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 第一百一十章 再死一回,你有没有事?! 宋承漪望向崔皇后,眸光凝滞。 对方莫不是起了想卸磨杀驴的心思?对于身居高位者,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宋承漪为了保护郁攸迟,行事大胆了些,没成想还会出现这层危机。 眨眼间,她就眉眼低垂,挂着沮丧,贝齿轻咬下唇,声音微颤地道:“娘娘这是信不过我?” 崔皇后心中嗤笑,面上也难免显露了几分讥讽。 于她来说,站在面前形容委屈的女子,不过是已经完成了使命的棋子。 何时弃、如何弃,全在她一念之间。 但崔皇后刚才想到一事,还能榨干对方的最后一丝的利用价值。 宋承漪脑中走马灯一般,飞速地旋转着,想的全都是如何竖着走出紫宸殿。 不知道那红瓶中的药,是何种毒药,宋修懿能否解得了? 现下轮到自己头上,她才觉出忐忑来,上次,自己就是死于毒箭,难道这回也要命丧毒药之下? 宋承漪克制自己想要看向寝殿屏风的眼睛,不想暴露一丝一毫郁攸迟的方位。 以己心,度他心。 若她再死一回,郁攸迟会...... 这念头一起,奇异的,宋承漪心中安定下来,眸光也不再摇晃。 毒药,她断不会喝! 大不了鱼死网破拼一把,将这药反灌给皇后,然而目光扫过立在侧的芳椿,再想想殿门外肃立的侍卫....... 宋承漪很快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攥紧袖中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还有一条生路,便是只能将她会联拆姻缘之事告诉皇后。 她不信,皇后出身于以世家联姻作为关系根基的崔家,对方会不动心。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沉甸甸地压在宋承漪的肩头。 宋承漪站得稳稳当当,眼神透出不卑不亢的底气。 崔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想看出她可有胆怯或心虚的模样。 看了许久,心中忍不住一叹,这姑娘倒是个与外貌不符的沉稳脾气,但终究不是长在她身边的,不是可靠之人。 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 崔皇后的赤金点翠护甲在桌沿轻叩,发出几声脆响。 芳椿会意上前,温声道:“娘娘岂会不信任你,娘娘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要多想,这药并非什么毒药。” 宋承漪扬起一双含水的眸子望着崔皇后,语气带着后怕。 “娘娘刚才的话,我还以为是嫌弃我做事不牢靠,心中着实惶恐,伤心得紧呢。” 崔皇后凤目微抬,道:“本宫若是你信不过你,你早就死在了牢狱之中,还有你今日享世子夫人这尊荣的时候?” 宋承漪得知了原身的真实身份,心中一动,面上显出感激之色。 “多谢娘娘再造之恩,只是这药?”她的目光落向芳椿手中之物。 芳椿道:“这并非是什么毒药,而是留子的秘药。” 宋承漪后背僵了僵,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向上爬,问道:“留什么子?” 芳椿理所应当地道:“自然是助你有孕,留下你与郁世子的孩子的留子药。” 宋承漪眼睫煽动了一下,“娘娘为何要为他留下子嗣?” 崔皇后分明心中恨毒了郁攸迟,早就想除之后快。 六年前如此,现在只会更恨,才会想要对他用精神控制类的毒。 崔皇后眼中显露一丝追忆往事的得意,“本宫忽而想起,郁攸迟从小娘胎里带的病养好了,这小东西,当年没毒死他,实是本宫一念之仁,过于心慈手软了。” 宋承漪的眸光定定地落在皇后凤袍的拖尾上。 崔皇后勾勾唇道:“他身边应有神医在,本宫虽对那毒有信心,但也怕凡事有个意外。” 崔皇后又道:“本宫思虑再三,总要为你留一条后路。”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腹中若有了他的骨血,即便来日你身份暴露,他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总也会对你网开一面,留你性命。” 崔皇后虚假关切道:“这,便是本宫为你着想之处。” 宋承漪的心沉了沉。 如果她是“她”,怕真是要为崔皇后肝脑涂地了。 话语里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实则是想为日后拿捏郁攸迟再添一道把柄,崔皇后着实好算计。 崔皇后不再多言,“你喝了它,便回侯府去。” 芳椿上前,将红瓶交到了她手上。 瓷瓶入手微凉,宋承漪却觉得如同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掌心刺痛。 她收敛心神,装作犹豫的模样,低声问道:“娘娘,这药会不会对母体有损害?” 芳椿安抚道:“不会,这药一滴值千金,外边多少人都求不到呢,只不过,在你服药后的十二个时辰,若不能成事,否则药力无处宣泄,怕是会有些难熬。” 十二个时辰?左右不过是一日一夜,熬过去便是。 只要能暂时稳住皇后,脱得眼前困境,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宋承漪来了信心,打开瓶塞。 崔皇后见她顺从听话,便也跟她透了些许底细,缓缓道:“本宫也曾用过这药,你放心,对身子无碍。” 宋承漪好似知道五皇子是如何而来的了。 她仰头,喉间微动,将瓶中的药一饮而尽。 唇齿间溢满花香的甜腻,像是某种异域奇花的花蜜,甜得发齁。 药液滑入喉管,初时并无异样,只是觉得口中异常干渴。 崔皇后站起了身,道:“本宫相信你,你定要好好把握这十二时辰,莫要令本宫失望。” 芳椿亲自送宋承漪出了殿门。 她走到宫门口,步子慢了下来。 宋承漪咬紧牙关,侧腰的伤口忽得有种崩裂之感,好痛! 好不容易捱到宫门外侯府马车前,她步履踉跄地登上了车。 厚重的车帘垂落,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宋承漪忍得额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就在帘子落下之时,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也闪入车内。 “去裕泰庄。” 男子的音色冷硬。 宋承漪戒备的身子一软,心口一松,瘫软地靠在他肩上。 而后,两人同时开口。 “你有没有事?!” 两道声音几乎重叠,蕴含着同样的急切与担忧。 宋承漪皱眉......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一章 确认痛感互通,细微热流 她本该无事的。 腰上的伤是谁受的?宋承漪心中已有了答案。 她缓缓探手过去,郁攸迟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对于她要做什么,全然信任的模样。 她的右手颤抖着按在了他劲瘦的腰腹上。 被利箭割裂的布料,濡湿黏腻的触感。 应该是受了箭伤涌出的血迹,没错了。 宋承漪提了一口气,手下忽而一抓,她的指甲按向皮肉,用力收紧。 两声痛哼,再次同时响起。 宋承漪就算做好了准备,也还是受不了这潮涌而来的剧痛。 她眉毛皱得打结,纤细的脊背拱起,眼底迅速晕开一层水汽,汇聚成泪珠,在长睫上摇摇欲坠。 确认了! 郁攸迟受的伤,她也会感同身受。 宋承漪心中混乱,数不清的场景涌上心头。 为何郁攸迟每次都会在她受苦受难、身陷险境时及时出现? 此刻终于有了一个荒诞却无比合理的解释。 他们的痛感是相连着的。 宋承漪当下只有一个想法:万万不能再叫郁攸迟去冒险,若他有个好歹,她的小命岂不是也要跟着呜呼。 郁攸迟见她骤然惨白的脸和痛苦蜷缩的姿态,强忍腰腹间抽痛,揽住她的肩。 他紧张地问道:“阿漪,你怎么样?是不是那毒妇给你的药有问题?” 宋承漪缓了几口气,悄悄将指尖沾上的血迹蹭到他的衣袍下摆,道:“你先冷静,我没事。” “你痛成这样,怎会无事?” 郁攸迟不信,腰腹紧绷,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迹。 他本人毫不在意这点伤痛,但宋承漪却受不住,她痛吟一声。 郁攸迟听她痛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现在就去裕泰庄,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急怒之下,腰腹肌肉瞬间绷紧,箭伤受力,顿时又渗出大片温热的鲜血,将深色衣袍染得湿透。 宋承漪又急又凶地命令道:“你!躺下!” 乍然被她吼了一句,郁攸迟被震得手掌僵住,小心地打量她的神色。 只见女子黛眉紧蹙,唇瓣抿得发白,一双明眸水光潋滟,倔强地瞪着他。 郁攸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她的指挥。 只是他身形高大挺拔,坐在这寻常马车空间本就局促,根本难以容他舒展。 他只得将一双长腿支在车底板上,上半身有些别扭地歪靠在软垫上,姿态难得有些狼狈和局促。 郁攸迟勉强半躺下来,然而因担忧宋承漪,小腹处依旧紧绷着,牵动伤处。 宋承漪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他没受伤的另一侧腰。 “别用力!” 郁攸迟听话照做。 随着他身体的放松,宋承漪紧蹙眉头舒展,苍白面颊终于透出一丝血色。 “阿漪,你怎么样?” 郁攸迟小心翼翼地问,目光片刻不离。 宋承漪道:“你别乱动,我就会好受许多了。” 说着,她在他腿边空余的小地方坐下,手撑在他的腰侧,抬眼直视他。 “你今夜冒险潜入宫中,究竟所为何事?” 郁攸迟看着她的眼睛,简略答道:“找东西。” 他的回避意味明显,宋承漪没有追问,定定地看着他。 “非要你去不可吗?” 郁攸迟敛眸,低声道:“别人无法潜入紫宸殿。” 宋承漪闻言,秀眉一挑,伸手指了指自己,带着一丝不服气的诘问。 “那我是怎么进去的?” 郁攸迟眉心皱起,解释道:“我已经做好筹谋,就算败露也不会束手就擒。” 武德司的人在外制造声响,再找些由头围了皇后宫中,无法挣脱就将事情闹大,崔皇后定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下手。 宋承漪心中那点疑惑终于解开,她进宫的路上太过顺利。 现在想来,紫宸殿外,必有武德司的精锐在暗处警戒和清理障碍,才无人敢上前盘查和为难她。 进了殿中就更顺了。 因为十个宫人八个昏昏欲睡的模样,都中了郁攸迟事先安排好的迷药。 宋承漪嗅觉灵敏,闻出了她们身上都带着同样的浓郁香气。 她从袖口中拿出兄长给她的养身丸子,听说有趋邪避毒的效用,进了崔皇后的寝殿,她正犹豫要不要离开,就看到一团黑影入了殿门。 宋承漪先郁攸迟一步,躲在了檀木屏风后。 之后,听到令她心颤的利箭破空之声。 六年前的冬月,郁攸迟亲眼见她中箭是何心情,她在那刻也体会到了...... 郁攸迟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你为何要跟来?” 未等她回答,他长眉微凝,“是谁将消息告诉你的?” 宋承漪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扭过头道:“我想来便来。” 郁攸迟心底岂会不知她这份不顾安危的情谊。 他心中微暖,又夹杂着后怕的疼惜。 郁攸迟抬起左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声音软化几分。 “阿漪,告诉我实话,你身子有没有事?可是哪里难受?” 宋承漪腰上虽因他放松有所缓解,但仍旧隐隐作痛,只不过疼得太久,几乎有些麻木了。 但还有一股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热流悄然在腹中升起,如同点燃了一小簇幽暗的火焰。 宋承漪抿唇不答话。 这痛,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他而起。 郁攸迟见她不似强忍不适硬撑的模样,稍稍安心。 他随即阖上双目,暗中催动内力,引导体内气息缓缓流转,试图加速腰腹伤口的愈合。 马车在暗夜中疾驰,辘辘车声碾过漫长的官道,赶了许久的路。 宋承漪抵不过历经惊心动魄后的疲惫,意识渐渐模糊。 再醒来时,人已蜷缩在郁攸迟怀中。 她的脸颊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能感受到衣料下传递过来的热度,以及布料上繁复的织锦纹理印在肌肤上的微硌感。 郁攸迟低声叫她:“阿漪,起来,我们下车。” 宋承漪在他的搀扶下钻出马车,眼前的景象便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是几块刻着狂放草书“祥泰庄”三字的嶙峋山石。 而山石周遭,竟是散乱铺陈着一些破烂的草席,草席之下,赫然露出森森白骨的一角。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看小娘子的,看完你的,再看他的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腐叶与尘土,窸窸窣窣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此处和乱葬岗有什么分别? 这样的地方竟然叫祥泰庄。 郁攸迟在她身后,掌心扶住她的腰,“阿漪别怕,我们先去见凶厄大师。” 这位大师的法号更是特别。 凶厄...... 宋承漪在心中难免对这位大师有了初印象。 不是虎背熊腰,须发虬结的深山莽汉,就是仙风道骨,长须垂胸的隐世高人。 他们朝内走,祥泰庄里更是杂草重生,荒芜不堪。 郁攸迟走到一间破败的看着摇摇欲坠的房前,那木门歪斜腐朽,仿佛一阵稍大的风便能将其吹倒。 他敲门道:“凶厄大师。” 就听里头一阵急促杂乱的叮叮咣咣,似还有绊倒之声。 不久,有人来开门。 “你来了!”一个清亮爽朗的声音随之传出。 宋承漪看到这位大师的面貌愣了愣,并非她想象中的粗犷莽夫或白发老翁。 而是一位身着半旧灰色僧袍的年轻男子。 