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伪贵族航海欺诈录》 第1章 第 1 章 拉基路把红茶放在维姬左手边,维姬刚停下颤抖的肩膀又哆嗦起来。拉基路预想过维姬知道他是海贼后会怕一怕,他没在意,有胆子把酒泼到贵族脸上的维姬没道理在海贼面前瑟瑟发抖。显然,维姬没让他满意。 维姬攥住刀叉,面前盘子里垒着比她脑袋还大的苹果派。她嗅出些讨好的意思。拉基路把她从马拉圣王国的船上带到这儿,总不是想送她顿安稳的断头饭。 这是专用来道歉的礼物。 维姬大概向拉基路表达过对苹果派的渴望。那时他潜伏为为贵族养狗的仆役马克,作为礼物搭头送给马拉圣王国的新贵维姬。 维姬喜欢和他讲话,她当然想不到那个令她怜惜的孩子实际是个几近三米的壮汉。 “维姬放心吧,这次你才是功臣,我们会让你安全下船的。”拉基路再次保证。 维姬和之前一样点头,没有看拉基路。她耳朵里仍塞满爆炸声,拉基路的话藏在中间,要花些功夫才能拼凑出来。 维姬不清楚自己功在何处,拉基路没理会她的浑浑噩噩,目光黏在餐刀上。她只能切下一小块派塞进嘴里,牙齿艰涩摩擦,每一次咀嚼都让耳后的皮肤火烧般刺痛。甜腻感糊住整条舌头,维姬压下恶心,惨白着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拉基路则笑得真情许多,他拍拍维姬的脑袋,叮嘱她不要乱跑。 门关闭,维姬呕出前拿手帕掩嘴,包裹呕吐物塞进裙摆暗袋。 在海员喊出发现海贼的那一刻,维姬抓住拉基路和她认为是天选女的贵小姐冲回房间。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跟紧这位身份尊贵又美艳超群的小姐就能逢凶化吉。维姬回身安慰拉基路,而拉基路给了她绝对的惊喜。 他瞬间扭断贵小姐的脖子。 “不要怕,维姬。” 拉基路在维姬惊恐的目中抽长、膨胀,占据整个房间。他试图像往常一样捏捏维姬的手,却发现维姬细弱得简直是一株豆芽菜。拉基路只好放弃原本的打算,竖着手指小心翼翼把她戳了个踉跄。 “乖乖呆在这儿,我会回来接你。” 维姬堵上门,回头见地上那张美人脸盯着自己,不得不靠脚尖把小姐顶个翻面。她抓紧口袋中的匕首,这件装饰品能给予的安全感实在有限。 船身猛烈摇晃,她的脑袋撞上舱壁,身体几乎散架,可左手却死死摁在锁骨下方。隔着密叠的蕾丝,紧贴皮肤的红宝石吊坠逐渐灼热,某种力量突突跳动,仿佛被困住的活物剧烈挣扎。 维姬咬住下唇,铁锈味弥漫,刺痛拽回游离的神经,胸前怪物的撞击似乎也随着一同冷静下来。一股热流从红宝石钻入皮肤,嘴唇的创口已然恢复光滑。 炮火轰鸣,哀嚎炸开,贵小姐翻滚着,狠狠撞向舱壁。维姬猛地缩紧身子,紧紧抱住脑袋,只恨没和夹角长在一起。她模糊中看到黑影逼近,匕首刚出鞘就被迫塞回去。维姬很确定自己在嘈杂中听到拉基路的笑声。 拉基路不知道在哪儿捡的帽子,宽大的绸缎帽檐沾满硫磺和血腥气。轻薄的绸纱无法遮挡维姬的视线,她透过粉色绸纱上遍布的红褐色斑点看到往日交好的夫人小姐们,一颗颗脑袋在甲板上叽里咕噜打滚。 胸口的宝石再次发烫,维姬抓起茶杯。茶水一股脑涌入喉管,她用力拍打胸口,急促咳嗽。拉基路却在这时推门,男人们带着火药味闹哄哄进来。维姬僵住,干巴巴起身,眼神安分。 拉基路嚷嚷着“怎么只吃这么点儿?”维姬听得模糊,她没应声,注意力全放在如何控制双腿不要打颤。 一个扎辫子的男人走过来,维姬下意识后退,被他摁住肩膀。他拽住她的耳朵,不太温柔的动作,手指从她的后颈一直摁到腰。 “嘿!本乡!”拉基路喊起来。 “闭嘴!”本乡说。他在女人光裸的皮肤上找不到任何伤痕,连磕碰造成的青紫都没有。她额头上黏着一缕碎发,嘴唇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脸颊涨红,模样比惨白时好些。除了没有往日体面,刚刚的混乱竟然没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本乡皱着眉头,钳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突突弹跳,越来越急。本乡松了些力气,她手腕上多出道红痕,转眼便恢复白皙.。 "放松点儿,小姐,你会把自己吓死的。" 维姬从他的钳制中挣出手,退后几步,离开他的影子。 “好吧,你有哪儿不舒服?” 好一会儿维姬才说:“我有些听不清。” “爆炸震的,一般人睡一觉就能好。你的话....”本乡拖着嗓子,“你已经能听到了吧,骗子小姐。” 维姬绷紧眉毛,试探着抬头,被本乡的眼神抓个正着。本乡饶有兴致的模样让维姬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去抓那枚宝石。她恶狠狠咬了一口舌尖,两只手绞在一起。 如果刚刚下狠心跳船,说不定情况会好得多。 维姬差点儿哭出来。 “喂!喂!”本乡举起双手回到兄弟们身边,“我可什么都没干。” “好维姬,冷静点儿。”拉基路准备靠近维姬,但这个从来对他温言细语的女人差点儿跳起来。维姬粗重的呼吸让人担心她下一秒会昏厥,她像一只猫,精神会紧张得丧失理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起飞。 拉基路闷声找了个远远的位置坐下,身形像一座隆起的小山。香克斯拍拍他的肩膀,坐在维姬正对面,中间隔着宽大的桌子,男人们也没再靠近她。维姬稍稍轻松了些。 “我们得把事情说清楚,这样晚上才能睡个好觉,对不对?”香克斯托着下巴,有些装模做样地掐细嗓子。维姬挤了挤眉头,香克斯还当自己的温柔战术生效了,诱骗道:“维姬,我们是不会伤害无辜的好女孩的。你看你这不是好端端站在这儿么,还有热腾腾的苹果派吃,谁也没为难你。” “你是维克多?给克林唱歌的那个阉...”维姬捂住嘴,把“仆”字吞下去。她眨了眨眼,好像为说出这个而感到抱歉似的。 香克斯的笑垮了,摆摆手,想把这件事跳过去。这不是什么好回忆。如果不是他故意发出这种做作的声音,维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眼前的男人和那天站在堂厅中央唱滑稽调的阉仆联系在一起。她细细端量香克斯宽阔的肩膀和左臂空荡荡的袖子。阉仆的长相已经记不清了,但还记得同样没有左臂的事。 维姬的眸光从男人们身上掠过,企图揪出他们当初伪装的身份。如果他们能给出点儿提示,就像这位船长——维姬不知道是否该称自己好运,至少她碰到的是据说能够讲道理的海贼。但真要好运,她现在早该坐在罗尔萨岛的观星台上看星星了。 “见到熟人总好过见到陌生人对吧!”香克斯大度地说了句俏皮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喊我香克斯,香克斯总比维克多更像个好名字,而且船长也要比阉仆好得多!” “当然,先生....船长先生,香克斯船长,这样好得多。”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不管怎么说,小维姬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呢。”香克斯将一支小巧的燧发枪放到桌上。他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直白得让维姬恍惚回到那场为庆祝克林公爵得子的宴会上。 维姬的脊背窜起一层鸡皮疙瘩。香克斯明明坐着,居高临下的样子却让维姬认清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低一等的那个。好吧,哪怕当时作为阉仆的香克斯这样看她,她仍咬死新生儿见血会长出兔唇的幌子,让克林放弃砍掉他脑袋。她甚至转头就忘了这个下等人竟敢用如此放肆的眼神看她,她该让他挨顿打长长记性。 香克斯把枪推向她,身体松松垮垮靠着椅背,忽然像想到什么有趣的,又趴到桌子上,歪头说:“可以叫船上的人教你,在船上只有空瓶子和天上的鸟由着你打,这样小维姬就不用担心被下等人的血沾花鞋底了。” 维姬挠了挠手背,绝望地回忆这句蠢话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说出口的。香克斯笑得嚣张,毫不遮掩地和周围人调侃“小维姬还装得好像有多凶似的”。 维姬要在等级森严的马拉圣王国维持新贵应有的尊严,最简单的体面是虐杀下等人。但她总有些与老牌贵族们格格不入到愚蠢的心软,这份心软成为她站在这儿的原因之一。至于之前为了维持体面而信口扯得幌子,维姬闭了闭眼。她无知地以为拉基路是个哑巴,遇到不顺心就要回家跟他骂几句。 “先生...”维姬打断香克斯的笑声。香克斯看过来,维姬难得鼓足勇气昂起她漂亮的脑袋。“先生,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发发善心允许我活着下船呢?” “什么都不用做,维姬。就像我刚刚说过的,没谁会让你吃苦头。等我们靠岸你就可以下船了,我保证。”香克斯站起来,“那句话怎么说的,小维姬?”他慢吞吞走到维姬跟前,似乎给她留足逃跑的时间。维姬没有动,直到香克斯的右手轻轻点在她的眉心,她仍高高昂着头。 “漫天群星见证...是不是?” 像清风掠过原本平静的湖面,一阵心悸荡开,维姬恍若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令她耳热的羞耻感反倒被冲淡。 “感谢您。”维姬小声嘟囔。 香克斯眼中没有讥笑,倒是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可怜。想来也是,她在他干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惆怅的脸。 “再回答一个问题就可以去休息了,维姬。”香克斯微微躬身。苦涩的烟草味夹杂着海水的咸腥让维姬蹙眉。 “维姬,你为什么要带她们出海?” “我想去罗尔萨岛的观星台,传说在那儿能看到最远的星星。我一个人去没办法调动海军随行,您知道的,再光鲜我也只是个给小姐们化妆的。我怕…”维姬含糊着,“遇上海贼。” “一般的化妆师可做不到维姬这种程度。”贝克曼从厨房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站定在影子的交界线。半张脸藏在晦暗里,嘴唇的香烟露着一点儿橘光,偶尔闪烁,脖颈间灰白的头发被光晕模糊。他好像笑了声,又好像在不屑。声音放低后喑哑得如同一尾毒蛇,丝丝吐信,静待时机扑出致命一击。 “传说啊....”贝克曼说,“戈普劳七贤星究竟在哪个传说中被称为北斗七星?” 空气突然凝滞,维姬的指尖痉挛,她蜷起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 “挺古老的传说了,先生。”她的语调仍然平稳,脑袋里却在嗡嗡响,“大概是哪本杂记中写的吧。” “原来是这样。”贝克曼的话音垂下去,似乎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并且现在就要结束了。他的笑容彻底暴露在光亮中,一截烟灰随着走动扑簌簌掉下。走近后,声音软和起来,刚才冷酷的样子仿佛是维姬产生错觉。 “真够浪漫的,维姬,伺候那些人还不够你焦头烂额,竟然每天宁可不睡觉也要研究星星?” 他笑得好像他们多亲密似的,尾音拖成懒洋洋的哈欠。 维姬想说点儿什么,贝克曼一口烟渡到她脸上。维姬又开始咳嗽,眼圈通红。她捉住香克斯的披风,仰起脸,叫他意识到这条船上再没有比她更值得怜惜的。 “您刚刚说过了,先生,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维姬说,“星星都看着呢,船长先生,香克斯大人,求您了。” 第2章 第 2 章 香克斯的眼皮一下子窄了,黑压压的影子将眸子遮成一条线。门咣当砸向舱壁,狂风倒灌,雨泼进来。维姬嘴唇苍白,圆滚滚的眼睛仍盯着香克斯。香克斯叹了口气,嘟嘟囔囔“这种鬼天气可不适合聊星星”。 他解下披风包住维姬,倒不记得披风之前难道也是这样陈扑扑的。上次清洗是什么时间?肩膀上的灰是在哪儿沾得?唉,这可真是麻烦事。香克斯小心掖着维姬的头发,他没注意自己有根手指搭上女孩细嫩的脖颈。其他指头被头发缠住,终于注意到。于是第二根、第三根,最后他的掌心贴着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后颈。维姬没有抬头,披风的影子藏住她。 香克斯的手指抽离,一缕极淡的甜涩缠上来。香克斯捻了捻指尖——这味道他在公爵的珍品库里闻过,是曾拍出天价的香露。维姬在这些东西上从不亏待自己。 他好心情地收回手,指尖刚要去摸鼻子,在贝克曼的打火机的咔哒声里转了个弯,拍掉那点儿不出挑的灰。 “行了,拉基路准备了好住处,最好叫他抱你过去,被淋湿的话....”香克斯促狭地挤挤眼睛,“贝克会帮你烧洗澡水的。” "少扯淡了,白痴。"贝克曼粗鲁地嗤了声。他叼着烟,目光从维姬包得严实的脸斜到香克斯身上,灰蓝色的烟雾慢腾腾打着旋儿升空,被香克斯的笑声打散。 不太好闻的烟草味裹挟着实实在在的温暖让维姬停止颤抖,她提裙子一样提起披风,免得自己绊倒。“谢谢先生,您真好。”她匆匆说,伸手抓住桌上的礼物,那柄燧发枪。冰凉的铁器贴着皮肤,心脏逐渐安静,胸前的宝石也乖巧起来。维姬跑向拉基路,没在披风下犹疑太久,她握住拉基路的小指。 “可以带我回房间吗?”她的睫毛轻颤,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落到眼皮上。 拉基路抬起她的腰。维姬小声惊呼,鸟一样坐到拉基路的手臂上,披风下长出两节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拉基路护住维姬的脑袋。雨点砸在身上,她甚至觉得痛。睁不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天空和大海黏在一起,变成化不开的墨块。维姬的眼珠刺痛,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雨。 披风在维姬进门时被拉基路扯下来。他站在门外,衣服甩出一滩水。 “你的东西都在这儿。”拉基路说。 维姬没理,把他拽进屋。 “你湿透了。”维姬说。她去拿手帕,手伸进口袋又抽出来,扯起枕头上的方巾塞给拉基路。 “都是新的。” 拉基路当然知道,载着这些东西的船出海不到两个小时就被他们炸沉了。 “你先擦擦吧,太冷了。”维姬倒是想继续扮演好姐姐的角色,但她在拉基路身前像个儿童玩具。 拉基路顺着她的意思擦了擦脸。“还要什么明天告诉我,我们船上没来过女人。”他挠着头,“等下我给你送点儿热水。” “别来了,雨太大了。”维姬说。她的脸颊湿漉漉的。 “维姬,你别...” “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维姬狠狠擦掉脸上的水珠,“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这样的,维姬,如果没有你,我们没那么容易这么快结束这事,你还把他们带到海上...” 维姬恶声恶气地推搡拉基路:“你别说这话!就好像是我害死他们的!” 拉基路试图蹲下,但维姬的眼泪止不住。他的膝盖砰得磕到地上,大手忙慌慌在她脸颊边转了半天。拉基路实在没有帮女人抹眼泪的经验,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力气把维姬的脸皮掀下来。 维姬不合时宜地笑了。她搂住拉基路,脑袋埋进他的胸口,毛茸茸的头发落到拉基路脖颈间,痒意让他瑟缩了下。 “见到熟人总好过见到陌生人。”维姬的嗓子沙哑,“我很害怕,真想大哭一场。” “好吧,好吧,如果你想这样哭的话...”拉基路企图放松,但肩膀的肌肉完全无法控制,每一寸都极用力紧绷。他举着双臂,两只手找了好久也没找到落定的地方,只好一直这样悬在空中。 “那件衣服,我之后会洗好还给他的。” “你还会洗衣服?” 维姬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睛剜了他一下。 “这些我还是会的!不就是搓衣服...我当然会搓衣服!” 拉基路笑起来:“好好休息吧,维姬,不要想太多,要知道好人都是会长命的。” “我算哪门子好人。” “好吧,那么我的朋友明天想吃点儿什么?蘑菇汤怎么样?等你醒了,就能喝到一大碗黏糊糊热腾腾的蘑菇汤。” 维姬把拉基路脸上的善意封进眼睛里,最终像猫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拉基路走后,维姬将披风挂在门上。披风不断滴水,门口湿了一圈。房间狭长,空气中有蔬菜窖藏后的陈味儿。两侧舱壁吊着架子,上两层摆满酒,最下层收拾出来,大概是要给她当桌子用。床也是吊架改的。看到被褥,维姬眼前又出现美人扭向后背的脸。她咽了口吐沫,强逼自己更关注角落里堆叠的几支箱子。行李上的锁扣全部消失,有些东西在夹缝中露出头尾。 维姬坐在地上。她没心情检查自己遗失了什么,甚至也没办法产生任何需要花力气的情绪。床沿垂下来的紫色绸缎跟着船身颠簸摇晃,闷沉的雷鸣没有丝毫减弱。 维姬搂着膝盖,眼睛直勾勾瞪着门上的披风。水珠还在一滴一滴掉落,和贵人们的头一样。 你们是该死的。 维姬瞪着那些脑袋。 你们从不把人当人,所以也会遇到不把你们当人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是海贼的世界。 维姬冷起来,她呼出一口白气,探出身子把床单拽下来。枕头滚到地上,翻了两下掉进门前的水洼里。她裹着床单,束腰勒得她喘不上气。她早该脱掉身上这件累赘,乱蓬蓬的裙摆拽着她的腰直往下压。她越发呼吸困难,但这份紧绷却给她带来奇妙的安全感。 香克斯和贝克曼的脸取代马拉圣的人,他们交替在她眼前出现。维姬强迫自己回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强迫自己翻找模糊的记忆中,仅剩不多的、关于香克斯的漫画内容。 路飞拳打凯多,脚踢大妈的主线里,香克斯在做什么?原著里有马拉圣这个的地方出现吗? 维姬捂住脸。她根本没有仔细看过这部体量巨大的漫画,什么大妈、凯多,这些东西也只是在闲暇时随手刷到的情报更新里得知的。 他们在马拉圣到底要找什么? 维姬攥紧胸前的项链,她的心脏落空一拍,一瞬间以为自己从高楼下坠。 恐慌几乎要淹没她。 维姬憋住一口气,直至双肺出现火辣辣的痛。暖流拂过胸口,灼烧感消散,她产生即便自己不呼吸也可以活下去的错觉。 海贼要寻找宝藏,马拉圣还能有什么宝藏? 维姬拽住自己的头发,她从没怀疑过拉基路。她抓住所有机会向当权者讨要古老的典籍秘闻,拼尽全力找办法回家。贵族们没人在乎星星和宇宙,他们绞尽脑汁,许以重利,只想让她为己所用。家宅的仆役们总是战战兢兢,即便她笑容平和,他们也要避开她的影子。这个地方不把人当人,她揣了一肚子话说给家里的狗。狗不耐烦听,被她揉烦了跑开,这些话就只能跑进伺候狗的拉基路耳朵里。 维姬可怜不合群的拉基路,就像可怜形单影只的自己。她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马拉圣哪个贵族的家拉基路没去过?在这些地方,拉基路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还有香克斯,香克斯所属的克林身后也站着历史悠久的家族。这些家族掌握着马拉圣的秘密, 宝石嗡动,不断撞击她的手心。一道模糊的影子荡开,粗壮的、布满紫黑色吸盘的触须以与外貌截然相反的轻柔拥着她。 “我知道你在。”维姬越发攥紧这枚像心脏一样红得简直要滴血的宝石,声音含糊在喉咙中,“我们不去搅合那些事,大不了就一起逃走。有你在,四皇也拦不住我们。”她吻了吻宝石,“玛迪拉,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挚友,保佑我找到回家的路...安静些,雨和木门挡不住那些家伙的眼睛...” 她的手指拂过那支专用来装首饰的箱子。不过是红宝石,与这块相像的——不!应该说除了那神秘的力量,在外形上完全可以和真货相媲美的仿制品,她早准备了一大把。 她和玛迪拉曾靠这些东西骗过海军的眼睛。 “明天我们去试试,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第3章 第 3 章 房间没窗,屋内挺暖和,门缝透出光,快入冬的天都亮了。 一夜无梦,维姬扒开被子。她没有整理被褥的习惯,一贯享受照顾的人都是这个毛病。 维姬翻出镜子,镜子里嘴唇红润,气色有些太好。她凑近检查。还好,仅在虹膜边缘发现一丝极浅的金色痕迹,没有诡异的纹路顺着眼角爬出来。昨天的心绪激荡和零星擦伤,不足以造成更糟的变化。她的瞳色本就浅,这种状况也不会引人注意。维姬扑了粉,顶好的材料,谁也瞧不出这苍白的面容做了假。她仍穿着昨天那件衣服,打皱的裙褶很符合现下的尴尬处境。收拾妥当,她开始规整被翻动过的行李。 掀开箱盖,霉潮味混着残留的熏香扑过来。原本价值连城的宝贝裙子,此刻像一堆腌渍过度的梅干菜,皱巴巴团在一起冒出头。最上面那件昂贵的丝绒裙摆上,赫然印着几团刺目的红棕色污渍。 愤怒从心底烧上来,扒在五脏六腑抓心抓肺地挠。维姬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把它们粗暴地塞进箱底最角落,目光扫向装内衣的箱子。翻动者似乎尚存一丝“绅士风度”,内衣整齐,箱子内侧夹层的暗扣完好无损。她飞快打开暗扣,里面堆叠的宝石流光溢彩——她的积蓄!她把脸埋进去,宝石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勉强让她冷静。 维姬打开最后一个箱子,装着书籍、笔记和玛迪拉的遗物——早些年诅咒还没生效时,玛迪拉的星星研究资料,以及她的日记。然而,原本压在最下层的日记不见踪影! 维姬打了个寒颤,手指近乎痉挛地摸索箱底,指尖在平滑的木板边缘划过,终于触到那处极其隐秘的微小凸起。按照特定的节奏敲击,“咔哒”一声轻响,一个薄薄的暗格弹了出来——另一本暗红色的日记静静躺在里面。 悬着的心重重落下,维姬撑着箱子急促呼吸。她迅速将日记本塞回暗格,合拢箱子,用力将它推到床铺最深处。后背的冷汗被舱内的暖意蒸腾,粘腻得令人作呕。 维姬出门后被日头恍了一瞬。阳光不算刺目,但每一波海浪都亮晶晶的,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大海蒸腾着薄薄的水汽。咸腥的海风拂过脸颊,维姬打了个喷嚏。船身起起伏伏,她两条腿软绵绵地站不稳当,细长的鞋跟不断打滑。她扶着舱室在门口呆呆站了会儿,才照印象走向厨房。 