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声》 第1章 第 1 章 付柠萌无数次想改名字。人生在世十四年,她的名字已经给她闹出很大的乌龙,每次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她都要格外强调一遍自己的名字究竟怎么写,她的名字,并不是柠檬的檬,而是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明的那个萌! 就比如现在。 付柠萌同学中考刚结束,“奉命”给她亲哥来到榕城一中送东西,明明她已经解释了一遍,上年纪的老门卫却非常耳背,像是听不清她的声音,问:“那个萌?柠檬的檬吗?” 付柠萌只好叉着腰说:“就是萌萌哒的萌啊,萌妹子的萌,我很萌的那个萌!” 老大爷依旧耳聋:“哪个萌?” 有男生从她身旁经过,轻笑出声。 付柠萌怀疑自己被嘲讽了,彻底泄气,也不再解释,任由老大爷在“来访记录”写下“付柠檬”三个字。 送完东西之后,付柠萌回家,对自己的名字提出抗议。 付柠萌啃着西瓜问付杨洋同志,“老爹,为什么当初没有叫我柠檬呢,不也挺好听的?” 付杨洋说:“那是因为你妈当时喜欢吃柠檬,而我跟你妈想要女儿长大后成一名萌妹子。” 秦琴女士补充说:“结果长成女汉子。”语气里都是惋惜。 付柠萌哼笑两声:“老爹叫付杨洋,也没见他长得像杨洋啊!” 付杨洋无辜躺枪,只能挽尊地说:“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很帅的好不好!” 付柠萌咔咔吃掉半个西瓜,心想她才不信,她说:“我要改名字。” “你要改什么名字呢?”付杨洋甩来一本新华字典。 付柠萌捧着新华字典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哪个字更配得上自己,再加上秦琴在旁边科普改名字多麻烦之后,她只好放弃了改名字的念头。 但如果此时的她知道自己高一刚开学就因为名字社死的话,那她说什么都会在这个暑假把自己的名字给改掉。 让她在高中开学第一天就社死的男生,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少年叫徐景迟。 只不过她踏入高中校园,第一个遇到的却并不是他。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很多年后的付柠萌还会想,若是当时第一个遇见的是徐景迟,那该有多好。 - 榕城是一个南方小城市,临海,四季并不太分明,夏季有些潮湿闷热。 如何形容高中刚开学的盛夏?文艺些是骄阳似火,蝉鸣声声。用付柠萌的话来说呢,那就是——热死个人了。 她拖着大包小包行李来到榕城一中。 分班表张贴在荣誉墙上,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围观,净身高一米五七点八的她蹦啊蹦,看不清楚自己的名字。 好在她的好朋友梁恩研高一些,帮她一起看了:“我们不在同一个班耶。”语气有些遗憾。 其实付柠萌也早就猜到了。 她初中成绩向来不太行,中考之前的模拟考,考上榕城一中还是非常吃力的。 只不过中考当天走了狗屎运,不仅题目简单,正好是她会做的,再加上今年榕城一中扩招,于是她踩线进来了这所中学。 最后自然被分到普通班去了。 梁恩研同学对分班情况表示非常遗憾,不过付柠萌同学的心态非常好,乐呵呵地咬着冰棍,走到梁恩研面前,边退边走说:“哎呀,就算不是在同一个班,我们也可以课后见面嘛,又不是见不到了。” 这么一番安慰,可谓是让梁恩研的心情好了一些。 但她自己却差点发生意外。 “付柠……”梁恩研本来是想提醒她的,但话还没说完,付柠萌就撞到了同学。 边退边走路的确有风险。 但这次发生“事故”这也并非主要是付柠萌的错,主要是那个男生低头玩手机,谁也没看谁,就这么撞上了。 付柠萌吃痛回头,而后就看到了一个高个子男生。 她那心脏该死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砰砰砰。 偏偏是在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时间。 “不好意思。”玩手机的男生丢下一句,就离开了。 剩下付柠萌同学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 “你傻了?”梁恩研伸手,在付柠萌面前晃啊晃,而后听到付柠萌有些中二地说:“研研啊,我感觉我好像心动了。” 梁恩研:“啊?” “你不觉得刚才那个男生有点帅吗?好高,皮肤还白?”付柠萌非常激动。 梁恩研说:“有点吧,但是你别说你喜欢他?” “一见钟情啊,我感觉我喜欢他。”