着胸口叹气,重来一世,他还是心疼少年的自己。 江清逾很忙,忙得根本没工夫搭理他,盛乐星算是知道江清逾刚开始为什么不愿意带来他了。 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玩手机,手机很旧,卡得盛乐星频频对着手机屏幕祈祷,活像个神经病。 江清逾的工作时间只有四个小时,盛乐星打开微信,一眼就瞧见李想发给他的信息。 除去他跳楼那天给他发过两条短信,这两天李想也没闲着,一直在微信里发信息Pua他。 有病。 盛乐星食指在手机上面点了两下,果断删除李想。 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 盛乐星再次为“盛乐星”不值。 “走吧。”江清逾不知什么时候换回校服,神情疲惫地来到盛乐星身边。 “忙完了?”盛乐星把手机揣回兜里,端起江清逾抽空给他调的气泡水一饮而尽,紧接着随他离开。 “你这样会不会很累?”盛乐星真心关心江清逾。 江清逾摇头:“还好。” “为什么来酒吧上班?” 江清逾沉默两秒,低声道:“钱多。” 盛乐星哑口无言,是啊,酒吧的工资高,阿婆的治疗费宛如一个无底洞,赚再多的钱也填补不了。 晚上的温度没有白天高,盛乐星和江清逾走在路灯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的影子分开又纠缠在一起。 “江清逾,我们是朋友吗?”盛乐星脑子一抽,问出了傻逼问题。 江清逾奇怪地瞥他,如实回答:“不是。” “哦。”盛乐星满不在意:“那现在是了吧?” 江清逾笑了起来:“盛乐星,你挺有意思的。” “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影子亲密地缠绵悱恻,江清逾说:“你变了很多。” “嗯,”盛乐星点头:“我以前比较怂。”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 “有啊,我。” 江清逾笑而不语,他们快到家了。 盛乐星:“江清逾,我以后可以住你家吗?” 江清逾:“为什么?” “我没地方去。”盛乐星打着如玉算盘:“我给你房租,怎么样?” 很奇怪,他们明明才相处两天,江清逾感觉自己好像认识盛乐星很久很久。盛乐星就像一只蝴蝶,弥补了他内心缺失的友情。 尽管他们没有多熟悉,可随着时间变换,他们会从朋友变成亲人。 “答应我吧。”盛乐星语气可怜:“不然我就得睡大街了。” 盛乐星犹如一只小狐狸,贯会装柔弱。 江清逾没有正面回答他,身体却诚实得带他回了家。 阿婆很早就睡了,他们怕吵醒老人,进屋的时候脚步很轻,好似两只偷家的小贼,悄摸摸回了房间。 江清逾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外加一张书柜就已经占据大部分空间。 盛乐星对这里的布局很熟,他先让江清逾去洗澡,自己则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这是他小时候常做的动作,院子里种了一颗枣树,树枝延伸进窗户缝隙,俏皮地展露新枝。 “你好啊。”盛乐星与树枝握了握手,小声说话:“好久不见。” 新枝晃了晃木梢,偷偷完成了友好交接。 江清逾头上顶着条毛巾,光着膀子从卫生间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 “我洗好了。”江清逾坐在床边,掀起眼皮撩盛乐星一眼:“衣柜里有干净衣服,自己去拿。” “OK。”盛乐星兴致勃勃打开衣柜,装模作样选了一件淡紫色的T恤和宽松棉裤。 “有新内裤吗?”盛乐星回头问江清逾:“我内裤两天没换了,难受。” 江清逾无奈地叹了口气:“柜子里面,有盒没拆开的。” 盛乐星找到盒子,打开拿了一条亚麻色的出来,自言自语道:“穿没洗过的总比穿脏的舒服。” 在洗澡前,盛乐星先给江清逾转了笔钱,数额不大,刚好是江清逾能接受的范围内。 因为怕江清逾不收,盛乐星特意备注“房租费和内裤钱”。 第5章 第 5 章 周六不用上课,盛乐星打着江清逾朋友的名义陪阿婆聊了会儿天。阿婆精神不太好,容易疲劳,嗜睡,盛乐星没说几句话,阿婆就已经昏昏欲睡,听不见去半点声音。 盛乐星看着越渐消瘦的阿婆,慢慢红了眼眶。他知道阿婆没多少时间了,不是不治,是没法治。 肿瘤晚期,因为发现得晚,已经没有太多治疗的必要。可是江清逾不认命,没钱治就拼了命的赚钱,他只有阿婆一个亲人,如果连阿婆都抛弃了他,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儿。 盛乐星垂下眼帘,遮掩住眼里的泪水,他何尝不是孤儿,上一世包括这一世,命运好像从来没有光顾过他。 悲伤秋怀解决不了问题,盛乐星振作起来,轻声轻脚出了房间。江清逾在厨房给阿婆煎药,盛乐星倚靠着门框,语气自然:“我要回叔叔家一趟。” “嗯。”江清逾没问多:“我知道了。” 盛乐星不满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回去?” 江清逾从善如流,问他:“为什么?” “转班手续需要家长签字。”盛乐星说:“顺便把户口簿带出来。” “哦。江清逾不解风情:“挺好。”” 盛乐星撇了撇嘴,转身道:“走了,晚上我回来吃饭。” 江清逾:“……” 从江清逾家里出来,盛乐星坐公交车回到叔叔家。恰巧碰上饭点,婶婶一家子坐在餐桌吃饭,对这个消失了两天又回来的侄子给予两分关心。 “还知道回来,”婶婶起身去厨房给盛乐星舀饭,嘴里念叨不止:“养了那么久白养了,不懂事,家也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苛待你,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房子住。” 盛乐星置若罔闻,接过碗筷,爽朗一笑:“谢谢婶婶。” 婶婶面上一怔,到底没再念叨,拿起筷子不快地夹菜吃饭。 倒是叔叔关心了盛乐星几句,盛乐星趁现在气氛好,提了一嘴转班的事,叔叔不懂学校里的弯弯绕绕,知道转班不花钱后,点头同意了。 表弟对盛乐星又回到他家颇有不满,恨恨炫完一碗饭后,跑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盛乐星乐得清闲,饭后他向教务处提交书面申请,并说明转班原因及目标班级。 学校审核需要时间,处理完转班一事,盛乐星也不急了,悠然自得围着周转不开的旧房子转了一圈。阳台外被雨水淋湿的床铺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属于盛乐星的痕迹在一点点消失,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破铁盒子可怜巴巴地塞在杂物中间,暂时无人发现。 盛乐星将盒子抽出来,打开铁盖,里面放着零星几样东西,一本户口簿,一个打火机和几个硬币。 户口簿的户主是盛乐星,也只有他一个人。婶婶不愿意盛乐星过户到他家的户口本上,明确地嫌弃他是外人。 作为一个外人,盛乐星一直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得很低,叔叔平时工作忙,顾不上他,大多时间他都是和婶婶表弟表妹一起度过。 婶婶要打零工,照顾孩子的重担便落在了盛乐星身上。其实盛乐星也就比两个表兄妹大两岁,还是个孩子的年龄并早早学会了照顾弟妹。 尽管他听话懂事,也免不了被婶婶嫌弃打骂。表弟听得多了,一直认为是盛乐星害得他家条件不好,时常哭喊着要撵盛乐星出去。 盛乐星轻啧一声,倒是省事了,不用单独开户。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披着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皮,明面上把他当家人,背地里完全不当人看,喏,就连名字都舍不得他上户口。 妥善揣好户口本,盛乐星打着哈欠来到客厅,叔叔今儿休息,不用上班,彼时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余光瞧见盛乐星身影,叔叔打哈哈笑道:“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就把外面的床板拆了。” 盛乐星也笑:“没事,我睡房间好了。” 叔叔面容僵住:“你要回来住?” “对啊。”盛乐星天真无邪道:“不然我住哪儿?” 叔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开始打感情牌:“乐星啊,不是我不愿意你回来住,你知道的,家里条件不允许,没有多余的房间,开支用度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叔叔工作压力太大,养不活一大家子人……” 盛乐星歪头迷茫:“是养不活我还是不想养啊?” “什么话!”