几个帮厨正在忙活,灶台上有支扣盖子的铁锅,奶油香甜的味道溢出来。他们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挺友好的人。维姬摇头,谢过他们。他们说找拉基路可以去船头看看。维姬道了声谢,转身离开。她考虑先找拉基路,再叫他带自己去找香克斯。老人家都说求人办事最好先找个中间人。她可以先跟拉基路掉几滴眼泪,讲讲那本日记对她有多重要。她没准备在这条船上横冲直撞。万一摸进不该进的地方吃了枪子,死是不会死,只怕秘密暴露会生不如死。 玛迪拉濒死时浑浊的眼睛又出现在脑海里,维姬在手腕掐出一排月牙。项链烫了一刹,她压下脑海中玛迪拉干枯的手,重新盘算该怎么不惹人恼地找到船长。 “你在干什么?” 维姬吓了一激灵。浅珀色长发的男人站在几步外,墨镜遮住上半张脸,嘴巴耷拉得厉害,全是“离我远点”的意思。 她看漫画时没迷过他们,除了有名的香克斯和耶稣布,其他的她实在不清楚谁是谁、什么脾气。维姬考虑也许是人家潜伏时被自己招惹过。她先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笑得老老实实,说:“先生,请问船长在哪儿?我想...讨点料子做衣服。” 她一想起房间里那箱梅干菜就心绞痛。 男人嗤了声,转身就走。维姬连忙跟上,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打算,不搭话,落在他身后几步。他不知道是故意为难还是怎么,每一步都迈得又快又大,维姬不得不拎着裙子小跑起来,累赘的高跟鞋不断打滑。 “莱姆琼斯!” 莱姆琼斯突然刹车,维姬险些撞到他背上。 “干嘛去你们?拉基路在那边。”光头男人朝他们过来的方向努努嘴。他身边的猴子围着维姬转了一圈,吱吱说着什么。 维姬眼睛一亮,朝猴子行了个礼,饶有兴致地伸手跟他握了握。猴子脸上出现人性化的笑。维姬惊奇地晃动着手,小声说:“你好,我叫维姬,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他叫猛士达。”光头男人撇开莱姆琼斯,“我是宾治。” 宾治站在她跟前像座小山似的。维姬仰着脸,视线转了一圈,没找到其他能夸赞的地方,就说:“您的伤疤真帅气。” 宾治第一次听人文质彬彬地讲这个。维姬身上假惺惺的贵族臭毛病融合了她独特的真诚,她总在努力找些好听话,却不会藏藏脸上的为难。人家即便知晓自己在她心里,除了她嘴上说的,就再也找不到任何长处,却总没办法冲着这张诚恳的脸反驳什么。香克斯说的没错,他讲维姬“装得好像有多凶”。这小孩压根不会踩别人痛脚,叫她讲无辜人的坏话,她说不定会忽闪着那双大眼问为啥要这样。脑袋里维姬有点儿呆的样子叫宾治笑出声。 维姬当他心情好,陪了个笑脸,低声跟猛士达说:“哎,小哥,你的发型真酷哎。” 这可比刚才那句帅气真心多了。 “我老家也有个帅猴子,人称齐天大圣美猴王。不仅帅,还单挑十万天兵天将,啊,就是天龙人皇家护卫队。“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可怜兮兮,”真想跟你多聊会儿,可惜我得先找香克斯船长讨点儿料子,你知道船长在...” 猛士达推了推维姬的肩膀,收敛着力气,可维姬单薄的身板还是朝莱姆琼斯迈过去好几步。莱姆琼斯避开得极快,生怕沾上脏东西似的。维姬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被宾治看个正着。宾治哈哈大笑,把莱姆琼斯的背拍得砰砰响。 “你带人家找船长?” 莱姆琼斯面无表情点头。 “找船长往这儿走?” “船长就在那边。” “是吗?” 宾治挠挠头,咧嘴一笑:“我们还有别的事,忙得很忙得很。放心吧,小莱姆可是善心的大好人!跟着他绝对没问题!”说完拉着猛士达离开。 莱姆琼斯拧起眉毛,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这次维姬没有动作。 莱姆琼斯回头,维姬挺直脊背,不紧不慢往回走,连个眼风都没再给他。莱姆琼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索性不理会她,兀自朝着目的地去。 维姬走得潇洒,手心却湿漉漉的,深一脚浅一脚,心里咚咚打鼓,没底得很。 还是得按原计划先去找拉基路,拉基路总不会故意下套让她犯忌讳。 甲板晃晃悠悠,她步子迈得小,手边有能扶靠的一定要抓住。几个水手高呼着起风了,船猛烈摇晃,维姬天旋地转,耳边甚至听到鞋跟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她苦中作乐,毕竟真的摔倒一次,就不用再疑心“会摔倒”了。 一只手钳住维姬的胳膊,结结实实的,维姬感到身体一瞬间腾空,眨眼便安定了。她紧紧抱住那只坚实的、硬邦邦的胳膊,等颠簸过去才松开。 “谢谢您。”今天已经讲了太多谢谢,她在这地方不断需要帮助,一个人简直没办法过下去。破衣服、破鞋子、破船,还有该死的风!大海! 维姬啐了口。 “才一天你就搞成这样。”贝克曼说。 “托您的福。” 可不是么,要不是他们,她还是个体面的贵族。 “现在倒是胆子大了。” “横竖都是一个样,在您面前我还能耍什么心眼。”维姬又晃荡起来,干脆不管不顾去捞贝克曼的胳膊。贝克曼抓住她的肩膀,她定在地上,老男人的影子挡住风,正面无表情盯着她。她乐了,人家刚刚好心没让她摔个狗吃屎,现在也不会把她甩出去。 “站好了,风没那么快过去。” “站不好了。”维姬抬起一只脚,鞋跟荡秋千似的晃,“您可别不管我。” 贝克曼轻嗤了声,弯腰拽掉那截鞋跟。维姬低呼着“好贵呢”。贝克曼瞥了她一眼,她脸上的心疼还没收下去。维姬扶着他的肩膀,抬起另一只脚扬下巴。贝克曼嘴角扯起来,她预感不妙,刚想收腿却没逃过贝克曼的手。他擒住她的小腿,维姬不得不颤颤巍巍维持一只脚站立的动作。贝克曼慢腾腾伸向鞋跟,生怕维姬看不出,还特意拉着嗓子问她是不是这只鞋也要折断鞋跟。 船摇得厉害,有几次维姬险些要趴到他低下去的背上。他的上衣绷着扎实的肌肉,维姬抓不住,心底不断骂男人越老心眼越小。 贝克曼终于松开她。维姬长舒了口气。鞋子依旧不舒服,但比之前稳当太多,只是她仍抱着贝克曼的胳膊。跟摔一跤比,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贝克曼看了看维姬,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但指定没纠结这么大刺刺抱着海贼会出现什么后果。小孩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生机勃勃的模样跟病怏怏的脸一个朝北一个向右。 贝克曼捏了把维姬的脸,指尖触感干燥,没发现什么粉末。他遮掩道:“一副背后偷偷骂人的样子。” “我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是么,那可真是好品德。” 两人视线短暂交锋,随即各自撇出一个假惺惺的笑。 “可敬的副船长先生啊,您能批给我点儿料子做些衣服穿么?要是能有现成的衣服鞋子就更好了。我这样在船上,站都站不住。” “我还以为你会等见到香克斯再说。” 维姬恍然大悟:“莱姆琼斯要带我去找你?他干嘛这样?” “谁知道呢。” “唉,倒是真看得起我。” “这话怎么说。” “劳您费心盯着,我哪儿有这么大面子。” “你当然有,我们这儿可没来过长脑袋的贵族。” 维姬的拇指抽搐了下,她脑海里又翻腾起那一颗颗美人头。贝克曼叼着烟,嘴角勾起,十分乐意见到这只狡猾的小猫皱眉毛。 “您能别总提这个么,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啊——”贝克曼拖出一个坏兮兮的长音,压低嗓子歪向女孩,“需要我去你床边唱摇篮曲么,亲爱的?” 维姬瞪圆眼睛,烟落到鼻息,她好像才反映过来自己抱着的这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贝克曼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左眼的疤痕从额头贯穿面颊,并不狰狞,只叫人觉得冷硬。他嘴角轻蔑地笑意和冷漠的眼神相撞,维姬看向他冷峻的灰色眸子,倏地笑开了,柔软的小脸仿佛也摆脱孱弱,花似的。她拿这张招人喜欢的脸一本正经说:“如果您想的话。您就像我的父亲,我尊敬您。” 贝克曼高高挑起眉毛,疤痕跟着扭曲。冷硬消散,维姬很难想象如此不正经的笑会出现在眼角起皱、头发花白的男人脸上。她从没跟这类人靠那么近过,他的鼻尖差点儿撞到她的。烟草味笼罩她的发丝,网一样封锁周身所有退路。贝克曼的眼睛忠诚倒映出她慌张的脸。 “一点儿也不聪明的笑话,小姐。” 维姬慌乱中伸长脖子,身子后仰,意图错开他的嘴唇,而颠簸使身体不得不更靠近他。掌心下是他温热的皮肤,隆起的肌肉仿佛在突突跳动。她咬住下唇,猛地松开手,却没能如愿顺着晃动逃出他的桎梏。他揽住她的腰,动作太快,小姐的下巴磕在他胸口上一阵发酸。 维姬撑住他的身子,手下触感不对。还没有所反应,见贝克曼低头,她又连忙捂住自己的脸。感觉更怪了! “我真的尊敬你!”她简直要尖叫。没觉出害怕,也没被冒犯的气愤,只是心脏乱糟糟撞个不停,有只兔子差点儿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体体面面搂她,没趁机上下乱摸,就和她体体面面抱他的胳膊一样。他大概没什么非分之想,更像是要叫她吃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玩笑不要开。 贝克曼好心情地松开她。她倒退几步,不敢抬头,叉着脚极力稳住身子,手忙慌慌去抚裙子,一个褶一个褶得抚,发誓要把它们都捋平。 “别忙了。”贝克曼说。 维姬嘟着嘴仰脸,看他又在皱眉头,紧忙绷紧脸皮,面无表情僵着脸说:“你要是觉得我太放荡了可以直说。” “我从没想过这个,什么破词。”贝克曼惩罚似的拍了她一下,“你被惯坏了,好像一撒娇大家都要顺着你似的。” “我才没有!” “又在撒娇了。” 维姬鼓起脸。 “你明明知道我不太聪明,还总耍我。”她摊着手,无赖得像错全是贝克曼的,“我在您面前可是很坦诚的。” 贝克曼抱着胳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了。她眨眨眼睛,巴巴瞧着。贝克曼叹了口气,谁也没法子让一个从小被宠爱着挤挤眉头就能吃到糖果的人,快速改掉娇养出来的毛病。 她当周围都是好人,撒撒娇就能达到目的。有点儿警惕心,可安稳惯了,总拿这副软趴趴的样子跟人打交道势必要栽个大跟头。 贝克曼决心晾一晾她。她见他一直不接话,垂眉耷眼的,可怜极了。乖乖低着头,时不时翻起眼睛悄悄瞟上一眼。 贝克曼又叹了口气。 “哦?比如说?” 听到搭台,维姬身后好像有只狗尾巴飞快摇着,脸明媚起来。 “比如说,我下船时,您能把那本日记还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比如说,我下船时,您能把那本日记还给我吗?” 贝克曼的视线缓缓落在维姬的脸上,小姑娘笑得八风不动,好像自己提了个无关紧要的事。 “那可说不准。”贝克曼说,“我对里面的东西很感兴趣,研究清楚前恐怕都不能还你。” “我倒不介意你抄一份。” 贝克曼有一阵没说话,眼睛细细盯着。维姬攥着手指,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是在要回自己的东西,合情合理合法,除非这个老家伙不要脸。最好不要流汗,唉,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贝克曼说不定什么都清楚。维姬考虑过要不要这么直接,在聪明人跟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而让自己更被动。和红发海贼团的人可以光明磊落些。原本是要跟香克斯提的,比起贝克曼,香克斯不会给她被蜜蜂蛰的感觉。她总把贝克曼的恐怖放大。曾经看过哪儿的情报说贝克曼是官方认定的聪明人。她讨厌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与跟毒蛇共处一室没什么太大区别。 贝克曼突然笑起来。他停顿了太长时间,这会儿便显得格外不怀好意。维姬汗毛直立,浑身竖起刺,警惕到极点。 “你不好奇吗?我想研究什么,我们再找什么,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吗?” 维姬喉头滚动,鼓足勇气没有逃避贝克曼灰蓝色的眼睛。他不再年轻,皮肤粗糙,额角的疤痕也不像是新添的,约莫当初没当回事,现在才会像老树根一样盘在脸上。 “又在说我坏话了。” “我没有。”维姬笑着,声音轻轻的,她柔软的脸微微扬起,“我不敢的。” 她不敢说他坏话,也不敢好奇他们要做的事情。 “你们再找什么和我没关系,我不好奇,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那是我朋友的遗物。我没什么本事,也讨厌冒险,只想留着她的东西当个念想。” “玛迪拉是海母遗族?” “或许是吧,我不知道。” “啊,那么这本日记是假的喽?” 维姬绷着脸:“我真的没有在跟你耍心眼。” “你生气了?为什么呢?继承玛迪拉的巨额遗产良心不安?两个女人也能结婚还真没听说过。” 维姬气笑了:“对啊,我们两个女人结婚,今儿你不就看到了。你拿走我老婆的遗物,还不打算还我,真不是东西!” “说的对,谁叫我是海贼呢。我算是比较常见的那一类不是东西的海贼。” 贝克曼打了个哈欠,悠闲地像逗弄老鼠的猫。维姬的心脏刺了一下,自己生气也算不得什么,在他跟前可不就是老鼠亮爪子。如果不是玛迪拉,自己这具现代人特有的羸弱身体早就因为水土不服死掉了。现在虽然活着,名义上却是生死不明,留在马拉圣的遗产不晓得会被谁吞掉。回家遥遥无期,未来看不到半点光亮,自己还要在这个破地方受欺负。 维姬不想再跟他掰扯,和这种摸不着底的人讲话太费劲了。她委屈得不行,真想抱着养在马拉圣院子里的大白狗好好哭一场。这都遇到的什么破事! 起初贝克曼好整以暇地看着维姬流眼泪,他准备让这个丫头吃点儿教训。难道哭就有用吗?这还没怎么样,她就开始哭,在海贼船上哭!真遇见不是东西的海贼,骨头早被人家嚼成渣了,哪儿还会有时间哭。 维姬的眼泪越淌越多,关不住闸似的。最开始仅仅是抽泣,后面索性放声嚎起来。贝克曼只在小孩子身上见过这种嚎法。这才不是让人怜惜的方式,更像是打着“是时候了,来尽情大闹一场吧”的主意。 贝克曼一向避免担任类似角色,比如哄哭闹的小孩,总带笑脸的拉基路比较适合这份工作。事实上碰到小孩哭闹,仍多是他出面解决。路飞也好、乌塔也好,即便能应付,却绝对称不上得心应手。他信奉可以和小孩讲通道理,一直以来确实没遇到过什么难缠的孩子,不过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船长脑子一热惹出麻烦,他身为副船长跟在后面擦擦屁股是常态。何况维姬不能算在头脑发热里,他自己也在维姬的去留讨论中投了赞成票。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难得碰见个脑袋灵光、心肠好的傻子贵族,死了也太可怜了。况且他向来怜悯美人。 四周好奇的眼神越来越多,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波水手乱糟糟跑过来还自以为藏得好。贝克曼以为人多了她会顾及些,结果反而嚎地更大声了。手里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怕他跑掉,突然一头撞进他怀里,撕心裂肺嚎“你怎么这样”。 贝克曼分手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贝克曼深吸一口气,胸口一片潮湿,空着的手掐了掐眉头,脑袋被她嚎得抽疼。 “好吧,我们来坦诚地谈一谈吧。” “谈什么?谈妥了你就还我吗?” “对,谈妥了就还你。” “那我们来坦诚地谈一谈吧。”维姬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眼泪说收就收,一点儿犹豫没有。要不是她还两眼红肿,满脸泪痕,刚刚那一场嚎叫就像开玩笑似的。 维姬跟贝克曼回房间。房间不算大,干净又冷硬,满屋子烟味。架子上摆满书,桌前的船壁上黏着一张海图,桌上码着写满字的纸张,日记本摆在正中间,旁边有一本棕色皮子的本子。 贝克曼关上门。维姬贴着船壁,小心绕过他溜到门边。 “能开着门吗?” 贝克曼上下扫了她一圈,冷哼道:“我对只会哭的小孩没兴趣。” “我知道,主要是怕我玷污您的名声。”维姬敞开门,几个水手的脑袋来不及缩回去,僵硬地笑着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贝克曼把外套搭在衣架上,坐下点了支烟。他拿起日记本,翻开向维姬亮了亮。 “行了,来吧,你要的坦诚聊聊天。玛迪拉是海母遗族?” 问题又回到原点。 维姬叹了声:“我真的没有骗你,谁也不能肯定的说她是海母遗族。” 贝克曼点了点日记。 维姬说:“据说玛迪拉外婆的母亲有遗族血脉,但不知道是真是假。遗族被天龙人屠...针对后,除了拍卖会上的奴隶,只有基因研究的克隆人。他们没有完全进入遗迹,所以不能证明玛迪拉血脉的纯粹性。” “那次行动的负责人是谁?” “一个天龙人。玛迪拉说他们来自圣地,好像是什么骑士团的。领头的是个红头发的男人。” 维姬和贝克曼对视了一会儿,维姬无辜地眨了眨眼。 贝克曼:“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不,玛迪拉也不知道。她说那个男人地位很高,没人敢喊他的名字,要不喊他团长,要么喊他大人。啊,他长得很好看,玛迪拉说的,我没有见过他。” 其实见过,那个时候她刚穿过来,身体羸弱,只在对方来玛迪拉住所那天远远看见个人影。什么样子确实记不清了,记忆中只有对方被人群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 贝克曼皱紧眉头:“他们拿到了什么?” “一些宝物。你也看日记了,他们没能进入遗迹最深处,只拿走了一些金银宝贝。玛迪拉说海母的宫殿遍地是财宝。” “呵…天龙人会对财宝感兴趣?” “说不定呢。就算不感兴趣也没办法吧,他们又没能进去最里面。” “为什么没能进去?” 维姬白了他一眼:“日记上写了,海母不认可他们。” “我知道,我在问你。” “我也只知道这些,玛迪拉不愿意提这件事。” “遗迹深处有什么?” “等我梦到了,一定告诉你。” 维姬胆子大了,她再次确定这个老家伙只会嘴巴上吓吓她。 贝克曼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重新点了一支烟叼着。 “维姬,你是海母遗族吗?” “我?我当然不是啊。你没有调查过我吗?我是遇到海难流浪到马拉圣的落魄贵族啊,还好遇到玛迪拉才侥幸活下来。” “落魄贵族?哪儿有像你这样的落魄贵族?” “欸?你现在是想跟我坦诚地聊聊关于我的事情吗?” “很合理吧,我有义务弄清楚船上的人都是什么来历,副船长的义务。” 维姬轻嗤了声。 “所以,你是哪儿的贵族?” “我来自遥远的中土大陆,由神圣人皇阿拉贡统治…” 贝克曼摁住眉心摆手:“出去吧维姬,自己想办法去厨房找点儿东西堵住你的嘴,我今天都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了。” “日记会还给我吧?” “下船时会还给你的。” “你发誓?” “我发誓。”贝克曼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漫天群星见证,维姬下船时可怜的老贝克曼会把日记本还给她。” 维姬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那我走喽?” “也别去找香克斯,放过我们这些老家伙吧。” “那你能给我些衣服吗?”维姬抬了抬脚,“还有鞋子。” “最好再给你几把刀、几发炮,给你串一串手雷当项链也不错。” “真的吗?”维姬两眼放光。 “少美了。” “船什么时候靠岸呢?” “过一阵子。” “好吧,真希望快点儿。” “别再问问题了,快点儿从我眼前消失。” 维姬跑出门。贝克曼刚把第二支烟头摁进烟灰缸,又看见小孩在门口探头探脑。 “贝克曼先生,抽烟这么凶是会得肺癌死掉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贝克曼先生,抽烟这么凶是会得肺癌死掉的。” 维姬不等看贝克曼反应,扭头就跑。甲板轻飘飘的晃悠很快让她止住脚步,虚弱感再次爬上双腿,哭得太过头,身体像是才反应过来,眼珠干涩刺痛,喉咙沙哑,略略吞咽口水都带着股血腥味。 超于常人的自愈力并不是海母遗族的特征,应当说这是遗族使用能力的一种可能性。海母遗族可以利用母神的力量来治愈自身。维姬无法控制这份力量,玛迪拉的遗志为给予她无微不至的保护。当维姬感到眼球干涩,一股清凉便流经眼球。伤口可以治愈,痛苦却并不会即刻消失,甚至因远超寻常的治愈速度放大身体对痛苦的感知。吞咽口水已经不会痛,但干涩的血腥味仍停留在喉间。 不怪贝克曼怀疑,谁叫她最开始就让本乡发现怪异。 维姬走进厨房,劳烦厨子给她个干净的碗和勺子,她打算喝些奶油汤。 水手们这会儿忙完手上的活计,几大筐切好的蔬菜整齐摆在灶台上。其中一个递碗给她,说午餐时间快要到了,叫她少吃些。 维姬端着碗找了位置,早早在这儿等着总好过人齐的时候独身进来,她可受不了被人盯着。 拉基路来时她还在搅和那碗汤。拉基路问她味道喜不喜欢。维姬没尝出什么特别的,脸上老老实实笑着,说很好吃。拉基路满意了,摸摸维姬的头说中午有新鲜的海产。 耶稣布比其他人早到些,他径直坐到维姬身边,大咧咧问她今年多大。维姬讲今年二十岁。耶稣布说她大概跟他儿子差不多大。显然他压根不记得儿子的年纪,维姬也不记得,她当初看番时没关注草帽一伙的数据。耶稣布讲了一阵自己儿子如何如何,维姬绷着脸配合捧哏。耶稣布表示如果想学枪,他可以帮忙。维姬感激不已,他是继拉基路之后第一个向自己表达善意的人。 莱姆琼斯进餐厅时还在跟本乡说笑,大概是回应耶稣布时视线扫过她,笑容一下子垮了。维姬莫名其妙,算不清楚自己到底哪儿惹到他。本乡倒是打了个招呼,戏谑问要不要给她开点儿润喉糖。 维姬说:“别太甜了,你人真好。” 本乡被好人卡砸了一锤,挑着眉毛坐到维姬对面。 嘎布、斯内克、宾治、猛士达他们是一起来的,餐厅一下子闹哄起来。一群人嗓门大,语速飞快,其中几个还带着怪异的口音。 维姬耳膜胀痛,张着嘴干巴巴往里喂汤,一次只进薄薄的勺底,喝多了她胃胀。