付柠萌看着那个男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梁恩研说:“你就是单纯喜欢长得好看的,只要是遇到长得帅的,你就会见一个爱一个。” “我哪有。” 梁恩研吐槽:“初二的时候,你说班长有好感,后来月考成绩下滑,你就不喜欢他了。还有初三你说喜欢隔壁班体委,结果人家剪了头发你就‘下头’了。” “这次真不一样!”付柠萌非常肯定,换来梁恩研一声冷笑。 十五岁的年纪,还并不能够太分的清楚,什么是喜欢。 于是付柠萌便把第一眼好感的人,认为是喜欢了。 那男生生得白,又高。她对他第一印象不错,于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 - 因为付柠萌和梁恩研并不是同一个班的学生,于是看完分班表之后就要分别行动去报道。 首先就是在操场旁香樟树下的并排长桌面前找到自己对应的班级,领取学生证,水卡,饭卡,宿舍钥匙,然后去教师楼报道。 领取东西的时候,还非常顺利,直到去教室报道的时候,付柠萌高中第一次社死了。 她的新班主任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性教师,叫张桂北。 付柠萌升高一那一年,正好是二零一四年,当时的智能手机普及得还并不广,至少她本人用的还是翻盖诺基亚,于是当天用的是现金,登记也是用的人工登记。 张桂北登记,收学费,记录时询问起付柠萌的名字:“什么名字?” 他拿起笔和登记本,准备做记录。 付柠萌心想,又来了。 天知道从小到大她最害怕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张口说:“我叫付柠萌。” 而后她便看到张桂北准备在登录页写下“付柠檬”三个字,在“檬”写了个“木”字旁,她面无表情,小声的:“张老师,我的名字不是柠檬的檬,就是上面草字头,下面一个……” 话还没等她说完,背后传来一个少年的轻笑,慢悠悠地补充。 “萌萌哒的萌。”他说。 张桂北稍愣住:“你认识她?” 付柠萌猛转头,对上一个男生的眼睛。 天啊,这是谁。 她完全不认识他。 但她能够非常清楚地听到,当男生说出那句“萌萌哒”之后,身边不少人听到了,发出一声笑。 那小声并没有多少恶意,付柠萌也并不是那种脸皮薄的女孩子,但当时,付柠萌也是真的觉得有点难堪,脸一下子就红了。 反正她觉得此时此刻她社死了。 她有些震惊地看向那个男生,非常明显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男生接收到了她的白眼,也不生气,只是笑。 张桂北已经登记完毕,仰头看向男生:“别笑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徐景迟。”他把钱放到桌面上,回头看到徐柠萌已经气呼呼地走远。 徐景迟快速登记完毕,追上付柠萌:“喂,付柠萌同学。” 付柠萌不搭理他。 “付柠萌。”他跟在身后,语气也不急,仗着自己腿长,悠哉悠哉地跟着,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你认识我?”付柠萌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萌萌哒同学嘛。”徐景迟微垂眸看她,眉眼蔚然而深秀。 “天啊,你还好意思提?”付柠萌想起刚才自己社死事件,有些气笑了。 “哦,你介意刚才那件事?对不起啊。”徐景迟发现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有些无措摸了摸后脑勺。 认错态度这么好,一下子把付柠萌给搞不会了,所以他追上来,就是跟她道歉? 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大度的说:“行吧,我原谅你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走了。”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脚步又停住,问出了一个她很疑惑的问题:“你怎么会认识我?” 其实就算她没有问,徐景迟也是打算跟她说的,他从兜里掏了一下,把她的学生证递了过来,上面清楚地写着—— 高一(十六班),付柠萌。 学生证左上方,甚至还有付柠萌的大头照。 这张大头照和中考准考证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天知道学校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照片印在学生证上。 这种照片已经跟私密照没什么两样了,总之不希望被别人看见就对了。 付柠萌尖叫一声“啊”,快速取回学生证。 