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张颇为俊秀的面容,嘴边带着毫不设防的灿然笑意。 与那阴森的环境和他那凶厄的法号,格格不入。 他好奇地打量着宋承漪,笑容洋溢地道:“呀,又来了新客人!” 又侧身将门完全拱开,热情地招手,“快请进,快请进!” 宋承漪迟疑地低头,看向门槛之内。 只见屋内地面一片狼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古怪器物,残破的竹简,干枯的药草,甚至还有几块兽骨散乱堆积,几乎无处下脚。 这位凶厄大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足尖随意一拨,一脚踢开地上挡路的铜壶,脚下功夫了得,竟扫出了一条小路。 “来,请进!”他率先踏着那条“路”走了进去。 屋中十分拥挤。 凶厄大师从犄角旮旯中翻腾出两把蒙尘的椅子,用袖子胡乱掸了掸灰。 “坐,见笑了,我这处许久不见客了。”大师笑眯眯地道:“唔,许久不曾有大活人登门了。” 宋承漪在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下,郁攸迟看着椅面上的碎屑皱眉,立在她身旁。 凶厄大师盘腿在对面乱成一团的矮榻上坐下,将几个卷轴推到一边,给自己挪了个位置。 “你们俩人,是谁要找我?” 他歪着头,看来看去,说道:“瞧着二位的面色虽白了些,精神头倒都还不错,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你知道的,我只治濒死的重病。” 郁攸迟启唇道:“大师,烦请先为她诊视,她刚喝下一种不明的药水,请您看看身体可有何处不对?” 由于紫宸殿甚大,郁攸迟躲在厚实的檀木屏风后,只将她与皇后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尤其是到了外殿后,更是听得模糊,不知崔皇后命人取来的药是什么。 此刻,宋承漪的身体确实觉出不对劲儿来。 小腹的麻意渐渐变成了隐隐的酸胀,有点坠坠的难受,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郁攸迟的箭伤。 宋承漪轻拉他的衣角,蹙眉道:“大师,他腰上中了箭,您先看看他,不知那箭是否有毒?” 凶厄大师抬起手,目光落在宋承漪脸上,神情变得专注。 “莫急莫急,一个个来,我先看小娘子的,看完你的,再看他的。” 说完,大师捻动手中用白骨磨成的念珠,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宋承漪的印堂,眉头越来越皱。 郁攸迟出声问:“大师,可是何处不好?” 凶厄大师捻动的手指停在一颗最为圆润光滑的骨珠上,长长叹息一声。 “当真是万里挑一的绝佳之相,福泽深厚,贵不可言啊!奈何......” 他脸上挂着极为遗憾的神情。 见大师的神色,宋承漪也难免紧张,奈何什么? 郁攸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伤口隐隐又要有崩开的趋势。 她拉住他的手腕,叫他放松下来,赶紧道:“大师请直说。” 大师的脸上忽而浮现孩子气的神情,“可你怎么偏偏是个成了婚的!” 宋承漪没成想,他叹气是因为这个。 大师可惜地继续道:“你这般福运滔天的好命格,配我这煞天煞地的灾厄命才是天造地设,应该是命中注定是我的夫人才对,可惜,可惜啊!” 他捶胸顿足,仿佛错失了稀世珍宝,恨恨地瞪了立在宋承漪身旁的男人一眼。 郁攸迟松散的拳头又忍不住攥紧,可掌心还握着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他不敢太用力伤了她,但更不想放开。 他小臂紧绷,极力控制,上前一步,隔开了凶厄大师的视线。 声音冷硬,再无半分之前的恭谨。 他郑重其事地宣告:“她是我的夫人。” 宋承漪眸底起了光亮。 郁攸迟不友善地提醒道:“且大师要记得,你已出家多年了。” 凶厄大师毫不在意他的冷脸,反而兴致勃勃地坐直身体,“若是能得这么个夫人,我还俗又如何?” 郁攸迟周身散发出慑人的气场,寒声道:“你便还俗千次万次,也绝无可能!” 宋承漪从郁攸迟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凶厄大师那副认真又带着无赖的模样,倒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听到大师说自己与他是绝佳婚缘,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食指的指根上。 那里有一枚样式古朴,隐有幽光的指环,恰好挡住了被姻缘线牵住的位置。 凶厄大师顺着她的目光抬起自己的手,“怎么,小娘子喜欢这个?若是你答应与他和离,我这枚传家宝就给你做聘礼,如何?” 郁攸迟唇抿成一线,脸颊抽动。 宋承漪有种感觉,他有抽这个大师的冲动。 她连忙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冷静。 随即转向凶厄大师,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大师可还看出我命数有异?我是死而复生之人,这辈子定然是要与夫君甜甜蜜蜜,恩爱到白头的。” 凶厄大师见她眸色坚定,顿时孩子气得很,手中的珠串都不要了,一把甩到蒲草垫上。 宋承漪柔声道:“大师想要夫人也不难,我可以为您牵线。”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留宿一晚,上药好痛? 大师立马扭头抬眼,眼睛瞪得很圆。 “你当真能找到?” 宋承漪笑意盈盈,谈起了条件。 “自然可以,大师也知我的命格,但前提是,请大师先为我夫君诊治这箭伤。” 凶厄大师闻言,脸上的急切瞬间换成了几分意兴阑珊,甚至带点嫌弃地摆摆手。 “他的小皮外伤,根本不用看。” 宋承漪看了看郁攸迟的腰上,那伤处的血已将外袍打湿。 这能叫小皮外伤? 大师得意地道:“寻常毒物哪能伤得了他的身,想当初我可是耗尽了药王谷的奇药,将他按在药汤中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把他从阎王殿里抢回来,这点小伤,死不了人。” 宋承漪心头微震。 所以,郁攸迟带她来祥泰庄,并非为了他自己的箭伤,而是担忧她饮下的那瓶药。 一股暖流涌上心口,但也杂糅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宋承漪回眸,就撞到了郁攸迟的眼中。 他的眼底情绪复杂,她不能一一辨明,但她能感受得到里边的脉脉温情。 凶厄大师看得直撇嘴,对二人这无声胜有声的缠绵对视甚是不耐,牙根泛酸。 他转身,又在杂物堆里一阵扒拉摸索,最终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黑黢黢毫不起眼的陶罐,随意地朝宋承漪一抛。 “这个治疗外伤一绝,拿去。” 宋承漪接过那药罐,道谢道:“多谢大师。” 凶厄大师挥挥袖子,“这次就不用你给我诊金了,小娘子记得帮我寻媳妇儿就够了。” 宋承漪握紧药罐,另一手拉着沉着脸的郁攸迟往外走。 刚踏出屋门,身后又传来凶厄大师慢悠悠的声音。 “且慢,今晚大雪封山,你们还是莫要下山,小娘子的身子骨弱,受不得寒风侵袭。” 宋承漪看着天色,没有要下雪的征兆,回头婉拒道:“天色尚好,我们尽快下山,应该无碍。” 她不想在此处久留。 因为她身体的反应愈发强烈,如果是刚才还只是爬虫在身上的痒麻。 如今,已经变成了像是肌肤下和经脉中有一圈小蚂蚁在不停地啃噬。 也不知那位大师看出来了没有。 郁攸迟停下脚步,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阿漪,我们在庄子里留宿一晚。” 宋承漪道:“可是我看着天气还好。” 外头明明没有风,月夜明亮地高悬。 郁攸迟望向凶厄大师所在的破屋,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他解释道:“这位大师法号的由来,并非空穴来风,就是因他于卜算凶险灾厄之事,向来极为精准,鲜有失手。” 宋承漪只得跟随郁攸迟回了院中。 院中有四间相连的房子,郁攸迟径直引她走向最东侧一间,与凶厄大师所住还隔着一间空屋。 这房子看着许久没有人居住,但里头除了有些积灰,家具摆放得规整,什么都不短缺,也并不凌乱。 宋承漪四处看着,道:“这里倒有些庄子的模样了。” 郁攸迟熟练地从柜中翻出烛台,点燃了两根红烛,跳跃的烛火驱散黑暗,映亮了他稍显疲惫的侧脸。 他略带无奈地道:“因为这间房是我买下来的,不许他随意进出,不然,也会乱得难以下脚。” 这位大师,就是有本事将一切事情搞乱的本事。 但在医术一事上,甚为卓绝,用药狠实,不破不立。 郁攸迟找来棉布巾子,将桌椅上的灰尘简单清理了下,将擦拭干净的椅子推到她面前。 “先坐,今夜暂且在此歇息,等雪停后,再回去。” 宋承漪想起,凶厄大师说,郁攸迟曾经在这里疗伤,应是这位大师治愈了他的宿疾。 她浅笑着道:“这位大师倒是有趣。” 郁攸迟瞥她一眼,语气冷了几分,“明日一早看得清楚路面,我们就回去。” 一点不想在这里多留。 这屋中有些冷,但宋承漪反而觉得更舒坦了,小腹那股燥意也被压了下去。 待到郁攸迟将那张硬板床上的被褥拍打整理铺开,窗外已起了风。 呜咽的寒风掠过屋檐窗棂,听起来有几分吓人。 郁攸迟对着她招招手,示意她到床上来。 宋成漪扬着手中的陶罐,“我先给你上药。” 她将罐子一打开,里头浓重的草木清香就扑鼻而来。 单闻这药的气味,清神醒脑又蕴含生机,便知是难得的好药。 再一看,郁攸迟已经从善如流地躺在了床榻外侧,收束在腰间的腰带已经拆开,随意地扔在枕边。 宋承漪上前,玄色的外袍还裹在身上,黑色布料看不出血迹,但借着烛光,近距离细看,可以看到被血洇湿的轮廓。 她的眼角不自觉地湿润。 脑中忍不住回想当时在紫宸殿的凶险场景。 “阿漪,只是皮外伤,不严重,你别担心。”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含着安慰和轻哄。 她抬头,就见郁攸迟眸色沉静,眼底漾着温柔,凝着她。 宋承漪抬起手,小心地将被血黏在一块的衣裳掀开,伤口已经微结痂,再次掀动,带来一股刺痛。 她抿着唇,右手微微颤抖。 郁攸迟声音沉稳地道:“阿漪,没事的,不疼。” 不疼个大头鬼! 宋承漪的侧腰正传来一股一股刺痛,仿佛那伤口也同时在她身上撕裂。 等她终于将伤口周围黏连的布料都清理干净,额头和鼻尖早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只男子暖热的大掌探过来,温热指腹带着薄茧,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汗珠,又带着无限怜惜,轻轻揉了揉她冰凉的耳垂。 “阿漪,别怕。” 宋承漪按住郁攸迟捣乱的手。 接下来的上药才是最关键的步骤。 她从黑陶罐中剜出一小块色泽深绿的药膏,指腹触及药膏,只觉一股清凉舒爽之意瞬间沁入肌肤。 就是不知这药膏接触伤口,会不会引发剧烈的痛感。 宋承漪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指尖轻轻划过狰狞外翻的伤处。 “嗯哼......” 一直隐忍着的男人,突然痛的轻哼。 她的手下意识抬起来,悬在半空,不敢再触碰伤口。 宋承漪愣了愣。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承受过的苦痛,都要她再来一遭吗? 宋承漪垂眸,看向自己的腰间。 她的腰上并没传来太大的不适感,只是微乎其微的疼痛,为何郁攸迟会发出呼痛声? 在马车时,他的伤口崩裂都未发出过声音。 宋承漪细细地感受着,这药触感清凉,也没有预想中火辣辣的杀疼感,缓缓浸润着伤口。 她跟随兄长耳濡目染,虽不明白深奥的医理,但这药好坏还是能分得清楚。 这药膏气味纯正清冽,质地细腻柔润,接触伤处反应温和。 凶厄大师确实没有骗她,这的的确确是治疗外伤的极品良药。 看她有几分怔愣和无措,郁攸迟温声道:“无事,阿漪,你继续。” 宋承漪压下心中怪异,垂下长睫,指尖又沾了更多药膏,涂抹伤口的边缘。 这回她的手法愈发轻柔,结果郁攸迟的反应更为激烈。 他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嗯......” 声音低沉又沙哑。 宋承漪不解地抬头,就见男子轮廓分明的喉结滚动,再往上是翕张的薄唇,眉心微蹙,极力忍耐的模样。 她顿时口干舌燥。 小腹的焦躁之气又隐隐升起,渐渐变成了小火苗在灼烧。 宋承漪本就对他垂涎,如今有药效在,她更是克制不住地脸蛋涨红。 她撇开脸,不敢再看他那张惑人的脸,她轻轻调息片刻,再继续为他上药。 这次她手下加了点力气,然而,指尖按压下去时,她蹙了蹙眉。 这伤口......似乎有些不对。 按常理,流了那么多血,被箭射入的伤口理应很深。但她此刻按压之下,却发现箭伤似乎只损及了皮肉表层,并未深入筋骨。 从马车上下来,她就没觉得腰间有什么痛感。 在她昏睡之时,郁攸迟必然已经用某种方法处理过这伤口。 宋承漪眸光微闪,心思急转。 他知晓与自己痛感相同之事。 但是,他许是不知道,他的痛,也会传到自己身上来。 果不其然,再一抬头,郁攸迟是一副咬唇难当的模样,仔细观察,眼中还带着一丝逗弄她的微光。 宋承漪心中一动,柔声问:“夫君,伤口真的很痛吗?” 郁攸迟眸底划过暗光,眉头皱得更紧,道:“不痛,阿漪莫要心疼。” 宋承漪点头起身,眉目间敛去柔情,带上了一丝薄怒。 郁攸迟抬起胳膊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躲过。 宋承漪将药罐扔在他的胸口上,被他轻松接住。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地面,声音冷淡地道:“夫君就算痛也忍着,谁叫这伤口是你不顾安危,冒险去宫中换来的。” 郁攸迟本还想借着受伤多与她亲近几分,没想到她骤然翻脸。 他凝着她的表情,道:“阿漪,此事我有万全准备。” 宋承漪被这句话气得眸色发亮,质问道:“你的万全准备,将我置于何处?” 郁攸迟眼底沉暗了下来。 他正是不想走之前定下的老路,才会舍身冒险,搏一次成功的可能。 