叔叔皱眉:“这么多年的我们有亏待过你吗?” “没有吧?”盛乐星低下头,语气很轻:“表弟不要的东西叔叔都会留给我,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 “你阴阳什么?”叔叔口吻渐重:“非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盛乐星抬眸直视叔叔的眼睛,一句一字道:“难听吗?” “我回来住是不是要交伙食费和房租费?” “哦,不对,没有房间,是阳台出租费?对吗,叔叔?” 叔叔阴沉着脸,短短几天不见,盛乐星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左邻右舍都在看他们的热闹,如果这个时候跟盛乐星吵起来,很快便会成为大家当做笑料传开。 “我不知道这些话你跟谁学的,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也随你。”叔叔说:“你婶婶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一直视你如亲生儿子,不求你感恩,但也不要在外胡言乱语。” 盛乐星差点给气笑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恶心的。 “叔叔,你有真的把我当你亲儿子过吗?”盛乐星问的认真,他在替那个死去的盛乐星问。 叔叔怔住,一时没法接话。 那就是没有了。 盛乐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难过。 没有挺好,以后不会有任何瓜葛了。 在叔叔家呆了几个小时,盛乐星就压抑得喘不过气,收拾好所有的私人物品,盛乐星没有丝毫留恋离开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本来也不属于,他叫江清逾,不是盛乐星。 江清逾一整天都要打工,家里请了邻居照顾阿婆,盛乐星回去时,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阿姨在陪阿婆吃饭。 “这是?”阿姨没见过盛乐星,迷茫地看向阿婆。 阿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盛乐星,慢吞吞道:“是清逾的朋友。” “哦哦哦。”阿姨急忙起身,问盛乐星:“吃饭了吗?” 盛乐星面不改色说谎:“吃了。” “哦。”阿姨没话说,闷头给阿婆夹菜。 江清逾不在家,盛乐星不好多打扰,他把买回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便出门去酒吧找江清逾。 夜色渐浓,风里夹着热浪,盛乐星走的着急,搭在额间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他张着嘴小口喘气,花了近二十分钟路程这才到江清逾打工的地方。 酒吧里挤满了人,盛乐星推门而入,瘦小的身子穿梭在人群中,宛如一只小猫进了狼群,数不清的咸猪蹄在他屁股后面揩油。 盛乐星拧眉拍开揩他油的爪子,烦躁地四处张扬,始终没看见江清逾身影。 寻了个安静角落,盛乐星摸出手机给江清逾发信息。 盛乐星:[你在哪?] 消息石沉大海,盛乐星抿着嘴唇继续发。 盛乐星:[我在GoGou.Bar,没看见你人] 江清逾一直没回信息,盛乐星在吧台没看见人,索性先离开这里。 太吵了,吵得人头疼。 盛乐星不知道江清逾去了哪里,从始至终都是他在缠着江清逾,江清逾想躲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想不通江清逾躲他的心思,可能是怕麻烦吧。 盛乐星无意识的含着拇指啃咬,不知不觉来到阴暗潮湿的小巷,这里与外境切割下,像是城市光鲜亮丽的反义词。 刚想转身离开,盛乐星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盛乐星毫不犹豫抬脚就走,走了没两步,唰地拧过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巷尾。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江清逾。 一个不好的想法闪过心头,盛乐星不假思索拔腿冲了过去,远远便看见几个黄毛混混和三个男生打成一团。 巷子里太黑了,盛乐星眯着眼睛使劲儿瞧,一直无法分辨哪个才是江清逾。 心里急得像火烧,盛乐星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江清逾!” 黑影里打得最凶的男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傻愣愣地朝盛乐星站着的位置看过来。 江清逾果然在这里。 “操,怎么又来一个!”混混愤怒地抬起头,狠狠盯着盛乐星。 盛乐星摁亮手机,在屏幕上一通瞎点,随即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110吗,青山路有人在打架斗殴,他们手里有刀,被打的是几个学生……” “好的。我会拍视频先留证。” 电话一挂断,混混们纷纷咒骂出声:“操,你吓唬谁呢?” “老大,可能是真的,我们跑吧……” “跑什么跑,这小子抢我女人的事还没解决!” 盛乐星不慌不忙打开相机摄像头对着他们拍,混混拿不准盛乐星是不是真的报警,又被江清逾和陈子雷三人按着暴打一顿后,哭得撕心裂肺互相搀扶着跑远了。 第6章 第 6 章 盛乐星将手机揣回兜里,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等江清逾过来。 陈子雷搀扶着许佳豪一瘸一拐走出巷尾,江清逾落后几步,垂着脑袋不吭声。 盛乐星神情平静,陈子雷扫盛乐星一眼,又回头看江清逾。 “你怎么过来了?”江清逾先发制人:“这里治安不好,瞎跑什么?” “哦哟。”盛乐星给气乐了:“打扰到你们了?” 江清逾抿唇不说话。 许佳豪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盛乐星,少管闲事。” “谁乐意管。”盛乐星呛他一句,转而问江清逾:“为什么不回信息?” 江清逾说:“手机坏了。” “哦。”盛乐星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江清逾下意识抬脚跟上,陈子雷伸手拉住他:“干啥?你跟他很熟啊?” 江清逾淡淡瞥陈子雷:“松手。” 陈子雷嘿了一声:“你不对劲啊江清逾。” 江清逾懒得理他,拍开他手大步追赶盛乐星。 许佳豪与陈子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迷茫。 “什么个情况?”陈子雷非常茫然:“哪个环节我没跟上?” 许佳豪耸耸肩:“谁知道呢,走吧,盛乐星至少帮了你。” “哈。”陈子雷笑了声:“是得谢谢他。” 盛乐星心里有股无名火,他走得很快,把身后追他而来的几人远远甩在后面。 “盛乐星!” 江清逾情急之下喊出声。 盛乐星脚步一顿,续又加快步伐小跑起来。 江清逾也莫名烦躁,几步冲过去拦住盛乐星去路。 “你跑什么?”江清逾低头看盛乐星:“我又不是故意不回信息。” 盛乐星眉心微蹙:“你追什么?回不回信息关我什么事?” 江清逾:“我不想跟你吵架。” “随便。” 紧跟其后的陈子雷和许佳豪又懵了。 “什么情况?”陈子雷小声问许佳豪:“我怎么看见两个江清逾了?” 许佳豪用胳膊肘拐他一下:“闭嘴。” 江清逾思索片刻,转身将懵逼的陈子雷抓过来,冷声道:“解释。” “啊……?”陈子雷傻了:“解释什么?” 江清逾不满皱眉:“手机为什么坏。” 陈子雷眨了眨眼,诚实道:“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摔坏的。” 盛乐星脸更黑了。 许佳豪偷偷提醒陈子雷:“为啥打架?” 陈子雷眼神清澈:“五中的几个傻逼说我抢他们老大女朋友,想收拾我。” 盛乐星冷笑:“呵呵。” “你什么态度?”陈子雷不乐意了:“江清逾惹你,我可没惹你!” 江清逾也冷笑:“呵呵。” “个神经病!”陈子雷很生气:“一个个阴阳怪气什么啊!” 盛乐星嘴角微抽,看多了成熟稳重的陈子雷,冷不丁接触到中二时期的他,一时有点无法适应。 “什么眼神!”触及到盛乐星充满同情的目光,陈子雷更恼火了:“盛乐星,我忍你很久了!” “闭嘴。江清逾忽然出声:“吵到我了。”” “啊!”陈子雷抓狂:“我简直服了你们!” 许佳豪偏过头憋笑,肩膀颤抖不止。 