徐景迟像是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笑了笑:“怎么了?” 付柠萌抬头看向他。 他身后光线格外灿烂,穿过郁郁葱葱的香樟树落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眼睛明亮,头发黑密,牙齿格外白。 若不是连续有这两件乌龙事件,凭借付柠萌这种“颜值主义至上”的人来说,单凭徐景迟的这张脸,也能够让她对他有所好感。 但此时此刻付柠萌只想让他原地消失。 看到她丑照的人都消失啊! 付柠萌甚至连“谢谢”两个字都忘记说,转身赶紧跑了。 这本是男暗恋,男主很早就喜欢女主了[狗头叼玫瑰]。[无奈][绿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你都不知道那个徐景迟有多可怕,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萌萌哒’,我不要面子的吗?” “还有他还捡到了我的学生证,学校是疯了吗,用这么丑的照片印在学生证上,我真服了。” 付柠萌和梁恩研分头报道之后,便到校外的米粉店吃午饭。 梁恩研笑着说:“真的啊,好社死啊,如果谁捡了我的学生证,看到我的丑照,我真要杀人了。” “所以说,我现在想杀了我们班的徐景迟。”付柠萌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碗里放了一勺葱花。 耳边又是一声轻笑。 付柠萌偏头看过去一眼,吓得身体一抖。 究竟是学校太小,还是他太阴魂不散,这人不是徐景迟还能是谁。 他依旧是那种懒洋洋的腔调:“现在是法治社会付柠萌。”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逮住是什么感觉。 付柠萌傻住了。 好在徐景迟并没有多说什么,取了餐就走了。 付柠萌赶紧端着碗离开,选了个位置坐下。 梁恩研笑眯眯地吃瓜:“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徐景迟啊?” 徐景迟此时也正在粉店里用餐,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男生,看起来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就坐在离她们两个不远的地方。 “对啊。”付柠萌尴尬得脚趾抓地:“我刚才说坏话被听到了。” “但他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真的假的?”付柠萌回头,往徐景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本来还在和朋友说话的徐景迟,好像在付柠萌身上装了什么雷达一样,在付柠萌转身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抬头看了过来。 于是两个人的视线隔空撞在一起。 隐约之间,付柠萌总感觉徐景迟好像是笑了一下。 付柠萌赶紧回头,把视线收了回来。 梁恩研说:“不过仔细看看,这位徐景迟同学长得还挺帅的嘛。” “哪里帅了。” “本来就帅啊,只不过好像不是很高,刚一米七左右吧?而且太瘦了,五官是帅的。”梁恩研一边看一边分析。 “你还是别看了。”付柠萌制止她:“待会他知道我们偷看他。” “好吧好吧。”梁恩研也不再继续说徐景迟了,她吃了一口粉,故弄玄虚地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你直接说不行吗?” “哎呀,你配合一下嘛。” “坏消息。” “好吧,我先说好消息。” 付柠萌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梁恩研也不在意,继续说:“好消息就是,刚才你一见钟情的男生跟我同个班。” “啊!真的假的!”付柠萌两眼发光,露出了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 “对啊。” “他叫什么名字?” “我哪里知道这么快,就是在我们班报道的时候,看到他了。” “哦,那你知道他名字了告诉我。” “坏消息呢……” “坏消息我就不听了。” “你要听,”梁恩研自顾自地说,“明天就开始军训,今天下午体检,还有领取军训服。” “这我早就知道了好不好?” “啧,”梁恩研说:“我坏消息还没开始说呢,我想说的其实是——军训后就是开学考,为了测试大家的暑假复习情况。” “啊!!!”付柠萌发出一声悲鸣。 徐景迟老远就听到了。 控制不住地,他又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付柠萌所在的方向。 