现在看来,是他心急了。 郁攸迟的沉默,叫宋承漪心中委屈更甚。 “夫君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一时不察,射中的是你的心脉要害......你让我......” 让她,与曾经的他一样吗? 他承受过的苦痛,都要她再来一遭吗? 宋承漪喉头哽咽,终究说不下去。 望着女子颤抖的肩,咬紧的唇瓣,还有眼尾的一抹红,郁攸迟心口紧缩。 过了半晌,他低低地道:“地上凉,你上来。” 郁攸迟刚想起身,一只手将他按了回去。 宋承漪上床后就盖着被子缩在床边,郁攸迟似乎轻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将她拉向自己身边,直至将人抱进怀中。 她不愿靠近他,但又挣脱不动他的手臂,只能窝窝囊囊地在他的臂弯中。 心中恨不得咬他一口泄愤。 但是和咬自己无异,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郁攸迟拢住她的胳膊虽未发力,但因侧身的动作牵动了伤处,伤口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疼。 这回他倒是没吭声,反而宋承漪疼得嘶了一声。 她翻身将他压回平躺的姿势。 郁攸迟任由她动作,但眼底带上了一缕迟疑之色,他垂眸思量片刻,以为是那药效的原因。 “阿漪,皇后给你吃的是什么药,你可知道?” 宋承漪身子半趴在他的胸膛上,她没吭声,脑中的感受只有一个。 她可耻地想重新钻进他的怀抱中,想被他抱得更紧。 郁攸迟以为她不愿搭理自己,语气愈发温和地道:“崔皇后擅长制毒,后宫遭到她毒手的不计其数,就连我幼时身体病弱,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宋承漪靠在他胸口,脸蛋闷得红透,点了点头。 尚存的理智叫她想起,崔皇后也这般说过,二人恩怨竟在郁攸迟还在襁褓中便结下,多半是上一代的问题。 可上一代,奉平长公主能与崔皇后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时宋承漪的神志,不允许她思考太多。 郁攸迟继续道:“凶厄大师为你看过,他既然没说什么,就代表这东西不致命,但皇后给的东西,绝对不能小觑。” 他之后说了很多,但宋承漪只觉得,耳边全是低沉的嗡嗡声。 郁攸迟见她许久没吭声,以为她睡着了,结果甫一低头,就望见一双朦胧迷离的眼眸。 水波晃漾,涤荡涟漪,清晰地印出他的面容。 她一直在盯着他的唇看。 郁攸迟心中塌陷,唇角勾起。 “阿漪,是我错。” 话落,回应他的,是女子莽撞慌乱却极为热切的吻。 二人唇齿撞在一处,磕破了郁攸迟的唇角,宋承漪唇上也一疼,她蹙了蹙眉,恢复了几分神志。 她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郁攸迟垂眸,声音低沉问道:“阿漪是真的没听清,还是想听我再说一遍?” 宋承漪刚才眼里只有这两片薄薄的唇,看着它一张一合,就难以忍耐地想要亲近。 她音色柔软,又带着迷茫。 “我没听清。” 身前的坚实胸膛震动了起来,郁攸迟笑意深厚地望着她。 “只要是阿漪想听,我便说,说多少遍,都可以。”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药就在你身边,你确定不要吗? 郁攸迟的鼻尖擦蹭着她的。 “阿漪。” 宋承漪分不清身体中的火,是因为崔皇后给的留子药,还是他低声呢喃的这两个字带来的。 “我错了。” 这三个字,她终于听清。 宋承漪脑海中的弦彻底绷断了。 她完了! 郁攸迟的话还没说完,薄唇辗转来到她的耳垂,“阿漪,我以后万不会忽略你的感受。” 搁在她腰间手掌往上探,他这才发现,她的身子滚热,后背出的汗水都将衣衫都浸湿了。 郁攸迟身体紧绷,紧张地问道:“阿漪,你何处不舒服?” 宋承漪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好似处处都不舒坦,想靠近他,又想远离他。 她扁了扁唇,被混乱的神志和难耐的身体搅得心中憋屈,忽的唇角溢出哭声。 “你离我远一些。” 郁攸迟一怔。 他听命远离,挪到床边。 二人的身体分开,宋承漪有了喘息的空间,她闭着眼,长睫被泪水打湿,还在委屈地嘟囔。 郁攸迟靠近她,听清了她的话。 “我不想有孩子。” 他听后,眉头微挑,哄着她道:“阿漪,亲一亲抱一抱,是不会有孕的。” 宋承漪睁开眼睫,含嗔带怨地瞪了他一眼,她岂会不知道这些常识,“再接下来,会的。” 郁攸迟以为她是怕自己要做什么,安抚道:“阿漪,我不碰你,但是你的状态不对。” 他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温,皱眉道:“你身子滚热,这样不行,我去找凶厄大师取药。” 宋承漪固执得很,顺势抓住他的手抱住,摇头坚持道:“不用,只要熬过十二个时辰就好了。” 她眸光涣散,视线勉强聚焦在近在咫尺,写满关切的这张俊颜之上。 宋承漪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因为,我痛一分,你也会跟着痛。” 若是对他身体有损害,她不会强忍着不说。 外头的风更大,呼啸的风声几乎要将她的话语湮没。 她的吐字也有几分不清。 但是,郁攸迟听清了她说的每个字,他俯身的动作停滞。 他并不意外,她会察觉两人身体之间的隐密。 秘密,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郁攸迟甚至觉得,痛感相连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也是对他曾对她下令用刑的惩罚。 他也一直在等她发现,却不想是在今日。 为何在今日会被发现? 郁攸迟眸色变幻,忽的瞳孔一缩。 他忽略了一件重要之事,她的痛,他能体会,反之是否亦然? 郁攸迟抓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盯着她的眼,问道:“阿漪,你也能感之我身上的痛?” 宋承漪点头,委屈地嘟唇道:“所以,你别再绷着腰腹了,我的腰也疼。” 郁攸迟闭了闭眼。 今夜头一次真切地对贸然探查紫宸殿的举动感到懊悔。 郁攸迟小心地上榻,再也不敢触动半分伤处,导致她也跟着疼痛。 宋承漪轻声道:“这不是什么毒药,崔皇后说只是催孕留子的药,十二个时辰的药效期,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糊涂的脑中根本藏不住事,什么事情都想告诉他。 郁攸迟眉心皱紧,顷刻懂得了崔皇后的意图。 如今距离出宫,已过去四个时辰,她就已经如此不耐,还有八个时辰,她要如何度过? 郁攸迟强压下心底暴戾之气,用着最为柔和的语气问她。 “阿漪,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些?” 宋承漪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就觉着心火在烧,小腹也蒸得慌,她开口说话都带着哼唧声。 “嗯......你什么.......嗯.......都不要做。” 半刻后,郁攸迟直挺挺地躺在她身侧。 宋承漪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清冽的冷柏气还混着药草的清香。 明明是压制燥热的味道,却令她愈发难熬了。 “好热......” 宋承漪扯开衣裳的领口,头上的珠钗也挣落了,满头青丝铺散在简素的被褥上。 她今夜特地穿了这件红色刻丝镂金牡丹纹的衣裳,里头也配着海棠红的绸衣。 她本意是打算口头阻拦郁攸迟不成,就缠在他身上,怎么也要将他留在凌云院中。 郁攸迟喉结滚动,若知道今夜会见到这般的她,他许就不会夜闯皇后宫中了。 宋承漪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她本就忍得辛苦,迁怒道:“你别看我!” 但此刻,她的音调娇软得不成样子,凶人比撒娇还要令人心痒难耐。 “看看都不行,这么霸道?”郁攸迟哼笑一声。 宋承漪用尽力气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她的双腿合拢,控制不住地想用力夹紧。 烛火不知是燃尽了,还是被外头渗进来的风吹熄了。 屋中陷入昏暗。 郁攸迟唤她:“阿漪。” 宋承漪不理他。 郁攸迟道:“解药就在你身边,你确定不要吗?” 宋承漪滚烫的呼吸一滞,她急促喘息了几口,语气坚决道:“不行!” “不能如崔皇后的意。”此刻绝对不是怀孕生子的好时机,这孩子必定会成为崔皇后要挟他的筹码。 郁攸迟声音沙哑地道:“也不能如我的意吗?” 宋承漪小腹一抽,她咬紧下唇,将声音吞下。 郁攸迟道:“别咬了,我的唇都疼了。” 宋承漪松了唇,道:“你再乱说话,就出去吹冷风。” 郁攸迟从她身后环抱住她,“我可舍不得,要是我冻出个好歹,我的阿漪也会染上风寒。” 宋承漪从鼻孔挤出一声哼哼。 她脑中冒出一个想法,她忽的转身,眸光含着融融春水,直勾勾地盯着郁攸迟。 他的掌心很快便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郁攸迟神色深黯地道:“阿漪,别这么看我。” 宋承漪的睫毛在他掌心轻眨,说出了自己的坏心思。 “夫君,你说,我若是将你敲晕,我是不是也会晕过去。” 郁攸迟目光微闪,竟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瞬,随即低低地笑了。 他语气纵容地道:“阿漪,不妨试试?” 宋承漪捂唇笑了起来。 那笑声没有压抑,带着娇憨,在寂静的雪夜中回荡着。 屋外,鹅毛般的雪花无声飘落。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在棺材里,和你躺在一起 一片压一片,一层覆一层。 纯净的白色之下,掩盖了祥泰庄的荒芜,也隔绝了屋中之人的仇恨与煎熬。 隔壁的隔壁。 凶厄大师支着窗,看着外头的雪花,听见东边屋子传来的笑声。 大师眼底也带着几分笑。 若能在这茫茫人世间,觅得一个心痛你所痛,甘愿与你感同身受,分担苦楚之人。 此生何幸。 * 翌日,雪停。 屋门勉强才能推开,雪厚的几乎到膝盖处。 凶厄大师说的果然没错,大雪封山,马车难行,若是昨夜真的坚持回去,许是要生出意外来。 宋承漪围着披风,坐在矮榻上,窗户在她的强力要求下,被允许开了一角。 吹着冷风,她才能清醒些。 昨夜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 又熬过了三个时辰,现在身体的热意比之前更甚,甚至到了不能与郁攸迟同处一室的地步。 别说是肢体接触,就连闻到他的气息都不行。 是以,甫一到清晨,雪也停了,宋承漪便将他赶了出去。 但郁攸迟没去旁的屋中歇息,而是在院中清扫出的一块空地中站着,背影孤冷,看着宋承漪心中有几分愧疚。 她的身子依旧不正常的发烫,像是要将她融化成水。 宋承漪努力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稍微回想到了昨夜发生之事。 她双颊刚消退的红晕就涌了上来,痛感相通,有时也很奇妙。 服用了留子药的明明是她,可却是两个人一同煎熬。 她的冰元子初时还是冷的,可没过多久,就变成了火热元子,比她还烫。 还发生了令她惊愕许久之事,自己不存在之地竟然也会感受到痛意,何为幻肢疼痛,她也算体验了一把。 昨夜几经迷乱,幸而她心中有坚不可摧的底线。 如今有孕生子,绝对会成为郁攸迟的软肋。 怀着绝不能叫崔皇后得逞的想法,宋承漪撑到了现在。 她托着腮假寐了一会儿。 再醒来,就见院中多了一个雪人,是一只胖硕可爱的肥猫在伸懒腰,五瓣的小爪子都勾画得栩栩如生。 她认出了,是冬月。 郁攸迟大步迈上台阶,走到窗前,因着在外头冻了许久,他头顶的发丝和眉睫都挂上了霜。 音色也比往常还清冽,“阿漪可知道冬月是如何来的?” 宋承漪当然想知道。 在见到冬月这个小狸花时,她就有很多疑惑,最初也问过他,是何时养的猫? 但是那时的他,神情阴鸷又喜怒无常,还告诫她老老实实不要生事。 宋承漪眼眸忽而亮了亮,她那时被冬月挠了一爪子,郁攸迟就马上出现逮猫回去关禁闭...... 是因为痛感互通着么? 郁攸迟见她抿唇不知在笑什么,顺着窗户开的缝进去,食指勾了勾她的下巴。 他的手指冰凉,她不觉得冰,此刻于她来说甚是快慰,反而凑上前去够他的手指,叫他托着她的脸。 宋承漪脸上带着盈盈笑意,道:“冬月定是在冬月捡到的。” 郁攸迟眉睫上的霜化掉了,有细小的水珠残存着,整个人都变得柔和。 “冬月是在你......” 他皱眉,顿了顿才道:“在你的身体停放第六日时出现在侯府,它就在棺木边待着,任谁驱赶都不离开。” 宋承漪没成想这小东西如此有灵性,想着回去定要给嘱咐露兰为它加条大鱼。 郁攸迟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问她:“你就不想知道我当时在做什么?” 他语气轻松,但宋承漪却有些不敢问。 既是怕他触景伤情,也是怕自己听见死气沉沉的他。 但,直面当时的场景,是她,也是他都需要做到的。 她微微仰头,嗓音发紧地问道:“夫君在做什么?” 郁攸迟望着她,道:“我就在棺材里,和你躺在一起。” 宋承漪眼眸震颤。 她仿佛可以想到当时的景象,他是如何不顾亲眷劝阻,不管众人眼光,又是以何心情躺在她的身边。 郁攸迟捧起了她的脸,挑眉笑着道:“我本来报了求死之志,幸好我活到了现在,等到了你回来。” 宋承漪滚烫的手心,覆上了他发凉的手背,她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将眼底的泪意逼退。 “你回屋来吧。” 郁攸迟拒绝道:“你的身子不是难受得紧,我在的话,你只会更难耐。” 宋承漪此刻,心尖比身子更滚烫,“无事,我忍一忍。” 郁攸迟调笑道:“可你要是控制不住,扑倒我该怎么办?” 宋承漪想了想,这种可能真的存在,她现在就想绿眼睛的狼,他就是那块香喷喷的肉。 她果断地道:“你就把我推开。” 郁攸迟比她更果断,直接道:“那我还是在外边吹冷风吧。” 推开她,七年前在窄巷中就不曾做到,现在更做不到。 