盛乐星虽不满江清逾鬼混,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江清逾还小,很多思想不成熟,他可以慢慢教导他。 “算了。”盛乐星说:“先回去吧。” 江清逾莫名变扭,明明他跟盛乐星才相处几天,有种犯错回家被大人抓着批评的感觉。 有心想解释,奈何两个狐朋狗友没眼力劲儿,频频将视线落在他和盛乐星之间。 在他们印象中,盛乐星还是那个内向孤僻,脑子抽筋准备跳楼又后悔不敢死的胆小鬼。 短短几天不见,盛乐星仿佛变了个人,还跟江清逾处成了朋友。 “你们也回家吧。”江清逾偏头看两位好友:“我也要回家了。” “哦哦。”许佳豪赶紧止笑:“行。” 临走之前,意味不明看了盛乐星一眼。 盛乐星视而不见,等他们一走,就只剩下江清逾和他。 “走吧。”江清逾主动和好:“先回家。” 盛乐星嘴唇动了两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快到家的时候,盛乐星突然驻足,背对着江清逾,轻声道:“把酒吧的工作辞了吧。” 江清逾沉默不语。 盛乐星说:“换一份工作,你还小,酒吧不适合你。” “你去酒吧找我了?”江清逾说:“抱歉,忘记给你说了。” 盛乐星垂下眼帘,盯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瞧:“本来你也不用跟我报备,是我多管闲事。” 江清逾听得心里不舒服。 盛乐星继续说:“我一直缠着你,你会不会觉得我烦人?” “没有的事。”江清逾伸手抓盛乐星手腕:“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跟你没关系。” 盛乐星鼻子一酸,是啊,习惯了一个人,好不容易多个人关心,适应不了罢了。 他们是两个世界没有关系的人,盛乐星从十二年后回到过去,野蛮闯入江清逾低谷的生活里。 想改变自己很简单,想补救自己却很难。 “你……”江清逾犹豫道:“吃饭了吗?” “没有!”盛乐星抬手一抹眼泪:“没吃!我一直在找你!” 江清逾:“……你哭了?” “你才哭了!”盛乐星嘴硬:“跟你没关系!” 江清逾头疼地叹了口气,干巴巴哄人:“别哭了。” 盛乐星不理他。 江清逾又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盛乐星闷声闷气:“你又没钱。” “有的。”江清逾轻声说:“可以给你买碗面。” 盛乐星噗嗤笑出声:“有病。” 江清逾兜里没钱,只能请盛乐星吃顿简单的。盛乐星不挑,只点了一碗八块钱的木耳肉丝粉,江清逾陪着他一起吃,两人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头对头嗦粉。 盛乐星照常住在江清逾家里,一回生两回熟,盛乐星不用江清逾提醒,抱着昨晚换下来洗干净的衣物进了浴室洗澡。 江清逾把煎好的中药倒出来喂给阿婆,阿婆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侧躺在床上咳得厉害。 她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呼吸困难,体重下降,江清逾心里着急,明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耐心的哄劝阿婆吃药。 阿婆不愿意住院化疗,认为是她拖累了江清逾。 盛乐星洗完澡出来,接替江清逾照顾阿婆。 “你去洗澡吧。”盛乐星说:“我喂阿婆喝。” 江清逾不放心:“阿婆不配合。” “没事。”盛乐星端起药,低声道:“我有照顾老人的经验,不用担心。” 江清逾定定地望着盛乐星,盛乐星扶起阿婆,又在她脑后塞了个枕头,脖子下面垫了一块毛巾。 “帮我拿把勺子。”盛乐星抬眸道:“还有白糖。” 中药里加了些许白糖,盛乐星用勺子一点点喂进阿婆嘴里。阿婆咽得慢,待药冷却时,药液也见了底。 回到房间,江清逾洗完澡出来,盛乐星不由分说又给他转了笔钱,备注“房租费”。 江清逾看见了,无奈道:“我手机坏了。” “啊?”盛乐星反应过来:“我忘了。” 江清逾爬上床,拿起床头柜边的书看。盛乐星凑过去,发现江清逾颧骨红了一块,他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问他:“疼吗?” 江清逾说不疼。 “你们经常打架吗?”盛乐星脱了鞋,躺在江清逾空出来的位置上。 “没有。”江清逾说:“今晚第一次。” 盛乐星知道江清逾没说谎,他可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人不犯他,他一般不主动挑起矛盾。 “睡觉吧。”盛乐星困得不行,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江清逾把灯关了,只有留下一盏台灯。 周日下午要返校,盛乐星作业还没写,早早起床坐在书桌前写题。 教务处审核通过的速度比盛乐星想象的快,盛乐星不知道班主任那一关是怎么过的,在高二四班班主任办公室填写完各种资料表格后,当天下午就搬去了四班教室。 江清逾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盛乐星无视新班级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坦然自若把书包放在了江清逾后面的桌子上。 四班三十七个学生,恰巧这个座位的同学没有同桌,同桌一看就是老实人,居然傻乎乎朝盛乐星打招呼。 “你、好。”锅盖头同桌结巴道:“我叫嘉信。” “你好。”盛乐星眉眼弯弯:“盛乐星。” 嘉信很开心,因为他有了同桌。其他同学就不那么高兴,毕竟学校没有秘密,盛乐星威胁吓唬三班的同学早已传了一圈。 盛乐星无所谓,名声对他来说不重要。他把戳到眼睛的刘海撩至脑后,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和俊秀的脸。 女生的包容心比男生强,盛乐星长得好看,身高又矮,很容易激起女孩子的怜爱。 盛乐星趴伏在桌子上,屈指弹了一下江清逾挺得笔直的背。 江清逾微侧过身,盛乐星撇嘴道:“你怎么不理我。” “理了。”江清逾垂眸和他对视:“欢迎。” 盛乐星嘟囔:“敷衍。” 江清逾嘴角上扬,声音里裹着笑意:“你坐我后面,看得见黑板吗?” 盛乐星噎住:“屁股下垫两本书不就看见了。” 第7章 第 7 章 中午盛乐星跟江清逾一起去食堂吃饭,陈子雷和许佳豪对盛乐星突然转到他们班心存疑惑,却因关系不熟,一直没能问出口。 饭后还有一段休息时间,许佳豪要回教室睡觉,陈子雷抓了抓脸,犹豫不决。 “干什么?”许佳豪压低声音问他:“你有事瞒着我?” “放你的狗屁。”陈子雷横眉竖眼:“我就是觉得江清逾和盛乐星不太对劲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佳豪睨他:“瞎操心。” 盛乐星装作没看见对面两人的小动作,他把盘子仅剩的两个鸡腿都夹给江清逾,江清逾抬眸看他,盛乐星笑眯眯道:“我不爱吃鸡腿。” 江清逾也不爱吃,最后便宜了两位偷偷说小话的好友。 “我等会出去一趟。”盛乐星放下筷子,对江清逾说。 江清逾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做什么?” “买东西啊。”盛乐星说:“你要一起去吗?” 江清逾思索片刻,点头:“去吧。” 陈子雷也想跟着去,江清逾阻止他:“你先回教室,我们很快回来。” 陈子雷“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江清逾弃他而去。 盛乐星带江清逾在华嘉广场逛了一圈,走走停停,最后驻足在一家门面老旧的手机店门口。 江清逾不明所以,迈着长腿跟进去。 柜台里坐着位三十左右的青年,瞧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慢悠悠站起身瞥他们一眼。 “你好。”盛乐星主动打招呼:“我们在闲鱼上聊过。” “哪个?”闲鱼上每天都有人找,青年分辨不出他是哪位。 盛乐星笑容温和:“我是妖怪哪里逃。” 江清逾:“……” 青年:“……” “是你啊。”老板拧眉:“手机给我看看。” 盛乐星掏出旧手机递给老板,老板拿起来仔细检查,摇头道:“杂牌货,换不了多少钱。” “我不换钱。”盛乐星说:“我想要两台二手机,这部手机抵押给你,你给我算七折优惠。” “如意算盘打的不错。”老板似笑非笑看着他。 盛乐星开始装穷:“我家境不好,拿不出那么多钱,老板多担当。” “狡辩。”老板弯腰拿出两台手机,推至他们面前:“看看。” 盛乐星杵江清逾一下:“你看。” 江清逾皱眉:“给我买的?” “我自己也用。”盛乐星催他:“快点,看喜欢不。” 江清逾没动,盛乐星啧了一声,自顾自拆开两个盒子,一蓝一白,华为牌子。 “挺好。”盛乐星很满意:“多少钱?” 老板挑眉道:“两台算你三千。” 