实际上她的舌头已经被奶油裹住,腻歪得厉害。但耳朵不舒服,她又不能像个傻子只张着嘴。 嘎布坐她身边,跟斯内克说到感兴趣的,笑声炸雷似的。维姬冷不丁浑身激灵。嘎布的笑声卡住,本乡幽幽道:“我就说她能把自己吓死。” 嘎布挠挠头,粗犷的脸紧巴巴拧在一起,大嘴张张合合。维姬仰头看见他不算整齐但非常尖利的牙,她受不了他拿这张骇人的脸做出为难的表情。 “我呛到了。”维姬强调,“我不是被吓到的,我喝汤呛到了。” 嘎布的脸放松了。本乡耸耸肩。 “喝汤呛到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吧。”贝克曼的声音和他的烟先进来,人落后一步。香克斯是最后一个,他伸着懒腰,身上有些酒气。 “呦,小维姬早上好。” “这是午饭。”嘎布夹着嗓子说。 “早上好,香克斯先生。” “这是!午饭!”拉基路说,“维姬!你可不要像香克斯这样喝到分不清早中晚。” 拉基路递来一份海鲜咖喱,比她脑袋还大的盘子,比她小臂还高的饭。她本想接过来,好在拉基路没有彻底松手,否则她得把盘子砸到地上。维姬脸颊发烫,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连盘子都端不起来。 嘎布伸手接过盘子,维姬道了声谢,嘎布又开始挠头。 一个挺好的人。 维姬在心底发了第二张好人卡。她举着勺子开始和海鲜饭对峙,最后放下勺子,试图找个小点儿的盘子分出自己要吃的。她没法想象谁会吃自己吃剩的,还不如先分出来,还算给人家节省口粮。 拉基路不停絮叨“维姬你就是吃太少才会这么虚弱”。维姬好脾气地笑笑,低声说自己真的吃不下太多。倒不是为了保持身材,现代人羸弱的身体不能完全消化这个世界的食物。曾经生活优越,多的是厨子绞尽脑汁鼓捣精细小巧的食物填补她的贪食。她可以装模做样以“给下仆讨好的机会”为幌子,踩着肠胃不会罢工的底线每样都尝一些,剩下的打赏给下人。 每次做这事,维姬总会出现生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朴实小白菜遭受邪恶帝国侵蚀的不安定感。 贪食是贵族耻辱之一,如果她还要继续享受眼下的地位,嘴巴就只能有讲话一个用处。于是她讲话从来像吹泡泡一样轻飘飘的没什么意义,讲过去就忘掉。她一贯贪图享受,嘴巴空着,其他地方就要叫奢靡占满。自己不能吃,就叫身材矮小瘦削的拉基路吃。那段时间穿金带银的拉基路被她照顾得胖了两圈。她对这个下等人的偏爱成为贵族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调笑要再多送她几个像马克那样白皙瘦弱的男孩。 觊觎未成年小男孩对贵族来说可不如贪迷美食罪孽深重。 米饭煮得偏硬,维姬嚼得费劲。咖喱很辣,胃里好像在烧火。拉基路不停夹菜,虾子蟹子贝类一层层堆在她的盘子上。维姬不想拂他面子,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带壳的东西。面前的玩儿意长得和现代的海鲜不一样。 红旗下长大的根正苗红朴实小白菜在这一刻由衷怀念曾经奢靡享受的生活。 当贵族时,吃饭从没见过海鲜带着壳上桌。 维姬说:“我不会剥壳。” 很坦然,坦然得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餐桌甚至安静了一瞬。 拉基路很好心地咳嗽了声,挠了挠脑袋找补说:“你不会这些还挺正常的。” 维姬差点儿笑出声。 贝克曼把盘子端过去,很快白嫩嫩的肉放回维姬面前。 “享用吧,尊贵的小姐。” 贝克曼皮笑肉不笑夹起嗓子,等着小孩跳脚。 维姬伸筷子拨了拨那盘海鲜,挺真诚地抬头看向贝克曼。 “您真绅士!” 维姬捡了块虾肉,肉质紧实,没用其他调味,吃得就是一口鲜。 真是好人啊,贝克曼! 维姬脸颊发痒,挠了挠,摸到一片小疙瘩。维姬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喉咙也痒起来,肺部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攥住,气道堵塞。维姬张大嘴试图呼吸却无济于事,她立即起身,身体踉跄被椅子绊倒。离她最近的耶稣布抓住她的胳膊打算扶她、她推不开,身体轻飘飘的,所有压力都堆在脑袋上,头几乎要爆炸。眼球鼓着,奋力用另一只手扣嗓子。 等她把刚刚吃进去的全吐出来,终于获得一缕空气。过敏反应仍没有停止,玛迪拉的力量开始运作。维姬的身体分成两半,时间在感官上拉长。耳朵嗡鸣,视线模糊,胸腔火辣辣发紧。食物的腐臭味黏在身上,浑身都在瘙痒。维姬怕自己什么都不想会直接晕厥,于是她抽出一点儿闲心在脑子里对打断这帮海贼用餐表示歉意。 维姬好像漂浮在海中,周遭漆黑。她想到昨夜那场暴风雨,天空和大海凝结在一起,漫无边际的黑暗。她并未感到恐惧,周身暖洋洋的,诡异的氛围使她恍惚自己回溯为胎儿,回到母亲的温暖的子宫。 黑暗忽然撕裂,一条巨大的金色缝隙横在中间。光芒缠上维姬的手臂慢慢向上爬。缝隙缓缓裂开,一只金色的眼珠占据整个世界。 没有声响,连心脏的悸动也听不到。不需要语言,母神的意念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横姿态闯入大脑,这是一种更高维的对话,象征某种考核的开场哨。 “我拒绝。” 维姬想。 她熟练地重复。 “我拒绝。” 沉沉的叹息落到她心尖,后脊倏地立起一层鸡皮疙瘩,身体下坠,无数张面部带有金色纹路的女人挤进视线。每一个女人都燃烧着金色的眼瞳,黑色雾霭缠绕她们的身体。狂风吹袭,雾霭扩散露出层层叠叠的黑色胶状物,如血液般汩汩涌动,上面鼓起无法计数的暗红色肿瘤。刺目的闪光袭向女人,肿瘤裂开,只只水肿胀圆的眼睛齐刷刷转动,密密麻麻的紫黑色腕足遮天蔽日展开反击。 维姬惊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本乡拿着书坐在对面的床上,听到响声抬头,扶了扶脸上的方框眼镜看过来。 “感觉怎么样?” “感觉活过来了。”维姬哑着嗓子说。她满身出汗,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手脚虚浮,指头无意识痉挛。 “你对虾过敏?” 其实不过敏,维姬从前没有过敏的东西,只是现在这副来自异世界的身体本能对所有东西排异。玛迪拉的力量是强行链接两个世界的枢纽,她让世界接纳维姬这个异数。 “看起来是这样。” 维姬还有些不清明。本乡掀开她的被子,冰凉的听诊器贴到皮肤,维姬抖了抖。 “用力呼吸。” 维姬鼓着嘴使劲吸气。 “行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想睡觉。” “的确没什么问题。对别人来说是负担,你的话...你现在想喝点儿粥吗?没有海鲜的那种烂乎乎的粥。” 医生能风平浪静地打趣对患者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可以给我点儿糖吗?如果有的话....” 本乡默了默,扭头离开,没一会儿端着个绿色罐子回来。 “张嘴。” 维姬愣愣盯着他。 “白糖?” “对。” “纯白糖?” “对。” 维姬抿了抿嘴。 “谢谢你,但是就....就...我这会儿好像..就是感觉可能...我怕吃了又要吐。” 本乡说:“这儿没有小孩儿吃的东西。” 维姬捂住脸:“辛苦你跑这一趟。” “真不来一勺?” “真的不了。” “行吧。你没什么事,想睡就睡会儿吧。” 本乡拿着糖罐子离开。 “本乡!” 本乡回头。维姬苍白的小脸陷在乌黑的头发里,像是被蛛网罩住。眼睛圆溜溜的,没聚焦,大抵是还没缓过来。 “你在马拉圣时,是谁?” 本乡咧嘴笑起来。 “不告诉你。” 第6章 第 6 章 本乡伪装身份的事很快被维姬抛到脑后。身体不在疼痛,疲惫感仍挂在四肢。维姬睡不踏实,巨大的金色瞳孔和玛迪拉濒死前枯瘦的脸在梦境中交替出现。 维姬醒来,两鬓完全湿透。她怀疑自己刚刚喊了什么,脑袋浑僵僵的,搞不清睡了多久。 杯子抵到唇边,维姬本能喝了口。 “我还担心会呛到你哩。”香克斯说,“怎么样,要坐起来吗?” 维姬愣了会儿神,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脑子还在慢吞吞消化香克斯的话,来不及想这味道在哪儿闻过。她坐起来,四肢轻飘飘的。 香克斯吹了声口哨,维姬才注意自己只穿了贴身的小衣。 “你吐到衣服上了嘛,所以…”香克斯眯了眯眼睛,“所以,好心的贝克曼帮忙把脏衣服脱掉了。” 维姬了然,拉起被子遮住胸口。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首先,把文绉绉的敬语丢掉吧。”香克斯掏了掏耳朵,“听着别扭呢。” “好吧,你有事儿?” 香克斯笑起来:“没什么事情,作为船长,客人受伤我总要过来慰问慰问。” “唔。” “做噩梦了?” “这话问的,还怪私人的。” “合理关心呗,你看上去可不太好。” “差点死掉欸,好恐怖的。” 维姬挤了挤鼻子,熟悉的味道好像又出现了。刚要想起什么,听香克斯说:“你要整理一下吗?或者,我来跟你说说昏迷后的事情?”一支镜子递到跟前,维姬浅金色的瞳孔映出镜中的自己,眼角皮肤爬着细细的金色纹路,颜色极浅但绝对不会被人忽视。 镜子里的女人笑了一下,纹路怪异,人也妖邪起来。 “听说你和贝克曼坦诚地聊了聊。”香克斯的手指点到她湿漉漉的耳尖,慢慢将那缕碎发别到耳后。女孩侧过脸,窗外的阳光落到她眉间,琉璃一样剔透的眼珠上下转了一圈。香克斯咧出个老好人特有的笑容。他惯来人缘好,任谁都说他没架子、好相处。眼前这个也是传说中的人缘好,好相处,年纪差多了点儿,不过他俩指定合得来。 “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什么。”维姬嗤嗤笑着,红艳艳的嘴唇上翘,撒娇似的,嗓子压低,学男人说话,“我要发挥我玉树临风的魅力,施展眉目传情**,引她说出真相。” 香克斯嘟嘟囔囔:“...这样说会让我很丢脸欸!” “很有效呢。”维姬捧着脸,“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想告诉你,快来问我吧。” “少来了,小混蛋。”香克斯笑骂道。 “所以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一直在哭呢,说些奇怪的话,我听不懂。是你的家乡话吗?” 维姬愣住。香克斯暗红色的眸子直直望着她,她没觉得不舒服。那眼神和贝克曼蛇一般的逼迫不同,包容得好像在说“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准备好和我聊聊。” 在等什么呢他?或许想让她解释一下自己是谁,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维姬的手指在被子下掐住大腿内侧的软肉。狗屁包容。他和他的大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钓她! 维姬抿着嘴唇,脸蛋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圆眼睛更显得可怜。 “我做噩梦了,大概是想家了才会这样。” “听贝克曼说你来自什么中土大陆?” “是呢。” “怎么不回去呢?” “找不到路了。”这下脸上的悲伤都不需要表演了。维姬说,“你不是知道么,我在找星星。我迷路了。” “我没听说过那个地方,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星星,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这场对视中维姬先低下头,她捂住眼睛,嘤嘤嘤哭得真情实感,抽泣着:“要是我知道是什么就好了。” 香克斯又坚持了会儿。最终,他更挪向床边,手掌轻轻拍着维姬的肩膀。维姬早就不再发出虚假的啜泣,仍是低着头。她能看到香克斯敞开的领口和身侧打结的袖子,衣袖结随着香克斯的动作晃动。维姬幻想那只胳膊现在是什么样子。一个肉瘤?说不定骨头位置的肉会呈现螺旋纹路的凹陷?入冬会抽筋抖个不停吗?哈!四皇的身体也会因为寒冷而发抖吗?这个结是谁帮他打的,是他靠嘴巴叼着才打成的?船上的人都乐意帮他,也说不准是哪个女人帮他打的。他这副样子,哪儿有女人会不心疼他呢?一个个早就哭着扑上来叹息着伺候他了。 “想好了?”香克斯放低嗓音说话,这样的确会显得更亲密些。 维姬点点头,双手握住香克斯的手腕,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手掌落到她的脖颈便不再动,粗糙的皮肤划过,维姬在颤抖。 “玛迪拉在我身上留了些力量,您....” 香克斯的手指微微发力。维姬哆嗦了下,重新开口:“你知道,我身体不好,她怕我出事。” “嗯,然后呢?” 拇指在缓缓跳动的血管上抚过,暗红的眼睛下垂,眼窝黑压压的。光被他挡住,身体岿然不动,指头却不断滑过纤细的青色脉络。如果她抬起头——她这样做了,径直对上不苟言笑的脸。没害怕,即便他眉毛眼睛都立着,样子蛮唬人的,恶狠狠的好像准备吓唬谁。 “然后就像你看到的,我不会用这个力量,用了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牵着搭在自己命脉上的手,要它抚摸自己的眼睛,抚摸如叶脉般的金色纹路。 “我也很苦恼呢。” 她看着他,也可以说是他在看她。红头发的人长进浅金色的眼睛里,暗红的眼睛也长进一只装模做样的小老鼠。一瞬间的事情,影视剧在这时应该拉响暧昧的伴奏,光要从他们头顶照下来。于是,狗血愚蠢的爱情就出现了。 维姬不动声色倾斜身子,另只手试图搭上香克斯的胸口。 香克斯在蠢蠢欲动的老鼠达成目的前拉开距离,脸上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风平浪静地说:“在船上找点儿事情做怎么样?好不容易出海,总要体验一下不同的东西吧。” “我会试着找些合适的事情做。”维姬说,“只希望不会添乱。” “大家都很乐意跟你一起。” “你问过莱姆琼斯了吗?” 气氛听上去好多了。香克斯抖了抖衣摆,还想说什么。维姬突然拽住他的衣领。香克斯愣住,局促地捏紧手指。 这可不行,差着几乎二十岁呢,是不是有点儿太小了? “你喷了我的香露?”维姬眉头紧皱,她可算想起这股熟悉的味道是怎么回事了。 “啊...其实我刚想告诉你来着...” 维姬连忙摆手试图打断他:“用了就...” “我搞砸了。” 绝望爬上维姬的脸。 “很贵的,那个。” 香克斯挠了挠下巴。维姬眉眼耷拉,重睫浓密,遮出眼下一片阴翳,苍白脆弱得找不出半点儿当初在马拉圣时的张牙舞爪。 香克斯从口袋里摸出个盒子递过去。维姬眨巴着眼抬头瞧瞧他:“给我的?” “对,算是...道歉?” 维姬接过盒子。 “要是一般的...嘶...” 拳头大的红宝石沉甸甸坠在手上,经过初次打磨略显粗糙,但浓艳纯正的血红色已经证明它的价值。 “我想着或许你有带常用的过敏药,所以才去翻...” “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就知道自己是遇到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天哪,你是谁?嗯?你难道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优秀的船长吗?对,没错,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哎呦..怎么会有像您这样高大英俊威武帅气的人呢,唉...” 维姬嘴上不停,手里拿着那块通透的红宝石翻来覆去地看。忽地,维姬明媚的小脸又垂下去,香克斯压了压一早就高高翘起嘴角,见她伸手做作地揩了揩眼角。香克斯眉心微跳,下意识坐直身体。 “说起来,我那箱子衣服,也好贵的....” “衣服?衣服怎么样都可以穿吧?” 维姬握着红宝石掩住心口,浅金色的眼睛圆溜溜瞪向香克斯。 “你知道什么衣服才能卖出高价吗?” 香克斯摇摇头。 “只能穿一次的衣服。” 香克斯静默。维姬理解地点头,拢了拢脸侧的发丝略略仰脸。 “衣服怎么能只穿一次呢?是蛮扯淡的哦。” 香克斯顺从地扬了扬眉毛,胳膊撑在腿上,歪着脑袋,头发松松遮住脸上的疤。 “你这样说话听起来像我的朋友。” “朋友?”维姬和那双挺友好的眼睛相触,眼睫轻颤。她学香克斯的样子歪脑袋,刚拢好的发丝又落下,本就娇小的脸蛋遮得更可怜了,“好朋友,毁人家生意也是要赔钱的!” “好吧!好吧!”香克斯举起双手,“我一定会严厉批评...” 维姬毫不留情拿着手上的石头朝香克斯挥了挥:“这个!我想要个绿的!” 香克斯连眨了几下眼睛。 “欸?真的假的?”维姬轻声尖叫,“四皇欸你是!你们四皇...都这样吗?” 香克斯搓着下巴,沉思似的:“白胡子那家伙应该还要更穷吧。” 维姬对海贼富得流油的滤镜碎了一半,在听到香克斯是怎么把抢来的东西“贱卖”后,心脏都在滴血。 “也是有这样的海贼的。”维姬双目失神,喃喃道,“也是有这种不计较得失,只享受自由的海贼。” “养活船员、食物补给、武器耗材、船支维修,哈哈,七七八八算下来,不是刚好够嘛,不在意也是正常的。四皇嘛,肯定是和我这种俗人不同,都是靠拳拳到肉的搏杀拼出来的。钱财是身外之物,够用就行了。”维姬似是完全被自己说服了,朝香克斯竖起大拇指,“实在是大格局呢。” 香克斯捂住脸,眼睛从手指缝巴巴看向维姬。 “你看,这不就找到合适的事情做了?” 维姬锤了他一拳,开玩笑一样。 感谢阅读呢,作者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无法自拔了,什么ooc?这是我oc(闭眼 但是写得好爽哦,嘿嘿。 好想要一些友善的评论哦,喜欢的话就给些评论嘛,拜托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第二天维姬拿到三件白色衬衣、两条短裤、一双拖鞋、一双皮靴。总算不用穿着累赘在船上逛荡,这是件难得的好事。只是衣服无论哪件都大得出奇,她手边没合适的工具,将就改小,凑活穿上显得不伦不类。不过摆脱鱼骨的束缚后,人灵巧许多。 等脸上的纹路消失,眼瞳彻底恢复乌黑,维姬才出门。没理会香克斯闲扯一样的建议,她选择从切实小事做起。 维姬先去拉基路的地盘尝试帮忙端盘子。拉基路对虾的事情道歉,从橱柜里挑了个最基础的盘子,没递给她,放到桌上示意她自己端起来。维姬对着脸盆大小的盘子发呆,最后表示自己还是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拉基路很赞同,直言你哪儿像是会做饭的人。 维姬捧着受伤的自尊离开,到甲板一看,一帮水手正热热闹闹擦地板。维姬跟坐在船头的香克斯打招呼,香克斯扬着笑脸问:“找工作呢?” 维姬点点头:“说不定我还挺会擦甲板的。” 香克斯神色怪异,没说什么,一边看报纸的贝克曼笑出声。维姬瞪了贝克曼一眼,贝克曼头都没抬。水手们叫起来,一群喊“怎么能让女孩子干这种活!”,另一群喊“快到阴凉里去,这张脸绝对不能晒黑!”。 甲板实在找不到能遮阴凉的地方,于是他们立了把伞。 维姬被安排到伞下的椅子上,手里捧着厨房刚送来的苹果茶——厨子们连夜研究能被女孩娇弱肠胃接受的零嘴儿——船上多久没来过女孩子了?财宝都没这个稀罕。 香克斯笑个不停。贝克曼瞥了眼正瘪着嘴喝饮料的女孩儿,嘴角勾了勾。 “我说!” 维姬看向说话的水手。水手年纪不大,顶着一头鸟窝似的棕色卷发,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汗珠,眼眸却闪闪发亮。 “你今年多大?” “快二十一岁了。” 他脸更红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周围哄笑声一片,几个年长的水手笑骂着去揉那小子的脑袋。少年人被推搡了几下,眼睛一眨不眨紧跟维姬。 维姬皱眉头沉思了会儿,认真说:“我喜欢能和我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嗯,我对长相要求还蛮高的。”她比划了下,“跟我谈恋爱,就要和我一起下船哦。” “那不就把人家追求的路堵死了嘛。”其余人叫喊着。 “海上生活也不错啊!我们可是四皇之一的海贼团欸!” 维姬撑着下巴摆手:“我才不要哩!” “哎呀!那我不就没办法当维姬的老公了!” “少做梦了你!” 男孩儿老老实实擦起甲板,时不时抬头看维姬一眼。 维姬熟练地在脸颊挂上贵族专供社交礼仪,唇角固定在一个弧度,眼睛望向大海放空。她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从刚刚太阳穴就不断抽痛,不是病症,而是不习惯和这帮超出常识的生物呆在一起。可以称他们为人类吗?粗野的外表和庞大的体型所带来的非人感使维姬感到恐慌。从前她呆在长相端正的人类身边,偶尔还可以自欺欺人,在这个狗屎世界自己努努力也能够活下去。如今连咸湿的空气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 好在人都不坏,不会为难她。 “你在得意吗?” 维姬扭头。莱姆琼斯嘴角垂得厉害,戴着墨镜也遮不住坏脾气。他声音很轻,藏在甲板乱糟糟的欢闹里。 “我有得罪过你吗?” “看男人为你争先恐后,你很得意吧。” 香克斯悄不作声竖起耳朵。贝克曼的报纸抖了抖,没掀页。 维姬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精神反而放松了,懒洋洋躺到椅子上。 这个也是,人也不坏。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莱姆琼斯呛了声,差点儿骂出来。 “故意吸引我注意是吧?”维姬卷着胸口的头发,上下打量莱姆琼斯一圈。莱姆琼斯搂住胸口,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紧忙甩手,脸涨起来。他满肚子糙话到嘴边,对着维姬那张脸又咽下去。反反复复,憋得咬了舌头。 维姬看他脸都扭到一起,好心说:“你干嘛气性那么大呀?瞧着挺年轻的,小心高血压哦。” 莱姆琼斯摁下火,深吸一口气:“我会一直盯着你,你别想对我们船上的好男人下手!” 维姬嘴巴微张,眼睛盛满难以置信。她站起身,突然的动作惹得莱姆琼斯后退一步。维姬立即冲上去。莱姆琼斯僵着脸,她一步步逼近,他一步步倒退。退到后背抵住船舱,不得不仓促停下。 维姬一巴掌拍在莱姆琼斯身侧,莱姆琼斯哆嗦了下。维姬乐了,感觉自己拿到什么恶霸调戏小娘子的恶俗剧本。