中间的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凶厄大师裹紧了满是补丁的厚重棉袍,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小娘子,你不用管他,就算他冻上一晚,也不会生病。” 突然出来一个打搅气氛之人,郁攸迟的眉目顷刻转冷。 窗口开着缝隙,坐在窗内矮榻上的宋承漪脸蛋跎红。 在山中这无边寂寥又苍茫的雪色中,更显她肌肤的莹润鲜妍。 凶厄大师看了她一眼,就紧忙收回了视线,语气颇为不赞同地道:“倒是你,再这么忍下去,还没昏厥,也算你.......” 面对医者,本就没有秘密。 宋承漪也不觉得羞涩,问道:“大师,我如何?” 凶厄大师干巴巴道:“算你能忍。” 宋承漪深以为然,她能坚持到现在,着实厉害。 “忍功了得的,还是你旁边这位。” 凶厄大师明目张胆地点名郁攸迟,一夜过去,竟然什么都未发生。 宋承漪耳朵烧得慌,笑笑道:“我们留在这里,实在叨扰大师了。” 见郁攸迟一副防山匪头子似的看着他,凶厄大师心烦道:“我不治濒死之人的规矩不能变,但奈何我与你有缘,虽然无分.......” 他从袖袋里掏了半天,找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团子。 “罢了罢了,我还是心慈仁善,这药方你拿着,里头有几味药我这里没有,你们赶紧下山去寻间医馆抓药去。”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攻心计,沉迷温柔乡 宋承漪欣喜地道谢,但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她很快意识到他们走不成。 “大师,这大雪堆积,我们要如何下山?” 凶厄大师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老神在在地道:“这山后有一索道,哧溜一下就能滑到山脚,不过嘛,也有可能一步到位,直通阎王殿,就看你敢不敢了?” 郁攸迟抬眼望向宋承漪,询问她的意愿。 她没有半分犹豫,脱口而出:“我当然敢。” 如今的她就像一壶水,底下一直有火在煎,起先是还未烧着的炭,微火慢慢炙烤,泛起细密的气泡。 直至现在,壶底的炭火已经烧的通红滚烫,水汽蒸腾,她的人已经临近沸腾。 于她来说,别说是索道,便是真刀山火海在前,她也敢闯一闯。 凶厄大师哦呦了一声,看着她啧啧两声,“看不出来,你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怪有胆色的。” 宋承漪只要一想到下山便能解脱这无形的煎熬,气力都恢复了不少。 她眸光粲然,宛如雪地里闪烁的星,“大师既然提起了这索道,定然是安全无虞的。” 之前,郁攸迟说这位大师在卜算灾厄之事上极为精准。 昨夜还未下大雪,大师便预知危险,阻拦他们离开。今日若是坐索道会有危险,大师岂会主动提起这茬儿? 郁攸迟唇角微勾,对她颔首,印证了她的推断。 凶厄大师见自己的小把戏被轻易戳穿,顿时哭丧着脸,像是没有分到糖球的孩子。 “这么剔透聪慧的小娘子,怎么就不是我的媳妇儿,唉呀唉呀,机缘一步迟,那可真是步步迟啊!” 郁攸迟冷飕飕地道:“你在遗憾什么,你至少晚了十万八千步。” 大师被他冷刀子般的眼风刺中,小声嘟囔着泄愤。 “当初我就不该心软,看在你是故人之子的份上,耗尽心血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唉,这可好,要不然,哪能轮得到......” 郁攸迟负手而立,背后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攒了一个雪球,又快又准,嗖得扔过去。 直直砸在凶厄大师的面门之上。 凶厄大师被他砸得身形一晃,冰冷的雪沫瞬间糊了满脸,甚至灌进了嘴里。 他呸呸呸地狼狈吐出雪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郁攸迟。 宋承漪也怔住,大师毕竟是郁攸迟的救命恩人,就在她担忧对方会生气暴走时。 凶厄大师动作奇快地从身后也变出了两个雪球。 还怪叫一声:“看招!” 双臂一振,双球齐发,冲着郁攸迟砸了过来。 这两个大男人,竟然在雪中掷起了雪球。 二人的身法都快,闪避追击来回互换,郁攸迟身法飘逸迅捷,闪转腾挪如游龙。 凶厄大师则像只灵巧的猿猴,怪招频出。 雪屑纷飞,打出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落雪景象,极有看头。 宋承漪本在旁边看戏,正看得乐不可支,她忽而“哎呦”了一声。 郁攸迟腰腹有伤,虽好了七七八八,但仍不敢发力,动作渐渐落了下风,因此,不慎被凶厄大师的狂乱扔法,砸中肩背。 宋承漪也跟着肩膀一缩。 而后,郁攸迟被击中的次数更多。 宋承漪心中也跟着紧张,虽不至于很疼,但总是要提心吊胆着她身上哪处会被袭击。 好像她也参与进来这场打雪仗。 宋承漪不得不开口阻止,扬声道:“大师!手下留情!” “他身上被砸中了疼,我也跟着疼呢。” 凶厄大师一愣,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手中的雪球落地摔碎,他捂着心口,直挺挺地朝后一仰,咚得倒在厚厚的雪地里。 而后,手脚并用,像个撒泼的稚童般在雪地上胡乱划拉。 “你小子,我又中计了!攻心计!你故意让我丢中,故意卖惨,好惹小娘子心疼!” 郁攸迟懒得理会他这满地打滚的无赖相,只是慢条斯理地拍打着玄色锦袍上沾染的雪沫。 他径直走到宋承漪面前,俯身蹲下,微微偏头。 将沾了几点雪花的额角凑到她手边。 “沾上雪了,阿漪帮我拂去。” 男子唇角勾笑,眉目上扬,带着一缕得色。 宋承漪心头一软,用自己小臂内侧柔软的衣料,将他额角和鬓边的雪花拂去。 凶厄大师从雪地里爬起,见到这副情景,牙都快酸倒了,气得跑回屋中,路上还甩飞了一只鞋。 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差点甩到了正沉迷温柔乡,无暇分心的郁攸迟的头顶上。 玩闹过后。 宋承漪便收拾下山的东西,但也没什么好装的,她将那陶罐塞进怀中。 郁攸迟取过披风为她系紧,只露出了、小半张脸。 雪后的山中十分宁静,脚下积雪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声格外清晰。 他们踏着雪往后山走,一路上宋承漪都是踩着他走过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面前大大的脚印,前后间距刻意缩得很小,是为了迁就她的步伐。 走了约莫小半刻钟,终于见到了下山的索道。 山崖边系着一条由数股兽皮绞缠编织而成的粗大绳索,一端固定在高处的岩石上,另一端向下延伸,没入深谷。 这索道很简易,绳索磨损得光亮,显然时常使用。 “阿漪,来。”郁攸迟朝她伸出手。 宋承漪借着他的力道,翻身骑跨在横木上。 还要系上两根固定的绳索,一根绳系在腰间,另一根绳紧紧缚在大腿根处。 郁攸迟在她面前单膝蹲下,隔着厚实的冬衣摸索着,寻找合适的绳结位置。 为了确保绳索足够稳固,他少不得要碰触她的腰肢和大腿。 虽是隔着厚实的衣裳,但于此刻身体异常敏感的宋承漪来说,也是难忍至极的。 “好了。”郁攸迟站起身,沉声道:“别怕,握紧,现在就要下去了。” 宋承漪用力点头,闭上双眼。 郁攸迟在她背上推了一把,瞬间,失重感袭来。 她整个人沿着陡峭的索道溜了下去。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宋承漪闭着眼不敢往下看,身子紧绷,双腿更是用尽全力夹紧了横木。 随着索道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这极致的紧绷与失重带来的刺激之下,一种特殊的感觉不受控地从身体最深处炸开...... 升腾......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共乘一骑,颠簸煎熬 宋承漪从索道上急速下滑,因紧张而发白的脸,忽而飞起两抹异常的红晕。 终于,伴随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她的双脚触碰到了地面。 若非有腰间和大腿的绳索绑着,她几乎腿软地站不住。 很快,郁攸迟紧随其后溜了下来。 他动作利落地解开身上的束缚,赶紧来到宋承漪身边。 就见她双颊绯红如霞,喘息急促,眼眸还有几分失焦的模样,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他心下一紧,将她揽进怀中,低声安慰着:“阿漪,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下来了。” 被郁攸迟紧紧拥住的瞬间,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侵略性的男子气息,张牙舞爪地将她包裹住。 尤其,温热的气息还拂过宋承漪敏感的颈侧和耳廓。 刚平复的陌生感觉隐隐有复苏之感。 宋承漪从脊椎深处窜起一股难言的酥.麻。 郁攸迟感觉她的颤抖,以为她是冷了,便道:“可是冻着了?” 他欲将外袍脱下,宋承漪按住了他的手。 “别......” “我不冷.....” 不仅不冷,她身上还出了不少汗,里衣都汗湿了。 女子声音娇得直颤,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郁攸迟的手顿住,眉心微蹙,仔细地打量着她。 宋承漪已从刚才的失神中缓过来,也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定定地望着白茫茫的山林,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我们要怎么回去?” 郁攸迟感知到了她的羞窘,转开目光,顺着她的话,接道:“步行真已带人来山下接应,很快便到。” 话落,远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清脆马蹄声。 他昨夜便放出信号,叫人一早来山上,刚才又更改了方位,抵达附近的步行真带着六个手下骑马出现在眼前。 一匹通体墨黑,高大健壮的马蹭到郁攸迟的手边,它打着响鼻,撒欢似的在他身边走来走去。 郁攸迟拍了拍爱驹的颈侧,从步行真手中接过一件雪白厚实的狐裘,展开围在了宋承漪身上。 “雪后路上马车难行,只能骑马回去了。” 宋承漪点头,她对此没有异议,只要能早些回去就成。 她骑术不精,如今又浑身酸软,显然不能自己骑马,郁攸迟抱她上马,两人共乘一骑。 却没想,回程路上的颠簸才是煎熬。 墨驹像是被拘了很久,在雪地里欢快地跑着。 四只蹄子安了防止打滑的脚垫,它跑起来,矫健又活跃,喷出来的鼻息都成了白雾。 宋承漪却没这么欢快,身子嵌在身后男子的怀中。 紧绷的身体被迫跟随马儿的跃动节奏起伏,她咬住下唇。 郁攸迟的唇也传来被持续咬着的钝痛。 他眸色一暗,勒缰放缓了马儿的速度,他们两人渐渐落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他一手控着缰绳,一手轻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轻掰过来。 “阿漪。” 她看不见他的神色,但能感受他态度的强硬。 “别忍着。” 宋承漪只能被迫启唇,口中溢出声音。 他要看着她的脸。 连埋进他胸膛中都不许。 * 永安侯府,凌云院。 屋中炭火融融。 露兰早就等在了台阶下,见到世子抱着宋承漪回来,心中一紧,赶紧跟了上去。 宋承漪被郁攸迟轻柔地放到榻上,露兰见她精神头尚好,脸颊也红润,不像有大碍的模样,长舒了口气。 露兰想要近身伺候她脱掉狐裘,却被郁攸迟冷脸赶了出去。 走到屋外,步行真将抓来的药包递给了她,“熬上半个时辰就给夫人服用。” 露兰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结果,步行真大步流星地走了。 露兰只能先去熬药,还嘱咐雨梅在门口仔细守着,夫人有任何需要,必须马上响应,立马进去伺候着。 屋中,宋承漪身上的衣裳正在被一件一件除去。 就好比上好的白玉终于褪去了层层铺盖着的华缎,展现于眼前。 不管落在身上的视线如何沉黯,她都反应甚微,因为她浑身没力气。 宋承漪任由郁攸迟动作,只觉浑身黏腻不适,想快些泡在热水里洗去这一身的疲惫与羞人痕迹。 单看外头披风和长裙,还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剥到里层,就发现她的中衣已经浸得都是汗,贴在了身上,最为糟糕的是蚕丝白的绸裤。 宋承漪看了一眼,就羞窘得缩腿钻到被子中,素白的双手提起被角,想将脸也盖住。 却被郁攸迟挡住,他低声哄她道:“喝点水。” 他的右手已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她唇边,亲手喂她喝下去。 宋承漪抿了抿湿润的唇瓣,又要朝后躺下。 郁攸迟却没打算放开她,视线从她的唇流连到扔在一旁的绸裤上。 他神色佻薄地道:“这一杯怎么够?” 宋承漪的脸蛋红到发烫,羞恼无比地喊道:“你出去!” 门口候着的玉梅,听到这三个字,震惊地掏了掏耳朵。 她是想听露兰的嘱咐,按照夫人之令行事,但驱逐世子之事,她怎么敢啊?! 小婢女的身影,渐渐远离了窗下。 也远离了娇哝莺语。 * 翌日晚间,宋承漪才醒来。 凶厄大师开的药,与其说对症,不如说是叫她昏睡到药效散去。 身子没有疲乏,只有睡饱后的神清气爽。 宋承漪进补了些吃食,叫露兰拿来小木牌和浸在酒水中的羊脂玉,她放在手中端详着。 她忽而启唇道:“露兰,咱们明日出去走走。” “夫人,您这身子......” 宋承漪面不改色地道:“我已大好了,昨天只是累到了,这次我们请世子同去。” 露兰听到此话才放了心,有世子在旁,总归是稳妥的。 宋承漪去清晖堂之时,堂中还在议事。 她略一踌躇,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见她露面,张和清脸上立时堆满笑意,起身相迎,口中热络地唤道:“夫人!” 柴寂樊低头拱手作礼。 宋承漪还未还礼,就听坐在主位后的郁攸迟淡声道:“过来。” 她对着二位幕僚笑了笑,便走到垂眸翻看账册的郁攸迟身边。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同游揽月湖,他说他也去! 