付柠萌扎着普通的马尾,头发并不算长,全部扎起来时,还能够看到后脖颈。她的皮肤并不算多白,是很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笑起来是脸颊两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非常可爱。 “徐哥,看啥呢?” 江与辰早就发现徐景迟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视线落到了付柠萌的身上。 他并不认识这个女生,左看右看,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啊,没有。”徐景迟敷衍了一句。 但江与辰非常肯定,刚才徐景迟就是在看付柠萌。 - 体检依旧是分班进行的,下午两点半,去各自班主任那里取分班表,而后便是统一去体育馆进行体检。 抽血,肺活量,身高体重,仰卧起坐…… 天知道付柠萌最讨厌的就是体检了。 她也最讨厌测试身高体重。 这么私密的项目,就应该躲起来偷偷测试啊。 更关键的是,这次体重还是男女生一起混合测试。 十五六岁这是耻辱感最高的时候。付柠萌觉得自己可以嘎巴一下死掉了,有点后悔为什么中午要吃那碗粉,不仅吃了粉,她还点了一杯奶茶配着吃。 付柠萌最后一项才去测身高体重。 快轮到她的时候,她跟负责测试的老师商量,“老师,可不可以穿鞋量啊。” 老师给了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付柠萌耸耸肩,不死心又问:“我的身高在家里量过了,我直接填了行不行。” 老师说:“不可以。” “哎呀,我真量过了。” “多高?”老师问。 “一米六零。”付柠萌表情坚定。 “你确定你有?”老师上下打量她。 付柠萌脸都红了:“真有啊。” 付柠萌前一个测试完了,老师仰头:“脱鞋上机器。” “……”付柠萌像个霜打的茄子,不情不愿脱鞋上机器。 机器显示:一米五七点八。 这个破机器不仅消失,它还会直接播报出来,更关键的是声音还不小。 ——“您的身高是一米五七点八。” 这个瞬间,付柠萌感觉整个场馆都是她身高的声音了。 “不对啊,我真有一米六!”付柠萌下了机器,奔向老师。 “没有就是没有。” “穿鞋肯定是有的。” 老师无情地说:“你踩个高跷就一米八了。” 老师登记的时候,甚至都不愿意给她四舍五入,有零有整地记录下来了。 附近排队的人笑出了声。 但付柠萌只关注到徐景迟。 天地良心,在场的人这么多都笑了,偏偏付柠萌只逮着徐景迟。 她双手环胸,测试完了也不走,站在徐景迟旁边等。 徐景迟瞥她:“你干嘛。” “我看看您有多高。”付柠萌上下打量他。 徐景迟说:“我脱鞋一米七二。” 付柠萌一针见血地评价:“真矮。” 徐景迟猛地一噎。 付柠萌又说:“我们班好像很多男生都比你高。” 话落,付柠萌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徐景迟的脸肉眼可见地飞快红了起来。 付柠萌大仇得报,开开心心转身走了。 谁叫他刚才笑她,是他先嘲讽的,哼。 “报仇”完毕,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她拿着自己的体检报告单,脚步轻盈地走出了体育馆。 完全没有发现徐景迟一点点暗淡下去的脸。 - 开学第一天,就和班级里某个同学结下梁子,这是付柠萌想也想不到的。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她之后的高中生活,会跟这个她第一眼看不惯的男生牵扯在一起。 体检结束,有时间整理宿舍,接着就是参加晚自习。 天杀的榕城一中,每个年级都有特殊管理,毕竟年级领导不一样。 他们这一届分座位居然是按中考入学成绩分的。 她作为擦线进榕城一中的学生,位置自然靠后。 更没想到她成绩全班倒数第三。 而她的同桌,则是全班倒数第四。 付柠萌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成绩有多耻辱。榕城一中是榕城重点中学,甚至是省重点。能够在省重点当倒数也很厉害了好不好? 于是她并没有半点羞耻感,反而乐呵呵地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期待着自己的学渣同桌,究竟是何许人也。 而后就等到姗姗来迟的徐景迟。 他进班了,他朝她走过来了,他拉开她身旁的凳子,坐下来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一刻,付柠萌才真真切切地知道,什么叫天塌了。 “恩?”付柠萌瞪大眼睛看着徐景迟:“你坐错位置了吧?” ——你不要当我同桌啊。 ——老天爷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徐景迟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机说:“不早就知道同桌是谁了吗?” 付柠萌掏出自己的翻盖诺基亚:“我没有智能手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同桌为什么是你啊?”付柠萌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徐景迟笑了笑,看着她说:“你对我很有意见?” 我不能对你有意见吗?她心里想。 徐景迟问:“付柠萌同学,我很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具体哪里惹到了,那还实在是不好说。 只是人和人的磁场就是这么神奇,有人一见如故,有人一见钟情,而有人两看生厌。 付柠萌觉得她跟徐景迟应该是最后一种。 但是她是真讨厌徐景迟吗? 她挠挠下巴,说不出来。 此时班主任走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男生,看起来是学生会的学长,被抓过来干苦力活搬运东西了。 张桂北说:“现在分发S码军训服和校服,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取。” 大部分女生和一小部分男生都是S码,其中就有念到付柠萌的名字。 付柠萌刚想起身,就听到徐景迟说:“我帮你领。” “啊?”付柠萌有些错愕。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徐景迟站起来,上台领了军训服和校服,走下来,把两款衣服放她桌面上。 “和好吧,行吗?”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第3章 第 3 章 高一的军训在二零一四年的盛夏开始了。 付柠萌同学是一个体育细胞基本为零的人,没有一项自己拿手的体育项目,偏偏身体素质还非常差。 她平生最讨厌上体育课和军训。 “真搞不懂军训究竟有什么意义啊。”付柠萌愤愤跟新交到的朋友罗嘉迦吐槽。 罗嘉迦说:“对啊,简直就是心理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吐槽归吐槽,军训还是真正地开始了。 付柠萌最讨厌的一项就是站军姿。 对她来说,站军姿简直就是酷刑,在太阳下暴晒,一晒就是半个小时。 下午站军姿期间倒下了几个女生,被教官大手一挥,放去大榕树树荫下休息了。 讲真的,头顶是烈日,付柠萌迎着太阳挺拔着身体在阳光下站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晒死了。 可是偏偏她还不晕。 只是单纯地觉得累,一点要彻底晕过去的感觉都没有。 好几个人都晕得倒下了,我为什么还没晕倒啊,快晕啊,要不要装晕啊,但是万一装不像被罚了怎么办…… 付柠萌心里这么蛐蛐着,在装晕和不装晕之间疯狂徘徊。 最终竟然还如此神奇地扛了下来。 教官在宣布原地休息时,她觉得全身细胞得到放松,撒开脚丫子狂奔到树荫下,举起水杯,拧开盖子库库吞咽。 付柠萌皱着眉头吐槽:“这水一点都不冰,我都快被热死了。” 罗嘉迦说:“三十多度的天,要水是冰的,那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付柠萌提议:“去小卖部买冰水去不去。” “别了吧,休息时间就十分钟,小卖部有点远,来回一趟都没休息时间了,我宁愿用这时间多休息休息。”罗嘉迦背靠大榕树,半躺下来。 “行吧。”付柠萌也在罗嘉迦身边躺下来,她看到头顶的大榕树华盖挺立,郁郁葱葱。 有风吹来,虽然是热风,但对比在阳光下站着,简直就是惬意啊,舒服。 舒舒服服躺了一会儿,树上貌似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 就掉在付柠萌的头上。 而后身边的罗嘉迦一个弹跳,连着一声尖叫:“啊——” 付柠萌还有点懵:“怎么了?” “有虫子!”罗嘉迦原地剁脚,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付柠萌的头。 坐在付柠萌旁边的几个女同学也是一个弹跳拉开和她的距离。 郑莹莹捡起一根枯败的树枝,“能不能用这个树枝剥开虫子啊。” 她又怕又勇,拿着枯枝胡乱捅来捅去,试了一下,发现效果甚微。 被虫子趴头的付柠萌彻底炸了:“啊啊啊……虫子在哪里啊,救命……谁能帮我弄下来,我真服了……” “在头上——” “它准备往脖子方向走了——” “谁有纸巾啊——” “有纸巾我也不敢,谁敢弄——” “李教官,救命啊李教官——” 这边大榕树下的动静非常大,几个女孩子又喊又叫的。 