她勾住莱姆琼斯的墨镜,莱姆琼斯条件反射,啪一声拍掉维姬的手,墨镜飞出去,咔嚓碎了。 维姬手疼得抖个不停,倔强地绷住脸,咬牙切齿拽莱姆琼斯的头发。莱姆琼斯嘶了声,脑袋顺着力道侧过来。 “你要小心了。”维姬轻飘飘说,“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好男人。”她舔了舔嘴唇,直勾勾瞄准莱姆琼斯的眼睛,“补啊。” 莱姆琼斯眼睛瞪得浑圆,一把推开维姬。 维姬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手痛脚痛哭丧着脸,再抬头根本找不到莱姆琼斯的影子。 “你逗他干嘛。”香克斯扶她起来,顺着腰摸下去,好在没把骨头折了。 “我哪儿逗他了,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很过分欸!”维姬可怜兮兮吹着手指,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甲折了,?出一条血痕,疼得她直掉眼泪。 “喂喂,你别哭啊。” “…我没想哭。”维姬眼泪掉得更急了,她把手伸到香克斯眼皮底下,“指甲折了,好痛!” “哪儿有人会因为指甲折了就哭哭啼啼的啊!” “我!” 维姬收回手,想掏手绢抹眼泪,却发现被莱姆琼斯拍过的手吹气球似的肿起来。 维姬安静一瞬。香克斯对着那只红肿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赔钱。”维姬冷冰冰吐出几个字,蟹钳似的手张牙舞爪,“叫莱姆琼斯赔钱!” “你先去找一趟本乡吧。”香克斯说。 莱姆琼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言不发扛起维姬。维姬短促尖叫,肚子被莱姆琼斯的肩膀顶住,险些吐出来。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麻袋,颠得不分东南西北,坐到本乡跟前时还在两眼打转。 “又怎么了?” “莱姆琼斯想害死我。”维姬手伸到诊疗桌。可惜红肿已经消退,手恢复白嫩,只有折断的指甲仍?着宽宽的血痕挂在指头上。维姬蹙眉:“我还有一半证据。” 本乡看了半天,从抽屉掏出一个指甲刀丢到桌上。 “这么严重的伤下次记得早点儿来,要不就会像现在这样,都愈合了。” “跟我道歉!”维姬也不管指甲,反手抓住莱姆琼斯的胳膊。 本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吹了声口哨。 “怎么?我这儿瞧着像**的地方对吧?” 维姬噌得起身,没理指甲刀,抓着莱姆琼斯始终没松开。莱姆琼斯不敢再推她,怕真给她推出个好歹,只得老老实实跟着走。快到她房间时,莱姆琼斯顿住,死活不肯再走。 维姬拉不动他,索性也不走了,鼓着眼睛恶声恶气说:“跟我道歉!” 莱姆琼斯歪过脸一言不发。 “没出息!” “你说谁没出息!” “就说你没出息!做错事还嘴硬不肯认错,没种!” 莱姆琼斯冷笑啐了口:“臭婊子!” 维姬沉下脸。莱姆琼斯梗着脖子也不知道在自顾自地犟什么。 “唉。” 莱姆琼斯屏声敛息,眼眸微垂。维姬带着笑意,不像生气的脸。莱姆琼斯咂摸出一丝怜惜与自得,不敢多看,怕是阴谋诡计。 维姬理了理他的领子,手指不经意划过他裸露的胸口。他像被刺了一下,后跳一大步。 “穿成这样往我眼前晃,还说不是在勾引我?你心思还挺多的。” “你真是疯了白痴女人!” “没事多读点儿书吧,你闻起来有点儿臭。” 维姬回屋后才放心笑起来。一个优秀的女人被男人骂婊,说明她一定做对了什么。这船上竟然有人害怕她,真意外。怪不得莱姆琼斯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把她往贝克曼那儿送,这是打算以毒攻毒啊。 她哼着小曲儿,掏出镜子理了理头发。兴致来了,翻出工具给自己上了个光彩照人的妆。要婊,就上个最正的口红。 维姬把燧发枪别到腰上,就这么一步三扭,见人就笑。 香克斯和贝克曼还在甲板上坐着,除了香克斯手边又多了两个空酒瓶,俩人好像没动过。 “呦!我的船员要被你迷晕喽。” 维姬撩着头发:“空气太潮了,头发都湿乎乎的。” 香克斯准备摸摸她的头发,她侧身躲开,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香克斯意识到维姬讲话喜欢拖长尾音,只是她的坏习惯之一,而不是她有意在跟自己撒娇。 香克斯甩甩手,拎起酒喝了一口。 “心情很好呀?” 维姬点头,眯起眼睛朝海面看去。海上空荡荡的,除了波浪扬起的光点和途经的海鸟,什么也看不到。 维姬掏出枪在手心拍了拍。 “有时间吗,副船长先生?” 贝克曼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脸上出现一抹装模做样的诧异。 “不去找耶稣布教你吗?” “不行啊,耶稣布可能是好男人。”维姬笑起来。 “我也可以教你哦。”香克斯举起手。 “不行。” 维姬不能理解,香克斯怎么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用自己硬朗的脸做出高中女生才有的委屈,但他就这样做了,还凑到她身前来。弯着腰,叫自己的脸比她的下巴还低一些,毛茸茸的脑袋像什么很好揉的宠物。 “为什么呢?” 维姬抵住诱惑,没被红头发诱骗。 “莱姆琼斯嫌你段位不够。” 香克斯愣住。贝克曼放声笑起来。 维姬绕过香克斯,蹲到贝克曼手边,托着下巴仰脸看他,眼睛又乖又润,嘴角带着惯有的笑。即便知道她在卖乖,也很难对这张脸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贝克曼轻叹,从这方面讲,莱姆琼斯倒是蛮厉害的。 “副船长忙着呢,哪儿有空教你。”贝克曼举起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维姬小心翼翼拉开报纸,脸凑过去,歪着脑袋,大眼睛眨巴得越发水灵。贝克曼叫这张脸恍了一下,脑袋里呼哧呼哧拉响报警,老猎人的防御工事还没建起,女孩儿软绵绵的声音从耳边撩过来,贝克曼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拜托了嘛,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我好聪明,学东西好快的。” 贝克曼合了合眼:“小厚脸皮。”他拉起她,绕着转了一圈。 “得想法子给你弄点儿合适的衣服。” “只要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就行。” “要求倒是放低了。你想怎么学?” 维姬继续眨巴着无知的大眼睛看他。 “行吧。”贝克曼叹了口气,“先教你怎么拿它吧,小心射穿自己的脚。” “嘶...那还蛮痛的。” 维姬把枪交到贝克曼手上,跟着他学什么叫扳机,什么叫保险,先扣那儿,再按那儿。贝克曼提问完,走到开阔地,叫她过来拿着枪站好。维姬没动,没听到似的。 贝克曼和女孩儿的贼眼睛对视了阵,从她微皱的眉头扫到翘起的嘴唇。 “真聪明啊,维姬,聪明女孩儿。” 维姬嘻嘻哈哈笑起来,心满意足小跑到他跟前。 “我就说我学东西很快吧。” 谁也没理被留下的香克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贝克曼讲完基本原理,留了个气口叫她自己消化。维姬沉思了会儿,贝克曼以为她会问些什么,她点点头,说记下了。 维姬瞧出贝克曼的怀疑,他指定把她当□□说大话又死要面子的那一类人。 “我学过基础知识,这个世界上也是存在有真本事的贵族的。”她有些无奈,“我只是没什么机会碰枪。” 跟侍卫官学来的总是花哨的东西,他们认为女性不该妄图掌握武器。比起教学,他们更愿意称之为**。屎里扒出的那点儿金子,还是跟交好的海军将领学来的。 维姬摆好姿势,像模像样。贝克曼站在身后,托着她的胳膊弯腰,视线平行。维姬差不多到贝克曼胸口,身材单薄娇小,他能把她装起来。 “是会一点儿花架子。”贝克曼称赞道。 他呼吸时,温热的气息洒在维姬耳廓,有些痒,维姬微微歪头躲了下。 “别动,歪了。“贝克曼声音低哑,带了蛊惑的意味。 维姬放松胳膊,但被贝克曼握住。她不得不维持一只胳膊抬起的姿势转身,别扭地用另只胳膊抵住贝克曼的胸口。 “离我远一些,太近了。” 贝克曼扬扬眉毛,稍后退一退。 “需要这么近么?” “不需要么?我觉得你会被枪嘣飞。” 维姬无言,老老实实重新摆好架势。小臂与贝克曼手掌相触的皮肤很烫,她自己没有那么高的体温。从前或许有,来到这个世界有半年多,身体破败,很少感到暖意。贝克曼的胸膛贴着她的背,海风拂面的力道也柔下来,身体回温,像正常人一样,胳膊似乎也多了些力气。 “我觉得你为人应该不怎么样。”维姬喃喃。她应该离贝克曼远一些,总是这样做的。维姬遇见很多人,男人、女人,他们充满力量,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维姬只要接受他们的示好——或应该主动向他们示好——这样,维姬再也不用为自己的羸弱忧心,自会有强大的他们为她遮风避雨,她可在量身定制的华贵温室中尽情骄纵。 “嗯?” “干嘛呢你。”维姬叹了口气,“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就不要再搞这一套了。” “有用的时候喊副船长,没用的时候喊老头子。” “我对您可是全心全意的尊重,”维姬身姿笔挺,海风撞到她脸上,她眯起眼睛,皮肤刺痛。体温开始下降,手指冰冷,反而更紧握同样冷硬的枪柄。 对面已经立好酒瓶,香克斯喝剩的。 “准备好了。” “是么?” 砰! 瓶子炸裂,维姬后倒。贝克曼扶住她的肩膀,她握枪的手臂软绵绵垂下来,枪落到地上。 “我就说你会被嘣飞。” “但是瓶子碎了。” “是呀,学的不错。不过..“他搂着她,似乎很温柔,似乎是这样,像情人间的低语,”也只是碎了个瓶子。” “今天能开枪,明天会开炮。”维姬轻吟,“后天,我就能骑到香克斯头上撒野。” 香克斯的笑声传过来, 维姬攥住刚刚握枪的手臂,那儿不断打颤,手腕凸起,火烧一样。维姬攥紧小臂,勉力忽略手腕的不适感。 “莱姆琼斯冲我说难听话。” “你在告状?” “对。” “跟我告状?” “对呀,我在跟你告状呢。”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莱姆琼斯都觉得你我是一路人,你当然要向着我啦。” 贝克曼轻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你教我用枪,算我半个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 贝克曼粗粝的手捂住女孩的嘴。维姬“唔唔”两声,坏心眼地见贝克曼黑了脸。 “我可不想当你老爸。” “年龄上也差不多嘛。” 贝克曼咳嗽了声:“得了吧。”他与她拉开距离,抬起她的手臂捏了捏。维姬痛得龇牙,又开始两眼泛泪。 “脱臼了。”贝克曼说,“走吧,带你找本乡。我来的话说不准会把你整条胳膊卸下来。” 本乡见到熟悉的配置,扶着眼镜大咧咧往病床上一指:“干脆直接搬来医务室住怎么样?省得来回跑了。” “太冰冷了!”维姬用好的那只手捂住嘴震惊,“三十七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本乡无语。 “精神倒是足,看来伤得不重。” 他看向她的手腕。骨头凸起一个尖角,紫胀得像个熟透的茄子。 没什么治疗过程,维姬还没反应过来,本乡的动作就已经结束了。骨头归位,肿胀跟着消失。维姬扭扭手腕,又是一条好胳膊。 “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本乡睨她一眼。 维姬皱着脸:“大家都知道的事,还有什么可装的,痛着呢。” “还学么?”贝克曼倚着墙,难得吊儿郎当的。 “学啊,这不是有本乡哥么。” 本乡摆出一副“饶了我吧”的样子。 饶是不可能饶的,维姬义无反顾投入各式花架子的学习中。每天磕磕碰碰,痛得龇牙咧嘴。本乡说她是泪腺发达的类型,常流泪也是正常的。她身上备着手帕,方便抹眼泪。大家没见过这么弱的,谁都想上来教她两招。原本耶稣布打算让她跑步,她的身体太差,跑跑步说不准能增强些基础素质。维姬按规定一圈都没跑完,嘴唇苍白,周身出汗,瘫倒在甲板上。她吃不下东西,体力恢复极慢,跑完步要缓大半天才能爬起来,耶稣布不得不放弃这项训练。投入成本和结果性价比太低,有这个时间不如让她多挥几下剑当作锻炼。天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那么细一柄剑,轻飘飘得和羽毛没什么两样。就这东西,小姑娘挥个二十下就开始双臂哆嗦。 维姬开始在本乡的医务室帮忙,爱干净的姑娘得到洁癖医生的认可。维姬识字,懂基础的医学常识,还会一些提纯萃取的方法。红发海贼团的人一个个比牛还壮,医务室清闲得很。她每日帮着打扫卫生,登记药品,最忙的时候是跟在本乡身边搞实验。她对试剂之间的化学反应同样感兴趣。本乡专门抽出时间给自家聪明、识眼色的好帮手做过敏源测试,他怕她太早死了。 得到她随便吃点儿什么就有过世风险的结果后,本乡在开餐前捡出她能吃的分量,严禁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东西,确保小孩不会因为谁献殷勤死掉。 维姬非常感激,天天“本乡哥、本乡哥”的喊着。拉基路酸溜溜地讲不如让本乡直接列出她不能吃的东西,他来保证这些东西不会在餐桌上出现。维姬说她就怕会变成这样。 本乡体恤地做法除了麻烦到他自己,没吵到任何人。她是特殊的,维姬不否定这一点,她弱得吓人,死亡的阴云笼罩在她头上。上次食用虾肉留下后遗症,每次坐到餐桌前就两腿发抖。尽管如此,她不想吵到他们,不想被他们关注。 她喜欢本乡把食物递给她时风轻云淡的脸,他不会害她窘迫,不会让她成为众人目光中的焦点。他只是把盘子放下,接着干自己的事去,流畅得像起风就要扬帆一样理所应当。即便维姬看到盘子里面摆了虾,但本乡白开水似的脸平静地回应她:绝对没问题! 她视死如归吃下,总要吃东西的。虾类除了壳后长得差不离,旁的还有什么,或许是鱼肉,她也不想一辈子不吃虾类的东西。期间本乡在桌下握着她的手腕。说真的,维姬真喜欢这个海贼,不惹人厌,不招人烦,恰到好处的体贴。维姬不确定这是否有助于本乡在第一时间察觉她的不对,但她从中汲取到安心的力量。事实证明本乡是对的,她没任何问题。 本乡在维姬朝他笑的时候收回手,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不会多看维姬,不会回应她的视线。餐桌上他总忙得很,忙着和其他兄弟插科打诨,忙着从盘子里抢最大最肥美的食物——当然是为他自己抢的,捡给维姬吃的他早在忙起来前顺手做了。 维姬数着海上航行的日子,出海已经有十天。她问过本乡大概什么时候能靠岸,本乡说不清楚。维姬选择相信他,何况不相信也没其他别的办法,倒不如顺着他们说下去,晚上睡得还能安稳些。 他们碰到两次袭击,对红发海贼团的人来说是小热闹,但维姬因为这两次小打小闹烧了一场。本乡也搞不清她到底为什么会持续发烧,照她的自愈力不会发生这种事。药灌了几副下去,女孩的脸仍布满红晕,嘴唇红艳艳的,掌心火热。本乡说她看起来比健康时脸色要好。维姬浑身发软,但毫无睡意,就这么软手软脚的赖在医务室。 医务室有几个倒霉的伤员,伤势不重,如果不是维姬在,他们兴许都不会往本乡这儿跑一趟。都是专程来的,叫嚷得厉害,说着:”如果能看到维姬穿护士装,伤口一定会好得更快。” 维姬从不对他们吝啬笑容,烧红得脸在灯光下艳丽非常。 “早点睡会比较能梦到哦。” 她开玩笑似的说着。本乡冷下脸,擒住胳膊把小孩拎出去。 海风吹得维姬瑟缩,脑袋清明了些,还是发热。 “你最好祈祷他们不会梦到。” 本乡的声音咬牙切齿。维姬有些莫名,懵懂着脸看他,眼睛发直。本乡火灭了一半,心知这会儿说什么,都进不去小孩的脑子。平常挺精明一个人,现在嘴角也挂着固定的笑意,身上哪里都是干净利索。他知道她脑袋里总绷着一根弦,但现在那根弦松了。 本乡把她塞进房间,她自己的房间。他没坐她床上,拎过椅子摆到正对面,两只手撑在膝盖,黑压压的影子裹住女孩。 维姬老老实实抓着被子,还是没弄清楚本乡干什么突然发火。 “我睡不着呢。”她习惯性去抓本乡的袖子,嗲声嗲气的。 本乡挥开她。逆着光,维姬看不清他的脸,心底一阵发虚。 “你怎么了,本乡哥?我哪儿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的。” “维姬,你清醒一点儿。” 本乡轻轻扇了她一个耳光。不痛。某种莫名的情愫袭上维姬,她喉咙发痒,热意退潮,身体一瞬间失温,险些呕吐。 “我们不是朋友,维姬,你不会和这条船上任何一个男人成为朋友。” 维姬手指痉挛,身体下意识蜷缩,又仿佛碍于什么,坚强地僵在原地。 “海贼不会和女人当朋友,尤其是弱小又...漂亮的女人。” 维姬拢着头发,脖颈像蛇一样缓缓扬起头颅,那颗美丽的脑袋仍是固定好的笑意,仍是干净艳丽的脸。 “我有点儿难受,我得再吃一片退烧药。” 快要六十订阅了,真的没想到欸,嘿嘿,谢谢各位喜欢。收到了很友善的评论!大家说“第一次见这样的”、”看得懵懵的但很喜欢”。嘿嘿,很开心!其实朋友也说过感觉写的和海贼王原著不搭,我写东西有点儿搞不太来纯真热血,我比较擅长别扭的黑泥,看我在东京湾搞的东西就能知道。我感觉海贼应该也不是什么纯真热血的好男人啦xx嗯嗯,每个人对原著都有不同的看法嘛,所以,欢迎大家观看我流海贼。 跟我互动的肯定是喜欢我搞的东西的,我写得爽,喜欢的人看的也会爽。于是完全没有压力,故事写起来很开心,喜欢的人读起来也开心。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感觉这就是搞同人的意义。 嘿嘿,谢谢各位的喜欢,非常开心能遇到喜欢我的创作的各位。我在做的事情就和我很喜欢的一张图一样——各位旅行者,您是否想购买一些补充能量的菜菜呢~ 如果我的创作能让读者看得爽爽,那我就是一个非常牛的狗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维姬睡下,她又吃了两片退烧药,距离上一轮服药已经过去四个小时,是不间断服药的最短时间间隔。维姬的代谢比一般人快,这意味着她会消耗比一般人更多的能量,而维姬无法消化高能量的食物,导致大部分时间她都处于饥饿虚弱的状态。这是坏循环,维姬已经习惯身体如此运作,在她的认知中这才是正常的。本乡从未提醒过她,即便提醒,也无法改变这种循环,不如让她这样傻乐下去,更何况她自己未必不清楚。 本乡没有烟瘾,酒也一样,他对这些具有麻痹功效的东西敬谢不敏。医生应当时刻保持绝对的冷静与理智,他是船员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这是本乡对自己的定位。 他站在维姬门口,见闻色能感知屋内女孩不安定的呼吸,她没有睡着,只是找个由头打发他。本乡摸出烟,他的手指不合时宜地颤抖,以至于打火机响了三次才点燃。黑暗中女孩哀伤的眼睛在他脑袋里摇晃,本乡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事,但她那副仿佛叫谁揉皱的模样比哭泣更让人难受。 “我早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不该让她上船!” 本乡撇了莱姆琼斯一眼。今晚不是他值夜,他穿着常服,也不是睡下又起来。本乡笑了,笑声极其讥讽。莱姆琼斯像本乡嘴里的烟一样被点燃,冷冰冰的语调压着火:“你什么意思?” “莱姆,你说丝瓜到底是什么东西?” 船上都知道莱姆琼斯和维姬不对付。香克斯似乎找莱姆琼斯谈过,具体说了什么,本乡不清楚,但莱姆琼斯并未收敛。只要他们共处,莱姆总会像炸毛的刺猬,到处乱喷。他实际比维姬的年龄要大一些,度量却完全比不过维姬,心眼和嘴皮子也同样比不过她。莱姆琼斯的攻击总像拳头打进棉花里,越是这样,莱姆偏偏越要证明自己。上次维姬被他缠得不耐烦,怜悯一样说莱姆肝火太旺,最好喝点儿丝瓜汤补补。 虽然不知道丝瓜是什么东西,但一听就不是好话。 本乡觉得维姬还是保持张牙舞爪的样子比较好,他感激莱姆琼斯冒出来刺他,至少能短暂忘记那张哀伤的脸。 “你被她骗了!本乡我告诉过你,那个婊子男女都可以,她才不是什么善良小女孩,为了实现目的可以....” “对对!你说的对!你全是对的!”本乡猛吸两口烟,半截灰白的烟灰啪嗒落地,他抬脚碾上去,“你比她强在哪儿?我们比她强在哪儿?你少在这里带高帽子,你是什么正义之师么?她那个破身子还能怎么样?她能像你一样靠武力横行大海?”本乡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慢条斯理的,“你不能叫她去死。” 他抽完最后一口,丢掉燃尽的烟蒂。 “不过是气自己做不了她的目的。换个方式好好哄她开心吧,莱姆,她挺不错的。” 莱姆简直要爆炸,他扬起拳头冲上来。暗处突然出现一声低呵,本乡猛得僵住,下意识站直。莱姆琼斯瞬间哑火,老老实实放下拳头。 “这么有精神,去把周遭的杂鱼处理一下吧。” 两人走后,香克斯打了个哈欠。比起烟,他这会儿更想喝点儿酒。 “之前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麻烦。” “少扯了。” 贝克曼没理他的抱怨,路过似的,远远抛给他一瓶酒。 “谢啦,贝克。”香克斯喟叹。 贝克曼叼着烟,两人慢悠悠晃荡到甲板上。 香克斯问日记本的事。贝克曼眸光晦暗,摇摇头。 “留着也没什么用。” “找个机会让她下船吧。”香克斯说。他看向大海,云层遮住月亮,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 “见到马尔科之后再说。” 香克斯轻啧了声,“本乡都没查出来那孩子的自愈力是怎么回事。” “总得给合作伙伴留个念想。” 马尔科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延续白胡子生命的机会。比起海母秘宝,白胡子海贼团对传说中长生不死的神力更感兴趣。 海母遗族的故事在海上并不是稀罕事,跟过往相比,这个部族竟然还有人活着才叫人感到稀罕。部族信仰海洋之神,她们称之为海母。据说海母具有强大的神力,知往昔、演未来、长生不死。海母血脉由部族女性继承,每一个女人都是实力强横的战士。即便如此,这支血脉在天龙人的围杀中不断凋零,如今只有奴隶拍卖场才能见到她们的身影。 红发海贼团和白胡子海贼团的合作由马尔科挑起。马尔科偶然找到某处海母遗迹,奇诡的碑文和壁画让他下决心追溯海母遗址。他疯一样收集海母的信息,坚信天龙人同样没有放弃对神力的追逐,最终推演出天龙人最近一次尝试在马拉圣王国。 