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回魂》 第1章 第一回 今儿的天气烟雨微微。 行人们要么撑着油纸伞穿梭在湿漉漉的街道,要么静静待在屋内等候雨停。 唯有一人不同——那便是刚刚丧妻的莫谦。 自半月前莫谦有事回来后,便发现妻子不见了。临近黄昏也未见归家,平日里她定会赶在日落前回来,若有事也会留一纸书信。 他有种预感,阿盈定是出事了! 随即动身找人,动静之大将左邻右舍都引来了。夫妻二人平日里本就乐善好施,人缘极佳,大家都帮着一同寻找。没日没夜的苦寻后,最终于山谷中找到了死去多日妻子。 怪异的是,死时阿盈身着当时大婚的嫁衣,雨水将面上的妆容已然晕开,她的手臂正巧垂在喜服的鸳鸯上。 他还记得这个图案是他和阿盈一起绣成的,一盏暗灯下,两人不太熟练地把针刺入红布中,虽然总会时不时的刺到手,但不知为何心中甜似醪糟。 他带着阿盈回家,报了官,查了半天只查出疑似雨天打滑,不小心磕到了头导致的。 他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自此之后他像是失了魂般,日日陪在尸体旁,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看口型像是“都怪我”。 刚开始大家都视而不见,觉着一对小夫妻成婚不久,便天各一方,不免唏嘘。但日子长了却觉着不对了。 一日赵大娘收摊回家,本着好心去送一些吃食,可她从窗缝中窥见,那莫公子将阿盈的遗体精心整梳完后,让她靠在竹椅上,桌上摆着两份餐具。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接着像是要喂她吃饭。 见着这一幕赵大娘吓得连滚带爬回了家,同家人说去。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大家都知道了,不约而同地觉得“此人何其变态”。 但想到缘故,也能理解。 每当有人劝说将阿盈入土时,他总会说道阿盈没死,我能感受得到,她就在我旁边,你没感觉到嘛?吓得别人一抖擞,走时还骂他有病病。 最后还是个假道士骗着对他说,前两日阿盈的魂魄来找她哭诉自己好冷,都怪自己夫君没给自己埋入土中,莫谦才愿意安葬了阿盈。 ...... 莫谦拎着一个篮子往那南边走去,不用猜便知是往哪儿去。从那篮子里飘出的香味依稀可以辨出里面是热乎的饭菜。 “我来了,等久了吧阿盈。” “我有带了你爱吃的红烧肉,还有炒时蔬。” “今天太冷了做饭时手抖,多放了一勺盐,你可嫌弃它咸。” 他絮絮叨叨地对着墓碑唠着家常,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寂静。 “哼,不理我,生气啦?好了我下次做饭会注意到啦。” 大抵是觉得自己确实神经兮兮的,抬手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阵风袭来,他拢了拢衣服叹道,雨后的风为何总是那么清冽而忧郁?能吹走大地的污浊,却吹不去他的难过,只能吹得他后悔少带两件外衣,一件给自己,一件给阿盈披着。 人在惆怅时总会想起以前的往事,还记得他和阿盈也是在雨季相遇,如话本里写的一般,温柔的公子贴心的把伞借给躲雨的姑娘,姑娘羞涩的望着公子,缓缓地低下头答好,唯一不同的是温柔的公子是阿盈,而他是那个羞涩地姑娘。 他好像哭了,又好像只是下雨了。雨水终是落了下来,他望着灰蒙蒙的天,暗骂该死的雨。 嘴唇抿成一条线,似在强忍什么,只见鼻翼微微泛红。雨下不停,那抹湿意究竟是雨的痕迹,还是他没忍住的泪水,本人也分不清了。 雨水打的他好冷、好无助,自己好想被温暖的拥抱一下。 他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哭泣父母就是这样做的,一双大手圈着小小的自己,爹娘不会安慰自己,只会默默地抱着他。 长大后他好像不怎么会安慰人,有次见着阿盈在一旁抽泣,他顿时慌了神,平日笑话能讲一箩筐的人,此刻却像被黏牙的糖粘住了嘴巴,急得一旁团团转,最后只好学着爹娘从背后抱了抱阿盈。 他缓缓躺倒于泥土地,手背覆着眉眼在啜泣。喉间呜咽着,藏着难掩的悲恸。 呜呜。 不知哭了多久雨好像停了,怎得回事?他将覆着手拿下,眼前被伞的阴影笼罩,似曾相识的一幕,是谁?是阿盈吗?会不会是她回来?他期望的眼神看着伞后的主人。 “是你吗?”他颤抖的说道。 “是我呀,小兄弟。还记得我吗。”随即满脸横肉的老人现出身来。 靠!是那个死骗子!就是那个自称阿盈托梦给他说冷的那个人。 彼时因着自己陷入了情绪的漩涡,旁人说什么关于阿盈的话,他都深信不疑。 后来自己想想,这事不对啊,那个老骗子谁啊?