宋承漪对着二位幕僚笑了笑,便走到垂眸翻看账册的郁攸迟身边。 她直接说明来意,“夫君,今日天气正好,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郁攸迟从账册中抬起眼,问道:“去何处?” 宋承漪语声清越,眸中含着期待,“我想去揽月湖看看。” 听到此话,柴寂樊搁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 张和清接话道:“揽月湖,夏季水质澄清,映照着月亮极为美丽,冬天去嘛,就少了那种澄澈灵动之美。” 他奇怪问道:“夫人怎会想去那里?” 宋承漪笑着道:“天光晴好,雪后的湖面甚美,素裹银装,听说还有冰嬉杂耍,在屋中枯坐着也是无趣。” 她转眸望向郁攸迟,“夫君可愿陪我同游?” 郁攸迟哪舍得拂她兴致,道:“阿漪想去,当然好。” 宋承漪笑意更盛,又问向屋中的其他两人,“不知张先生和柴先生可有兴趣一同去?”但话却是看着其中一人说的。 郁攸迟眉头微挑,与她看向了同一人。 张和清嗖得又站起身。 整日闷在别院,好不容易等到出去放风的机会,他可要抓住。 他心中大喜过望:“冬日游湖,倒也有一番意趣,属下愿意同去。” 话一出口,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是不是破坏了世子与夫人两人甜蜜同游,他用肩膀搡了搡身边端坐之人。 “老柴,你去不去?” 柴寂樊膝上蜷缩的手指已经握紧,镇定地开口道:“我不去。” 张和清连话都没听清,声音洪亮地道:“世子,夫人,他说他也去!” 宋承漪也不知听没听见柴寂樊的话,眉开眼笑地道:“好,就如此说定了,明日我们一同去游揽月湖。” 又对着郁攸迟柔柔一笑,“夫君,妾身就不打扰你们议事,我先退下了。” 郁攸迟目送她的身影远去,鼻尖好似还残存她身上的香味。 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 转眸望向依旧垂首的柴寂樊,问道:“我听闻你前日身子不舒坦,可是已好了?” “劳世子挂念,不过是偶感寒邪,已无大碍。”柴寂樊恭声答道。 但他的神色,显然没有像话中说的那般轻松。 柴寂樊也对当时的身体反应甚觉怪异,脑海翻腾的片段,心口骤然的绞痛,还有无法抑制的悲伤...... 他晚上回去请了大夫诊治说他并无大碍,只是,大夫听他描述,竟然说他这是癔症的初期。 张和清忽而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因他想到那晚,柴寂樊阻止自己找夫人,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那模样,可与他素日里端方持重的性子判若两人。 “和清。” 张和清赶紧收起笑容,但笑意还写在眼睛里。 “属下在。” 郁攸迟抬眼,道:“前夜你在何处?” 张和清心思急转,低头道:“属下......属下在屋中,为世子提心吊胆。” 郁攸迟的指尖在紫檀桌面轻叩,就在张和清额角冒汗,想主动领罚去无逸斋走一遭时。 就听世子爷冷淡道:“张大人给我来了信,叫你得了空,回家一趟。” 张和清眼底的笑彻底没了,嘴角向下,郁闷至极。 一屋两个幕僚,脸上都没了笑意。 郁攸迟勾勾唇,心情不错地又拿起账本翻看了起来。 * 宋承漪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凌云院,梳洗后安寝。 刚掀开锦被,一团毛茸茸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蹭了过来。 冬月这只狸花在她睡醒后才被允许放进屋来,她一回来,这猫就粘人得厉害,寸步不离地贴着她。 若不是猫生性怕水,它怕是连净室也要跟着进去。 想到郁攸迟所说,它守在她的棺材前,宋承漪轻轻抚摸着冬月的后背,与它道了声好梦,便阖着眼睡去。 郁攸迟从外头回来,步伐轻缓地走到里间,床榻锦被隆起小小一坨。 宋承漪侧躺着,脸上睡意安宁,不知做什么美梦,嘴角还是上翘着的。 郁攸迟冷峻的眉眼在看到她睡颜的瞬间便柔和下来,刚解了外袍想上榻。 一低头,才瞧见原本是他的位置,被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翻着粉色肚皮的狸花猫占据了。 郁攸迟抬手,毫不留情地捏住冬月松软的后颈,将它拎了起来。 冬月被吵醒,不满地睁开琥珀色的眼睛,对着他挥了挥爪子。并不是试探和玩闹,这双小爪子已经伸出了锋利的指甲尖钩。 郁攸迟将它拎到眼前,冷眼道:“小东西,白养你了。” 冬月在他面前,也没了以往的亲昵和乖顺,对他哈着气,像是要扑过来咬他。 郁攸迟披着外袍,打开门,目光扫过阶下,手臂一扬,就将冬月扔到墙边白日里下人们扫拢的积雪堆中。 猫陷进去,瞬间就没了猫影,只有一个四脚挣扎的轮廓。 郁攸迟看都没看,转身关门,躺回床上,小心翼翼地将沉睡中的女子连人带被轻轻拢入怀中。 动作极尽温柔,仿佛在拥抱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但眼神,翻涌着近乎偏执的独占欲,不容他人乃至他物染指半分。 翌日清晨。 宋承漪起身时,郁攸迟已在早朝上。 待她起身用早膳时,刚咬开一个皮薄馅大,汤汁鲜甜的蜜汁汤包,窗户传来急促的抓挠之声。 主仆都看过去,露兰推开了窗,一只湿漉漉的狸花猫钻了进来。 “冬月?” 宋承漪口中汤包还未咽下,惊讶地看着把毛发凌乱打绺的猫。 “喵呜~嗷~呜呜~呜噜噜~” 这狸花跳上榻上的炕桌,就对着宋承漪喵喵不止,一顿委屈的控诉。 露兰取来了棉布,想要给冬月擦拭皮毛,宋承漪忙将剩下的半口汤包吃下,伸出双手。 “给我,它这般模样,怕会误伤了你。”她看出冬月此刻情绪异常激动。 露兰稍有犹豫,还是将这猫交给了她。 宋承漪用巾帕轻柔地包裹住它,细细擦拭着它冰凉的皮毛和小脑袋,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出去野了一夜?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可是掉进哪个雪窟窿里了?”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 湖边风景线,一笔划算的交易 冬月用浑圆水亮的眼睛看着她,在她怀中瑟瑟发抖。 还好它的皮毛只是打湿了表层,有少量打结了的蒜瓣毛,待会用梳子梳理通顺便好。 雨梅捧着从花房摘来的鲜花,摆在门厅的桌几上,道:“夫人,昨晚外头不知来什么野兽了。” 宋承漪抬头,“怎会有野兽?” 先不说侯府在繁华的城中,见不到野兽的踪迹,就说凌云院的守卫,不比宫中差。 雨梅道:“墙边的雪堆中,好大一个坑。” 宋承漪顺着窗户向外看,又看了看怀中的肉坨坨,举起了冬月的小爪子。 “雨梅,你且去看看,这野兽的爪子是不是梅花爪印?” 说完,屋中的几人都笑了。 正在这时,郁攸迟进了门,身上还是那套绯红的官服,面色清朗,行路带风。 宋承漪正低眉逗弄着怀中的猫,指尖轻挠着冬月的下颌,引得它发出呼噜声。 “在笑什么,这么开怀?”低沉而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宋承漪闻声抬眸,唇瓣微启。 冬月却登时弓起后背,尾巴也高高竖起。 她讶异地看着冬月的变化,曾经它可是与郁攸迟最为亲昵。 郁攸迟的目光淡淡扫过窝在她腿上的炸毛小东西,神情未变,却能叫在场人感觉到他的不虞。 他看了一眼还未动多少的饭桌,道:“阿漪,来用膳。” 雨梅极有眼色,赶紧将冬月抱了过去,“交给奴婢就好。” 宋承漪比任何人都能体察他情绪的变化。 将冬月递给雨梅,又取过一旁温热的湿棉布仔细净了手,又回了桌上。 她轻声解释:“夫君,冬月昨晚上贪玩,掉进了雪堆,想是受了些惊吓。” 郁攸迟颔首,坐在一旁,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用膳。 宋承漪小口小口地用着清粥,侧过脸望向他,问道:“夫君,今日下朝的时辰比以往早了些。” 郁攸迟扯了下嘴角:“那群老头又在絮叨些陈词滥调,听得人烦厌。” 宋承漪没见到把早退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忍不住莞尔。 “那些御史台的大人们,怕不是又要连夜奋笔疾书,弹劾夫君了?” 郁攸迟抬手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入她面前的小碟中,“不怕,因为我瞧见五皇子先行离开了,我便也走了。” 听他提起五皇子,宋承漪搁下筷子,眼神晶亮地道:“夫君知道我今日要做什么。” 郁攸迟唇角扬起弧度,“再多吃些,今日不是要去揽月湖么。” 在他的监督下,宋承漪又用了好些点心小菜,吃得肚子发胀。 这趟揽月湖之行,当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消食散步了。 二人换了轻便雅致的常服就出了门。 * 揽月湖。 湖面晶莹闪光,湖底透着碧玉一样的色泽,四周是皑皑白雪筑成的天然围栏。 湖畔松树还苍翠着,松针上压着蓬松的雪团,单看雪景也是极好的。 靠近湖岸的一侧,早已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摊贩们在卖力地吆喝叫卖。 这揽月湖既有清凌的松香气,也有香浓的烟火气。 宋承漪衣着素简,雾蓝色云纹暗花绫罗衣裙,头上只戴了一只海水纹青玉簪。 郁攸迟穿得也并不惹眼,淡紫色弹墨藤纹锦缎长袍,挺拔俊朗。 一位是气度雍容的俊俏郎君,一位是风姿绰约的柔媚娘子,一出现在揽月湖畔,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都比不过身后的人。 张和清不知是许久不出来游逛,憋闷坏了,还是要刻意展示财力,一身装束简直比那戏台子上的花旦还要华丽招摇。 一身宝蓝菱锦如意祥云纹锦袍,腰间配着缀满黄玉,金线绣着元宝图案的腰带,外头罩着一件银光闪闪的雪狐毛滚边锦缎披风,手中还捧着金光灿灿的珐琅小熏炉。 好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引来一片啧啧称奇与侧目。 跟在他身后的柴寂樊则颇为无奈。 “还是柴兄人好,专门等着我。”张和清将手炉递给了他,“喏,送给柴兄暖手了。” 柴寂樊没接,却被张和清硬塞进了手中。 世子夜探宫中那夜两人起的争执,张和清好像已经忘在了脑后,待他还与平常一样亲厚。 若不是柴寂樊坐着轮椅走不快,被堵在他后头,自己早就到世子身边去了。 这两人成了湖边一道“风景线”。 一前一后,一个一步三摇,富贵迷人眼;一个清逸出尘,却身残惹人扼腕。 这奇特的场面,自然也落入了不远处山坡暖亭中两人的眼中。 五皇子与霍凝雁本相约昨日同游,但因为一场大雪,就耽搁下来,改为雪后再见。 封宸安悠然坐在亭子南侧铺着锦垫的木椅上,目光投向倚着朱红亭柱看向远处的红衣女子。 他嘴角带着温和得体的浅笑,问道:“霍姑娘,缘何选了此地相约?” 霍凝雁的视线从东边入口处熙攘热闹的人群中收回。 她转身道:“五殿下,只是想着殿下久居深宫,或许少见这般市井百姓冬日游乐的景象,便自作主张选了此地,盼殿下略感新鲜。” 霍凝雁走到木桌前,在他左侧坐下,问道:“五殿下看此间景致,可还入眼?” 封宸安颔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品评道:“风花雪月,此处倒是全占了。” 霍凝雁疑惑道:“殿下此言,风和雪,我可以明白是眼前之景,只是,这花与月从何来?” 封宸安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自然是指,霍姑娘的花容月貌。” 霍凝雁微怔,旋即低下头,她捏紧了手指,违心地道:“殿下谬赞了,凝雁可不敢当。” 封宸安看清了她的僵硬,也望见了她攥得青白的手指,看出她此时是在不高明的刻意逢迎。 身为皇后嫡子,他自幼在权力倾轧中长大,看惯了朝臣们阿谀奉承和虚与委蛇的嘴脸。 他一眼就知道了她的心思,她在抗拒着他。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意嫁他,镇国公府会站在自己身后。 这便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交易,已然足够。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惧内?怎么你羡慕? 湖面上传来一阵欢乐的锣鼓声,还有百姓们的欢呼声。 封宸安起身,走到亭下的台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姿态矜贵而体贴。 “霍姑娘,冰嬉开始了,我们一同去瞧瞧。” 看着面前的手掌,霍凝雁的脚步顿住。 她手指微抖,胳膊也随之抬起,但是,却在将要触碰到封宸安手掌的前一刻,猛地收回,将手背过身去。 霍凝雁笑僵了一张脸,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是会武的,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娇弱,小小台阶而已,不需殿下多加照顾。” 封宸安没有不悦之色,收回手,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罢,便先下了台阶,走在前头。 霍凝雁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 既然已做了决定,就没什么好回避的,她挺直脊背,快步跟了上去。 冰面上已经搭上了看台,底座是用厚重的积雪浇筑夯实而成,再铺上厚实的靛青色绒毯,既有野趣又不失贵气。 封宸安一出现,维持场面的管事立即诚惶诚恐地小跑过来,迎他们去到全场视野最佳,且是陈设最华美的贵宾席位。 那位置高高在上,闲杂人等自觉退避三舍。 这是封宸安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威仪,无论去到何处,都不会变。 霍凝雁却不适应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束缚着。 