白胡子海贼团体量太大,海军盯得紧。马拉圣王国声名显赫,他们不便进入,于是委托航线更近的红发海贼团探查。 马拉圣王国的贵族玛迪拉,曾与天龙人一同出海,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玛迪拉归来后获得天龙人嘉奖,但身体一落千丈。同年她与自称是落难贵族的维姬结婚。这场不拘于世俗的女子婚姻在马拉圣引发轩然大波。婚后不到一个月,玛迪拉去世,维姬继承全部遗产。所有人都等着将新寡妇吞吃,她却奇迹般在狼虎环伺中屹立。玛迪拉的调香室在她的推动下愈发壮大,经她手的珠宝、服饰引发热潮,不断拍出天价。不止马拉圣的贵族,人人都以抢到维姬专供为荣。 马拉圣的揽金手,谁得到她,谁就能获得巨额财富。 维姬从最开始就是他们的重点监察对象,但他们实在找不到她身上的疑点。 就像她说的,爱人怜惜她,所以留下祝福,这就是她异常的自愈力,和日记中写的一样,来源于海母遗族的爱。 换句话说,海母遗族所挚爱的,都像维姬一样,他们可以获得遗族的馈赠。 “我可怜的维儿,她这么弱小,我死后她要怎样活下去?我最爱的人,希望能尽最后的力量,我愿向母神献祭,化为星星,永远守护我的爱人...” 贝克曼轻喃着,他几乎背下整本日记。 “你信她们是真爱?”香克斯神色怪异。 “为什么不信?”贝克曼反问。他重新点燃一支烟,“莱姆不是说了,她男女都可以。” “得了吧。”香克斯翻了个白眼,他看向远处突兀冒起的火光,莱姆琼斯和本乡动手了。 “不过,还蛮可惜的。”香克斯的声音飘忽,他和贝克曼对视,有什么东西在视线中明了,原始的**开始灼烧,“我会舍不得她的。” “你也不小了,缺这一个?” “这话说的,维儿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呀。” “是啊,所以她不会拿你当回事的。” 香克斯短促的“啊呀”,这一方面他比不上自己的大副。大副说的话很少出错,尤其在女人这方面。 “还好我是海贼,不然就被你劝住了。”香克斯嘟嘟囔囔的,“得快点儿,要不人该下船了。” 第二天一早,维姬像往常一样去医务室帮忙整理药物。她不再发烧,体温比常人更低一些。本乡公事公办喊她,她同样礼貌客套回应,两人表现得犹如从第一天见面就是如此。 午餐后香克斯敲响维姬的门,希望维姬能帮他修剪头发。维姬有些诧异,香克斯无辜地眨巴眼,像是实实在在为了剪头发来的。 维姬问他准备在哪儿剪。香克斯说随便她。 维姬乐呵呵绕着香克斯转了圈,一副认真考量怎么动剪子的模样。 香克斯嗓子有些干,老实巴交站着,仅剩的手臂贴在身侧, “就在这儿吧。”她拉过椅子,“坐。” 工具都是现成的,这是她吃饭的家伙。她绑起自己的头发,把围布系到香克斯脖子上。 维姬咯咯笑着:“有什么要求吗客人?” “嗯...最好能叫我轻松迷倒所有女人。” 维姬掐着他的下巴左右瞧瞧,在他的注视中毫不收敛面上的戏谑。 “我瞧着现在就已经可以了。” “是吗?” 香克斯挑起眉毛。 “是呀,如果你肯叫我帮你修修胡子的话。”她并不是在认真发问,而是一个女人半开玩笑的话,“人家说,胡子是男人的半条命哩。” 香克斯细着嗓子装模做样:“那我就把这半条命交到你手上了。” 维姬哈哈大笑,捏住他的耳朵掐了一把。 “我可没有修胡子的东西,下次你得自己带来。来,我给你洗头,等下你要再帮我把热水烧满。” 香克斯躺在椅子上,热水流经他的头皮,维姬揉搓的力道让他发痒。雾气模糊维姬的脸,她温柔而专注地看着他,或是看着他的头发。没什么差别,这都是他。 “你常这样吗?”维姬说。 她拿毛巾包住香克斯的头发,示意他自己搂着毛巾。香克斯骇人的视线移开,按照维姬的指示坐好,端正的像受训的学生。 “没有。”香克斯说。 维姬没理他,擦干头发后,抽出把银亮亮的剪刀。 没过多久,维姬抽出手覆住他的眼睛。 “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 她的指尖凉飕飕的,香克斯的睫毛扫过她的掌心。她在他眉毛上挠了挠,又重复道:“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要把我吃了似的,我会害怕。” 她不像害怕,像在讨价还价。 维姬转到他前面,专心修剪他的额发。香克斯毫不怀疑,维姬把他当成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她的味道和洗发露的气味一起包裹着他。她应该是用的同一款洗发露,之后他的头发会和她一样光亮。香克斯笃定还有别的味道,暖烘烘的味道,柔软的像刚出锅的乳酪派。他打碎维姬最喜欢的那瓶香露,她还有别的,没那么喜欢,但足够用。或许就是这个。香克斯呼吸着,他胸口发闷,面团一样的东西不断发酵,很快呼吸不畅。他更用力呼吸,随即,脸颊挨了一下。 “简直像个变态一样。” 维姬轻飘飘的声音羽毛一样搔过香克斯的耳畔。香克斯僵住,他想发誓——就是男人惯会的那一套,诅咒发誓,借以证明自己是多么纯粹的人。维姬笑盈盈的脸叫他浑身发烫,这难道是他的错么? “我不常这样。”香克斯很快反驳自己,“我第一次这样。” 维姬不置可否的“嗯”了声。香克斯打算举几个例子,但一切毫无说服力。要他给维姬讲讲这一路来的风流事?维姬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四皇之一的红发香克斯竟然是个多么下流猥琐的男人,她会叫他吃几个巴掌。 “都是我的错。” 维姬的话弄得香克斯一愣。 “你不是这么想的么?‘都是维姬害我变成这样’。”她压低嗓子,怪声怪气。 “我才不是。”香克斯说。他的眼睛眉毛都低下来,像被雨糊了满脸的狗,“说不定是风感冒呢。” “风感冒?” “鼻子透不过气呢。” “原来是嫌我的香水刺鼻呀。” 香克斯剜她一眼,维姬笑嘻嘻的。香克斯陷入不该产生的绝望中。起初是信心满满来的,每次似乎只要打定主意要讨哪个女人开心,就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是招人喜欢的,满大海的兄弟朋友,追着他跑的女人不计其数。就是因为这样,能得到的都太过轻易,所以从没在这方面花过心思。没人会让他难堪,大家总是和乐融融。 维姬打了个喷嚏,挺假的,接着用更假的惊讶说:“我好像也被传染了,风感冒。” 香克斯瘫在椅子上,放弃抵抗。 “我错了,小维姬。“他说,”我只是觉得你真漂亮。” “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你知道的都是别人说的,你还没听我说过嘛。” “好好说话!” 维姬受不了他黏糊着嗓子,像嚼了一百枚麦芽糖,舌头牙齿全都黏在一起,腻得厉害。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这么想了。”香克斯赤红的眸子亮晶晶的,真诚得宛如可以在下一秒把心掏出来给大家看,“好漂亮,维姬,宝藏一样,闪闪发光。” “快别说了,白痴。”维姬拍拍香克斯的脸,她撅着嘴,骂人的话也和**似的。 香克斯弄不懂自己哪儿又惹到她,直觉再沿这个话题讲下去,自己决计会被赶出门,说不准还会顶着个狗啃头。 接下来没香克斯打扰,维姬很快完成工作,一颗鲜亮好看的脑袋出炉。维姬左右欣赏,没有对香克斯的渴望,只有对自己手艺的满足。 香克斯帮忙重新烧好热水。维姬扫完地,见他还站在原处,便招了招手。 香克斯走到她跟前,完全可以称为庞然大物。维姬眉眼弯弯,心情不错。香克斯也跟着放松。 “还有别的事?” 还能有什么事呢,香克斯真不知道该怎么提。她有点儿小,他们也没怎么单独相处过。如果她比较喜欢贝克曼,那也可以。只是做出选择前,总得有个人跟她把话说清楚。昨天是本乡和莱姆琼斯,今天呢?明天呢?好好的船不能被搅合了。不过,万一她在意这个又该怎么办?曾经冲她说荤话的贵族被她砍了手,她是收敛了,船员的荤话从她耳朵里溜出去,她没听到似的,偶尔还会配合的笑笑。这是在他的船上,小维姬没了依靠。可怜呦。吃饭扒着本乡躲在最角落。经过人群,怕得手指发抖,恨不得和干部长到一块儿。身体不如储藏室里的潮虫耐造,这样的她,还妄图从他们身上学些什么。 香克斯不说话,他真可怜她。 维姬靠过来,冰凉的小手揉开他紧绷的唇角。 “我可以让你亲一下。” 维姬拽住香克斯的领子,他顺着力气弯腰。维姬黑白分明的眼睛被他的身影占据,某种甜腻开始扩散。他的手掌烧灼着维姬的腰,两具身体嵌在一起。 香克斯脑袋转不动了。只是四瓣嘴唇贴着,小孩子一样,胸口却出现不正常的热度,这股热度连同流动的血液传遍全身。 维姬还在笑,眼皮上那枚小小的红色的痣藏起来。他们分开,鼻尖还靠着,谁也不知道在呼吸着谁。 “行了,走吧。” 维姬推了推他。 她的声音哑哑的,有些鼻音。香克斯担心她哭起来要怎么办。 要是比较喜欢贝克… 香克斯没提。她不贱,他不觉得她贱。她一定会哭的,现在已经很委屈了。 “剩下的晚上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香克斯盘算晚上该怎么样。要是维姬更惶恐些,他或许还能拿出章程。维姬对此太过坦然,坦然得像有什么阴谋诡计。 “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呢。”贝克曼长长呼吸,面无表情回应香克斯带有表演性质的抓耳挠腮。香克斯一贯有这个毛病,他习惯对着什么事情大呼小叫,即便心底早已有笃定的章程。香克斯就是这么一个热闹的人。 “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可以去跟她聊聊。” “还在掌握中。”香克斯紧接道。 贝克曼的眼冷冰冰瞥过来,并没停留,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对视。香克斯没理那个眼神,他忙着看今天的海。海水似乎比往日更蓝,维姬呼哧呼哧的喘息混在海风里。她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太阳暴晒后大面积脱皮,转而在舱室的夹隙里练习挥剑,那里没有太阳。香克斯记得她当时红彤彤的,像只刚出生的小老鼠。她打了盆凉水回房间冲洗,一直在嘶嘶呼痛。香克斯不是有意偷听。舱室的门对他们实在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贝克曼把烟蒂摁灭,顺着香克斯的视线看过去,没觉出黑压压的海有什么值得看的。他问:“维姬多大年纪了?” 香克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拖着步子慢悠悠朝舱室走。 维姬的剑是本乡教的,她说不准对别的招儿也感兴趣。 贝克曼摸出打火机,打火机咔哒响了声,没燃火。贝克曼在桌上磕了两下,打火机不断发出噗噗的喷气声,不情不愿地冒出一簇短短的火苗。 “已经是结过婚当寡妇的年纪了。” 香克斯旁若无人地嘟囔。 他找到维姬。维姬小脸汗津津的,长发包在发巾下,只有额边的碎发散乱。她朝香克斯笑了笑。香克斯受不了她挺明媚的样子,不再往里去,倚着墙站在过道口。 “要喝水吗?” “不要。”她还在挥剑,气势足了,勉强能算作强身健体。 “你来干嘛?”她问。 “教你招厉害的。” 维姬停下动作,修长的脖子扬起来,脸侧了一半,长睫毛恰好露在渗进缝隙的阳光下,眼瞳呈现出琥珀一样的蜜色。 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样漂亮?简直是特意露出来给他看的。 香克斯喉咙发紧,手指蜷曲,给足她逃跑的时间。她没动,在他的手指靠近时,她微微歪头,眯着眼睛。“你...”她嘴巴瘪了瘪,没问出来,放弃了。歪头蹭了蹭他的手指,眼睛飞快眨了几下,像猫在不明白人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摸自己时常做的。香克斯将她散乱的碎发拢到耳后,指尖滑过脸颊,落在下巴上轻轻挠了挠。她皱起眉,握住香克斯的手。 “痒呢!我流汗了,你别乱碰。”她捏着他的手指乱晃,“什么招儿?有多厉害?” “嗯...怎么说呢?”香克斯为难似的,“在这儿教你么?” “在这儿能教出什么来!”维姬抓着他的手,大步朝甲板上走去。身影完全暴露在阳光中,她停下,回头看他。香克斯仍是一张任由她胡作非为的脸。维姬垂下眸子,手指扣住他的手指,两只手掌心贴在一起,十指相亲,多亲密。维姬背过身,这样拉着他穿过或明或暗的打量。她面皮紧绷,天真而阳光的笑容钉在嘴角。周遭戏谑的调笑声影绰绰刺向她,胸口宝石滚烫,毁灭欲腾起又被强压下,化为翻涌的酸液从胃中反流,胸腔某处神经刺痛,舌根苦涩,只能不住吞咽忍住呕吐。 “有多厉害?” 维姬站在船舷,无可挑剔的笑,香克斯最受不了的明媚的笑。 香克斯拥住她,她骇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别动。”香克斯的胳膊松松环着,她却无处可逃。维姬攥紧手指,强迫自己冷静。香克斯像是什么都没发现,擒住她的手。 “来,我带你。” 他宽厚的手掌包着那只冰凉的手。格里芬出鞘,巨大的金色虚影腾空,雪亮的剑光划破乌密的天际。海天凝滞,破空声锋锐,天空宛若在这一瞬断裂。鼓鼓猎风涌起,维姬面颊刺痛,眼睛不住流泪,却仍瞪圆了紧盯那道裂痕。她紧握格里芬的手掌发烫,不属于香克斯体温的热意,而是源于自身沸腾的心脏。掌心密密匝匝的吸盘牢牢吸附在格里芬的剑柄,一缕缕温暖的热流涌入她的身体。格里芬嗡鸣,香克斯后颈兀地发冷,却未发现任何不合时宜。 “这是什么?” 女孩儿绵软的声音打断香克斯的探究,他紧了紧拥着女孩的胳膊,眼神落到她乌黑的发顶。 “神避。” 香克斯弯下腰,维姬主动松开握着格里芬的手,迫不及待扭身搂他,像被什么冲昏头了。香克斯没看到她的脸——她踮起脚,双臂紧紧压着他的脖子,强迫他贴近自己的颈窝。 "回去!" “什么?” 维姬捏紧手指,掌心起伏的吸盘消退,皮肤平滑,仿佛从未出现过骇人的东西。 维姬不住抚摸香克斯的头发,甜腻的嗓子低低说:“回去,我想亲你。” “啊…太着急了吧。”香克斯笑起来。 “真的好厉害,我总觉得如果吃了你,我也会变得厉害…” “那就把我吃掉吧。”香克斯说。 维姬低笑着,她看到坐在箱子上的贝克曼。他右手指夹着烟,眼睛藏在眼窝黑黢黢的影子里。维姬埋进香克斯的衣领,眼眸与贝克曼相对。贝克曼的眼神像传染性极强的疾病,她感觉自己被穿透,每一寸皮肤都难受起来。她弯弯眉,向贝克曼笑,怕吵醒谁一样轻声说:“今晚,我会吃了你。” 香克斯浑身发烫,因而恍惚白天的时间被拉长。 入夜,他敲响维姬的门。屋内没声音,香克斯站在门口,按捺躁动的见闻色。他不想去预判什么未来,未来因为无知才会让人满怀期待。 “我不叫你进来,你就在这儿站一夜吗?”维姬白生生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漆黑的长发湿漉漉搭在肩头,衣服浸出一小块暗色,屋内的橘黄色灯光给她镀上一层毛绒绒的边线。 “嗯。如果你不愿意让我进去,我就站在这儿。” “说的跟威胁人似的,你这么大一个站在这儿,多吓人呀。”维姬皱着鼻子,眼珠滴溜溜转,“你把手伸出来让我摸摸。” 香克斯弄不懂她要干什么的,依言把手伸到她跟前。维姬细白的手指握住他的小指,轻飘飘一拽,香克斯顺势跨进屋里。 “呀!你怎么还自己进来了!唉,那就没办法了,进来就进来吧。” 维姬笑嘻嘻翘着脚,小麻雀一样。她爬到床内侧,抱着被子,眼睛明闪闪的。 “你今晚要睡在哪儿呀?我这儿没有地方给你打地铺哦。” “是呀,可是如果我在外面睡的话一定会着凉的,说不准还会因为发烧死掉哩。”香克斯愁眉不展,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维姬笑个不停,肩膀乱抖。香克斯的脸凑到她唇边。“美丽又好心的小姐,求求你施舍给我一个能过夜的地方吧。” 维姬捧起他脸,拇指摩挲他左眼浅浅凸起的疤痕。 “你刮胡子了。” “你不是说刮胡子会比较好?” “怎么,要我夸夸你吗?” “我觉得应该是需要的,你觉得呢?” 维姬揉捏着他的耳朵悄声说:“我得给你个奖励。” 她神神秘秘的,背过身,转手塞给他一条毛巾。香克斯抓着毛巾发笑,一只手有些艰难地擦拭她的头发。他想轻些,却不停扯得她龇牙。维姬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剜了他一眼。 “你故意的?” “怎么可能呢!” “那就是干不了伺候人的活儿了。” 维姬抢过毛巾,边擦头发,端量着一脸老实相的香克斯。 “说起来,你会不会那个...霸气?我听人家讲,那个不是什么人都会的,你应该会吧?” “你想看看?” 维姬立即贴上去,小狗讨食似的一阵点头。 “怎么让你看呢,直接对你用可不行吧。对了,今天那个神避,那个就是霸气哦。” “真的假的,你没唬我吧?” “当然没有。” 香克斯试图把维姬抱起来,又被维姬挥开。潮湿的头发落到他胳膊上,有些痒。 “那你还说要教我,我又没有那个什么霸气!就是在骗我嘛!”维姬推了他一下,香克斯“哎呦哎呦”躺倒,胳膊扯住维姬。维姬惊叫了声,跌进他怀里。 “我头发还湿着呢!” 香克斯闷声说:“我原谅你了。” 维姬有一阵没说话。香克斯炙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上,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拍拍香克斯环在腰上的手臂。“松开我。” “我不要。”他的声音从维姬发丝中穿过来,也变得潮乎乎的。 “让我转个身,你要一直对着后脑壳?” 香克斯松开胳膊,维姬没耍别的心眼,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你现在要睡觉吗?” 她看着他,像在看多信赖的人,像要全心全意依赖他。香克斯忍不住想摸摸维姬。她也是这样看那个遗族么?香克斯心脏忽然软塌塌的,大概理解了那位已经去世的“丈夫”。他想,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跟她躺在一起聊聊天也不错。 “不想睡。”他说。 “你说有没有什么我能学会的呀?” 香克斯认真想了想,什么也没想到。维姬气恼地扯他的脸。 她神色哀伤,蔫哒哒地说:“那你跟我讲讲你会的那些吧,霸气啊什么的,别让我以后遇见都不知道是什么。” 香克斯决定不告诉她真遇到时估计来不及判断到底是什么,维姬的小身板会早早昏过去。他像讲睡前故事,以前也干过这事,他养过女儿,对此有经验。维姬又和女儿不同,讲来讲去,在维姬的目光中口干舌燥。 她拉着他的手问:“你能预见我的未来吗?” 香克斯移开视线:“我不想看。” 维姬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想什么呢!”维姬低低骂着,狠狠掐了几下香克斯的掌心,“我说,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香克斯把头靠在维姬的胸脯。维姬呼吸声都放缓了。香克斯只是靠着,好一会儿没动。 “听到了?” “听不见。” 大概是她那位“前任”上的保险之一,香克斯不想在这个时候提那位。 维姬气笑了。 “那你这是在干嘛呢?” “占你便宜。” “行了你!”她打了香克斯一下,“对了,刀呢?让我看看。” “大半夜看什么刀啊。” 香克斯嘀嘀咕咕地把都放在床头的格里芬拿给她。 她眼睛亮亮的,简直爱不释手。 “白天在甲板上我没敢提,怕你不叫我看害我丢面子。” “现在你就敢提了?” “现在咱俩都躺到一起了,你不叫我看,我就闹到你心软为止。” 香克斯撑着头看她,她摸格里芬的样子比摸他时认真多了。香克斯抢走刀,重新放到床头。维姬诧异地仰着脸。 “睡觉,困了。”香克斯说。 “还早呢吧?” 香克斯打了个哈欠,自顾自躺下。 维姬见状也跟着躺下。灯灭了,她一下一下数着香克斯的呼吸,不知道数了多久,维姬侧过身,指尖点了点香克斯的眉毛。 “睡了吗?” 香克斯哼了声,眼皮没什么动作。 “哎,香克斯。”维姬又向他靠了靠,他的体温染到她的皮肤上,“我跟你讲,你有没有闻到?” 香克斯鼻音很重,像是刚被吵醒,嗓音低哑:“什么?” “香露呀,我换了新的,你有闻到嘛?” 香克斯睁开眼睛,没有丝毫困意,黑暗中暗红的眸子牢牢锁定维姬。维姬被烫了一下,瑟缩着,手指拉开自己的领口。 “你闻闻看,这个是不是要比上一个好味?” 香克斯压住维姬,一个毫无章法的吻弄得维姬脸上水涔涔的,像被雨后的靴子踩过,软乎乎的。 她攥住香克斯的衣服,无处躲藏,仰着脸被迫承受。 敲门声猝然炸响。 维姬连忙推了推香克斯的肩膀。香克斯不为所动,执着地追逐她的嘴唇。 维姬几次试图说些什么,被他打断。呼吸乱糟糟的,身体汗起来。 敲门声还在继续,门框簌簌发抖,外头人大有不出来就一直敲下去的派头。 “你!”变调的声音从维姬口中吐出来,她不顾一切抓住香克斯作乱的手,“你去看看!” 香克斯定定看着她。她不肯低头,曲起膝盖顶了顶他的小腹,催促道:“快去看看!”她红着脸,几乎像叹气一样,“我等着你呢。” 香克斯出门。他的老伙计在门外叼着烟,没什么表情。 “你小心些。”贝克曼说,“说不定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他没等香克斯回应,俨如深夜里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贝克。” 贝克曼的脚步停住。 “这可没办法和兄弟推让。” 贝克曼摆摆手:“我又不是饿疯了。” 香克斯看着贝克曼的背影消失在舱室后。海风冷却他燥热的皮肤,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转身回房。 维姬把自己包在被子里,见他回来,小声问:“是谁呀?大半夜的什么事嘛?”她睫毛忽闪着,怯生生的,有些羞恼,“你不是要走了吧?” “我干嘛去?你想去船长室玩儿?” 香克斯把“玩儿”说得滑溜溜的。 维姬懒得理他,问:“认真的,谁呀?干嘛来的” “没谁。”香克斯钻进被窝,凉手凉脚的,害维姬一激灵,“风太大,吹的。” “你哪怕稍微动动脑子找个好点儿的由头呢!” “我好冷哦。”他不停揉弄着,维姬又烧起来。 维姬感觉自己在进行一场很漫长的加班。香克斯明明也不是经验不足的毛头小子,维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把上半场弄得那么糟糕。不是什么好体验,她想香克斯也一样。香克斯的脸在她视线中摇晃。她没看出他哪儿有在开心。等到后半场,香克斯像是才进入状态,开始体恤地玩儿一些不入流的花样。维姬再次确定香克斯是被女人宠坏的那一类男人,这类人总是稍微示好,就摇着尾巴等待女人夸奖。 维姬想着自己能配合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她很快发现某种联系从他们相触的皮肤产生。