凭什么阿盈给她托梦不给自己托,他自认才是阿盈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个骗钱的,害得自己那几天连饭都没得吃! 随即让他滚。 “唉唉唉你先别急啊,我可是一得到这个宝物便想起了你来。哎,老夫平生最见不得有情人难以相见。小兄弟,我见你如此深情,我这有一法子可使人能与鬼通,要不要一试。” 个死骗子,又想再骗他一次! 可如果真的能再与阿盈再见一面呢,哪怕一面也好,一个字也行...... 何不一试呢…… 第2章 第二回 见他那副犹豫样,假道士语气上更加了把火。 “兄台啊,心仪便下手,何须犹豫?这物件可是难得,今日不买,他日再寻可就难喽。” 听了这话,莫谦掏了掏钱袋,却只摸到了底部的一层布。这下窘迫了...... 虽说他自小在宗门吃穿不愁,对钱财之物看得并非很重,但让人明着知晓他现在是个身无分文的“乞丐”,他的面子可过不去。 于是莫谦清了清嗓子,平时松散的站姿也挺立起来,假装不经意地说道:“嗯......我再琢磨琢磨吧。” 作为一个老江湖,假道士怎会看不出来他这是没钱了,但她可并非目光短浅之人。正所谓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八字面相、说媒治病、兵法谋略她皆会一二。 每个人见着莫谦都夸他,眉眼生的俊俏,尤其是那一双大眼颇为惹眼。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她可以分析出一二,此人虽眼大但漏神。那双看似水灵地眸子却是呆呆地,只透出几分茫然,再加上此人眉浓。 定是个重情易动摇之人,何不利用这点。 再者,此人身姿线条利落匀称,既无寒门子弟的单薄纤瘦,也无市井壮汉的虬结有力,瞧着便是常年有人指点习武、又得精细饮食调养的样儿。 家境定不差,逼一逼说不定能行...... 她故意叹了口气,拉长语调说道,“哎,我还以为莫公子有多深情呢,原是我误解了。也对问世间情为何物,那定是不如万两金所重。也对,人死便缘灭。老生不打扰公子了,有缘再见。”说罢,便作势要行礼离去。 “且慢且慢,再我给我一点时间,我只是带错钱袋了。”莫谦急忙道,开始上下摸索自己还有什么携带的贵重物样。 当他手从胸摸至腰间时,碰到了一硬物,愣了一下——那是他的玉佩。他怎么把这给忘了! 那玉佩摸上去光滑玉润,上面还刻着几个字”乾元宗,莫谦“。 乾元宗啊……他已经好久没回去了,那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他的爹娘乃是乾元宗镇派弟子,早年为宗门奔波劳碌,不幸双双殒命。于是他自小便得长辈们悉心关照。可他生性叛逆顽皮,总是惹得大人们颇为头痛,再后来他为了与阿盈成亲放弃练功离开了宗门..... 虽有不舍,但眼下为解燃眉之急,还是给了过去。递过去时还有些不悦的小情绪,紧抓着不放,假道士哪管这些直接一把抢了过去,入了自己口袋。 “这下行了吧,快开始吧。”莫谦努了努嘴说。 “得了,行!” 假道士当即从皱巴巴的包裹中,掏出一个盒子,拿出一个形似牛角的物件儿。那物置于盒中,通体呈暗褐之色。角身粗壮,顶端的尖角微微圆润。 不知老道士使了何法子,竟让此物自燃起来,不一会儿烟雾缭绕、暗香浮动。 旋即徐徐道来,此物名唤“生犀”。古文云,生犀畏火焚,焚时暗香闻。沾衣留此温,人可与鬼通。 莫谦被这股香味熏得有些飘飘然,身体好像也不属于自己了。 恍若刚刚还置身于寒冷的雪夜中,阴冷麻木地拖着冻僵身子前行着。现在立马拥入那暖融融的被褥中,一股柔软漫过四肢百骸,像是投入了温软的拥抱。 他好像很久没被这样抱过了。 上一次拥有这样的拥抱是什么时候,他好像记不清了,只有一些依稀的片段。 一个女子,黄昏时。 莫谦心中微动,只觉得莫名熟悉,奈何思绪辗转,竟寻不到半分记忆的留痕。 眼前一片雾白,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用灵识感到似有一人。 是何人? 慢慢这些雾像是受到了召唤聚拢为一体,云绕生身,薄雾形衣。化成了一位妙龄女子。 他呆呆地望着她,眼神迷离,双唇微张,像极了一位痴迷于画中美人的傻子。 她那微微下垂的眼尾,让他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怜爱,若这姑娘有事相求于他,定会为其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他不由得想更了解她一些,眼神下瞟,便见那鼻梁上的小痣。 他只觉脑袋“轰”一下,脑子闪过一个画面,他亲昵地抱着女子的腰间,戏笑着要亲她的鼻梁墨。 且慢,等等...... 垂尾眼,鼻梁痣。 这是...... 这是! 无数纷乱的念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乱撞,他的神志回来了,刚刚那女子是! 