这时,几道熟悉的身影恰好穿过人群,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封宸安笑着道:“真是巧了,表兄竟也有闲情逸致来逛玩了。” 霍凝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神在最后头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身上掠过。 最终,定在了宋承漪身上。 只见她手捧着什么热气腾腾的吃食,似是烫到了手,看也不看地直接抛给身旁的男子。 郁攸迟抬手稳稳接住,剥了皮仔细吹了吹,这才重新递回给她。 她仰起脸,也不知对郁攸迟说了句什么,这位以阴鸷脾气着称的郁大人,冷寒眉眼顷刻变为柔软。 霍凝雁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虽然有一丝艳羡和酸涩。 这时,宋承漪也非常不经意地锁定了高台之上并肩而立的两人。 “哎呀!” 她惊呼一声:“夫君快看,这不是五皇子和霍家姑娘。” 郁攸迟配合地颔首:“不如去打个招呼。” 他们相视一眼,步伐一致地朝前走。 但后头的两个人稍有延迟,未能立刻跟上。 张和清那身过于耀眼的装扮再次引来了围观,只是这打扮没有入得了年轻姑娘的眼,反而被一群贵夫人们拦住,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他那身行头的来历和价值。 柴寂樊的轮椅旁,也有两三位面若桃李的年轻姑娘,红着脸颊,低声细语地与他搭话。 宋承漪他们走上通往看台的缓坡,霍凝雁上前,道:“世子夫人,这般巧,你们也来此处游赏。” 宋承漪福了福身,“五殿下。” 封宸安嘴角噙着笑意,道:“此处观赏角度最好,不如表兄坐在此处与我们一同看冰嬉表演?” 他只是虚礼邀请,却不想郁攸迟看了看宋承漪,在对方发亮的眼神下,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封宸安温和地笑着,但语气却有几分嘲弄,道:“原来表兄惧内,还要看着表嫂的神色行事。” 郁攸迟不以为耻,得意地挑眉。 “怎么,你羡慕?” 封宸安嘴角的笑难得僵住。 郁攸迟将坐上的锦垫拿起叠放在旁边的位置,唤道:“阿漪,来坐。” 霍凝雁登时觉着屁股下的坐垫凉飕飕了。 封宸安皇子之尊,自然不能当众做出此举,他转眼,看向陆陆续续有表演者登场的冰面。 一阵轱辘滚动声响起,张和清推着柴寂樊,也来到了最高处。 “老柴,你看看这处观景,绝对一绝,你还不想来,别人想来还进不去。” 柴寂樊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张和清推着他来到几人侧边,行了一礼,“见过五殿下。” 封宸安没转身,只偏了偏头,下巴微扬,斜睨着他。 “原是张二公子,我听说张老大人身体抱恙,他的身体如何了?” 张和清微笑着回道:“承蒙殿下记挂,家父应还活着。” 封宸安嗤了一声,转过视线,不想与这盛都有名的纨绔子弟再相谈。 霍凝雁更是从张柴二人上来后,就没转过脸,一直目视前方,刻意避开目光。 宋承漪启唇道:“张先生,刚才在入口处,我看好些姑娘围着你,可有看上眼的?” 张和清道:“让夫人看笑话了,围在我身边的哪有什么年轻姑娘,都是些人老珠黄的半老徐娘,倒是柴兄身旁,有几个温柔小意的姑娘,问他姓甚名谁呢。” 柴寂樊不知为何,又开始头晕,他看着面前的景致都成了双影。 他勉力保持着清醒,说道:“和清在开玩笑,夫人莫要当真。” 张和清道:“正是,柴兄心中有心上人,岂会搭理别的姑娘。” 闻言,霍凝雁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宋承漪点头道:“是了,那晚在凌云院,柴先生的真心剖白,真是惊人呢。” 郁攸迟问:“什么剖白?” 宋承漪笑吟吟地看着他,道:“那晚,夫君在清晖堂处理事务,妾身给你送汤水回来偶遇了两位先生,恰巧听见了。” 张和清反应快,知道她在帮着遮掩世子那夜的踪迹,也笑着道:“夫人说得正是,世子不知吧,那天柴兄说——” 柴寂樊皱眉道:“和清!” 说着,他想去拉张和清,但他头晕目眩,抬手伸错了方向,对着空气挥了一掌。 张和清刻意低声模仿声线,用着哀伤的语气道:“跪着求你不难,跪一夜,跪一辈子都行。” 柴寂樊耳边轰隆作响,热气上涌,那夜晕头转向的感觉再次袭来。 郁攸迟挑眉,对自己这位性情古板的幕僚能说出此话表示惊讶。 宋承漪抿唇偷笑。 她那酒可烈得很,到底是将柴先生的心底话逼了出来。 就是不知,今日还会不会还有惊喜?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吐露真言,等他一鸣惊人 宋承漪望着身板挺直,坐在五皇子身侧的霍凝雁。 她笑着说:“不知是哪位姑娘,能得柴先生的倾心一顾,却又克制隐忍着,叫先生在人后才敢吐露真言。” 霍凝雁的双手紧握在一处。 她那日在马车旁对高安简撂下的决绝之语,以后就算他跪着来求,她也不会再回头。 但方才那位花里花哨的公子转述之语,明显是在对她的话做出回应。 霍凝雁心中震动着,挣扎着。 “霍姑娘。”身侧传来温醇的嗓音。 封宸安眼中含笑,道:“霍姑娘,你邀我来看冰嬉,现在已经开场了,不知姑娘可愿为我略作解说?” 霍凝雁瞬时回神,看着面前的表演。 只见冰面之上,十几位身着彩绣罗衣,头饰花冠的舞伶已经入场。 她们身姿轻盈曼妙,飞一般地在冰面起舞,宛若鱼儿在戏水。 霍凝雁压下心头的波澜,说道:“殿下看,这领头的舞伶足尖点冰不停旋转,动作名为金鸡独立,身旁的两人拉手盘旋,此乃双飞燕。” 封宸安拊掌赞叹,“在冰上做舞,十分新奇有趣,霍姑娘没说错,当真是宫中见不到的风景,今日能得此一见,本王须得谢过姑娘盛情。” 他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之意,又问:“只是,她们穿得鞋子是如何制成的?” 提及此物,霍凝雁眸中顿时焕发出神采。 她对这冰嬉器具素有钻研,兴致立刻被勾了起来。 霍凝雁道:“舞者所穿的冰鞋是特制而成的,以精铁锻打成直条,嵌入坚韧的皮制靴底,穿上此鞋,一步滑行就可以跑数丈之远,不仅能作此曼妙的舞,便是用于冰上格斗和蹴鞠竞逐,也是极好的。” 封宸安眼中兴趣更浓,侧身专注地看着她清丽又带着英气的侧脸。 “哦?霍姑娘可有尝试过?” 霍凝雁神色微黯,随即又扬起一丝笑意。 “祖父不喜我舞刀弄枪的,嫌其不够娴雅,但做这冰嬉倒是支持,冬日在后院也为我浇了一小块冰场。” 封宸安朗声道:“那本王便盼着,来日能在太明湖上,一睹姑娘在冰上的风姿。” 太明湖是宫中最大的御苑湖,就算她是镇国公的孙女,也不能在宫中放肆。 霍凝雁愣了愣,道:“殿下说笑了。” “不是戏言。” 封宸安微微倾身,声音压得低了些,“既是你喜欢的东西,就算在宫中也不必受限,不过,且要等来日。” 他说完,便含笑转回头,继续看表演。 五皇子口中的来日,便是等他君临天下之时。 他这是在许诺她,允她在皇宫中,也能率性而为。 霍凝雁望着他的侧脸,眼前人即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温雅有礼,又肯为她破例。 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不如意之处? 霍凝雁扬起笑脸,“那就先谢殿下了。” 此时,场上头戴花冠的姑娘们忽然齐齐向前滑,在冰场最前方戛然而止。 领舞的女子将头上缀满绢花的精巧花环奋力抛出。 这花环奔去的方向...... 不偏不倚奔向霍凝雁的位置,她本能地抬手一接,花冠稳稳落入怀中。 她正错愕着,领舞人高声道:“恭喜这位姑娘!接得花冠者,当参与下一场冰射,请来一试身手!” 百姓们的叫好声响起,霍凝雁慌忙摆手道:“不,我......” 一只温热的手掌却轻轻覆上她捧着花冠的手背,轻拍着作为安抚。 封宸安含笑对她点头,“去吧,凝雁,下一个环节正是你拿手的,叫大家都看看。” 原来这一切,是五皇子的安排。 这次肢体相触,霍凝雁身子僵直,但没有推拒,默认了两人亲昵的举动。 看到这一切的宋承漪气闷地转过头。 五皇子明显有备而来,她实在不愿意眼看着他们相谈甚欢,还有亲密接触的模样。 宋承漪心中清楚,霍凝雁主动邀约五皇子来此,看来是知道了对方意图,以行动昭示了愿嫁之心。 她又望了一眼柴寂樊。 就见他端坐轮椅上,低头垂眼,对身旁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冷淡模样。 宋承漪眼中满是怒其不争的情绪。 她已经用了些手段,按理来说,柴寂樊该和酒醉后的人一般状态,为何他还能如此冷静? 眼见心上人与旁人卿卿我我,竟真能无动于衷至此? 郁攸迟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声唤:“阿漪。” 宋承漪马上凑过去与他咬耳朵,分享心中的不忿,噘嘴道:“眼看五皇子和霍姑娘打得火热,柴先生还坐得稳呢。” 郁攸迟微微勾唇,道:“他还能如何?坐着轮椅,当然坐得稳。” 宋承漪道:“依夫君看,柴先生心中是什么滋味?” 郁攸迟带着几分戏谑道:“阿漪今日嗅觉不佳么?没有闻到熏天的醋味吗?” 宋承漪依言再次凝神细看柴寂樊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试图找出哪怕一丝端倪,却依旧徒劳。 她刚要摇头,就听身旁男子语气幽幽地道:“依我看,他怕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那就是还有戏! 宋承漪眼眸又亮了起来,道:“夫君如何看出来的?” 郁攸迟挑眉,轻松道:“我不过随意一瞥,便看出来了。” 柴寂樊越是极力想表现得如同陌路,越证明他情根深种,用力压抑的情绪一旦决堤,必会推起滔天的狂澜。 有了郁攸迟这句话,宋承漪终于能安下心来观赏场上的表演。 不多时,霍凝雁便被人请下看台,去准备接下来的冰射环节。 冰面上,又出现几个身形矫健的年轻男子,他们滑动着,用各种姿势拉满强弓,瞄准冰场高处悬挂的一排彩绸花束。 每当射中花束,就响起一串鞭炮声,观看的百姓们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宋承漪也随着人群,拍手叫好。 最后,只剩下悬挂位置最高,体积也最大的那束彩绸花束,等着人来射下。 霍凝雁就在此时穿着冰鞋登场。 她已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穿着冰鞋,手持长弓,身姿挺拔。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放开我!你疯了吗?! 霍凝雁疾行如风,挽弓搭箭一气呵成,箭尖瞄准了那捧艳丽的花束。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去。 没有任何意外,也不愧是镇国公之孙女,一箭穿中花心。 霍凝雁轻轻喘气,眼神光彩极盛,她抬头望向看台。 “好!” 封宸安站起身,第一个鼓起了掌。 随之,便是百姓们极为热烈的欢呼喝彩声。 宋承漪心中感慨着,觉得这样的姑娘,不该折翼在宫中,该有自己的天地。 不知何时,柴寂樊也抬起了头,目光定在场上受万人瞩目的霍凝雁身上,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冰舞和冰射之后,下一环节便是冰上手球。 十余人分为左右红黄两队,争抢绑着红绸的球,得球者再扔出,先积得十分者队伍获胜。 霍凝雁回到了看台上,封宸安起身相迎。 隔着几人,遥遥相望,他出口便是夸赞:“凝雁,你这箭术若是去了战场,也定能博一个军功。” 这样的夸奖叫霍凝雁心中欢欣,对着五皇子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她大方地问道:“不知和殿下相比,如何?” 封宸安表情温柔地道:“自愧不如。” 霍凝雁笑了起来,笑容带着盛都贵女们少有的飒爽与纯净。 封宸安忽而觉得,这联姻开始有趣了。 霍凝雁要走回看台中央,还要路过柴寂樊等人。 这次,她的步子没有任何停滞,但却被柴寂樊的轮椅扶手挡住。 霍凝雁侧身,冷漠道:“借过。” 等了一会儿,轮椅丝毫未挪动,她只能挤着窄缝通过。 五皇子在那头已朝着她伸出手,霍凝雁顿了顿,左手已然抬起,却忽而被人扯住了银质护腕。 她惊疑地回头:“你做什......哎!” 手腕被柴寂樊大力拉扯,脚下被车轱辘一绊,整个人向后栽。 霍凝雁左手拧转,作势想要挣脱。 可他对她的惯用招数极为熟悉,顺着她发力的角度移动,她的手腕根本逃不脱。 宋承漪近距离看清了全过程,脸上虽还挂着恬静温婉的笑容,但手早就激动地扯住了郁攸迟的袍袖。 张和清瞪大了眼睛,他不知这两人的爱恨纠葛,满脑子都是这位同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登徒子般的举动。 轻薄的对象不仅是镇国公的孙女,更是五皇子属意的联姻对象。 他的脑子急速运转,待会儿要如何收场。 在这样的拉扯中,霍凝雁失了平衡,她只能努力往左侧摔,不想与那人再有牵扯。 但腰被一只青色衣料的手臂紧紧揽住,霍凝雁跌进了一个清瘦的怀抱。 “你要干什么!” 她又惊又怒,猛地扭头,对上了柴寂樊近在咫尺的脸。 “别走。” 这两个字一出,霍凝雁怔住,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她扭头看着他。 见霍凝雁跌坐在那残废的腿上,封宸安脸上的温和笑意凝住,他起身,朝这头走来。 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郁攸迟支起长腿,横在五皇子面前。 封宸安面色阴沉地道:“表兄这是做什么?” 郁攸迟淡淡道:“五皇子,稍安勿躁,你就别过去掺和了。” 封宸安看着亲密纠缠在一块的两人,道:“表兄说的是哪里话?凝雁被你带来的人无礼冒犯,你眼睁睁看着不管,还要我也袖手旁观,就不怕镇国公得知,也要参你一本。” 郁攸迟神情未变,闲闲地道:“五皇子怎么和皇上一样眼神不大好了,以霍姑娘的身手,若她不愿意,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早就断了,五皇子,你说是不是?” 宋承漪连连点头,郁攸迟确实看得更透彻。 霍凝雁挽弓拉箭的力气,都能将柴先生的胳膊掰断。 封宸安心中恼火,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的话是实情。 