维姬确信香克斯没有留意,他完全沉沦在她的身体中,以至于忽略自己不正常的消耗。该说是能量吗?维姬察觉到那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流向自己。羸弱的生命得以补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不仅是香克斯努力耕耘而来的体表的舒坦,还有疲乏感消失后精神松懈的舒坦。她迷离于无限满足,恍悟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身体。她在摇曳的朦胧中生长出脐带,另一端寄生在香克斯身上,他以自身雄伟的生命喂养她。 维姬身体疲惫,精神却格外亢奋。香克斯沉沉睡着,他大抵知道她还醒着,他没理会。也许想留些时间让她自己静一静,他允许她考虑下一步要怎么走。他知道她不是黏人的,不会为了男人要死要活。就因为知道,反而期待自己能与众不同。香克斯感受到女孩儿温热的小手不断抚摸自己的脸。她会不会有一些爱?原来自己到这个年纪也免不了犯俗。 维姬汗淋淋的身体依偎着他,链接还未消失,只是更隐秘了,微小的能量忽闪忽灭,但一直存在。她仍在窃取香克斯的某些东西,不确定究竟获得了什么,她确信这对香克斯而言不算是好事。 维姬逐渐恢复气力,比往常哪一次都快。她明白,不管还有别的什么,至少她一定在盗取香克斯的生命供养自己。 维姬眸光沉沉看向香克斯放在床头的刀。她的手掌遮住香克斯的眼睛,尽管他一直未睁开,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还是遮上得好。香克斯没有反抗,他喜欢女孩做些亲密的事情来维系温存。他满怀期待,很快女孩的嘴唇含住他的,柔软而青涩,似乎别无所求,只想这样细细密密与他亲近。香克斯的骨头酥麻,软塌塌陷入甜腻之中。维姬的眼瞳完全变成金色,像黑夜中两轮燃烧的圆月。她盯住那柄刀,紫色腕足悄无声息织成一张网围困鸟头狮身的怪物。腕足涌入它的口腔,扼紧它的喉咙。怪物一声哀嚎都未发出,翅膀猛烈挥动,无用挣扎。她感到掌心下香克斯的眼珠转动,她夹紧他,更深吻他。香克斯仍不安分地呼吸,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像他的格里芬一样准备反击。 维姬的吻停下。香克斯手指收紧,他想看看这个女孩 “香克斯,香克斯别动。” 香克斯呼吸着女孩灼热的呼吸,香甜的味道裹袭全部神经。香克斯停下,心脏鼓动,他暗笑自己竟然被维姬脆弱的神经影响,产生奇妙的不安感。自己总不会真的爱上她了。 “香克斯,我...”维姬燃烧的眼瞳没有放过濒死挣扎的格里芬,腕足将它勒成一头待宰的猪。格里芬开始矮小、虚弱。很快,它膨胀起来,虚假的膨胀。 “香克斯,好香克斯。” 得说点儿什么,让香克斯消停。 维姬叹息着,认输似的。 “...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你这么好,你也...疼疼我...” 香克斯安静下来,热烈回应维姬的吻。 格里芬完全膨胀,毛色光亮,仿佛恢复完美。 维姬开始新一轮加班,与刚刚不同的,她心满意足抚弄自己的肚子。 她终于获得充盈的饱腹感。 维姬:我也不想啊,他说让我吃的。(开心拍肚皮) ??因为这篇是all向混邪,洁癖纯爱的宝宝注意避雷哦~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维姬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昨夜要求香克斯洗漱。对香克斯来说,在黏潮的被褥里睡一晚不是什么难捱的事。香克斯慢吞吞整理床褥,每两分钟回头看维姬一眼。维姬没有伺候男人的习惯,她不觉得残疾人没办法铺床。香克斯喜欢玩儿感情游戏,至少要拿出上牌桌的诚意。 维姬掀开被子,光溜溜的身体没有任何关于昨晚的痕迹。她仔细打量着自己,光滑、白皙、干干净净。 维姬怀恋昨夜的饱腹感,于是给了自己一耳光,很响亮一下,右脸立即麻嗖嗖发热。她不希望自己变成怪物,也恐惧因贪恋一时欢愉而大意暴露。她要回家,但还没到愿意放下底线、不计后果的地步。她不打算套个光明的幌子哄骗自己,血淋淋的,就和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应付一个男人总好过应付一群男人。香克斯足够有派头,船上再没有荤话飘进维姬耳朵里。她失去医务室的工作,离开前本乡送了她一瓶芬多胺肽作为前段时间的工资。 维姬没考虑全是男人的船上为什么会有避孕药,日子已经够难熬了,没必要再想多余的恶心自己。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没什么明面上针对男人的避孕手段,市面上只有女人吃的药物。本乡给她这个,有点儿善意,但不多。她不担心怀孕。马拉圣卖得最好的香露出自玛迪拉的调香室,那东西除助兴外,会让男人不孕。没有贵族小姐能拒绝它,它允许她们毫无负担吃到所有想要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向男人隐瞒了这个公知的秘密。 更何况——她抚摸着小腹——玛迪拉在守护她。挚友不会让任何不需要存在的东西寄生于她。 在船上没有其他事可做,白日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维姬喜欢赖在船长室,情意绵绵,一刻都离不开香克斯。香克斯不会为女人驻足,船上的人等着看为爱痴狂的女人被抛弃后的惨样。这份极能满足男人虚荣心的想象,使莱姆琼斯都不再当着人群冲她甩脸子。 他们打趣香克斯,香克斯总不能说维姬压根不理他,她只是疯一样吸收船长室里堆积的海图、手札。与其说他是她的男人,不如说他是个好用的百科字典。他甚至把神避是如何将霸气缠绕在武器上的过程,掰碎了、嚼烂了喂给维姬,纵使维姬完全没有开发霸气的潜力,谁叫她一直眨巴眼看他,像是多崇敬他。 偶尔也有些温柔时刻,当维姬认为需要给香克斯点儿甜头,以便让他心甘情愿为她解释那些复杂的名词。香克斯不需要耍心机讨好,维姬发现冲他娇横些反而能达到好效果。 估计是被顺着惯坏了,就喜欢看点儿不一样的。 维姬允许香克斯在船长室捏她的手,前提是没有其他人在场。她一般不会反抗香克斯亲近,即便心急阅读。这个男人像对待玩具一样对待她,他新奇的、爱不释手的,恨不得把她每寸皮肤捏一遍。 香克斯狗一样在她房间刨食,当着她的面明晃晃翻她的行李,每一个都要拿出来端详,每一个都要问这是做什么的。 维姬忍无可忍踹他,他跟受赏一样握住她的脚。 维姬搞不懂这个男人脑袋里装了什么。像现在,刚刚他还在讲某地的风土人情和特殊习俗,下一秒他忽然在怀里掏出一瓶指甲油,亮红色,红得维姬牙酸。香克斯献宝似的,摇着尾巴要伺候她。 维姬熟悉这个眼神,当年她拿芭比娃娃贴纸粘大衣柜时也这样。 忽略香克斯歪七扭八的破烂技术,画面其实相当美好。香克斯全心全意投入装饰,维姬全心全意投入《新世界异闻怪谈集》。如果贝克曼没有突然进来——他们从来不敲门,每一个,无论要进哪间屋子,没有人会敲门。 维姬试图从香克斯手中夺回自己的脚,香克斯紧紧攥着她的脚腕,红色油墨滴到她脚背上。她推了推香克斯的胳膊,低声唤他先去忙正事。 香克斯头也没抬,惩罚似的打了她脚背一巴掌。她吃痛,不再乱动。香克斯说:“这不是正在忙正事么。”明明声音不大,落到维姬耳朵里却跟打雷一样。 贝克曼笑起来,常年抽烟让他的嗓子像个破风箱,一笑就吭哧吭哧的,像瞧不起谁。 维姬莫名觉得心虚,又想自己哪儿会有问题。 脚心被人狠捏了一下,维姬皱眉瞪向香克斯。香克斯一脸不认同,谴责道:“不要走神。” 贝克曼倚着墙瞧了他俩一阵子,烟味吵得维姬脑袋痛。香克斯终于完成创作,他抬起维姬的脚向贝克曼炫耀。贝克曼弹了弹烟灰走向他们,鞋底碾碎吸过的香烟头。 维姬没留意贝克曼的表情,她压着裙子,避免香克斯的动作使她走光。 “快到了。”贝克曼说。 “啊…到时候开个宴会怎么样?” 贝克曼看了眼装鹌鹑的维姬,无所谓地点头:“到时候你还有心情的话。” 贝克曼关上门的刹那,维姬的巴掌落到香克斯脸上。香克斯微微侧头,头发扬起来,又轻飘飘盖住眼睛。他撇过脸,维姬面色青白,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你想干什么!”她压着嗓子自欺欺人,以为这样就不会叫人发现。 “怎么了?” “你干什么要这样!” “你不开心吗?” 维姬鼻子酸得厉害,胸口堵着根刺,每口呼吸都扎她一下。脑袋木森森的,仿佛被狠揍了一拳。香克斯白开水似的脸转过来,他眯了眯眼睛,倏地笑起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维儿。” “不要这么叫我!” “很快你就能下船了。” 维姬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香克斯。香克斯凑过来吻她,血腥味儿黏在两人交缠的唇舌。维姬舌根生疼,恍惚以为会被他吞掉。 “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虽然小维儿不信任我、提防我、算计我…唉…”香克斯的声音含糊在鼻腔的喘息中,“但是,漫天群星见证…” 身体与地毯摩擦发出簌簌声,维姬摒着气,短促的呻吟不断溢出又被香克斯的吻打断。 她不知道哪里脱离控制,皮肤开出无数张小嘴。昏沉中,香克斯的呼吸在她耳边一下又一下,听起来有种奇妙的亲近。维姬颤抖着,脸颊、胸脯、后背都是汗。汗珠挂在睫毛上,世界是模糊的,香克斯的脸是模糊的。她感受到一阵无端的冷意,令人胆寒的窥视感,惴恐引得身体战栗,升起一层鸡皮疙瘩。 香克斯的手指划过细软的起伏留下两道红痕,她的皮肤上,无数柔软的触须在触摸下抖抖瑟瑟。见闻色放大香克斯的感官,海葵一般的触须摇曳,产生细密的痒意。香克斯头皮发麻,一阵恶心从脚尖上涌,大脑深处对眼前诡异的一幕拉响预警,那是一种尖锐的爆鸣,层层叠叠爆炸的惊骇卷席每一处神经,人类灵魂深处对危险最基本的规避触发,霸气瞬间释放。纵使如此,他的身体竟还在惯性耸动,宛如被割裂成两半,一半尖叫逃离,另一半癫狂渴望与她相偎,渴望与她融化在一起。无数光点从自己体内泛出,还有那些原本应该保护他的霸气,它们一齐迫不及待冲进维姬体内。 一切发生的太快,直面霸气冲击的维姬前胸凹陷,上半身出现一个硕大的深坑,血液漫出嘴角,身体完全泡在血里。几乎同时,紫色腕足贯穿香克斯的胸口。 维姬想说什么,嘴巴张来张去,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字节。她的眼睛不住流泪,空洞的、水淋淋的金色瞳仁在香克斯视线中明明灭灭。他仍有力气钳制她的胳膊,维姬手指乱抓,腕足霎时撕裂香克斯的胸膛。 滚烫腥臭的血液喷到维姬脸上,香克斯几至断裂,她却像吃足委屈,眼睛眉毛挤在一起,做错事一样。眼神与可怜的脸完全相悖,毫无悔意。香克斯希图摸摸她落泪的脸,他并未成功抬起手,栽入无知无觉的黑暗。密密匝匝的触腕早已占据整间屋子,牢牢锁住香克斯爆发的霸气。黑雾弥漫,香克斯的力量如遭腐蚀,被黑雾裹挟,融入触腕表层凸起的肉粒。 维姬眼前发黑,极端痛楚使她有几秒窒息。胸骨完全碎裂,多处断骨穿透脏器。好在心脏被金色纹路牢牢包裹,仍在颤巍巍跳动,顽强运行这具濒死躯体原本该有的正常生存轨迹。 维姬牵引着刚刚吞噬来的力量,将碎骨拉出脏器,再将它们重新拼合粘连。好几次她考虑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必要,痛苦像无尽的沙漠,她的血肉黏在一起,和被绞肉机绞过没什么两样。她要一点一点将它们分离,再一点一点塞进合适的位置,她看不到尽头。她在脱水与极致的痛楚中休克,再被玛迪拉唤醒,以此循环,直至完全恢复。人宛如从血水中爬出来,到处都是汗和血。 她扶起香克斯,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开始新一轮修复。 香克斯不会有事,维姬没想杀他,就像他当时也没想伤害她一样。只是暂时的能力失控,两人被毁灭威胁、保护自身的原始本能支配。 她才不要做影响世界进程的事。香克斯对这个世界很重要,他死了,世界线会发生无法估量的偏倚。这不是蝴蝶效应,这是核弹效应,一定会阻碍自己回家,她没办法承担如此巨额的代价。 香克斯以为自己死了,死得突然又莫名其妙。维姬要怎么收场呢?船上的人不会放过她。 “你在自己乐什么呢?” “我在想报纸会怎么说,红发香克斯死在女人床上。” 香克斯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温热的水沾到他的嘴唇,干燥的喉咙得到纾解。 “小心些,我喂你喝点儿水。”维姬从来没这么亲切的跟他说过话,“报纸会说,‘震惊!四皇红发之死竟然是因为...’”香克斯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我以为自己死了。” “没有呢。”她轻轻揉按着香克斯的额角。说实在的,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现在还能这么淡然地躺在她的腿上和她笑。她弯下腰,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舍不得你死。” “一定是因为很喜欢我,而不是担心自己跑不掉。” “都这样了,这张嘴还贫。” “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这不好解释呢。”维姬搬出香克斯常用来糊弄她的话术。当她问他什么复杂的东西,他总这样敷衍她,直到被缠得狠了才愿意解释,“这样那样,谁想到你这么胆小。” “因为我完全不会防备你嘛,什么心理准备都没做,一下子看到,当然会呆住。” “真的吗?每次我都提心吊胆,怕被你发现。真的一次都没发现过?” 香克斯的眉头拧在一起,坚毅的脸这会儿也显得苦巴巴的。 “没发现,今天是第一次,我以为我真的上年纪了才会腰酸背痛没精神。人家不是说这东西要靠天赋么?天赋好的,七十岁都能生孩子,我还偷偷一个人难过好久。” “少来了!”维姬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应该有力气了吧?” “我可是重伤患者,哪儿能这么快恢复呢。” 维姬笑吟吟的:“你还枕在我大腿上呢,不恶心了?当时一副怕得要吐出来似的,害我担心了好一阵儿哩。” “才不是恶心,只是...有点儿头皮发麻,哎呀。” 香克斯摩挲着维姬的大腿,滑溜溜的皮肤哪儿还有之前开满海葵的样子,一切好像只是他的臆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的第一次。”她靠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可能是因为香克斯格外厉害才会这样。谢谢你哦,和你在一起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像正常人一样,不会头痛,不会有气无力。除了香克斯,没人对我这么好。”她做出宣布重大事项前特有的停顿,“最主要的,我喜欢香克斯嘛。完全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每次只拿一点点。”她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着,“我没做太坏的事,你能不能不要杀我?你也说我马上就要下船了,就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 香克斯叹了口气,身体逐渐恢复力气,但软绵绵的失重感仍坠得四肢不舒服。 “维儿,在装可怜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让那东西缠着我的脖子,我要被勒死了。” 维姬讪讪:“抱歉,我害怕嘛,这个...其实我不太会用来着。” 香克斯喉咙被勒着,脑袋紧绷绷钝痛。维姬忙活半天,那东西到底松开。香克斯不停咳嗽,撕心裂肺的。维姬怯生生按摩他的脖子,另只手里端着水杯,担忧极了。 香克斯匀出口气,压着嗓子说:“我是不是说过这条船上没人会为难你?” 维姬没搭话。 “所以,你究竟搞了什么手脚?” “大概就是,如果你伤害我,会跟我一起死掉之类的...咒语?” 她脖子上甜腻的气味以及她的低声细语随着温热的微风传到香克斯耳朵里。香克斯不再说话,他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维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她只好捏着手指,精神绷紧。如果香克斯暴起,她得逃跑。 “我到底是个多糟糕的男人啊,维儿?你一定要觉得我是个出尔反尔、毫无信誉的混蛋是吗?” “呀,您还懂挺多文绉绉的词…” “你一想逃就喜欢这样。”香克斯打断她。小孩窝窝囊囊缩着脖子,瞧这怂样儿,谁能想到她干得事,他眼下还躺在黏糊糊的血浆里。 “对不起嘛…”维姬眼睛一翻,“不过,你就没错吗?你看你,快四十岁了,还跟我睡觉,老牛吃嫩草,你还觉得自己挺对?幸好遇到的是善良可爱的我。这件事情就是要教给你不要见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扑上去,谁知道扑得是个什么。” “你们遗族都这样吗?” “哎呦!”维姬给他一下,“少在这儿套话,我要是遗族,你还能睡到我?” 香克斯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猫抓破沙发都已经露肚皮认错了,他总不能再打猫一顿。香克斯学她的样子也翻了个白眼。她能被排除遗族嫌疑的确是因为弱小。太弱了,没有遗族会这么弱,那帮子上了枷锁、挨了药的遗族女人都还能赤手单杀强壮于自身几倍的敌人。 “那现在怎么办?”香克斯说。 维姬歪头,无辜地扑闪自己的长睫毛。两人对视半响,她咧嘴一笑,坏兮兮的。 “啊?要我想办法吗?” 嘿嘿,没想到能写到十一章,马上就到白团线了耶耶耶!大声念出我们的宗旨: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好男人! 这篇文能写到现在,是每一个给我评论的读者的功劳!如果不是你们,我完全不会有动力更新!?嘿嘿~热度低低真的是,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完全不买帐呢。不过我也确实是头一次写这种克克的,意外很爽(挠头 这几天喜提感冒捏,头昏脑胀,可怜叻...所以多给我一些点赞评论叭(伸手[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香克斯出门,喊了个水手去提热水。他扛着吸饱血液后沉甸甸的地毯、床单、两个人破破烂烂的衣服,忽视水手震惊的表情。同时间,他的兄弟们聚过来。多风平浪静的一天,突兀出现的血腥味瞬间吸引所有人。如果不是听到船长室内女人轻颤的心跳,他们以为香克斯把维姬杀了。 “解释起来有点儿麻烦啊!”香克斯把东西丢进海里,“总而言之,出了点儿小误会,已经解决了。” 贝克曼没理会香克斯装模做样地打哈哈,他向船长室去,香克斯迈了一步挡在路中间。贝克曼抬眼,香克斯还是一脸笑。 贝克曼眉眼压得厉害,眼窝黑黢黢的,嘴角下撇,腮帮子的肉绷紧,脖颈一条筋凸起来。 “干嘛这副表情,好吓人呀。” 贝克曼仔细盯了会儿老友浮夸的笑脸,确定没从上面找到男人遇见女人后的失心疯。大概又是莫名其妙的执拗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理智在英雄道义前让步。香克斯总会时不时搞出个大动作,这一次似乎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屋内女孩柔软的心跳声像风中的火苗,忽明忽灭。如果刚刚她直面杀意,他的确出现杀意,无法说服自己只是情急中下意识想要采取最直接的解决办法。这份杀意早在她上船前产生,或许更早,他隐藏在马拉圣看她站在高处时,杀意悄无声息发芽。 一个不可控的危险,最好扼杀在成长前夕。 贝克曼厌恶这类游离的人,好像世界上没什么是他们在乎的。无牵无挂,迷茫无措,活着也行,死了也好。处理他们不能逼太紧,说不准什么时候脑子打结钻进牛角尖,不声不响惹出乱子。蠢人还好,遇到个脑袋灵光的,麻烦又扎手。 贝克曼的笑声含糊在喉咙里,有点儿嘲讽,冲着他自己。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个风吹就倒的小女孩产生杀意,他不是什么嗜杀的人。杀人,无非是愤怒或恐惧。他做不了船长约莫就是因为这个,他下辈子也没办法像香克斯这样坦坦荡荡迎接一些明知可以规避的波折。 贝克曼的离开传递了某种信号。大家相继离开,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胡诌不相干的,仿佛空气中浸润的血腥并不存在。 香克斯回到房间。维姬光着身子侧躺在硬撅撅的床板上,腰间搭着他的衬衣,四肢瑟缩蜷在胸口。她听到门外香克斯夸张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传进耳朵有些不真切。她浑身冰凉,脑袋发晕。香克斯醒来时她已经手软脚软,强打精神和他扯。这会儿身体失重,眼前黑影一片,极端下反而期待贝克曼闯进来。最好情绪激动,如果贝克曼存在激动一类的情绪。他会做些避免船长遭受威胁的举动,比如,杀了她。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吃了他们。肮脏但足够自欺欺人扯个自卫的幌子。 实在是饿,身体紧巴巴得难受。体验过温暖的充盈再回归虚弱,比起身体不适更多是精神的恐慌与不安,就像狗群中总是吉娃娃叫得最大声。强大与弱小间的天壑会一遍又一遍撕开光伟正的伪装,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圣人。 维姬很怕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又想偶尔一次也许不会有问题。怎么会没问题呢?她从没有如此清晰感受过落差。她真的是第一次吃人,实在是没办法。不吃香克斯,心里总惴惴的,揣了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脚落不到实处,怕自己悄无声息死了。 没人认识她,连真正的名字都留不下,她爸妈要去哪儿找她?