他猛地抬头,只见阿盈的魂体在随风飘荡。 不知几许,他的双眸湿润了,手脚莫名有些发僵,连耳边的声音都糊成了嗡嗡的杂音。 “阿盈。”些许颤抖的嗓音发出。 莫谦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垂在两旁的双手亦在颤抖。日夜萦怀的亡妻就在前头,他却不知该做什么了。如同一个弱懦胆小的孩子,想要爹娘的安慰,却不敢上前。 反观一旁的化作鬼魂的阿盈,视方才莫谦的呼喊像是闻所未闻,无聊地转了转圈,眼神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如同那初降世的婴孩,新奇地打量着这个世间。 左飘飘,看见了经过雨水洗礼的娇花,笑了 右飘飘,见到被人为踩坏的菌菇,皱眉。 莫谦认真的看着鬼魂阿盈的一举一动,此前的无措散去,只觉她甚可爱之。 见着阿盈要飘到自己这来了,不由自主地理一理自己的头发,整了整懒散的衣襟,呼吸变得急促。 就在此时,有人推了他一把,未留神一个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谁! 莫谦怒而昂首,是那个假道士,他作甚啊! 他正准备站起来与那假道士“友善”的辩驳一番时,假道士伸出了手,手中还攥着那生犀,拦住了鬼魂阿盈,“姑娘且留步。” 刚刚四处游荡的阿盈,乖乖地停了下来,但她不是被假道士叫停的,而是见着摔在地上的男子有些有趣,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明的情愫。 顺着老道士的角度望去,阿盈之前呆滞纯情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望着莫谦的方向。 莫谦也感受到了,觉着定是阿盈想起来了前尘往事,当即深情回望。 你深情凝视我,我情深望着你。 真可谓“情意绵绵”啊。 但她可不是来牵线转世续缘的,得赶紧干正事了。老道士内心默念。 转眼间,旁边的二人都快抱上了。 莫谦看见飘向自己的阿盈,伸出了双臂,估计是想求抱呢。再窥,那阿盈是想往他的方向飘,但可惜目标不是他,而是那盘经历“风吹雨打”的红烧肉。 “哎?”莫谦呆叹。 那魂体触碰到人体时,穿堂而过。像是一缕透明的纱,带着虚无的清冷。 被穿过的莫谦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能清晰地感到阿盈从自己身体穿过的痕迹。 很凉,很清,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感受,硬说的话,如一个人拿着不知何处寻来的的羽毛,在他的心脏上扫了一下。 而阿盈在那红烧肉边蹲下,雨水的冲刷让肉块失去了原本的色泽,外皮和内里都变得塌陷。 但她还是痴迷的吸食着红烧肉的‘气”’,遥见那红烧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一旁的莫谦都看傻了,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着鬼魂用餐。 第3章 第三回 世间浮云何足贵,不如高卧且加餐。 鬼魂亦是如此。 大快朵颐一番后,她只觉得闲散无事,于是阿盈便要飘走去别处游历了。 两人见状一个比一个急,纷纷拦住了阿盈。 她往大道那飘,莫谦挡在她面前如一堵墙。 她往小蹊那过,莫谦拦路虎立在那。 阿盈当即被惹怒了,俄顷之间,周身寒气骤生。莫谦后颈先窜起一阵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肉眼可见,周围冒出浓黑的气团在半空打转,边缘隐隐约约裹着淡淡的灰丝。 这些物质缓缓聚成一把利剑的形状,剑尖对准莫谦,向他袭来。 老道士当即抽出后背的桃木剑,劈砍灰丝。灰丝遇桃木,一物降一物,直接消散。 “嘿,当心。” 莫谦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阿盈竟然会攻击自己,她在他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嘛...... 胸中的委屈之意,竟蓦地翻涌上来。 老道士毕竟有着多年的打鬼经验,本以为阿盈还会继续发出攻击,没成想这只不过是一招声东击西,趁着她准备抵御第二回攻击,趁着莫谦在一边委屈哭哭时,偷偷溜走了。 莫谦见状抹了把泪,拔腿还要去追阿盈,即便冒着会被她攻击的风险。 看他这样老道士低声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你。看你这样儿,这姑娘是靠着生犀的气现行的,她若离生犀之源太远,会感到无力飘行,这姑娘如此聪慧,自会回来的。你就在此处站着等她就行,别瞎折腾喽。”