盛乐星笑容不变:“我还抵了一台,两千五呗,我给你介绍生意。” “小屁孩一个。”老板笑着说:“我并不缺钱。” “那我旧手机送你,我再添五百,你多给我一台机子。” “我是有钱,但不是傻子。”老板摇头道:“算了,你拿走吧,免得到时候说我欺负人。” 盛乐星眼睛一亮:“谢谢老板,祝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盛乐星做翻译赚来的钱说没就没,他倒是不心疼,反正还可以再赚。 江清逾整个过程都没说话,起初盛乐星以为他是好面子,后来才察觉出对方生气了。 “生气了?”盛乐星伸出一根食指戳他腰:“因为我买手机?” 江清逾一言不发,走得更快了。 啧,连生气都一个德行,盛乐星太懂得哄自己了。 三两步追上去,盛乐星与他并肩前行:“不白送你。” 江清逾停下脚步,狐疑看他。 “我现在身无分文。”盛乐星双手一摊:“以后没钱交房租,只能死皮赖脸住你家了。” 江清逾垂眸:“这是两回事。” “在我眼里就是一回事。”盛乐星把蓝色的那部手机塞他手里:“给你买手机是怕联系不上你,我可不想跟昨晚一样在酒吧被人乱摸。” 江清逾脸一黑:“有人摸你了?” “可多了。”盛乐星撇嘴:“你以后也别去那里上班了。” 江清逾还想说什么,盛乐星直接了当:“我放假了也要做兼职,你跟我一起吧。” “别想拒绝我。”盛乐星哼唧:“我可太清楚你在想什么了。” 江清逾无奈叹了口气,简直拿盛乐星没办法:“走吧,快到上课时间了。” 他们卡着点到教室,第一节是地理课,盛乐星躲在江清逾背后,偷偷捣鼓手机。 嘉信是个老实宝宝,每每老师往这边看过来时,他都会悄悄提醒盛乐星。 盛乐星把电话卡装进卡槽里,设置好解锁密码,这才认真听课。 高中毕业十几年,重新回到校园生活,盛乐星所学知识也没丢。 “这个题我只讲一遍,大家记得划重点,期末要考。” “昼夜产生的原因,地球是一个既不发光也不透明的球体,同一时刻太阳能照亮半个地球……” 盛乐星听得昏昏欲睡,这些知识他已经倒背如流,彼时重温一遍,反而成了催眠曲。 “向禹!”老师忽然怒吼:“给我站起来!” 最后一排靠后门的男生撇了撇嘴站起身来,也没个正行,软绵绵倚着墙壁。 “什么态度!”老师指着他:“你刚才在做什么!” 向禹懒洋洋道:“玩手机呗。” 老师脸色渐冷,转而问他身边的女孩子:“张艳,他刚刚在玩什么?” 张艳面色惨白,整个人缩在座位上不敢吭声。 “嗤~”向禹笑得很贱:“问她干嘛,我不是玩手机还能是玩她啊。” “你!”地理老师气得头顶冒烟:“下课来我办公室一下,现在给我滚出去站着!” 向禹满不在乎踢开椅子,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盛乐星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望着快要把脸埋进课桌里的张艳。 “我刚才看见了。”嘉信突然凑近他,小声嘀咕:“向禹根本没玩手机。” “嗯?”盛乐星来了点兴趣:“那他玩什么?” “额……”嘉信莫名脸红,结巴道:“他在、摸张艳……的……” 盛乐星:“……真变态。” 难怪老师那么生气。 嘉信继续说:“张艳自愿的,我没看见她反抗。” “别乱说话。”盛乐星皱眉:“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可是……”嘉信声音愈发轻:“我看见不止一次了啊。” “嘘。”盛乐星明显不想聊下去:“老师在看我们了。” 嘉信赶紧挺直腰板,专心致志听课。 下午放学,盛乐星让江清逾先回家,他还有点事要去网吧处理。 “什么事要去网吧?”江清逾不知不觉操心起盛乐星:“那里面乌烟瘴气的,你还没成年,尽量少去。” “我要用电脑。”盛乐星诚实道:“网吧方便一些。” 江清逾哑然,他帮不了盛乐星。 “我陪你一起。” “不行。”盛乐星说:“阿婆没人照顾,我要很晚才能回去,家里不能没人。” 想起卧病在床的阿婆,江清逾最终没说什么。 晚上十点半,盛乐星背着书包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从阿婆卧室过去,发现厨房亮着灯,江清逾正低头煮东西。 “你还没睡啊?”盛乐星来到江清逾身后,贴着他耳边低语:“煮什么呢,好香啊。” “饿吗?”江清逾偏过头问他。 “饿。”盛乐星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看你的身高。”江清逾故意逗他:“瘦瘦小小的,一看就不会好好吃饭。” 盛乐星把下巴搭他肩膀上,盯着锅里沸腾的水瞧:“以前是吃不饱,没得吃。” 江清逾对于盛乐星突如其来的触碰有些许变扭,声音沙哑:“他们……对你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好。”盛乐星说:“没饿死我,也没让我流露街头,不差也不好吧。” 江清逾:“你爸妈……” “死了。”盛乐星语气自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抱歉。”江清逾抓了一把面条放进锅里:“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盛乐星说:“我其实想不起他们长啥样了。” 江清逾嗯了声,等面条煮熟,捞起来过凉,沥干水,倒入做好的酸辣汤底。 盛乐星吸了吸鼻子,再次感叹:“好香。” 江清逾在碗里滴了两滴香油和醋:“香菜吃吗?” “吃!”盛乐星跟着江清逾步骤放调料:“葱花有吗?” “有。”江清逾说:“我去洗一点。” 盛乐星把碗端到餐桌,两人小声说着话,吃完面洗完澡,又把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写完,一起挤在狭窄的床上关灯睡觉。 从始至终,江清逾都没问一句他去网吧做了什么。 国庆节快到了,班里气氛高涨,不少人等着放假出去玩。 盛乐星趴在桌子上睡觉,最近几天他都在熬夜翻译资料,白天又要上课,时间久了,再好的精力都经不住耗。 江清逾起身把窗帘拉上,照在盛乐星脸上灼热的阳光消失了,他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 “江清逾,国庆放假出去玩吗?”陈子雷咋咋呼呼跑过来,像只即将放生的野猴子。 “嘘。”江清逾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小声点,别吵到他。” 陈子雷呆住:“……啥?” 第8章 第 8 章 国庆节如约而至,放假当天,班级群热闹非凡,大家商量着去海边玩还是去胡阳爬山。 江清逾没参与进去,他的假期都被兼职填满,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玩。 盛乐星刚加入班级群,边听江清逾背课文边刷聊天记录。 四班的学生比三班单纯多了,他们不会故意排挤人,也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人。盛乐星来了一个多星期,至少没碰见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舞到他面前来。 还有一节课就可以放学回家,盛乐星今天没接工作,可以和江清逾去菜市场买菜炖排骨汤给阿婆喝。 嘉信对学习的态度很认真,可最近盛乐星发现,他成绩并不好,在班级中下游,努力却没用,不上不下。 当然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多管闲事,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上课铃声响了,班级群也消停下来。盛乐星把手机关机,扔进桌肚,像一滩软泥趴在桌子上坐不直。 鼻间充斥着江清逾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柠檬清香,盛乐星拱了拱鼻子,觉得江清逾香香的,想摸。 他把手搭在桌子边缘,不轻不重戳了江清逾两下,小声叫他:“江清逾。” 江清逾没回头,也没说话,默默伸了一只手到后面递给他。 盛乐星把脸埋在手臂里笑了半天,恶作剧的往他手里放了一颗糖。 江清逾手指动了动,忽然握拳,连糖带他手指一起攥在手心。 “干什么?”盛乐星在他手心挠了挠:“很热,松手。” 江清逾终于舍得转身,盛乐星悄悄用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请你吃糖。”盛乐星抬了抬下巴。 江清逾垂眸看了看掌心里的大白兔:“哪里来的?” “副班长给的呗。”盛乐星笑眯眯道。 江清逾还给他:“你自己吃。” “啧。”盛乐星不接:“还跟我客气上了。” 江清逾不搭理他,把糖放在桌子上,又转了回去。 最后一节课上得比较煎熬,大家都心浮气躁,屁股在凳子上姑且得换百十来个姿势,个个坐立不安。 