霍凝雁被拉住不慎跌倒,有猝不及防的因素,但此刻,她若不愿,完全可以摆脱那残废。 看来,他看中的这位准正妃,与人还有着不清不楚的私情。 郁攸迟横在他面前,封宸安也不好与他在外头撕破脸皮,便冷笑着回座。 宋承漪轻拍了一下郁攸迟的大腿,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赏,而后便赶紧扭头去看另一边的情形。 柴先生的行为真真远超她想象! 霍凝雁坐在清瘦的男子怀中,头皮发麻。 从前二人就算定了亲,也恪守礼数,从未有逾矩的举动。 她缓了缓神,皱眉道:“你放开我!你疯了吗?!” 但是,不管她如何疾言厉色,柴寂樊都不放手,捏得她腕骨都发痛了。 男人清隽的脸上带着潮红,眉目哀伤地道:“我每次心里都在说,你别走,你可听见了吗?” 霍凝雁扯了扯唇,讽刺道:“没听见,你在心中说,我如何听见?难道要剥出你的心吗?!” 柴寂樊抓着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左心口处。 “你剥,这颗心就是你的。” 霍凝雁浑身一抖,一股酸涩直冲鼻腔。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以往就算两人情热时,他从来没有如此露骨的表达过,连喜欢心悦这样的话都从未说过。 霍凝雁冷声:“晚了,我不想要了。” 柴寂樊没有被刺退,反而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眼神,仰头专注地看着她。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睛只能清晰地看见她一人。 “我是个懦夫,我知道的,你有面对一切的勇气,但是我总是懦弱地想着,你能有更好的选择,走一条更稳当的路。” 闻言,霍凝雁心口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下,“可如今,你真的有了天下最好的选择,我却舍不得了,我舍不得了.......” 霍凝雁看了他口中,那个“天下最好的选择”一眼。 封宸安端坐高台,姿态尊贵,她瞬间想起了今日的来意,还有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决定。 五皇子依旧挂着温和的笑,道:“凝雁,过来我身边。” 但还不等霍凝雁犹豫,柴寂樊就死死抱住她的腰,不许她走。 他低低地道:“雁雁,我很想你。” 柴寂樊心底埋了很多话,不受控制地都想倾倒出来。 再憋着,仿佛心脏便要爆炸。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若走,就将我的命带走 “每一次把手落到膝头上,我都在想你,我有时在想,你若是当初一脚将我踢死也罢,我更愿意死在你手中。” “嫉恨如附骨之疽,怨怼似穿肠毒药,仇恨更若焚心烈焰,苦,太苦了,只有想起你,我才会好些,因为你是我此生仅有过的甜。” 这些话,霍凝雁听得全身发麻。 血液好似在奔涌,又好似完全不流动,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拨开他搂住自己腰间的手臂,想要呼吸通畅些。 柴寂樊以为她要走,扬起脖颈,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放在颈间凸起的咽喉要害处。 “你若非要走,就将我的命也一并带走!” 最后一句,柴寂樊几乎是嘶吼着说出。 这声嘶力竭的挽留,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被众人像看猴儿一样的眼神盯着,霍凝雁手背的筋绷起,她也不知是羞窘居多,还是难堪更多。 她猛地用力,伸手一推。 宋承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起身,急忙唤道:“霍姑娘......” 郁攸迟扯过她的手,将她拉向身侧,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理会。 咣当一声。 霍凝雁的唇张了张。 因为手发麻,她掌控不好力道,这一推,直接将柴寂樊连人带着轮椅都掀翻了。 轮椅倒下的响声过后,紧接着,就又有人嗷了一嗓子,声音极为凄厉。 原是在一旁的张和清遭了殃,被轮椅砸到了脚。 他捧着脚单腿蹦开,口中嚎着:“哎呦哎呦!我的脚呦!女侠有这般降龙伏虎的神力,方才怎不早些施展,非要误伤了我这个无辜的路人呐!” 霍凝雁的手僵在空中,指尖微微发颤,她望着被甩在靛青色的地毯之上,呛咳着的柴寂樊。 她的喉咙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封宸安见状,挑眉笑了,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如此狼狈不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废人,霍凝雁怎会对此等货色倾心? 他再次开口,语气笃定地道:“凝雁,别管他,是他咎由自取,过来。” 五皇子的语气含着上位者的命令,以及一丝警告之意。 霍凝雁没再犹豫,快步朝他走去。 此时,冰面上胶着的手球比赛也结束了,红黄两队竟没有分出胜负战成平手,还要加赛一场。 但他们无一人关心比赛。 宋承漪的灵动的眸子转个不停,左瞧瞧右看看。 霍凝雁虽已顺从地回到五皇子身畔,但那眼神还总是往柴寂樊的方向飘。 柴寂樊低垂着头,一手无力地撑在冰冷的地面,另一手抚着胸口压抑着咳嗽,一副被遗弃的低落模样。 宋承漪轻声道:“夫君,快将柴先生扶起来吧。” 郁攸迟却气定神闲地道:“不急,这一摔,总要摔的更有价值才对。” 宋承漪不解,这还能有何价值? 郁攸迟望向冰面,又问道:“阿漪觉得,这加赛一场,胜负将如何?” 宋承漪的眸光落在霍凝雁的左手,眼睛一亮。 那根原本变得浅淡透明,几乎要消失的姻缘线,已焕发生机。 眼见着一直无人来扶柴寂樊,霍凝雁脸上的焦急之色愈发明显,手上的姻缘线的色泽由浅粉迅速转深,变得艳丽夺目。 宋承漪会心一笑,柔声应和道:“当然是夫君所料想的那样。” 封宸安听见了他二人这打哑谜似的对话,只当宋承漪是在捧着郁攸迟说话,起身不耐地道:“这场比赛,没什么看头。” 说完,便起身离开。 霍凝雁稍有犹豫,终究还是咬紧下唇,快步跟了上去。 * 此次揽月湖之游,张和清与柴寂樊双双在盛都闯出了“名堂”。 一个凭着花枝招展的华丽装扮被贵妇人们记住,甚至还有好事者来侯府门口打听的。 柴寂樊的事迹更为轰动。 表面瞧着是个端方清冷的读书人,谁知竟是个轻浮孟浪胆敢纠缠镇国公孙女的狂徒。 最终被镇国公孙女当众甩巴掌的逸闻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过,众人一听这两位皆是永安侯世子的幕僚,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清晖堂中,日光正好。 郁攸迟还未到,步行真看着对面的两个伤员,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木然表情,默默低头啜饮了一口杯中清茶。 张和清像是稽查官员一般,眯着眼狐疑地看着他。 “老步,你低着头作甚?是不是在偷着乐,笑话我俩?” 步行真抬起那张缺乏表情的脸,声音平板地道:“没有,你有什么值得我笑的。” 张和清叹气:“你这话说的,太有语言的艺术了,我宁愿你嘲笑我。” 步行真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只当耳旁风。 柴寂樊也不说话,张和清无聊得很。 他一只脚缠着厚厚的雪白绷带,像只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随意搁在旁边的矮凳上。 另一只完好的脚则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靠在座位旁的黄花梨木拐杖。 步行真专精刑罚,能从他的动作,看出受伤之处的严重程度。 “你的脚伤又没有伤到骨头,为什么要打绷带?” 张和清啧了一声,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你想啊,老柴对镇国公的孙女那......那什么心思,人尽皆知了吧?” 柴寂樊做的端正,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张和清继续道:“她阴差阳错误伤了我的脚,你说万一镇国公或是霍小将军找上门来讨要个说法,看我这么惨,是不是多少也得卖我几分薄面,手下留情?” 步行真的目光从他的脚转到他的脸上,定定地观摩了几瞬,而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张和清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他哪有什么面子。 颜面扫地的张和清眉毛一竖,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管有没有人听。 从当年在江南做纨绔时如何斗鸡走马,一掷千金,讲到如何智斗恶霸又英雄救美。 张和清滔滔不绝,讲到口干舌燥,灌下大半壶茶,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屋中终于重归安静。 柴寂樊从进屋后,便一直坐在椅子中不说话,表情与往常没有不同,一派从容安静。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乱了,全都乱了 仿佛昨日那个在揽月湖说出绵绵情话和撕心裂肺挽留之语的人,不过是一场幻影。 众人又静候了小半个时辰,郁攸迟才姗姗来迟。 他步履轻快,神清气爽地步入堂内,径直走向书案之后。 路过几人时,身上还飘散着沐浴后的香气。 这大晌午的,世子下朝回来还沐浴了?张和清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难道是,被早朝上的满嘴喷口水的老家伙们恶心到了? 郁攸迟落座,启唇问道:“边境的战事可有消息?” 张和清再度敏锐地发现,世子爷的嘴唇过度红润,惯常清冷的音调也高昂了些许。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步行真将暗线回报的消息说出:“禀世子,北厥主力已暂时退回边境线内扎营,但据回报,其后方正暗中增兵,已调遣约五千精锐骑兵绕后移动。” 郁攸迟抬眸,目光镇定地道:“应是不止,该有五万才对。” 步行真心惊道:“北厥的大部分兵马都在前线,国内空虚,怎可能再抽调出五万兵马?” 郁攸迟道:“这五千精兵,应该是去接应西愈的五万兵马。” 此话一出,张和清瞬间变了脸色,顾不上琢磨世子爷那点不对劲了。 他皱眉说出心中担忧,“可是十三小殿下还在东离,西愈贸然出兵相助,若是被宫中知晓震怒......” 十三皇女这些日子常驻东离皇宫,这消息但凡走漏一丝风声,以崔皇后那狠辣的手段,根本无需文睿帝下令,第一个就会将明霜戈扣下作人质。 张和清简直不敢想,倒吸一口冷气。 “女皇是想放弃辛苦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了?!” 郁攸迟淡淡地道:“这定然是明霜戈通知女皇这么做的。” 这可是他亲手锻造出来的剑。 她与他一样懂得以身为饵,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正是因为明霜戈肆无忌惮地在东离皇宫,北厥又退了兵马,才会叫东离上下都放松了警惕。 张和清与步行真闻言皆是一震。 郁攸迟道:“怎么?你在为她担心?” 张和清赶紧道:“属下不是为她忧心,只是在担心,若西愈与北厥联手,打破我东离的边境要塞,可是十分危险之事。”但是,他绑着绷带的脚,不自然地摩擦着地砖。 郁攸迟目光幽长地说道:“明霜戈是个心狠之人,对她自己尤为狠绝,她的野心很大,若是有逆转西愈向东离俯首称臣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张和清道:“世子难道不想些办法阻止小殿下吗?” 郁攸迟颔首。 见世子有办法,张和清松了口气。 只听郁攸迟悠闲地道:“我已派人将消息递给了封宸安。” 张和清顺着话,点头道:“递出消息就好......递给了......” 谁?! 张和清登时站了起来,急急道:“世子!您把消息传给了五皇子,皇后的好儿子,恨不得弄死我们的政敌?!” 郁攸迟再次颔首。 张和清难以置信,难以接受,难以消化。 本就飘摇危险的局势,现在更加摇摇欲坠了。 没成想,郁攸迟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本账簿,也一道给封宸安送去了。” 这回,柴寂樊也无法再沉默。 他震惊地抬头,开口道:“世子,那可是军中兵马买卖记录的账册,我们费尽心思才拿到手中,您为何要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手握账簿,他便更加明晰东离的兵马情况,对于想要接管兵权的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来日,他们想要扳倒崔皇后与五皇子就更难了。 与其说难,不如说胜算微乎其微。 他的复仇之计,还有......都要功亏一篑,拱手让人了。 柴寂樊神情罕见地浮现几分焦躁,追问道:“世子,您到底在想什么?” 郁攸迟悠闲地从笔架上拿出一支紫毫笔,夹在指尖,无所谓地道:“事情越乱,才越有看头。” 事情乱成何种程度,还尚不知晓,屋中的两位幕僚的心思可全都乱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主子会“投敌”。 郁攸迟没在清晖堂久留,留下这两个重磅消息,长指间夹着毛笔,又匆匆地离开。 张和清还怔怔地站着,喃喃道:“世子这些时日不是已经恢复正常模样了,为何今日行事更加疯癫了?” 步行真对这两个消息反应微微。 只要是世子的决定,他都无条件遵从。 