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钟,阿盈蔫蔫地回来。 莫谦转向阿盈,委屈又又又涌了上来,当即对着她絮絮哭诉,话语又快又密,满是没藏住的酸楚。 阿盈倒是温顺了许多,只是不解地歪头,也不知她听没听懂。 假道士真是被这一对小夫妻给闹烦了,本以为莫谦是个痴的,没想竟如此粘人难缠。不由得开始回溯自己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想到最后有些后悔接手这一单了。 是不是魂招错了?她不假思索地否定了这个假设。毕竟自己如此技法高强,不会的。 或者是这小子的故事是假的,其实他和这姑娘根本没什么情深似海。 可能性甚高! 怀疑的因子种下便难以去除。顷刻间老道士换上了一幅仿佛在看骗子的脸,眉峰微蹙,眼神带疑的质问莫谦。 “兄台这真是你娘子吗,莫不是认错人了,或魂魄来错了地儿。” 她狐疑问向他,语气中给了迂回的余地。 “我怎会认错我娘子” 莫谦大声反驳。 “呦,那这姑娘怎的不识得你啊。”说罢,昂首点向发呆的阿盈。 “我......我......”莫谦我了个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其他字。 “莫不是你在诓我吧,你能不能报出此女子的姓甚名谁,生平记事啊。不然万一你什么歹心,害得我好心办了坏事,可是罪过哦。” 莫谦闻言立答,“当然可以啊,你且听着。” “她姓兰,单字一个盈。” 假道士目光落向阿盈,阿盈轻轻摇头。 见状莫谦又道:“她家住兰花村东二街第三户,父母早逝,乃是孤女。” 阿盈仍摇头。 莫谦着急了,为表达自己有多了解她,一连串报出一堆娘子生前的小癖好。 比方说她平时喜欢给家中的花花草草起名。在衣袖内侧缝了个小暗袋,总装着他俩都喜的糖于其中。还有,每日在木桌上划一道痕迹。日积月累后,已有许多时光逝去的痕迹。 阿盈依旧摇头。 这下莫谦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他敢笃定这个魂魄就是阿盈,却不知为何娘子不认识自己了,在她心里自己就如此无足轻重嘛...... 唉。 抑郁后一会儿,他便开始重新梳理思绪。 他自小便是个心大开阔的人,大大咧咧想的开。只是自从遇到阿盈后,他才变得思绪柔软起来,通了情窍。意识到残酷的现实后调整了自己一番心情。 没事,记忆没了可以找回,感情丢了还能重新培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阿盈信任自个。 转头,他欲问向老道士对此现状有何法子。 却没成想,她早不知何时跑的影儿都不剩了。 莫谦:“……” 人呢? 这个老道士收了他的玉佩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个不守信的家伙...... 但好在自己的阿盈还在一旁陪着孤零零的他。 可他和阿盈完全交流不了,一人一鬼,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 日近黄昏,月已东升。 莫谦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该如何把阿盈带回家呢?这是眼下一大难题。 同她说话,人家压根不理自己。逼着赶她走呢,其一是不舍得凶阿盈,其二则是害怕被她身上的灰气“抽几巴掌”。 唉,难…… 他可怜巴巴望着阿盈,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读懂自己。 忽然,他发现阿盈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生犀香烟雾化成的身子开始有些消散了,飘到空中如同燃烧的灰烬,消失殆尽。 从脚部为始,一点一点透明。接着是胸口一眼看去,能直接看透后面的风景。她想抬手,手臂又同墨滴在水池中一般晕开。 莫谦慌了神,他想去触碰她却只能捞起一片空气。 他又一次只能看着自己的妻子逐渐逐渐的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没有一点阻止的法子。 无论做了多少努力,依旧是无用功,他不由得责怪自己是个无能的夫君。 在莫谦默默难过低头时,阿盈的身子不知何缘由已经停止消散了。 这很好,但可惜的是,阿盈全身消散得只剩下一个头在那。 往好处想,只剩下一个头也并不全是坏处,至少活动变得轻巧起来了呢。像一只轻盈勤劳的蜜蜂官。 莫谦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个诡异的一幕。 一个头颅喜悦地飞走了。 “唉,等等,等等,阿盈!” 他不及多言,转身疾追。 