爸妈余生都要游魂一样漂泊在世间,寻找他们精心爱护二十年却突然消失的女儿。女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甚至连宝贝什么时候消失、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她怕得不行,怕得要吐出来。她怎么都要活下去。 理智和**来回拉扯,维姬快被撕裂了。香克斯像一根浮木,维姬本能挣扎着拥住他。她不断喊着“香克斯、香克斯”,讲梦话一样,弱白的嘴唇颤颤巍巍,急迫地搜寻他的嘴唇,像刚出生朝母亲寻求食物的雏鸟。 她吃到理智回笼,之后只依恋地亲近他。她很小,年纪小,身体也小。香克斯抱着她,她缩着,刚好占满他的胸膛。 “还要吗?”香克斯问。 “足够了。”她懒洋洋的,声音拖着尾巴,昏昏欲睡,“要不是那档子事,我才不会这样。” “嗯,都是我的错。” 维姬被他的怪声恶心得浑身一抖,手掌拍他一下。 “我得洗洗,你抱我回去呗。” “真是日子好了,维姬说话都有商有量的了。” 维姬白眼都懒得翻。香克斯拿披风裹她,脚丫都裹严实了。大海的冬日格外冷,海风阴潮,嗖嗖往骨头里渗。维姬耳朵边叽叽喳喳的,她谁也不想看,也不愿意被他们看,歪着脸藏在香克斯怀里。她思绪乱飞,没来由就想妃子侍寝时就这样赤条条裹着被子叫人抬到床上去。挺突兀的笑出声,香克斯没停脚,也笑。维姬问他笑什么。嘴唇贴着他胸前的衣服,声音闷闷的。香克斯说开心。有什么开心的。多有意思。维姬呼哧呼哧笑起来,香克斯也呼哧呼哧笑起来。 她不让香克斯放床上,嫌自己脏,一定要洗完澡才上床。香克斯知道她讲究,平常他吃点儿味道大的东西都不能亲她。现在还有精气神讲究,说明恢复了,又是个能作天作地的好维姬。 热水送来,姑娘叫他擦洗,一点儿不考虑残疾叔叔自己还脏兮兮的要怎么一只胳膊伺候小姐。她呼吸很重,脑袋歪在浴桶边缘,卡着下巴,姿势看得香克斯脖子痛。他扶正她的头,让这颗小脑袋靠着自己的腿。他又扯掉她几根头发。女孩拧着眉毛,没睁眼,小呼噜顿了顿,很快又继续。给她擦洗也不是一次两次,但香克斯至今没学会怎么伺候人。 维姬干干净净放到床上,香克斯拿剩下的水胡乱擦了擦自己。他觉得能再跟她躺一会儿,一小会儿。他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 他埋进她的小胸脯,耳朵贴着温热的皮肤,小鸟一样的心跳扑通扑通,似乎和自己的心跳重合,热烘烘的。他与她更亲近了,身体中似乎流淌了和她一样的东西。他闭上眼睛,乱糟糟以为自己是她的儿子。不对,她应该是自己的女儿。更怪了。兴许她是他的姐妹,哦,这就对了,她本来就是贵族,说不定她真是费加兰德,一个高高在上的天龙人。 天龙人都这么讲究,矫情。 香克斯乐了,他喜欢这样安定的胡说八道。船只总有停泊的时候,流浪的路上也有暂时歇脚。他贴着她,两个人共享一个心跳。香克斯不了解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相信自己真的死了一次,没死全乎。她留了一手,舍不得杀他,于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现在能解释他苏醒后感受到的诡异的吸引与信赖。这可不太好,一把年纪了,他不想有个能睡觉的小妈妈。 香克斯在她胸脯上蹭了蹭。维姬咕咕哝哝的,像是被他的胡子刺到。手软酥酥推他,脑袋垂下来,吧唧亲他一口,含糊着“真不能再吃了”。香克斯失笑。她把麻烦事留给他,自己没心没肺睡得舒服 香克斯最先决定接纳维姬,在下决定时,已经提前预演过维姬离开的样子,他确定她会离开。她回头看他,向他招手,有些不舍,也许只有到这个时候她才能意识到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儿喜欢他。他将她的离开写进日程,脑袋自动屏蔽关于未来的幻想。有可能会再见,有可能会有热烈的吻。说不准呢。可惜她不像是会在原地等哪个男人回头的样子。 她一定会离开,他又是难得一见的有原则且富含同情心的海贼——她总这么夸赞,说话时脸很促狭,她知道这对海贼来说实在算不上夸赞。她阴阳怪气说话,唱咏叹调,仅在两个人躺在一起的时候。声音小小的,暖暖的呼吸落到他耳后的皮肤,再促狭都叫他觉得心里发痒。 她会顺顺当当下船,如果她之后遇到什么麻烦事,给他递个信儿,他没准儿真会赶过去。现在出现的这档子事算不得什么,人都好好的,除了那些没法再用的床单地毯,损失还不如她上次生病用的药贵。犯不上大惊小怪,也不要把她牵扯进麻烦事里。 可以和马尔科提提遗族献祭的事。香克斯想了下马尔科怂恿他爹找小妈的场景,自己先笑呛了。 维姬知道香克斯离开,她没陷入香克斯以为的熟睡。身体靠睡眠补足,精神却沐浴在暖洋洋的海水中。她仰面飘着,天空全是巨大的金色眼珠,一个一个,串糖葫芦似的,瞳孔随着她的飘动转动。 怕是不怕。玛迪拉称信奉的神明为母亲,维姬继承玛迪拉的信仰,自然而然也跟着一起认了干妈。现下她有种小时候念书捣乱,被妈妈盯着写作业的感觉。 她又拒绝母神一次。被香克斯碾碎肋骨,母神的金色瞳孔出现。她拒绝感召,拒绝母神力量的洗礼,她预感接受洗礼后自己会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一员。这和吃香克斯不一样,咬香克斯一口只会让她觉得好受。人不会咬一口蛋糕就变成胖子,蛋糕要一块接一块,不停得吃,才会有变化,这和直接躺手术台上换皮换血有本质区别。 母神感召,就是一场全方位扒皮抽骨的整形手术。 自己拒绝干妈这么多回,干妈还把力量借给自己用,玛迪拉在上边估计就忙着磕头了。 维姬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她感到心跳紧一阵慢一阵,偶尔漏一拍,好像缺了什么,身体往下坠,怪吓人的。 周身摇晃,轰隆隆响。她想应该是外面出事了。贝克曼之前说快到了,她不知道快到哪儿了,不过这个动静,应该是他说的到了,自己要下船了。 脑袋像被谁踹了一脚,魂儿一下子合体,服服帖帖的,胳膊都有劲儿了。 她胡乱套了件衣服,等外边动静小了,忙麻麻跑出去。心脏跳得乱七八糟,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想必真的能下船了。 海面停泊着十数艘船,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中间最大白色舰船。没看见陆地,放眼只有海,只有船。舰船悬挂巨型黑色旗帜,海风中呼啦啦响。白色的新月型胡子卷起又展开,像个笑脸,笑维姬是个冒傻气的笨蛋。 维姬心凉了半截。她就说红发闲得没事研究遗族干什么,她们哪儿还有宝贝,原来是冲着起死回生来的。 她要回房间去,立刻躲进被子装鹌鹑。 “维姬!这边!带你认识新朋友!” 香克斯踩在船舷上朝她摇胳膊,欢乐得像条狗。 维姬脸笑僵了,闷头跑过去,没敢往前站,朝本乡靠了靠。香克斯拽她一把,她又站到贝克曼旁边。 “白胡子海贼团。”香克斯指向对面,“怎么样?挺不错吧。” 她还能说什么呢。 牛啊。 嘴巴都笑疼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chapter13 维姬小声叹气,手指不自觉攥住贝克曼背后的衣摆。贝克曼低头看她。女孩刚睡醒,脸蛋红扑扑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体体面面微笑,一如既往挂着铁面具,只是眼珠子活泛地转。 听说他们贵族有专门教怎么看人的。她一个个打量,眼睛很润,盯着对方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忽然呼吸重了,贝克曼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以藏白嫩的脸正冲这边笑。 同样天天吹海风,这小子怎么还是一张小白脸?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贝克曼说。 “我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乱跳。” 贝克曼冷嗤:“不跳就死掉了。” 以藏手指蜷着额角垂下的刘海,眼皮一抬,细长上翘的眼睛飞来一个眼风。维姬感觉自己被电了一下,又一阵眼晕。她捂住胸口喃喃:“我还是吃得太差了…” 香克斯扭过头看她:“我听得到哦。” “啊呀,竟然被你听到了。” 声音很小,有点儿怕大场面,但还是忘不了胡闹。 香克斯搂着她的肩膀低声问:“你想过去玩儿吗?” “不想,我想跟你在一块。你要是忙,我和拉基路在一块也行。” “不对。”香克斯说,“你得和贝克曼在一块。” “好。你不忙的话,我跟你在一块。你忙起来,我和贝克曼在一块。保证不会自己乱跑。” “好女孩。”他揉揉她的脑袋,“要是不那么喜欢乱看就更好了。” 维姬拍拍自己的脸,收回黏着以藏的视线。 真是忍不住,以藏已经不能算是鹤立鸡群,简直是白鹤飞入□□堆。整个人跟开了柔光特效似的,别人站他旁边会自动模糊。维姬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看见他,眼睛都觉得清亮亮的,舒服。 维姬手掌撑着香克斯的胳膊。他挽着袖子,露出半截小臂,皮肤很热。她偷偷掐他,香克斯捏了捏她的手,手掌也很热,有点儿用力,她手心酸酸的。 不是做梦,是真的。和电影点映会似的。先乌糟糟看光怪陆离的片子,灯光打开,一下子把人从另一个世界拽回来。接着异世界的人物登台,个个言笑晏晏。这时候才发现,什么帅气潇洒,都是能摸得到的人嘛。 马尔科鬓角剃得秃秃的,头顶那团金发显得格外蓬松。方脸,下颌坚硬,胡子修剪得很干净。维姬发现这些医生都会精心收拾自己的体毛,真是好习惯。他嘴唇很厚,眉毛细长,耷拉着眼皮,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维姬斜眼瞟向香克斯。香克斯朝对面嚷嚷,笑得很大声。他比马尔科更有棱角,红发很漂亮,衬他恣意的性格。脸比马尔科好看,看着也比马尔科好说话。马尔科像是经期反对女朋友吃冰激凌的类型,估计也不会接女朋友的玩笑话。香克斯比他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密的次数多了,维姬觉得就算香克斯脾气上来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底线这东西,他总能退一退。 马尔科旁边站着萨奇和艾斯。艾斯上身光裸,只简单披了个外套,外套有一圈白色毛领。黑发蜷曲,脖子上挂着红色串珠。下身仍是一条黑色短裤,系着皮带松垮垮卡在腰上,实在不像个过冬的样子。另一侧的萨奇顶着栗色飞机头,丑得维姬难受。 这帮人形象实在明显,维姬完全不会认错。她记得顶上战争的剧情,比起红发海贼团,她对白胡子海贼团印象更深。她又细瞧了一遍马尔科。马尔科的视线转过来,挑起眉毛。维姬向他笑了笑。她当年是马尔科的单推。 这男的五十好几死了全家还能微笑面对生活,实在是让人敬佩。她当时年纪小,喜欢靠谱的成年人。马尔科这么坚韧的性格,做什么都能成功。 “你想靠着我吗?” 维姬古怪地看了眼香克斯。香克斯没低头,像刚刚那话不是他说的。 “不太想,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 “等下给你介绍马尔科。” “不必特意介绍吧,跟我也没什么相干的,要是能让我回房间再睡会儿就好了。” 香克斯眯了眯眼睛,摁着她的肩膀稍稍向后带。她顺着后躲,艾斯稚嫩的脸突然出现在跟前,她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跳过来了。 “呦!香克斯,好久不见!” “还是很有活力啊艾斯!” 男孩咧嘴笑着:“这是你的女人吗?” 香克斯和维姬对视。她嘴角抿了抿,随即弯起一个弧度。香克斯说:“不是呀。”维姬眨了几下眼睛,仍然是一样的笑容。“新认识的好朋友,维姬,很不错的人呦。” 维姬向艾斯点点头,客套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维姬。” 艾斯的目光从她的手掌扫到脸上。他的瞳仁比一般人小,眼白多,显得整张脸都凶巴巴的,直盯盯的模样像狗准备扑上来咬。领子上的绒毛很蓬松,捧着他的下巴,缓了凶劲儿,但皮肤上每一个小雀斑都写着点儿呆。 维姬抬着手,男孩没有半点儿要跟她握手的意思,她索性收回手理了理衣服。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维姬没理清自己哪儿惹到艾斯。不愿意白挨人家瞪,抓着香克斯的衣服,歪头瞪回去。艾斯一言不发,冷不丁抬胳膊,吓得维姬以为他要给她一拳,噌得钻进香克斯背后,露出半个脑袋偷看。 艾斯慢吞吞挠了挠脑袋,眼睛嘴巴紧紧绷着,什么话也没说,转头蹦回去。 “莫名其妙的这人。”维姬退到贝克曼身边。跟香克斯站一块太危险,什么人都要过来和他打个招呼。自己又没有见到热门角色就要扑上去的追星狂热症,还是找个安静地方降低存在感比较好。 “你和艾斯差不多大。”贝克曼说。 维姬没所谓的应了声,随后像想到什么:“我觉着我比他聪明,至少没他这么奇怪。”她扯了扯贝克曼的手指,“我很奇怪吗?脸上,没沾什么东西吧?” 贝克曼灰色的眸子在她脸上溜了一圈。 “啊,是挺奇怪的,丑女人。” 维姬捂住脸,虚假地哭起来。 “我要回房间去,我不能再在这儿了,怎么能顶着这张脸见人呢。” “别在这儿许愿了。” 维姬放下手,切了声。 香克斯挑了几个留下看船,维姬举手建议把没用的自己也留在船上,再次被香克斯否决。贝克曼搂着她的腰跳到白胡子海贼团的船上。维姬腿软,靠着贝克曼才站稳。 马尔科朝贝克曼打了声招呼,指了指维姬。 “香克斯的好朋友。”贝克曼咬着朋友几个字,“马拉圣,维姬。” 马尔科拖着嗓子啊了声。 “很高兴认识你呦。”他伸出手,挺友好的弯腰。 “很高兴认识您。”维姬碰碰马尔科的指尖,立即收回手,紧紧贴着贝克曼。贝克曼的胳膊没有离开她的腰,她安定了些。 “要不要我带你在船上逛逛?” 维姬挂上感激的笑:“不用麻烦了。” “欸?”马尔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这么护食可不行哟贝克曼。” 贝克曼笑起来,大手摁住维姬的背。维姬栽进他怀里,没挣扎,老老实实伏在他的胸口,暗搓搓拉起披风裹住自己。 “原谅我这个老家伙吧,总得有个年轻人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 马尔科哈哈大笑。 他没多说,寻着其他人找过去。香克斯已经在高喊开宴会,甲板上热闹极了,没有安静的地方。 维姬跟着贝克曼找了个角落坐下。贝克曼人缘不错,来寒暄的人不少。她坐在贝克曼身后的木箱上,手里抓着贝克曼披风的一角,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没什么可丢人的,白胡子海贼团船员的长相比红发海贼团的还怪。维姬有些理解为啥那帮子贵族歧视鱼人了。她看那些鳞片光滑粘腻,近处还带着鱼腥味的种族也喜欢不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出现一个圆滚滚的鼓包。维姬一惊,另只手合住掌心,深深呼吸,过了会儿,缓缓掀开手掌,鼓包消失。 不该瞧不上他们的,自己才是最怪的! 维姬垂着头,蔫哒哒的。和香克斯暴力交流后她便患得患失,总觉得玛迪拉陷入某种无法言明的躁动。不知道是过度消耗力量导致精神恍惚,还是单纯没有得到良好休息。好几波视线留在她身上,她已经懒得去了看视线的主人是谁。心悸时缓时急,她不停揉着心口。 “贝克曼,我有点儿难受。” 贝克曼皱起眉头,握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很凉,脉搏急切。 “站得起来吗?” “我有点儿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我...” “维姬,你在怕什么?” 维姬眉毛挤在一起,用力压住心口,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过快的心跳。她声音很低,脑袋凑到贝克曼耳边。贝克曼侧过脸靠近她,她却向后仰了仰脑袋。 “贝克曼,我真的不知道遗族的事情。”她声音轻轻的,委屈又无奈,“我也没办法献...你知道,只有真正的遗族才能这样。”她顿了顿,要哭出来,“这事不太好,贝克曼,我没骗你,就算马尔科抓到遗族,成功了,对白胡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能别跟马尔科说这个事吗?” 他压住女孩颤抖的手,理所应当的,他本来就该这么做。“维姬,这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维姬看着贝克曼灰色的眸子,至少此刻贝克曼没把她当女人。他的眼睛像一通深井,无波无澜,深不见底。“我不能看着她的姐妹受罪。” 贝克曼粗糙的手指划过维姬的脸颊,拇指摩挲她的眼角,那片皮肤红起来。 “亲爱的,少在这里装模做样瞧不起人了。”他叹了声,“你明明知道白胡子压根瞧不上这事,所以别再装出这种样子来试探我了。” 维姬面无表情拍开他的手。 “痛死了,干嘛这么用力揉我。” “你到底难不难受?” 维姬皱着脸:“难受得厉害,你摸摸我,真的难受。”她把手腕塞进贝克曼手里,“是不是跳得很快?” “你太紧张了。” “我也不想的。”她瘪着嘴,“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的确是,说不定明天你就要下船了。” “真的吗!”维姬看见贝克曼冷冰冰的脸,兴奋沉下去,无聊地从手指与手掌的连接处一直按摩到指尖,一根又一根,十根手指来回按摩。 “很无聊对吧。” “是呀,不如带我回去睡觉吧。” 她阖着眼睛,肩膀放松,浑身懈怠。 贝克曼没法拿她当乌塔看。乌塔从不会这样无所谓地耍赖,他没见过谁这样,找不到能拿来应对的经验。她没在邀请,他知道。她只是觉得烦了,不想跟他们在一块了。他不想在她身上费心思,因此不再考虑话题。随她闭着眼睛假寐。在这嘈杂的甲板上假寐,亏她想得出来。 “其实你说的不对。” 甲板中谁喊了艾斯的名字,声音尖锐。维姬睁开眼睛,撑着下巴望过去。高挑的男孩跳到人群中央,大家拍打他的肩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她穿过人群,撞到他的视线。他的笑容落下来,眼睛也垂下来。有那么一会儿他移开眼睛,嘴唇抿成线,很快他又看向她,抬手打了个响指,火苗从他指尖燃起。维姬不由自主前倾身子,想把这神奇的一幕看得更仔细些。男孩漆黑的眼眸被火光照亮,他笑了一下,嘴角一瞬间上翘,又感觉不自在,再次抿起。人们呼喊着,笑闹着。艾斯把火苗弹到甲板中央巨大的木架,霎时火焰冲天,热浪滚滚。水手们大叫起来,气氛进入**。 火光映着维姬的脸颊,眉毛金灿灿的,每根睫毛都描着金边。她沉沉叹气,似乎卸下沉重的东西,舒服得要睡着了。 “你说的不对,贝克曼,我怎么会知道白胡子看不上这事呢?人有生老病死,能活着,谁会愿意死?反正...我不愿意...” 字节含糊在她的舌尖,她又犯了惯有的毛病,嘴唇圆嘟嘟翘着,懒洋洋拖着嗓子,像一个饱满的哈欠。 贝克曼怕自己会吻她,像海贼那样,把想要的、近在眼前的抓到手里。他不再看她,别过脸,多得是眼睛看她。他解开披风。维姬被宽大的衣服砸了满脸,慢腾腾披到身上。衣服上浸着烟味儿,她鼻梁上皱出几道褶子。 “臭呢。” “闭嘴。” 维姬委屈巴巴把脸藏进衣领里,有一搭没一搭跟贝克曼说些琐碎的,默契地没人提倒胃口的遗族、长生...总之是那些要互相骗来骗去的东西。 “我还是难受,心跳得快。” “走吧。”贝克曼站起来,本乡在不远处,和莱姆琼斯一块跟比斯塔他们喝酒。 维姬握着贝克曼的手起身,正准备抚平衣摆,抬头和人群中穿蓝色裙子的女人相视。女人半张脸凹陷,仿佛燃烧后融化的蜡烛,皮肤软塌塌黏在一起,五官仅剩一只眼睛和同侧的耳朵。她笑起来,下巴上方的一条线裂开,原来是嘴巴,黑黢黢的一张口。 恍若时间停滞,喧嚣声倒退,胸腔有一支鼓咚咚敲着,维姬感到皮肤细碎的抖颤。她再也看不到别的,视线中只剩下这个漆黑的圆洞和塌陷的脸。 这一章感觉写得不够味儿捏,但是没想好怎么改,感觉是没什么耐心,之后再改吧(闭眼。可以的话请多多评论,完全没有回应我根本不想写呜呜呜。 之后私设和原创角色的剧情会增加捏,不过这文从一开始就是狂暴私设,所以完全不会影响观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打扰了。” 女人怀中抱着一个没有声响的婴儿,婴儿的手抓着她的衣领,原来是个活的。她身边跟着三个女孩,年纪不大,凹陷的脸颊刺了紫色纹身,是一串编号。三个人同样宽大没型的外套,空荡荡挂在骨头架上。袖子短,露出半截嶙峋的手腕,皮肤青青紫紫。 维姬后退一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条手帕,捏着一角甩了甩,驱赶脏东西似的。她没说话,翻着眼睛上下打量对面几人,下巴高高仰着,鼻子喷气。不经意侧身,让贝克曼的身体遮住自己。 疤脸女人没理会她做作的刻薄,黑黢黢的嘴咧着,嘴角皮肤起皱,原本堆叠的皮肉更加高耸,整张面皮仿佛会随她剧烈的表情剥落。 “你也感觉到了对吧,和我单独聊聊吧!” 维姬的目光缓缓划过那几个孩子,杀意在心间翻涌又强行压下。她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怀有恶意,这是玛迪拉的情绪。她脑袋塞进个警报铃,不断发出指甲摩擦黑板的声音。心脏像被什么捏住,酸涩皱缩,浑身汗毛战栗,后颈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维姬用手帕掩住口鼻,又退一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单独说话?” 贝克曼伸出胳膊,彻底将她拢在身后。他细细描了遍对面的女人,除了面容可怖,他没品出什么恶意。维姬不会对别人的长相评头论足,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 “走吧,贝克,不是说有惊喜给我。” 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好像一切理所应当,世界就该为她让步。 贝克曼垂下头,肌肉紧绷。他慢慢转身,维姬已经走出两步。一根手指长短的针刺过来,贝克曼一拳轰出,击中小孩手腕。小孩后撤,反向弯折的手臂被她强行掰直,钢针并未脱落,她向前冲,刺向贝克曼脖颈。 