老师知道学生们的心已经不在这里,索性不讲课了,开始说她读书时代的趣事。 盛乐星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撑着头,另一只手则藏在桌肚里不停的滑手机。 江清逾在赶假期作业,为后面的兼职腾出时间。 下课铃甫一响,班里沸腾起来,大家背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往外面冲,老师笑着摇摇头,等他们先走。 盛乐星拎起装了没几本书的书包,跟江清逾一起排在后面,慢吞吞挪过去。 嘉信属于慢性子,不慌不忙整理课本,等人都走完了,这才站起身从后面离开。 盛乐星把手搭在江清逾肩膀上,因为身高不够,总是垫着脚充当长度。 住校生还得去宿舍取行李箱,这倒是方便了盛乐星他们,不用挤着人群出校门。 校门口有很多私家车,大多数都是父母来接自家小孩回家。公交车位置被学生家长的轿车占有,盛乐星和江清逾多走了点路。公交车内挤得像峰巢繁忙,每一寸空间都被挤占,人们前胸贴后背。 盛乐星后退两步,打商量道:“我们走路回去吧?” 江清逾也不想跟人挤,点了点头:“嗯。” 三公里路,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家,半途盛乐星提议去菜市场买菜,俩人又多花了点时间浪费在路上。 “国庆过后就要降温了。”盛乐星身子还穿着江清逾以前的旧衣裳:“等有时间了我们去买两件秋装吧。” “嗯。”江清逾说:“我给你买。” “什么啊。”盛乐星和江清逾混熟了,什么玩笑都敢开:“你还真想养着我啊。” “也不是不行。”江清逾笑了声:“就当养儿子了。” “滚蛋。”盛乐星装模作样踢他一脚:“我和你一样大,你再怎么努力也生不出16岁的儿子。” 江清逾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两人打闹着进门,惊着了正在院子里透气的阿婆。 阿婆颤颤巍巍撑着躺椅坐起来,笑眯眯看着他们。 “阿婆!”盛乐星蹦跳过去,语气里透着欢快:“我们回来了!” 阿婆哎了一声,对盛乐星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阿婆。”江清逾去屋里拿了一条毯子出来,盖在她腿上:“小心着凉。” 阿婆疼爱得摸了摸江清逾脑袋,盛乐星蹲在一旁翻塑料袋里的东西,阿婆也摸了一下盛乐星头发。 盛乐星诧异地看向他,阿婆说:“乖宝。” “哎!”盛乐星笑得灿烂:“江清逾也是乖宝!” “是是。”阿婆说:“你们都是乖宝。” 盛乐星翻出绿豆糕,撕开包装纸,喂给阿婆吃:“这个甜,阿婆吃。” “好好好。”阿婆张嘴接住,常期喝药的她嘴里又苦又酸。 阿婆不能多吃甜食,怕引起高血压,盛乐星拍了拍手上的碎渣,起身道:“我去做饭。” 江清逾陪了阿婆一会儿,跟着进厨房帮忙打下手。 “不用你帮忙。”盛乐星蹲在垃圾桶旁边削土豆皮:“你去陪阿婆。” “阿婆睡着了。”江清逾问他:“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盛乐星抬头看他:“水煮肉片?” 江清逾想了想,摇头:“阿婆吃不了。” “阿婆吃不了,你吃。”盛乐星说:“多做道又不费事。” 江清逾盯着盛乐星头顶上的发漩愣声,自从家里多了个人,以往清冷的家充满了幸福。 “江清逾?” 盛乐星叫了江清逾好几声,江清逾回神看他:“嗯?” “帮我把里脊肉切一下。”盛乐星问:“想什么呢,表情怪怪的。” “没。”江清逾把里脊肉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切片?” 盛乐星笑话他:“你也可以切丝。” 江清逾最后还是切了片,三菜一汤出来,江清逾去院子里扶阿婆进屋吃饭。 “要不要叫刘姨一起过来吃?”盛乐星想起那个淳朴温柔的阿姨:“她家就在隔壁吧?” “我去请刘姨。”江清逾说:“是该谢谢她。” 江清逾年龄小,但人情世故还是懂得。 盛乐星不是主人,只能提醒他,不能越俎代庖。 刘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丈夫去世得早,无子无女,平时在饭店打杂,闲暇时间会帮江清逾照顾老人。 江清逾对她很是感激,说明来意,刘姨摆手连连拒绝。江清逾劝说了几下,刘姨推拒不了,只能跟他一起过去吃饭。 盛乐星早在刘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盛好米饭,四四方方的桌子刚好坐满人。 吃完饭,刘姨抢着要去洗碗,江清逾赶紧拦下来:“哪有客人洗碗的道理。” “没事儿。”刘姨手脚麻利:“就两分钟的事。” 江清逾阻拦不住,装了点今天下午刚买回来的苹果和葡萄让她带回去。 刘姨原本还想拒绝,江清逾就说:“那我给你算工钱吧。” “这怎么行!”刘姨急了:“我又没做哪样活,不用给我钱的。” 江清逾把袋子递到她面前:“拿着吧,不值几个钱。” “真是的。”刘姨不情不愿接住:“我又不图你什么,照顾你奶就是顺手的事。” 江清逾笑了笑没说话,刘姨一边念叨着浪费钱一边往家走。 “阿婆该吃药了吧?”盛乐星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贴着江清逾耳朵冷不丁冒了个泡。 江清逾斜眼睨他,眼里的笑意未散:“嗯,我去热一下。” “我已经热好了。”盛乐星保持贴着他的姿势继续说:“你可以直接给阿婆喝。” 江清逾头不动声色后仰,与盛乐星拉开些许距离:“好,麻烦你了。” “切。”盛乐星白他一眼:“我去写作业了。” 江清逾揣在裤兜里的手机持续震动不止,等看不见盛乐星身影,他不疾不徐拿出手机,微信上的红点从0跳到38。 陈子雷与许佳豪把三人群聊成了三十人的气氛。红点数字还在不断增加,江清逾直接设置免打扰,本以为会安静下来,不料对方预判了他的预判,每发一条信息都会艾特他一下。 江清逾烦躁地点开群聊,两位好友似乎在商量一起去万家丽做兼职赚零花钱。 陈子豪:[江清逾一起去吗?22一个小时,包午饭]@江清逾。 许佳豪:[你问清楚了吗?我们一次性去三个人,店家不收吧?]@江清逾。 陈子雷:[问了,老板说只管来,国庆生意好,人手不够]@江清逾。 许佳豪:[行,我没问题了]@江清逾。 江清逾咬牙切齿回了一句:[有病] 陈子雷:[终于舍得出来啦,万家丽去不去?] 江清逾:[要做几个小时?] 陈子雷:[四个小时,中午二十分钟吃饭时间] 江清逾的工作时间已经排满了,上午在咖啡做四个小时咖啡师,晚上要去清控小区做家教,下午有几个小时休息时间。 江清逾:[中午没时间,下午一点可以吗?] 陈子雷沉默片刻,回他:[我问一下老板] 五分钟后,陈子雷回来了:[老板说可以,但下午不包吃] 江清逾:[没事,我能接受] 陈子雷:[OK,我没问题了] 第9章 第 9 章 商场的流量比平时大,陈子雷和许佳豪被安排在了上午,他们在卖场推销产品,解答顾客疑问,处理投诉,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去补货。 盛乐星存款富裕,用不着利用假期时间打工。但他又闲不住,纠结再三,还是跟江清逾去了咖啡店打零工。 “其实你可以不用来。”江清逾熟练地制作拿铁,低声对笨手笨脚的盛乐星说。 盛乐星没空搭理他,搅动冰块时不小心将撒出大半,烦躁地往里面加了点纯净水,一杯冰美式出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餐饮行业了,大学毕业后,他直接被佰霆录用,一步一步爬上高层,成为一名高级经理。 奋斗半生,归来仍是废铁。 盛乐星叹了口气,他快累得吐血了。 放假了不出去玩,来喝什么咖啡嘛。盛乐星皱眉看着源源不断的客源,心里拔凉拔凉的。 又怕生意不好老板发不起工资,又怕生意不好把自己累成狗。 “渴不渴?”江清逾没管摆了一排的单子,歪过脑袋看盛乐星。 盛乐星抬手整理了一下江清逾歪斜的工作帽,答:“还行。” 江清逾接了半杯温水给他:“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盛乐星叹了口气:“单太多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也不知道这家老板怎么安排的,高峰期只有他和江清逾两个兼职在后台忙活,老员工全集中在点单和外台服务上面。二十五块一个小时算是被老板玩的明明白白,盛乐星能理解他不想花钱请人当祖宗,但也不能把他俩当叫花子搞啊。 尽管心里很少,盛乐星还是陪着江清逾上完剩下的两个小时。 等脱下工作服走出咖啡店,盛乐星立即说:“以后别来了。” 江清逾笑着揉他头发:“累着了?” “不是。”盛乐星皱眉道:“分工安排得不合理,哪有第一天就让新手制作饮品啊。” 江清逾倒是无所谓,他这两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我之前跟老板说过我有经验,他放心我吧。” “算了吧。”