巧的是,阿盈飞的方向好像是往家去的。 两人一路飞,一路追。不知不觉中到了镇上桥前。 石拱桥已挤满了人。挑着菜担的农妇踩着石板路匆匆而过,竹筐里水灵的青菜还透着新鲜。卖花的小贩拉着婉转的音调叫卖着来买花儿。 完了,完了,要是让大家看到一颗头诡异的在飞,定会被当作妖魔鬼怪给驱赶走的。 莫谦担心的想着。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 不一会儿。 “这孩子干啥呢。” “拿个破布还玩的这么起劲儿,估计是傻了。” “唉,真可怜。他变成这样也怪不容易的。” 老槐树下,竹椅、石墩早被街坊们占满。街坊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行为怪异的莫谦。 只见,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高举至头顶之处。 在他看来自己在为阿盈的安全“挡西挡东”呢,遮住她,最大限度地减少大家看到阿盈的风险。 可在大伙看来,误以为是莫谦自从卖物葬妻后,其人竟似痴了,家里头也没了钱财。现在正如孩童玩耍着了,只是买不起风筝,只能放破布玩呢。 不免一阵唏嘘。 莫谦自然不会知道大家的想法,正如他也不会知晓其实除了他大伙都看不见阿盈。 反倒是莫谦一直拿布挡着自己前面,晃着了她的视线,阿盈眼底带了些不悦。变得逆反起来,越飞越快。咻咻咻—— 快飞到最后,追也不追不上,甩得连半分影子也寻不见了。 急得他恨不得大喊一句,还回家吃饭不。 莫谦无奈,四处寻了许久也没见,只得灰溜溜归家去了。 他抬手推开木门,属于老旧木门的吱嘎吱嘎声回档耳边,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尽显孤单。他叹了口气,无需借助微弱的灯光,便可熟稔地的回到自个房间,舒服躺下。 忽然他感到后背一凉,但没太在意,转个身,掖了掖被子。 一天之内发生如此多事,纵使他的头脑再灵活,也得待他消化一下。 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把阿盈带回来,也不知这会儿她又往哪儿去了,会冷吗...... 不知不觉中一阵规律的呼吸声传来,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睡去了。 第4章 第四回 翌日清晨。 明光透过直棂窗,好巧不巧地打在了莫谦眼上。 他的眼睛虽紧闭如帘,但仔细看可见底下的眼球偶尔有极轻微的起伏,浓密的黑睫颤了颤。 啧。 莫谦恼火地把手臂盖到眼前,想着遮一遮阳,但无济于事。 阳光还是把他刺醒了,但他还是耐不住自己的惰性,翻了个半身,用腿夹着被子,惬意地再躺一会儿。 刚转过去就感到一阵冷意,嘶——。 不情愿的把眼打开后,好像看到了自己床边一个光影,但很快又合上了,刚醒来还不太适应亮光,被刺了一下。莫谦觉得这是上天故意多让自己睡会儿,便又直直倒下了。 但过了会,莫谦便反应过来,不对劲啊,方才的光影貌似是个人啊? 渐渐地莫谦觉得不知为何越变越冷了,似是有一个冰块人在贴向自个。你越躲,它越来。它越来,你越冷。 他害怕地眯着睁开了自己的右眼,却看到一个女子在自己床前立着。 这情形,把他整个脑子直接吓得清醒了。接着,忽的拉起被子裹紧自己的每个部位,生怕不小心泄露了哪的春风。 即使他现在是一位鳏夫,也要为自己的亡妻守身如玉。 于此事,他眉宇间尽为自豪。 确认自己是“保守”之后,方才打量起面前的人。 女子通体有着轻微烟雾缭绕,瞧着甚是虚弱,整个身子坐在地板上,双手无力地趴在莫谦的木床边边,头枕在手臂间,歪头休息着。 这个姿势让他想起来还在乾元宗的日子,自己上静心课的时候,就是这个姿势,困困的打着盹。不同的大抵是,自己会被方正长老狠狠用戒尺鞭策教育。 而眼前的她正安宁地趴着舒睡,莫谦也没把她叫醒,他深知美梦中被闹醒的苦楚。 然最关键之处,犹在于,她一醒,那寒气又要肆意地“凌掠”自己了。 于是莫谦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生怕吵醒她,动作也放慢了一万倍,像个滑稽的盗贼。 悄悄地,悄悄地,别吵醒人家。他心里这么想做,也这么做了。 但众所周知,一个人心里越希望怎么做,往往越容易失败。 果不其然,她被吵醒了。抬起头,睡眼朦胧地看到莫谦那傻气的姿势,乐了。便本能的飘向莫谦,她想离有趣儿的东西近一些。 莫谦被她挤得往后靠了靠,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是床,小腿一磕,摔在了床面上,他还生怕碰着人家没敢睁眼,嘴上还叨叨着别、别、我有家室什么的。远看像是被人女子霸道地“压”在床上。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谁都未有一个动作。