他看着双脚落地的张和清,从专业角度分析道:“按理来说,你现在的脚应该疼得站不住了,但你心中的事,比你的脚更重要,所以暂且遮盖住了你的疼痛。” 张和清急忙坐下,解释道:“我不是在意那娇纵跋扈的小殿下,只是她现在是世子的盟友,她若是出了事,我们也会受损。” 对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的行为,步行真点点头。 “对,你说的对。” 张和清急急地道:“老柴,你说句话啊!” 柴寂樊静默半晌,道:“世子的心思,我们已经琢磨不透了。” 文睿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们过得每一日,都可能是最后一日。 * 凌云院。 一刻钟前,宋承漪终于将磨人的世子大人送走了。 她躺在榻上,衣裳干爽整齐,但唇瓣红肿着,眸子还潋着水光。 因着痛感互通,她也理解了为何那晚郁攸迟的反应会如此古怪。 圆房一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和进行,但他们都清楚,这道关卡,两人早晚会突破,就是不知是何时何地发生。 自打从祥泰庄回来,郁攸迟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之物,致力于在她身上探索研究。 两人愈发亲密,但宋承漪有些遭受不住他的热情。 她懒散地躺够了才起身,榻上日光正好,少了一个爱在这里晒太阳的小东西。 宋承漪问道:“露兰,冬月去哪儿了?” 她也想找个好玩之物,任她揉圆搓扁,肉嘟嘟的实心狸花最好不过了。 露兰放下手中掸子,掀开珠帘走到内间,四处看了看,也没见到冬月的影子。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人伤,两人疼,可不敢往前凑 露兰奇怪地道:“夫人,冬月早上还在窗台晒太阳的,但是世子下朝回来后,冬月就不见踪影了。” 宋承漪没做他想,冬月以前是野猫,来去自如惯了,便道:“是闷在院子里久了,又贪玩,不知溜到哪个角落野去了,由它去吧,玩够了自会回来。” 露兰上前几步,关心道:“您的嗓子听着有些哑了,是不是这几日天干物燥,有些上火?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熬些冰糖雪梨汤润润可好?” 嗓子为何会哑,宋承漪心中还是知晓缘由的,耳根子有点红,点头说好。 她忽而左手腕内侧一痛。 这疼痛感,有些熟悉,像是被什么尖利之物狠狠抓挠了一把。 她在屋中什么都没做,这感觉,定然是郁攸迟身上传过来的。 露兰见她忽然定住,脸色微变,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宋承漪蹙了蹙眉,她抬眸,“世子在做什么?” 露兰道:“世子已去了清晖堂议事,刚去了一刻多钟,这会儿应还没结束。” 清晖堂戒备森严,郁攸迟在议事,能好端端地被猫挠? 宋承漪穿戴齐整,带着露兰往清晖堂的方向走,路上正巧碰到了一对主仆。 她步伐微滞,还是停下来行礼。 “见过长公主。” 奉平长公主下巴微扬,打量着她。 自己可不是碰巧遇见,带着嬷嬷在外头散了许久的步。 凌云院,没有郁攸迟的许可,谁都进不去,想见这女人一面竟如此之难。 奉平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宋承漪的脸上,语气嘲冷地道:“整个侯府日子过得最滋润的就是你了,看这脸蛋,愈发光彩照人。” 宋承漪本想也奉承几句。 但长公主这脸色苍白中透着灰气,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夸得违心的话,不如不说。 另外,又想起崔皇后叫她有事便联络长公主,宋承漪觉着,这位婆母,她也没有必要尊着敬着。 她抿唇笑笑不说话,微微侧身往旁边让路,打算绕过这对主仆,继续往清晖堂的方向走去。 “站住!” 郝嬷嬷箭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路,厉声呵斥。 “长公主殿下说话,你竟敢不搭理,你身为世子房中的人,本来该每日来长公主院中晨昏定省,请安立规矩。” “长公主心慈仁善,念你出身低微不懂礼数,不与你计较,你倒蹬鼻子上脸,今日竟敢如此以下犯上,藐视尊卑!简直反了天了!” 说着,就要来拉扯宋承漪,“走!跟老身去月华庭好好学学什么叫侯府的规矩!” 露兰立即举起胳膊拦住郝嬷嬷,像母鸡护崽子般将宋承漪护在身后。 宋承漪在她身后,露出脑袋,懵懂地问。 “你是谁啊?” 郝嬷嬷被她这装傻充愣的模样气得一噎,气道:“你连我都不知是谁,这规矩都白学了!” 宋承漪的目光在她那张枯瘦的脸上扫过,忽而展颜一笑,语气柔柔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长公主身边的奴才,姓郝,我的意思是......” 她拖慢了语调,依旧温柔,但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带着锋芒。 “我的意思是,你以为你是谁,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般吆五喝六的说话。” 露兰听见宋承漪人如此掷地有声的反击,顿时更硬气了,腰杆挺得更直,瞪着郝嬷嬷。 郝嬷嬷年纪大了,推搡不动露兰,就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个下贱胚子!你还真以为攀上高枝就......呸呸呸!啊!” 污言秽语戛然而止。 露兰一脸嫌弃地将手伸到郝嬷嬷嘴里,揪住她松弛的嘴角用力往外一扯。 “泥腿子爬出来的老虔婆,满嘴喷粪的脏东西!” 露兰口中骂得更脏,“你这张不会说人话的臭嘴留着做什么?不如撕烂了喂后巷的野狗。” 她骂完,还不好意思地看了身后的主子一眼,生怕从宋承漪眼中看到不喜。 宋承漪也是头回见到自家婢女如此泼辣的一面,她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眸底满是兴奋。 露兰有脾气是好事,能保全自己,如今还能护着她。 郝嬷嬷年老体衰,哪里是年轻力壮又正憋着一股气的露兰的对手? 几个推搡扭打下来,不仅没占到半分便宜,发髻被扯散,老脸被抓出几道红痕,嘴角更是被撕扯得生疼。 宋承漪没上去帮忙,一是不需要。 二是,她现在是一人伤,两人疼,可不敢凑过去。 奉平长公主见着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受这种屈辱,猛地将手中的玉串扔在地上,声音带着恼怒,制止道:“够了!都给本宫住手!” 面前之人到底是一国公主之尊,又在侯府积威多年,露兰心中害怕,迅速收回了手,退回宋承漪身边。 奉平长公主眯着眸子,凌厉地问道:“你们主仆可有将本宫放在眼中?” 宋承漪迎着她的目光,她对奉平长公主,再没了之前的怯懦。 凡是对郁攸迟不好之人,她都没必要隐忍。 宋承漪启唇道:“我也想问长公主一句,您可有将我看做世子的夫人?若您心中真有半分认可,又怎会纵容身边一个老奴对我颐指气使,张口便是谩骂,肆意谩骂折辱?” 奉平长公主微顿,道:“你这是怪到本宫头上来了?你胆子大得很。” 宋承漪轻轻一笑,挑衅道:“我当然不敢,只是崔皇后已认下了我的身份,长公主是觉得皇后娘娘有错?” 拿皇后来压她,奉平长公主气得指尖在袖中发抖,眼中带着寒光。 “既是攸迟的夫人,那么,就该唤我一声母亲,更要尊孝道重礼数。” 宋承漪眉梢微挑,恢复了柔婉的姿态,仿佛刚在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她笑着问:“哦?那依照长公主的意思,想要儿媳行什么礼数?” 郝嬷嬷捂着被撕痛的嘴角,呲牙咧嘴地道:“身为儿媳,晨昏定省侍奉婆母是最基本的规矩,现在快到晌午了,该伺候婆母用膳。” 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原是想要她去月华庭。 宋承漪眸光闪了闪,理解了她的用意。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七章 立规矩,敢什么敢?! “既然母亲发话了,儿媳定当从命。” 月华庭。 奉平长公主步入正厅,径直走到主位的紫檀木雕花大椅上端然坐下,姿态雍容,又高高在上。 跟在她身后的宋承漪正想在下首的玫瑰椅上落座。 “本宫叫你坐下了吗?”长公主声音冰冷。 宋承漪停在椅边,缓缓直起身,脸上并无被呵斥的惶恐。 她淡淡道:“不知长公主,您有何吩咐?” 奉平长公主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饮了一口茶,声音放缓了些。 “你不用与本宫掷气,本宫今日寻你是有要事,郝嬷嬷并不是存心要给你难堪,不过是想将你请到本宫这院子来,寻个清净地,才好说些要紧话。” 果然如此,宋承漪早已料到了长公主的来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崔皇后传话了。 宋承漪弯唇笑着说:“只是,叫我来长公主这处,有很多种方式,但郝嬷嬷却选了最侮辱人的这一种,这难道也是长公主的授意吗?” 看着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奉平长公主盯着她,道:“你果然与她不同,说话犀利很多。” 她,曾经的她?还是作为细作的“她”? 宋承漪没空理会,今后她只是她,什么活法都随她自己。 她坦然地回视着长公主审视的目光,道:“儿媳只是觉得,礼尚往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下次若还是这般唤我,我可不会再来了。” 奉平长公主胸口一堵,重重放下茶盏。 她不再绕弯子,冷声将崔皇后的传话告诉宋承漪。 “皇后托本宫我传话给你,她让你尽早寻个妥帖的借口进宫一趟,她在宫里,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宋承漪眸光微晃。 崔皇后等她的好消息,还能是什么,定然是她有孕的消息。 那留子药的事,她要如何搪塞过去? “怎么?没能得手?”奉平长公主见宋承漪神情凝住,试探地问。 崔皇后并不信任她,只是来信叫自己传话,并未说其他。 这也最叫她气恼。 如今,被她曾想打败的对手,呼来喝去,这感受相当糟糕。 奉平长公主与崔皇后年龄相仿,自小就不对付。 早些年,她也想扳倒崔皇后,为了帮文睿帝收回北地的兵权主动牺牲,挑中了平民出身的永安侯下嫁。 但事与愿违,这么多年过去,文睿帝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崔家的野心,朝堂失了臣子心,如今身子也衰败了。 奉平长公主只是一个依附于皇权的公主,她只能向崔皇后低头。 除此以外,又能有何办法。 面前的女子愈是借着皇后的势来压她,奉平长公主心中愈是愤恨。 见长公主眼神带着狐疑,宋承漪唇角重新扬起笑意,语气轻松。 “有皇后娘娘的指点,我怎会失手,我只是在想,这进宫复命,要寻个什么由头好呢?” 奉平长公主从她的表情看不出破绽,道:“再过几日,为贺元旦,宫中会循例举办新正茶宴,陛下会于紫东阁赐茶百官及内眷,你若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便随攸迟一同赴宴便是。” 这新正茶宴,每年元旦都会举办,皇上赐下茶点,每个臣子分得的茶不同,由此可看出皇帝的恩赏和宠信。 长公主不会无端提起这新正茶宴,宋承漪心中有疑。 但左手腕还传来丝丝的疼,她心中微焦。 郁攸迟受伤了,怎么也不处理? 宋承漪不想在此处多待,便道:“多谢长公主,您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你等等。” 宋承漪的脚步顿住,“不知长公主还有何事?” 奉平长公主道:“皇后之事说完了,本宫的事还未完呢。” 守在门外的郝嬷嬷即刻领着婢女进屋,从精美食盒中将午膳摆了上来。 “请世子夫人为长公主侍奉膳食吧。” 她回眸,就见长公主已经在饭桌前落座。 她本以为是借口,却不想对方真的想要磋磨她一番。 宋承漪在宋家,宋老太太都未对她摆过这么大的谱。 宋承漪吐字清晰地道:“我不知长公主用膳的习惯,怕是不能伺候到位。” 奉平长公主道:“无妨,郝嬷嬷可以教你。” 郝嬷嬷点头道:“老奴最会调教人了,保管一个时辰就能叫你懂规矩守礼数。” 门外的露兰见情形不对,便闪身想要溜出月华庭,却被眼尖的丫鬟看见揪住了。 几人合力,将露兰扭着手腕压在一边的柱子上。 郝嬷嬷走到门口,嘲道:“你还想去找世子通风报信?长公主叫儿媳侍奉在侧,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露兰愤愤道:“天经地义,你怎么不敢放我走?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自己清楚!” 郝嬷嬷道:“把她那张嘴堵住,别叫长公主听着心烦。” 宋承漪皱眉,语气含着浓浓的警告,“你别动她!” 奉平长公主坐在桌前,望着她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宋承漪走回屋中,郝嬷嬷命手下的人将盛水的铜盆端来,又将一条帕子递给了她。 “先侍候长公主净手。” 宋承漪接过巾帕,将棉帕子没在水中。 手指刚沾了水,她立刻想缩回手,郝嬷嬷眼疾手快地按着她的胳膊往下压。 这水,是刚烧开的热水,正烫着。 她的指尖顷刻变得通红,她用力挣扎着,郝嬷嬷按不住她,使了眼色想要叫身边的人来帮忙。 宋承漪抬头,眼神凛人,声音又冷又怒:“你们谁敢?!” 侯府中人谁不晓得,因为得罪了她,在府中耀武扬威的二夫人都被赶回了崔家。 一时无人敢上前帮忙。 奉平长公主见她在自己院中耍起了威风,矮了气势,神情凌厉道:“本宫敢!” 宋承漪却不将她放在眼中,她盯着长公主的眼,一把将水盆掀翻。 热水溅了郝嬷嬷的大腿和鞋面上,烫得对方嘶嚎了好几声。 宋承漪不管三七二十一,“你敢什么敢?!” 奉平长公主被她吼得一怔。 宋承漪一双眼眸因为生了怒气而发亮。 喜欢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请大家收藏:()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