盛乐星推着他进了一家自助餐店:“反正以后不来了。” “赶紧打菜吃饭。”盛乐星买了两个人的餐盘:“十五块钱一个,这里的菜随便吃。” 午饭过后,江清逾还要去万家丽接班。 陈子雷发了两张他们的盒饭在群里面。 陈子雷:[两素一荤一汤,不错] 陈子雷:[图片] 陈子雷:[图片] 江清逾扫了一眼,看着对面闷头吃饭的盛乐星,鬼使神差间,他打开相机摄像头,对着盛乐星拍了一张,随即分享到群里。 江清逾:[盛乐星请客] 许佳豪冒泡:[菜呢?] 江清逾不理他们了,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饭。 饭后,江清逾赶去万家丽,盛乐星紧跟其后。 “你回去休息。”江清逾说:“下午我会很忙,顾不上你。” “不用管我。”盛乐星不肯独自回家:“我去商场买两件衣服,顺便等你下班。” 江清逾无奈摇了摇头:“三楼游乐场门边有按摩椅,逛累了就在那里休息等我。” “知道啦。”盛乐星开始小跑起来:“你快迟到了你知道吗?” 江清逾当然知道,迈开腿大步跑起来,掠过盛乐星,又回头催他:“你也快点。” 男生的胜负欲很强,盛乐星哟了一声,加快速度追赶上去。 一点上班,他们提前十分钟到卖场,陈子雷跟许佳豪坐在长椅上吃着冰激凌等他们。 “盛乐星怎么来了?”陈子雷微微蹙眉。 “为什么不能来?”许佳豪说:“他和江清逾关系挺好的啊。”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陈子雷冰激凌也不吃了,开始动用脑子:“哪有两个大男生天天黏在一起,吃住都不分开的呢?” “你问我我问谁?”许佳豪翻了个白眼。 陈子雷:“你就不关心江清逾嘛?” 许佳豪:“不关心,他又不是我对象。” 陈子雷:“你真的有病。” “你才有病。”许佳豪反唇相讥。 江清逾与盛乐星走近,就交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像小学生似的斗嘴。 “来了啊。”陈子雷瞥盛乐星一眼,问江清逾:“吃冰激凌不?” 江清逾没回答他,而且问他身边的盛乐星:“你吃冰激凌吗?” “你想吃?”盛乐星看着他:“你想吃我就去买。” 江清逾原本想说不吃,但看着眼里只有他的盛乐星,情不自禁点了点头:“吃,香草味和蓝莓味。” “行。”盛乐星笑了起来:“宠你一回。” 陈子雷和许佳豪对视一眼,双方脸上都写着“无人在意”四个字。 盛乐星买了两盒冰激凌回来,江清逾选了香草味:“蓝莓味给你。” “给我?”盛乐星抬眸扫他一眼:“你不吃蓝莓?那你还点。” 江清逾做模做样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只有几分钟了,吃不完。” “服了。”盛乐星认命替他解决吃不了的冰激凌:“我真的服了。” 江清逾笑而不语,三两口解决完三个小球,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我先进去了。” “嗯。”盛乐星含糊不清道:“我去商场逛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OK。”江清逾笑了笑:“走啦。” 盛乐星朝他挥手:“赶紧走!” 陈子雷难以置信:“没人管我们死活吗?” 江清逾收敛笑意,冲他们点点头:“我进去了,不用等我,早点回家吧。” 没良心的家伙,许佳豪也怒了:“滚吧你!” 陈子雷也气,但他尚有理智:“我们等你一起吃晚饭啊!” 江清逾装没听见,后退着进了卖场。 盛乐星与陈子雷他们分两张椅子而坐,没了江清逾在中间做调和,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盛乐星没感觉,悠哉悠哉吃他的甜品。 许佳豪俩人怪尴尬的,说和盛乐星关系好吧,也就那样,说不好吧,偏偏最近几天他们都凑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可熟可不熟的感觉。 “哎,盛乐星。”陈子雷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道:“你到底是怎么勾搭上江清逾的?” 盛乐星微微挑眉,冲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陈子雷满腹狐疑,慢吞吞挪过去,许佳豪也不拦住,就坐在一旁看戏。 “说吧。”陈子雷弯腰把耳朵凑在盛乐星嘴边:“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耍我,不然我弄死你……” “我呀,就跟江清逾说,如果你不跟我做朋友,我就抱你亲你,让你做我男朋友!”盛乐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操!”陈子雷皱眉骂他:“你真恶心!” 见他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盛乐星笑得更大声了。 “不跟你扯了。”盛乐星把塑料盒扔垃圾桶里,顺嘴问了一句:“我去逛商场,你们去不去?” “谁乐意跟你逛。”陈子雷皱眉:“我怕你也看上我。” “还挺自恋。”盛乐星笑着说:“我不是谁的都可以,你这种类型的,完全入不了名单。” “尼玛!”陈子雷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盛乐星才不管他气不气,愉悦地坐电梯去四楼男装购物。 买衣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在盛乐星这里却不成立。他了解自己的喜好,也清楚江清逾审美。 货比三家后,盛乐星还是认为第一家看中的一件黑色冲锋衣和蓝色毛衣好看。一样的衣服他想买两套,因为身高不够,被售货员委婉推荐了另一套棒球服和白色针织衫。 盛乐星不喜欢白色,皱眉犹豫片刻,还是都要了。陆陆续续把四楼的男装都晃了一圈,再次出现在陈子雷、许佳豪面前时,手里多了七八个购物袋。 陈子雷瞪圆眼睛:“你抢劫了?” 盛乐星将购物袋全部放在地上,点头应和:“嗯呐。” “真是疯了。”陈子雷杵许佳豪一肘子:“他哪来的钱?” 许佳豪想也不想:“我怎么知道?” 陈子雷:“他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看他那头发,多久没剪了,从后面看,活像个妹子,我估计他是没钱理发……” 许佳豪不想理他,捂着耳朵背对他。 陈子雷说话时并不避开盛乐星,盛乐星听了一耳朵,抬手揪了揪戳到眼睛上的刘海,心想,是该找个时间把头发修理一下,太埋汰了。 江清逾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卖场外面的椅子都坐满了人,盛乐星没地儿去,只能再次拎着大包小包去游乐场看有没有空闲的按摩椅。 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男生被按摩椅打服了,只见体验时间一到,男生立即扶着腰一边抽气一边离开。 盛乐星逮着机会,一个箭步占有了座位。等他舒舒服服靠近椅子里,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个大肚腩叔叔。 叔叔横眉竖眼,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盛乐星。盛乐星撇撇嘴,装没看见,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订了十五分钟按摩服务,便不管叔叔,眼睛一闭,谁也不爱。 真搞笑,他凭本事抢来的,怎么可能让出来。你瞪我也没用,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排队等着。 第10章 第 10 章 “盛乐星呢?” 下班了,江清逾疲倦地走出卖场,却不见盛乐星人影。 “不知道去哪了。”陈子雷跟许佳豪霸占长椅整个下午,此时怏怏的互相靠在一起打瞌睡:“终于下班了,走吧,我们去楼上吃烤鱼。” “等等。”江清逾摸出手机:“我给盛乐星打个电话。” 许佳豪:“……” 陈子雷:“……”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盛乐星睡得迷迷糊糊,也没看清来电显示的备注,语气淡漠道:“你好,有什么事?” “是我,江清逾。”江清逾问他:“你在哪?” “是你啊。”盛乐星声音含糊不清:“游乐场门口的按摩椅这里。” “好。”江清逾说:“我们现在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江清逾看向两位好友:“走吧。” 