莫谦整个人都麻了,想活动下手脚,盼着她会不会走了的念头,徐徐睁眼。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漂亮而熟悉的面孔。 是阿盈! 阿盈眼巴巴地盯着莫谦,像是想说些什么。她先是看一眼莫谦,接着瞥了一眼外头,暗示着他。 啥意思?莫谦没懂,挠头。 看他不理解自己,阿盈的脸耷拉下来,示意莫谦跟过来,她飘到了桌边,先伸出双手,隔空围着桌上的空盘转了转,手指头沿着空盘边缘慢慢蹭着,指尖泛着淡淡的青白,动作里全是想要的意思。 最后阿盈还做了个趴在桌上的动作,告知莫谦,再不吃东西,自己就要饿晕了。 莫谦当即懂了,飞奔到小厨房,翻箱倒柜了半晌也未找出半块饼、半勺米。 回头瞥见,阿盈趴在桌上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都怨他,之前大手大脚把钱财全花完了,半点没想到万一阿盈诈尸复活的可能。 这可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后,一个鬼点子窜了出来。 …… 草垛街上。 衣衫褴褛、 发如蓬草的乞丐们,个个在身前摆了个缺了个口碗,规律的敲着,沿街乞讨呢。他们大部分是想要些他人怜悯的铜板。 唯一格格不入的人,便是莫谦。他较别人来说,衣裳整洁,洁白的小脸儿很显著。 他席地而坐,硬是把拥挤的乞丐群挤了个位子出来。 前头立了块牌子,是自个手写的,上面的字是“卖身葬妻,一碗热乎饭即可”,有人路过就做出一副矫揉造作的委屈样儿。 当然他肯定不会出卖肉.体的,古语云男儿再穷而不能卖。 他的打算是,等拿到饭后,就马上溜之大吉。待他有了钱后,就回来十倍还人家。 不大会儿,有个扎了的小揪揪的女童停在了牌子前。 莫谦之前和这一片的小孩儿都比较玩得来,总爱给他们带点零嘴儿,这儿的孩子都熟悉他。 小女童嗲声嗲气地说道:“大哥哥,你这是在做甚呀”,稚嫩的小手指向牌子。 抬眼,他认出了这是赵大娘家的小女儿。 人赵大娘帮了自己好几次,况且骗小孩儿不太道德,想着反正她还小应该不识字,便打哈哈说: “哈哈,没事,哥哥只不过有点冷,在这晒太阳呢。” 小女童睁大了双眼,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划过牌子道:“可哥哥,上面不是写着你在售卖自己吗,为什么要卖呀?你是吃不起饭吗?” 莫谦没料到这个小鬼头竟然识字,而且说话这么直白,面上流露出些许尴尬。 他正要解释,不知何时,小姑娘喊了好几个小朋友将他团团围住。 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莫谦也不知他们在聊些什么悄悄话。 聊完后,几个小孩子好像带着同情的眼神看向自己,他们互相看了眼,一同点了个头后,郑重地对莫谦宣布:“大哥哥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饿死的,我们把之前盈姐姐给我们糖给你。” 说罢,她们从口袋掏出数枚用油纸裹成的糖,不知为何包装黏腻不堪,似乎是外头的纸破损了,化开从破口流出来后再凝固的。 他看了眼便识出了,这确实是阿盈亲手做的。 虽莫谦的手粘得很难受,然他的心头暖暖的。 但这也不抵用啊,据他观察,鬼吸食的是食物的热腾气,这糖感觉“死气沉沉”的,吸食不了什么呀。可是阿盈还盼着呢。 莫谦抬眸看向一个个真切的小娃娃们,又生成了一个鬼点子。 他当即摆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礼貌地谢谢了孩子们后,一口狂吞下所有的糖。 结果因着糖甚黏,加之吞得太急,噎住了。 他慌忙地双手握住自己的喉咙,眉头拧成一团,眼角逼出细密的水光,喉结用力上下滚动脸色骤变红。 这一幕吓得孩子们差点哭了,还好,他是修行之人,武力强,吞咽能力也强。 恢复好后,摆出一副自己“一点都没吃饱”的样子,装傻充愣的对小朋友们道: “哎呀,没吃饱呀,可以再给哥哥一些饭菜吗,一定要是新鲜的哦。”说着他装作天真的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假装自己也不过五岁。 日暮已沉,远处已传来喊孩子回家吃饭的话语。小朋友们嘴上答应,但回家后却好久不见回来。 莫谦无奈的坐了下来,望着那远处的天际被染成一半澄碧一半红漾,归鸟慢慢飞过,排成一排。惆怅的心思涌上了来。 唉…… 猝然,他觉得有人在戳他。 回头,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拿着一块卖相极差的馒头,递向了他,他本想拒绝的,人家却已扔在了他的□□,如同一个潇洒的大侠救人后离去。 