其他孩子一同动作,贝克曼开了第一枪,击中其中一个肩膀。小孩好像没有感知到痛觉,义无反顾缠住他。 人群围过来,本乡他们试图挤开人群,到维姬身边去。 突然,人群脚下钻出一个瘦削的女孩,她抬起脸,上面也是一串编码。贝克曼瞳孔骤缩。 来不及了! “维姬!躲开!” 一柄匕首扎向维姬,直冲心脏。 维姬抬手阻挡,匕首穿透掌心,终于停下。 孩子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儿已被碗口大小的腕足穿透。顷刻,她身体鼓胀,好似被什么吹起来,下一秒,漫天肉泥稀稀拉拉掉落,散发着白色热气。 维姬咬住手帕,狠心拔出掌心的匕首,几乎昏倒。 紫红色的触腕从贝克曼耳边贯穿对面小孩的脑袋,肉泥一个又一个炸开。贝克曼及时遮挡,没让些东西溅到自己脸上。周遭人没那么幸运,有几个被眼前场景惊住,张着嘴巴,吃了满嘴。 维姬攥住自己的手腕,阵痛逐渐减弱,耳边奇异的低语和风声一起消失。她看到贝克曼诧异而担忧的眼神。她看向自己,看到缠绕在身体上迷叠的腕足,吸盘间隙遍布凸起肉瘤与倒刺。肉瘤裂开,现出一只只巨大的眼球,眼球转动,金色的瞳孔中心攒动着无数个游离的暗红色血点。视角似乎变多了,不同的人脸在视线中分裂,每一个都带着相同的震惊与恐惧。她抬起手,血液在面颊留下湿热的痕迹。她摸到脸颊上生长出的三只眼睛。 疤脸女人尖锐刺耳的笑声打破这一刻凝滞,她踢开脚下的肉泥,高声笑着跑向维姬。 “还有一个。” 维姬嘟哝着。 女人举起襁褓,却没有躲过,襁褓在她手中炸开,她右侧身体像被猛兽舔舐过,从肩膀整齐剮去。身体倒飞撞向船舷,后背拱起又重重跌到甲板。她哀嚎着,左手撑起上身,本就惨不忍睹的脸因痛苦更为崎岖,却仍在笑。 “献祭者!这就是献祭者的下场!变成这样的怪物!这就是献祭者的下场!” 她神情癫狂,翻来覆去重复。 维姬不停擦拭手掌的血液,反而把血液揉开,沾得到处都是。她做了个呕吐的姿势,事实上她真的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这东西,你们收了多少到船上?”她指了指地上的肉泥。 周围不知道谁回应:“好像有七个小孩…” “那得都杀了。” 腕足同时动起来,有几根冲入海中,维姬如愿听到整齐的爆炸声。 “这个得烧掉。她们被天龙人下过咒,五感同步,没救的。”她把沾满血的手帕丢到肉泥上,浓郁的血腥在海雾中凝结成小水珠。她受潮了,身体某一处长出霉菌,整个人沤掉。她叹了口气,试图把那块霉吐出来,她没有成功。 “简单说,你们被监视了。” “那也不用弄成这样吧!”人群嚷嚷起来。 腕足砰一声撕裂那人脚下的甲板,人群再次安静。 “你吃了一个遗族女人!你这个花言巧语的下贱货哄骗她!你骗了她!你骗她变成这种怪物!” 疤脸女人站起来,她不像是要主持正义,更像是发现秘密后兴奋地大声喊出来让所有人知道。 腕足扇了女人一巴掌,她掀翻摔到肉泥上。 维姬没功夫理这个疯婆子,她听到无数哭泣,并非源自精神的苦楚,而是□□遭受物理创伤后的痛呼。腥寒的海风消失,她嗅到消毒水的味道。她变得很低很低,面前有一排冷灰色的桌子,她从桌面反光中看到自己灯光下泛蓝的脸。那不是她的脸。这张脸脸蛋稚嫩,五官模糊,脸颊上紫色的数字编码却是清晰的。她旁边有一个差不多高矮的孩子,同样模糊的五官,光头。她也是光头。她想这是个女孩。没找到任何能佐证这一想法的证据,但心里笃定这是个女孩。她们都是女孩,她们都是遗族,是被培养皿孕育,从成型便听着“天龙人至高无上”,出生就刺了编码的基因实验品。 她和她们站在一起。 桌子里坐了一个带白色口罩的人。她或者是他,维姬看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一双白色橡胶手套伸出来,她的手臂也伸出来。这不是她能控制的,她是一个看客,莫名其妙挤进谁的记忆。 一柄刀切割下手臂的肉,四四方方一块肉,很痛。她尖叫时嘴里塞进一团布,白色的骨头露出来,又被血盖住。 肉被反反复复剥离,一次又一次愈合。频繁疼痛不会使机体麻木,反而神经更为活跃。当刀锋靠近皮肤,脑袋预演出疼痛的轨迹。口腔被咬烂,鼻腔分不出血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无法感知时间。一阵铃声响起,几个白口罩出现,把她们带走。她们路过一些架在铁板车上的桶,婴儿紫黑色的胳膊耷拉在桶口,硬邦邦的,死透了。 维姬要大叫,要发疯,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她开始呕吐,真的呕吐,只是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最终只能趴在地上呜咽。那些眼珠不见了,像愈合的脓疮结痂脱落,消失的无影无踪。海风回来了,疯婆子大叫着“诅咒!母神的诅咒!应验了!你这个该死的投机者!骗子!” 诅咒,应验了。 她没想要玛迪拉献祭。玛迪拉不想窝囊地活,而她快死了。玛迪拉说咱俩至少能有一个活得自由自在。她的生命涌向她,毫无保留的,温暖的。玛迪拉高大的躯体在她怀中一寸寸塌陷,皮肤干瘪,腹腔凹陷。很快她像一具失去水分的植物,叶片干黄枯萎,风一吹就碎了,碎成粉末,什么也没留下。 她接受玛迪拉的献祭,却拒绝母神感召。母神诅咒她,用这样的幻象折磨她。 这能有什么用呢?一次又一次把遗族的悲惨过往撕开了摆在她面前。这有什么用呢?她又能做什么? 维姬愿意继承玛迪拉的事业,她给玛迪拉暗中资助的遗族革命事业大笔大笔砸钱。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她有多大本事,自己还不清楚吗?她上不了前线,也没办法做谍报线人。更何况玛迪拉从没要求过她为遗族做什么。她要她开心,她要她自由,她要她有能耐去找回家的路。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想对得起玛迪拉。 迷蒙中她看到头顶高悬的巨大金色瞳孔。 我拒绝。 她想 她还是喜欢做人类,最普通的人类。她不喜欢这儿,不喜欢这儿的大海,不喜欢这儿的人。她想回家,她想吃蛋炒饭。妈妈做蛋炒饭会放一小勺酱油,很香。 香克斯扶起她,瘦小的女孩没有颤抖,但手掌冰凉,脸蛋也冰凉。 “我很害怕。” 她的声音平直,很轻,比起害怕,更像老老实实陈述数学题的解答思路。 “我想吃蛋炒饭,放很多油、鸡蛋,出锅前放一小勺酱油。” “好,在这儿我们可以尝尝萨奇的手艺。” “我把甲板弄脏了。” “嗯,但是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 “她们被用来做病毒实验,说不定身上带着传染病,自己死不了,出来祸害别人,最好让接触过她们的人找医生看看。” “好。” “她们的自愈力很强,只能这样杀。这样也不会有传染病,都熟了。” “好,剩下的艾斯会帮忙烧干净。” “唉,想吃烤肉了。” “那得问问本乡。” 香克斯的拇指抹掉她脸颊上的血点。她金色的瞳孔燃烧着,冷冰冰的脸。她看上去不痛苦,不恐惧。她不需要谁心疼,惹了她,就只有被撕碎这一个结局。她也不需要去证明什么。她怕自己麻烦别人,所以决定解释清楚。也怕别人麻烦自己,所以最初打算避让。 “你忙好了吗?” 她说过他不忙的时候,她会跟着他。 香克斯的心脏被蛰了一下,鼓起来,又软下去。 “嗯,忙好了。” 他以为她会抱他,她只是勾了勾他的手指。已经很难得了。他紧握住她那只血淋淋的手,掌心黏糊糊的。去见见白胡子怎么样?好,我听说过他的事。那我就不用多介绍了。 香克斯向白胡子致意,和维姬走过去。 昨天和朋友连麦聊剧情,具体聊什么忘了 朋友(大声):到底要怎么办呢!这都是作者要考虑的事情!作者!到底要怎么办呢! 我:???? 聊这一章剧情时,我:克隆人携带大量病毒,但是她们本身有抗体,所以只会对接触到的人传染,建议大家去看看医生呢。 朋友:那要是医生也被感染了呢!马尔科一边烧烧自己的感染细胞,一边烧烧别人的感染细胞! 我:简直天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100收大感谢! 收藏破一百啦,非常感谢! 按道理应该加更,但是现实生活比较忙,没办法实现加更。 所以!可以评论区告诉我你比较希望出现的角色和梗概,如果合适的话,我会写在正文中并在作话提及你的名字~ 以上!非常感谢喜欢!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6章 第 16 章 白胡子过于高大,他笑得开怀些,嘴巴里呼出的风都叫维姬担心自己飞出去,在他跟前,维姬和蚂蚁没什么两样。 维姬盯着白胡子上下看了好一阵,因为脸够漂亮,打量得眼神也够乖巧,因此不让人觉得失礼。白胡子由她看,其间和香克斯说话。维姬没漏听,还是些遗族什么的。香克斯的手仍握着她的手,这样有点儿耽误他喝酒。她挣了挣,他没放开,继续抓着。怪可怜的,只有一只手,喝酒就不能抓姑娘,抓姑娘就喝不到酒。马尔科说了句差不多意思的,贼兮兮笑,调侃这次的姑娘不会喂他酒。“这次”两个字咬得死,害维姬瞧了他一眼。 他们说到秘宝。维姬插了句嘴说哪儿还有什么秘宝,就算有,在海里泡了这么些年,早就沤烂了。 金子可和别的不一样。白胡子说。就算生了绿藻,磨一磨,还是枚金子。 维姬没反驳,又听他们说了会儿有的没的,之后好像没什么可聊得了。这一片人不少,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人都在。 维姬的脑袋还是不太清明,分不出幻觉和现实,仿佛有两个大脑,中间隔着一层塑料膜,笑闹声传过来变得很闷。大脑将曾经的记忆进行加工,也许和玛迪拉的暴动有关,她视野中艾斯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一阵蓬头垢面,倏地口鼻溢血,胸口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没有流血,伤口在破开时就炭化了。他对上她视线,笑了笑,白花花的牙齿上全是血。 维姬脑袋发胀,额头突突地跳,眼前发黑。白胡子缺了一半的脑袋就这样闯进来,胸口处的血开了闸似的流个不停,很快他脚下聚起一小洼血泊,顺着甲板的缝隙流到她脚下,漫过她皮靴的包沿。 维姬甩开香克斯的手,冲向船舷,半个身子探到船外。冲势太猛,腿飞起来,险些掀出去。卡在船舷的指甲断裂,她没感到痛,吐得昏天黑地。艾斯几乎是在她冲出去的瞬间跟上,他抓住她的腿拽回来。她回头,金色的眼瞳叫他下意识后退,退了一步才意识到不对。维姬眼底通红,纹路在皮肤扩散,有生命般爬行,她像变成一个遍布裂痕的瓷器。她攥住艾斯的手,远超寻常的力量甚至让艾斯感到痛意。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他的声音太小,第一次问维姬没听到,他只好又鼓足勇气重复了一遍。 “我还行,我想要点儿水漱漱口。” 艾斯抓耳挠腮好一阵儿,叫她在这儿等着,他去弄点儿热水。周遭不知道谁塞给他一个酒瓶,他直接递给维姬,嘴快问她要不要先用这个漱一下。 维姬看看酒瓶,说还能忍,等会儿再漱口也行。 旁边有个夸张的笑声,疤脸女人凑过来,眼里**裸的嫌弃。 维姬没让人打量的爱好,恶声恶气朝疤脸龇牙。疤脸咧着笑脸说:“你可真弱,不像我们这边的人。” 疤脸女人挤到艾斯对面,搂住维姬的另一只胳膊。艾斯皱眉,还没说什么,维姬松开他的手腕,他眉头皱得更紧。 “现在是女士秘密时间!”疤脸嚷嚷着,抬腿踹了艾斯一脚,竟把艾斯踹得踉跄几步。维姬冲艾斯点点头,身体跟着疤脸的拽动离开。 艾斯冲两人离开的背影叱了声,扭头朝马尔科喊了句。 香克斯同样瞥了眼马尔科。马尔科摊着手耸耸肩:“女士秘密时间,好男人可不会去打搅。” “一点儿也不绅士,非常失礼。你小子还有的学呢。”白胡子不知道再说谁,哈哈大笑。 艾斯垂头丧脸,频频看向享用女士秘密时间的两人。 “小子,对女人可不能这样。”比斯塔一点儿没错过好戏,找时机来搂着艾斯的肩膀,往他手里塞了瓶酒,“我告诉你,对付女人,你要奴役她、玩弄她然后再鞭打她。” “得了吧你!少教他这些烂招!”一旁的萨奇喊起来。 艾斯翻了个白眼,把酒塞回比斯塔手里。 香克斯没理他们这边的热闹。白胡子笑声熄了,闲聊般开口:“你今年要四十岁了吧?” “还没呢。”香克斯说。 “哎呦,好像一眨眼似的,你这小鬼都要四十岁了。”白胡子像个寻常上年纪后感怀时间的老头子。 “都说了还没四十岁呢。” “不过男人的确会有这种阶段。”白胡子自顾自说,“就是会在遇见某个女人时冷不丁想,要是就此成家,安稳过日子也不错。唉,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女人。要我说,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女人了,男人绝对不是女人的对手,再爱自由的男人,都会遇到让自己恍惚的女人。比起自由,自己更想要眼前这个女人,为了她付出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她开心,趴在地上扮狗也无所谓…” 香克斯面色一变:“你还给女人扮过狗?” 白胡子噎了噎:“我没有。” “那你刚才说…”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个臭小子,老子要砍你的脑袋。” 马尔科笑个不停,头顶的金发来回甩。 “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小子可不要真为了女人脑子不清楚。” 香克斯张了张嘴。他想说自己没这个意思,但是话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力。又想说女人也没这个意思,但是这么说又会显得自己没用。索性闭上嘴,不再跟老头子聊这个。 “不用担心,厄尔没有坏心思,况且你们的女人也不是软蛋。不过我们确实不知道那些孩子的事情,谁想好心办坏事了呢。”马尔科说。 “海贼有时候是该少点儿好心啊。”香克斯想想自己好心带上船的女人,感同身受附和。 马尔科跟他介绍过厄尔,早在上船时他们交换了信息,厄尔粘在马尔科身后,怀里搂着婴孩儿。香克斯误以为马尔科成了家,还小小感慨马尔科能为常人不能。 马尔科一眼看出这混蛋的心思,当即介绍厄尔是他从拍卖场意外救下的遗族。厄尔得到介绍后,立即狗一样凑到香克斯跟前来回嗅,突然腾出一只手扼住香克斯的手。香克斯忍住没把她甩出去,见她扬着一张兴奋的脸冲马尔科讨赏:他有一个遗族女人! 香克斯只好跟马尔科坦白自己这位新朋友的身份。 马尔科似笑非笑扯着嗓子喊新朋友,凑热闹的萨奇跟上喊宝贝儿。 香克斯说我们清白的很。 马尔科啧个不停。萨奇从怀里掏出个镜子怼到香克斯脸上,让他看清楚自己发春的脸。 香克斯把萨奇的镜子夺过来丢海里。 萨奇虚伪尖叫,跑出去几步,又跑回来,拍着香克斯的肩膀说他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马尔科收到萨奇的眼神后,紧跟着说他也相信香克斯的清白,所以他们家不想清白的艾斯稍微努力一下,香克斯一定不会介意。 香克斯瞅了眼满脸雏鸡样儿的艾斯,极为不屑。 努力,年轻人就该要努力。 等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就知道他老爹那句“女人是恶虎”的意思了。 第17章 第 17 章 艾斯算什么对手,他连盘菜都算不上。不过有这盘菜在前面挡着,他那些好哥哥们才不会像大孔雀一个个凑上来。 香克斯太知道维姬那点儿心思。这女人就是个喜新厌旧好颜色的,嘴上说的老实,心里放不下自由和刺激。简单说,她像个男人。 自己这张老脸人家早看烦了,今天那双眼睛就没从以藏身上离开过。艾斯长得不丑,但在以藏跟前不够看。有以藏在,维姬能分给他什么注意。 香克斯喝了口酒,竖耳朵分出心思偷听维姬和那个叫厄尔的疤脸女人讲话。 声音粗粝,像两片砂纸合在一起摩擦的是厄尔。她吐字不清,所有字符都含糊在喉咙中,或许和曾经受过伤有关。相较而言,维姬的声音好辩得多。很少有人像她那样懒洋洋拖着嗓子讲话,尾调拉长,讲完话上扬的调子还要再勾一勾人家。 “你要死了!” 香克斯抖了抖,酒撒出去些。他想听维姬驳斥,却只听到她没什么所谓地说那又怎么了。 “人总要死的。” “不一样!”厄尔焦躁地来回踱步,“你干嘛要死!明明——明明母神都接纳你了!” “我没说自己要死啊。”维姬逗小孩似的笑着。 “好吧!好吧!你和那个红头发怎么回事?你给他喂了什么?他闻着...啊!我知道了!你要把他带到母神那儿去!你这个外来货还想把我们的东西给外人!” “你总喜欢自己猜来猜去吗?” 厄尔噎了噎。 “我和那个红头发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带他去找母神,再说我压根就不知道母神在哪儿。倒是你,你跟着白胡子海贼团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 “你想献祭给白胡子?” “你怎么知道!”厄尔扑上来掐住维姬的肩膀,维姬痛呼出声。厄尔并未松手,眼睛乱眨,嘟嘟囔囔不停说着“他也不要我”“都不要我”…她的手突然用力,维姬一脚踹在她膝盖上,她毫无反应。 “放开我!” 凭空出现的腕足撞翻厄尔,维姬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胳膊不断颤栗,胸口刺痛,一口血喷出来。她盯着溅到手上的血,慌乱摩擦两只手,又察觉每一根手指都爬上金色纹路。她撸起袖子,**的胳膊上亮金色纹路流动着,她不管不顾扯开领子,胸口也遍布金色裂痕。她感到生命不断从这些裂痕外渗,连忙隆起脊背,蜷缩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流失的生命按回去。 这是滥用力量却不肯接受感召产生的惩罚。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疼痛遍布全身,无法分辨究竟哪里在痛。也许有一阵意识模糊,她看到玛迪拉的脸,挺真切的的脸,好像又回到她们契约那天。玛迪拉松垮垮披着外袍,赤足坐在床上,精神很好,只是面颊瘦削,粗粗的眉毛有些憨,眼睛格外突出。她身边的自己裹着厚实的毛皮披风,怀里抱着暖手炉,却还在寒颤。 “我是再也站不起来了,说不准以后只有眼珠子能转,我可受不了这个。”玛迪拉说,“等会儿仪式开始,你一定要全心全意接纳我,如果你有一丁点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念头,比如什么心疼我啊,还是希望我活下去之类的,哪怕就一丁点儿,到时候咱俩都会被反噬,变得不人不鬼。”她恐吓道,“缺胳膊少腿都是最轻的,说不准会变成软塌塌一坨,你想变成那样么?嗯?” “我才不想。” “对嘛,我也受不了自己变成那样。你看我已经被反噬过一次,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死。所以...” “维,我们两个至少能有一个好好活着,我是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我也想看看维的家乡,一定是很好的地方,能让维念念不忘。”她握着她的手,“再讲一遍你的名字吧。” “我叫,【乔维江】” 玛迪拉把这几个音节含在嘴里,舌头不停打结,她叹了口气:“维,你的语言太难了。” 乔维江没想哭的,她咧着大大的笑容,眼泪却不停向外涌。她不明白玛迪拉为什么会收留她,她长辈般教导她,给予她一切。她实在没什么值得玛迪拉图谋的,羸弱的身体甚至不能供玛迪拉售卖。她问玛迪拉。玛迪拉先说她有一个早夭的妹妹,乔维江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玛迪拉只好说她做了错事,在忏悔时祈求母神允许自己魂归,她认为遇见她是母神降下的旨意,她的命合该由她继承。 乔维江无法理解这种信仰。她所在的地区也有各种教堂、庙宇,信奉不杀生的居民会买鱼去湖里放生。可咸水鱼压根没法在淡水湖里生存,搞得湖面飘着一尾又一尾的翻肚鱼,臭气熏天。她向来对这种伪善嗤之以鼻,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将近二十年坚守的无神论砸个粉碎。 她愿意信神,但不接受玛迪拉的说法,一旦接受,就好像她到来的意义就是为了终结玛迪拉。 玛迪拉近乎狂热地信奉这道神谕,她付出全部心力,尽可能带领注定会取走她生命的“仇人”适应新世界。她为她取了更适合这个世界的名字,带她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给她受人尊敬的地位和绝对的财富。而乔维江能回报给她的,只有取走她的命。 “你要想明白,是我在恳求你。”玛迪拉说,“这是好事,不要有负罪感,也不要觉得是你杀了我。” “如果让我余生只有躺在床上这一条路,我宁愿死了。没有你,我也会去死。你应该回报我,维,我要体体面面魂归母神。” 恍若有一股巨力重击胸口,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维姬甚至出现短暂晕眩。她强制自己呼吸,心脏咚咚的搏动逐渐缓和,她眼前燃烧着莹蓝的火焰,马尔科皱巴巴的脸也蓝悠悠的。她透过这片温暖的莹蓝看向自己的手,金色黯淡,如同伤疤止血后结成暗红的痂。 那时的玛迪拉和刚刚的她一样,身上遍布纹路,纹路持续燃烧,直到玛迪拉的生命完全破碎。 她感到心底不断涌起的蠢蠢欲动,是对这抹莹蓝的悸动,渴望将这温暖的力量吞噬以补充消耗过甚的身体。 维姬移开眼睛,努力别过身子——她没敢推马尔科,她怕触碰到就会忍不住吃了他,事实上就在现在,受火焰包裹的此时,她已经在不自觉吞吃这些力量。 “我没事了。” 马尔科看了她一会儿,蓝色火焰回到他体内。 “你也许需要休息?”他语气犹疑,没什么恶意,忽然笑起来,“我拿不准你们这些人的身体,医生不负责处理神迹。” 维姬跟着他扯了扯嘴唇,无形的疲惫挂在她的手脚,她想立即昏过去。马尔科口中的神迹扎了她一下,她本就乱糟糟的,被扎了一下反而清醒了。倒不是一下子如有神助,前路清晰,快别说了,她暂时真不想听见关于神之类的东西。虽然没理清头尾,至少知道自己绝不要栽在这儿。 “我需要休息,我哪儿都难受。” 邀请的姿势要怎么摆来着?手上是血,下巴上估计也糊着血。皮肤更不用说了,那玩儿意一点儿也不漂亮。唉,刚刚那些神叨叨的东西不会吓着他吧,真不知道脏兮兮的还能不能奏效。 怪丢人的。 她向马尔科摊开胳膊。 “抱我上你那儿休息休息呗”她顿了顿,小声补充道,“给你看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