陈子雷站起起来伸了个懒腰,精神萎靡地伏在许佳豪背上跟着江清逾往游乐场方向走。 越过电梯继续前行时,陈子雷瞌睡没了,不解道:“我们不去六楼吗?” 许佳豪服了他,胳膊拐他一下:“别靠着我,给我站好。” “搞哪样嘛?”陈子雷直接飙方言:“挨你哈会死人嘎。” 许佳豪也用方言:“昂,藏勒?” 陈子雷推开他,已然忘记关于为啥不坐电梯去楼上的问题。 江清逾在游乐场附近的第三张按摩椅上找到了盛乐星。盛乐星怀里抱着购物袋,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盛乐星。”江清逾现在盛乐星面前。 “哎!”盛乐星应了一声:“快拉我一下,我腿跟腰动不了了。” 江清逾无奈,俯身去抱他。 “别碰我手!”盛乐星哎哟痛呼:“手麻了……疼疼疼……” 江清逾顿时不敢碰他,头疼地看着盛乐星愁眉苦脸等麻劲儿过去。 约摸过去三分钟,盛乐星甩了甩手,朝江清逾伸出一只手,自然道:“好了。” 江清逾顺势握着他的手指,轻轻一带,盛乐星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身上的购物袋掉落一地,无辜地躺在他们脚边哭诉。 许佳豪见状,默不作声弯腰拎起几个袋子。 江清逾一手抓着盛乐攥着手指,一手搂着他腰,盛乐星两只手扶在江清逾手臂上,尴尬道:“松手。” “抱歉。”江清逾从善如流放开他,坦坦荡荡的。 陈子雷简直没眼看,他可没忘记盛乐星说要江清逾当他男朋友的屁话。江清逾显然不知道盛乐星的心思,作为朋友,陈子雷觉得他应该给江清逾提个醒,不然到时候被吃干抹净了就晚了。 当事人不清楚好友还有颗操心的命,天真地站在那里让盛乐星替他整理衬衫领口。 江清逾今天穿了附和工作场合的白衬衫,而将衬衫的半边下摆扎进裤子里,展现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光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能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盛乐星摸着他汗湿的后背,心疼道:“会不会太辛苦了?” “还好。”江清逾垂眸注视他,语气轻松:“不辛苦。” “怎么可能不辛苦。”盛乐星仰起头,与他对视片刻:“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嗯?”江清逾有一瞬间的迷惘:“经历什么?” “你走过的路,都是我走过的。”盛乐星唉声叹气:“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搞不懂。”陈子雷小声嘀咕:“非得杵在这儿聊天吗?他们不饿吗?” 许佳豪也饿,忍了忍,没忍住,出声打断江清逾和盛乐星:“我们去吃饭吧,晚了人多,要排很久的队。” “就是。”陈子雷大声附和:“有什么话不能边走边说。” “我请客吧。”盛乐星终于施舍点目光给他们,拿出手机买团购券:“想吃什么?” 盛乐星请客,陈子雷态度好了不少:“哎呀,不太好吧……巫山烤鱼!” 盛乐星买好券,几人坐电梯到达巫山店。果真如陈子雷所说,外面排了长队,或坐或站。 “我去拿号。”江清逾说。 “我去吧。”许佳豪笑了笑:“盛乐星请客,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陈子雷斜眼瞅他,点我呢这是。 陈子雷:“一起去吧。” 江清逾和盛乐星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陈子雷,许佳豪拿了号过来,等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排到他们。 盛乐星饿得不行,核销好四人套餐券,溜达着到免费区打了碗粥填肚子。 江清逾奇怪的看他几眼,盛乐星误以为对方也想吃,极其自然地将碗抵至他嘴唇上:“饿了吧,吃点?” 江清逾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纠结两秒,便低头喝了一口。 “甜吧。”盛乐星就着他含过的位置继续喝粥。 江清逾喉结滚动,避开了盛乐星的目光。 这顿饭没吃太久,江清逾七点半还要去做家教,时间很赶,匆匆吃完饭,便要奔赴另一个战场。 盛乐星没跟着他去,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照看,盛乐星提着购物袋,坐公交车回家。 傍晚时分,晚霞静悄悄地铺满天空,橘黄色的光打在盛乐星脸上,俊秀的脸庞被绚丽的霞光照得更加耀目。 起风了,盛乐星踩着晚霞的尾巴推开院门。 阿婆今天没出门,刘姨坐在床边给她按摩手脚。盛乐星拎着东西进屋,把他和江清逾的衣服放在凳子上,另外两个纸袋则分给了阿婆与刘姨。 刘姨诧异摆手:“不贵重了,我不能要。” “特意给你选的。”盛乐星温和道:“我跟清逾都是男生,阿婆年龄大了穿不了,你不要就浪费了。” 刘姨心疼钱,盛乐星一番劝说下,接下了礼物。 “阿婆。”盛乐星笑眯眯凑到阿婆眼前:“我也给你买了呢。” 阿婆打起精神侧过头看他,语气宠溺:“买的什么?” 盛乐星把盒子里的披肩,帽子取下来,显摆道:“好看吧,特别配你!” “嘴甜。”阿婆说:“花了不少钱吧。” “不贵。”盛乐星展开披肩,扶着阿婆坐起身,给她试了一下:“真的好看,没花几个钱,今天商场打五折。” 刘姨也在试新衣服,闻言感叹道:“星星眼光好,也孝顺。” 外人不知道的,肯定以为盛乐星才是阿婆的亲孙子。 盛乐星笑而不语,低下头把玩帽子。他本就是阿婆的亲孙子,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除了样貌变了,他哪里都没变。 他是江清逾,永远都是。 晚上十点,江清逾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到家。一天打三份工,江清逾完全提不起半点劲,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盛乐星知道他累,等他洗完澡,早早关了灯睡觉。 接下来的假期,江清逾几乎是在工作中度过。盛乐星起初还会陪他一起去咖啡店兼职,但被老板压榨久了,他当场甩手不干了。 好在后面两天客源量没那么大,江清逾轻松了两天,在最后一天中午提前早班,回家督导盛乐星写作业。 盛乐星心塞地看向光着膀子吹风扇的江清逾,重来一世,还得继续上学做题。如果江清逾知道盛乐星躯体里的是他自己,还会摁着他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嘛。 认真思考良久,盛乐星叹了口气,他会,毕竟没人想放弃自己啊。 “发什么呆?”江清逾身上套了件T恤,走过来站在他身后:“有哪里不会的跟我说。” 盛乐星指着数学卷子:“都不会。” 江清逾狐疑地睨他,俯身将他笼在怀里,认真看了起来。 盛乐星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亲昵,扭着身体趴伏在桌上不吭声。 江清逾:“……你压着卷子了。” “哦。”盛乐星又抻直腰,老老实实让他圈着自己。 瞎,自己抱自己,矫情个屁。 盛乐星很快说服自己,并舒服地往后靠,窝在江清逾臂弯满足地弯起眸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七天短假一晃而过,盛乐星趴在桌子上玩手机,旁边是还没从假期回过神来的嘉信。 不止是他,班里大半同学都精神萎靡,双眼无神地对着虚空处发呆。 上午的课盛乐星是在恍惚中度过,中午在教室小补了一觉,面色好了许多。 反观江清逾,早起贪黑做了一个星期兼职,精神气却比他们所有人足。 盛乐星感叹,果然还是年轻好。 扒拉两下简短利落的头发,盛乐星靠在墙上,百般无聊地等着下课。 高二四班的同学路过三班时,总会时不时往里看一眼,看那个以前被人随意欺凌不敢反抗的小透明混得怎么样了。 盛乐星习以为常,直接无视了这帮祖国的枯枝败叶。但今天他们的表情出乎的兴奋,盛乐星搞不懂这些人是无聊到不找点事干就会死吗? 索性别过头换个方向继续趴着,眼不见心不烦。 江清逾在写数学卷子,听见动静,撩起眸子看了下挤在外面的同学。 同桌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屁股坐不住的跑出教室,没两分钟后,又跑回来,欲盖弥彰地瞥后排的盛乐星一眼,压低声音同江清逾道:“盛乐星的叔叔婶婶来了,现在在四班班主任办公室闹得不可开交,说他们自作主张给盛乐星转班不告知家长,孩子赌气不回家,让学校给个说法。” 江清逾:“……” 江清逾停下笔,面无表情道:“怎么回事?” “害。”同桌耸耸肩道:“不知两老口从哪听来的,说盛乐星发了横财,也不管家里还有两个弟妹等着用钱,转班的事他们毫不知情,因为房间的事说了他两句,盛乐星耍小孩子脾气不肯回家。