装酷…… 莫谦莫名有些感动,噙着泪花地咬了一口馒头,呕,结果里头发霉了。 旁边的乞丐皆在笑他,他怒了,站起来想和他们对峙,是不是欺负他呢。 “大哥哥——”,遥远的童声传来。 几个小朋友们脸因着急着跑来变得红彤彤的,他们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托着一个装满饭菜的碗。 一个小胖孩跳出来说,“这是我们去每家都夹了点凑出来的。”大家都兴冲冲的同莫谦邀功呢。 莫谦想起了当时为何隐居在这儿的缘由,草垛村的大伙儿都不太富裕,但只要有人有难都会尽自己所能地互助。 心里头暖洋洋的。想抱着孩子们哭一圈。 但他没脱出口,大抵觉得有些许羞耻。都是大人了还这样幼稚。 分别摸了摸她们的脑袋,与她们道了别。 别时,还有个傻乎乎的小男孩询问盈姐姐去哪了。 “你盈姐姐正在家等我回去呢。”轻快地抛下话完后,走了。 只留下面容惊讶的孩子们。 …… 回到家后。 “好啦,快吃吧阿盈。”莫谦温柔的把碗摆在阿盈面前。 不等莫谦招待,阿盈早已飘来。戏谑地挑眉看向他,开心地打了一圈转儿。 莫谦正以为她要开始吸食时,只见阿盈在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肚子,带着些关心的意味。 怎么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衣服没脏啊。 阿盈摇了摇头,点了点自己的嘴巴和碗,遂看着他。 哦——关心自己吃没吃呢。 这段该怎么做他最熟了,莫谦当即学着以前师兄们怎么做的,鹦鹉学舌道:“嗨,我早吃过了,快吃吧,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带的,一定得吃完哦。” “咕噜噜”的叫声,戳穿了自己的大度。 阿盈听后,蹙了蹙眉,无论怎么哄,一口也不愿吸食,执意要他先吃。 也不知为何,阿盈化鬼之后,性子愈发执拗,说啥都不干。 一时竟分不清,是气旁人未顺自己心意,还是恼夫君未曾用食呢。 但谁又会因着自己娘子关心自己而生气呢。 旋即,莫谦笑吟吟地咬了一口沾满油渍的肉块放入口中,酣然入口。 到这,阿盈才身形倏忽飘至案前,徐徐地食用着食物的“灵气”,眼瞳中的绿光随之明灭,柔和之下,仍潜藏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 他总感觉现在的鬼魂阿盈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有些——怎么说呢——直白。 更接近了动物的天然本性。 第5章 第五回 就这么着过了几天,他与阿盈几乎日日皆在一道生活,一如往昔。 同寝共居、共度晨昏。 他有觉察到阿盈的性子同之前相差甚多,几乎可以说判若两人。 但莫谦倒是没深究、怀疑什么有的没的,他猜想自己娘子小时候就是这性格也说不准呢,活泼雀跃,爱捉弄他人。 前些时间,他回去找过当初那个假道士,无论她行事如何,终归是实打实的助他与阿盈重逢了,怎么着也得谢谢人家。 结果问遍街坊,竟无一人识得此人。好不容易逮着个知晓此人去向的,却说她早就不在世了。 唉,近日所历诸事,着实是太过于诡谲,令他难以捉摸透。 为何阿盈恢复了重塑了全身?老道士失踪之谜? 件件事儿单拎出来,不由得使人细思极恐。 不过还好,莫谦心大,只能粗思。 他想的倒是。 与其终日疑神疑鬼,不如过好当下。 常言说得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话说,这些日头,他可没少被阿盈“玩弄”。 什么趁着他沐浴的时候,偷偷把待会子要更换的里衣拿走,害得他只能捂着前头、光着屁股回房去。 什么趁他出门寻食,把屋里头摆放的家具俱“乾坤扭转”,放在南边的床子不知怎的到西边去了。案桌椅凳的摆设,尽如镜面翻转一般。 推门死活不动如山,无奈跳窗进来,原来是被椅子堵住了门,环绕一圈看,惊得他还以为走错家了。 什么夜里头有事不得不出门一趟,本来叮嘱好阿盈在家乖乖等他回来,阿盈也认真点了头。结果到他出门后,走漆黑小路上发现自己竟有两条影子。 更骇人的是,那黑影缩成一稚童模样,伴着阴恻恻的哭气暗噎,令人毛骨悚然。吓得他屁滚尿流的回去。 等等等等。 诸如上述“罪行”,数不胜数。 也不知他的娘子哪来那么多鬼点子和使不完的“鬼劲儿”。 每遭过错,被抓后阿盈俱会一脸“对不起嘛,我错了,再原谅我一次吧”。 望见妻子真切的眼神,莫谦叹了口气,实在是拿她没辙,心里头想着。 又是一日。 莫谦手托着下巴对案安坐,静静地看着阿盈在那,轻挥挥手骤然卷起一过堂风来,把那门“啪”一下吹开。反手一挥,又“砰”的合上。 到后来越挥越快,左右开弓,如同扇巴掌般噼啪开合。 看那坠坠可危的门,莫谦赶忙过去劝阻悲剧的发生,家里的物件儿早被摧残的所剩无几了,破的破、烂的烂,总不能连个门也不剩了吧。 