他们担心的不行,学校不作为,任由未成年擅自做决定,家长元气受损,要学校赔偿精神损失费。” 江清逾下意识皱眉,盛乐星叔叔婶婶对他怎么样,他一个外人的看得出来并不好。这个时候跑来学校闹,是打的什么心思? 再者,盛乐星已经搬离叔叔家快一个月了,早不来玩不来,偏偏选择盛乐星打工存够了钱来。 要说他们是纯粹关心盛乐星,江清逾半点不信,如果真的在乎,根本不会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离家出走太久。 “我过去看看。”江清逾合上笔帽,平静地站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盛乐星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同桌心虚地盯着课本瞧,根本不敢回头看他。 江清逾觉得盛乐星一起去也好,免得叔叔婶婶无下限造谣,自己却一无所知。 “别担心。”盛乐星与江清逾并肩而行,懒洋洋道:“他们翻不起大浪。” 江清逾欲言又止,到底没多说什么。 来到五楼办公室,走廊围满了人,还没靠近,老远就听见婶婶的大嗓门哭天喊地说她不活了。 盛乐星偷偷翻了个白眼,老不死的,不就是看着盛乐星老实好欺负,才敢跑来学校闹。 可惜了,他跟这对夫妻无亲无故,也不存在什么亲情问题,完全不在怕的。 “麻烦让让。”盛乐星走在江清逾前面,抬手扒拉开挡着路的吃瓜人群。 众人集体回头,终于看见了闹事者嘴里的男主角。 盛乐星神情淡漠,顶着无数异样目光穿过走廊,到达办公室门口。江清逾一直陪着他,显然是他一个人过来受委屈。 婶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叔叔黑着个脸沉默不语,四班的班主任陈柠溪拧着眉看这对夫妇瞎闹 盛乐星也不着急进去,气定神闲地靠在门边往里瞧。 “我不活了,反正盛乐星也不认我这个婶婶,我们天天担心得不行,吃不好,睡不好!你们就是这样做老师的吗?学生在外面混成啥样了也不管,兜里的钱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盛乐星给听乐了,他这个便宜婶婶明里暗里都在讽刺他发了横财,却来路不明。 “他家里还有个弟弟马上就读高中了,也不说让他给弟弟出学费,可他现在混得好了,翅膀也硬了,家里也不顾,亏他弟弟把他当哥哥一样对待,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部仅他先选!” 陈柠溪弯腰去扶婶婶,婶婶抬手一推,大声哭喊:“我要见盛乐星,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大姐,盛乐星现在已经不是我班上的学生。”陈柠溪尽量压抑住脾气。 “我不管我不管!”婶婶说:“我要见他!” 盛乐星掏了掏耳朵,免费看了一出好戏。 江清逾担忧道:“进去吗?” “不去。”盛乐星不明所以看他一眼:“她想见就见,当自个儿是皇帝吗?” 江清逾皱眉:“她现在闹得厉害,再继续下去,会惊动校长。” “我无所谓啊。”盛乐星眨了眨眼:“大不了就爆出四班的同学对我校园霸凌,叔叔婶婶不做人,把我当傻子样,你觉得怎么样?” 江清逾不理解:“你不在乎名声?” “值几个钱。”盛乐星撇了撇嘴:“等她闹够了再说。” 婶婶哭着喊着要见盛乐星,叔叔偶尔帮忙搭腔一下,陈柠溪的脸色越来越差,恨不得拎起扫将撵他们出去。 盛乐星对陈柠溪多了些许愧疚,毕竟是无妄之灾,也不好让老师承受了不必要的指责和压力。 刚想准备进去,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道:“盛乐星来了,站在门口发什么呆?” 盛乐星下意识回头,大家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不约而同遮掩住故意制造事端的男生。 李想藏在人群里,死死盯着盛乐星愈发俊秀好看的侧脸,想占有他,囚禁他,只属于他一个人,谁也不能看。 盛乐星敏感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不,准确来说,是充满恶意的监视。 “怎么了?”江清逾见盛乐星神情不好,小声问了一句。 “有人在偷看他。”盛乐星说:“那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江清逾回头扫了一圈,很多人在看他们,一脸玩味的表情。 “进去吧。”盛乐星收回视线,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僵硬住的三人同时转头看过来,盛乐星背向阳光,看不清神态,身影宛如镀了一层光芒,朦朦胧胧的。 “叔叔,婶婶,陈老师。。”盛乐星声音很轻,宛如一个可怜无助的受害者。 陈柠溪松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来啦,快过来帮忙,我一个人扶不住她。” 盛乐星没动,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婶婶不打我。” “嘴碎什么!”婶婶怒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对不起婶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盛乐星小声抽泣起来:“婶婶,你劝劝叔叔,让我回家好不好,爸妈不在了,我没有家,你们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三言两语,成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们。 婶婶张了张嘴,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盛乐星继续哭:“我已经赚够了家里的伙食费,弟弟不许我睡房间也没事,我住阳台就好了。” “我不是白眼狼,弟弟的学费我尽量凑齐,叔叔以后不打我了好不好,伙食费和床位费我一起给,不要不要我……” “我会做家务,帮弟弟妹妹洗衣服,我能干很多的事。” 盛乐星真假话参半,将叔叔婶婶到嘴的谩骂给堵了回去。 陈柠溪显然不清楚盛乐星家里的情况,刚开始盛乐星监护人在办公室哭闹,她还带着两分同事安慰,现在盛乐星来了,反而心疼起无父无母的盛乐星。 她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叔叔婶婶再亲,也绝不会待他如亲生儿子。更何况婶婶嘴里他兜里钱不干净,就已经是在学校财坏他的名声。 真正的家长,是做不到让孩子受委屈的。 盛乐星哭得鼻尖通红,他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看着叔叔婶婶。 叔叔气不顺,差点没眼一黑昏倒过去。 “反了天了!”婶婶指着他鼻子道:“你个白眼狼,我们白养你了,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盛乐星垂下眼帘,颤抖着身体不吭声。 “你别吼孩子。”陈柠溪不满道:“吓着孩子怎么办?” 婶婶不理老师,眼里只有吃里扒外的盛乐星:“你转班的事怎么没跟我们说?到底是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是不是?” 盛乐星惊讶的捂着嘴:“转班手续不是叔叔签的字吗?” 叔叔想回他什么时候签的,忽然想起来盛乐星最后一次回家递给他的书面申请。 婶婶也回过神来,开始胡搅蛮缠:“我管你什么时候转的,我跟你叔叔因为你的事操心得不行,学校也有责任,该赔的精神损失费一分不能少!如果我们拿不到钱,你以后也别回家了就住学校算了!” 说来说去,连脸面都不要了,就是为了钱, 盛乐星不可能让他们毁了自己,想着要不趁现在断绝关系算了,免费他们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你们不要他,我要。”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清逾站出来,挡他盛乐星面前,冷声道:“既然你们眼里只有钱,那就去要好了,以前你们不管他,以后也不管了。” “从今往后,盛乐星不是你们盛家的人,他会上我们江家户口,由我来养。” “爱怎么闹怎么闹,实在气不过,就去照一照镜子,说不定会更气。” 盛乐星:“……” 差点忘了,他年少猖狂,护短又不讲道理,对付叔叔婶婶这种无赖,只会比他们更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