末了,那扇老门终归是“牺牲”了。大展身手过后,阿盈又漫无目的瞎逛去了。 莫谦无奈地抢救此门,却乏力回天。它被阿盈甩出的鬼风,斩成了一片一片,都成木块块了! 不知为何,阿盈的性子越发凶了,每当她使着鬼风砸摔完,凝聚在周身的灰丝愈发浓厚。 也怪他,恰似个溺爱孙儿的老翁翁,不非孰对孰错,只是抚摸着头一味的包庇疼爱。 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这几日屋内的温度寒气渐生,若将前几日的温度比作初秋的话,那现如今的天气已至凛冬了,还是在北边的那种。 如此下去可不行,早晚得出事,得找个懂的人问问。 第6章 第六回 一大早,莫谦便在门口候着了。 今日可有一大师来,这可是他千求万请才肯光临的大人物。 据他师弟所说,此人那可是他们青山派六亿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上能伏魔除妖清八荒,下能保境安民定四方。 除鬼之率,百无遗漏。 吹得是天花乱坠的,唬的他是一下一下的。不过是否真有如此能力,还得试了再说。 他心里是隐隐有些许不信的,双手交叠于身前,心里头默默吐槽道,既然他真有夸的如此法力通玄,怎的还未飞升成仙呢。 “啪”的一声门响,将莫谦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不用回头就知是阿盈起来了,每次都是这样简单粗暴之法开合门,早已见怪不怪。 阿盈眸色滞呆,似初醒未苏,虽然阿盈双目日日皆是这般慵懒模样。 他望着阿盈蓦然想起,请来大师一事他操之过切,竟忘了还未曾告知于她呢。 于是向她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言辞款款,柔意至极。 阿盈听了会,只是微微张嘴,歪了歪头,一副迷糊样儿。 这副表情莫谦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活脱脱是他以前在被授课长老点起来答题的老样子,他有理由严重怀疑阿盈啥也没听懂。 甚至他深疑之,其实阿盈对于他之前说的话也啥都不听懂。 旋即,叹了口气,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自己这来。 这下子阿盈看懂了,“咻”一下飘向莫谦。 莫谦使尽毕生所学,用手势努力的比划着自己想说的,先这样,这样,再这样,手速快的能结印。 比到一半,莫谦突发奇想若是自己自小便习结印之术,是不是能比自个练得元阳剑法强之一万倍呢,或许自己就能及时发现,保护阿盈免遭此劫难了呢?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突然,三声叩门声响起。 应是请的大师来了。 莫谦稍稍整理了下情绪,便起身开门。 推开。 打眼一瞧,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少年礼貌矗立在门前,宽大的道袍套在其瘦小的身体下,略显滑稽,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儿。 从其相貌判断,此人最多十四、五之岁也,但却未有这个年纪孩童该有的朝气,反而不苟言笑,庄严肃穆。 小道长对着莫谦行了个十分标准的拱手礼,道:“在下青山派弟子常清。听闻师弟言及此处妖鬼横行,特此前来料理此事。” 莫谦被这小孩正经样儿给吓到了,当即抬手回礼。 昔日乾元宗弟子,行径何其放浪疏狂。身在染缸中的他,自然也不例外,早已将什么“之乎者也”与周全礼数抛之脑后,只管一心学剑。 “哈哈,小道长快请......” 他的话未说完,那小道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莫谦扯了下来,护在身后。 莫谦还因他拉扯的太迅猛,就直直从门前的台阶上落了下来,脚给歪着了。 疼得咧嘴,“嘶——怎么了” 小道长当即闭眼,做了个请他噤声的手势。 俄而屏息凝神,将自己的灵识化作实体,探了进去。 翻箱倒柜、细致入微。 完毕后,他睁眼,徐徐开口。 “内有,一鬼也。” 莫谦哑然,废话,不然他叫他来干嘛的。 话说,他不是和那个师弟说过前情提要了吗,难不成未同那小道长知晓吗? 想着,便要说出自己的诉求。 结果又一次话未出口,小道长先行。 只听,那小道长吼了一声“破”后,周身散发出正气凛然的辉光,异常耀眼,随后冲进了房间。 莫谦可算是知晓,为何其除鬼之率高达百分百了。约摸是还没等鬼儿们所言何语、所行何事,就直接揍的它们魂飞魄散了。 这般急切! 说罢,拔腿追往屋内,嘴里还念叨“小道长,手下留鬼啊,莫伤着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