李教官本来正坐在地上玩手机,听到动静收起手机问:“什么事啊?” 苏初夏急急忙忙赶过来说:“我们班有个女同学头上掉毛毛虫了。” “有虫掉女同学头上了吧。” “哎呀,就是这个意思,差不多,快去救命啊。”苏初夏说:“那毛毛虫好恶心啊。” 李教官起身走过去。 但在此之前,徐景迟已经更快走到付柠萌面前,直接伸手,快速把虫子取了下来。 取下虫子,丢地上,踩一脚。 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女孩子叫声也弱了一些。 “已经好了。”徐景迟说。 付柠萌还是不放心地抖来抖去:“真的假的啊?会不会还有啊。” 徐景迟认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已经没有了。” “只有一只吗?”付柠萌有点不信,她心理总觉得浑身刺挠,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虫子。 徐景迟轻笑一声:“真没有了。” 李教官匆匆赶到时,已经看到徐景迟把虫子给踩死:“现在夏季正是虫子最多的时候,大家都尽量离树远一些哈。” 付柠萌吓得差点飙泪,反复确认自己身上没虫子了,才放下心来。天知道她有多怕这种软体蠕动动物,什么毛毛虫啊,蚯蚓啊蛇啊之类的东西,她都很害怕。 “谢谢啊,徐景迟。” “小意思。”徐景迟盯着她,把手里的冰水塞给她,轻声说了两个字,然后就走了。 付柠萌握着手里的冰水,愣了一下。 付柠萌想起昨天晚自习,徐景迟问她能不能和好。 那个时候,其实付柠萌就心软了。 讲真的,徐景迟也没做什么很让人忍受不了的事情,她也只是气头上而已。就算他不道歉,时间一长,她也会自己把这件事情忘光光的。 但她当时脑子抽了一下,回了一句——“你想得美。” 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真怕他会当场翻脸,但他却不过吐出几个字:“那以后对你好点吧。” 冰水被她握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刚才一解散就跑去小卖部买水了。 正当付柠萌愣神的时候,耳边传来女孩子好听的声音:“付柠萌,你认识徐景迟啊?” 她回头看,是她们班的女生,苏初夏。 “也不算认识,他是我同桌。”付柠萌说。 “哦,这样啊。”苏初夏笑了笑,突然说:“我觉得他好帅啊。” 罗嘉迦凑过来说:“我也觉得他好帅,刚才居然敢直接徒手抓虫子,其他男生都在看戏。” 苏初夏又说:“我都快喜欢上他了。” 她大胆又直白。 罗嘉迦用手肘碰了碰付柠萌:“怎么样,你觉不觉得很动心?” 付柠萌摸了摸鼻子:“怎……怎么可能,我有喜欢的人好不好?” 她说的是开学第一眼遇见的那个男生,目测已经有一米八,又白又高。 苏初夏好奇问:“真的假的,你真不喜欢徐景迟啊,但是他有给你送水唉。” 罗嘉迦也好奇地说:“谁啊。” 付柠萌下意识看向徐景迟所在的方向。正巧他的视线也落在这边,她心虚地赶紧避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证明她跟徐景迟之间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她朝着挺远的高一一班一指:“我喜欢的男生在一班,是个学霸。” 苏初夏一听,放心了,开开心心哼着歌离开。并不好奇付柠萌喜欢的是谁,只要付柠萌喜欢的不是徐景迟就行。 罗嘉迦继续问:“是谁呀?” “秘密,这种事怎么能说呢?”付柠萌脸都红了。 - 下午的军训终于结束了。 解散后的学生们直奔小卖部,付柠萌没有跟罗嘉迦一起,而是去了一班军训的地方,找梁恩研一起去食堂吃饭。 徐景迟和江与辰、章序等人一起去小卖部买水喝。 江与辰开他玩笑:“今天很帅嘛。” “什么。”徐景迟明知故问。 “还能是什么,帮女孩子取虫子啊,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你就直接冲过去了,我听到几个女孩子讨论你好帅呢。”章序挑着眉坏笑。 徐景迟说:“那你们都不去,我不就去了。” 江与辰一副看破一切的眼神:“我看呐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吧,你是不是对那个叫做付柠萌的有点兴趣。” “你喜欢人家?”章序追着问。 徐景迟完全可以否认,但他此时此刻是真没想过否认。 他的确喜欢付柠萌。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没有什么好值得遮遮掩掩的。 但他们三个人踏进小卖部的那一刻,正好有几个女生买了水走出来。 其中一个是付柠萌的朋友罗嘉迦。 徐景迟在准备回答之前,听到了罗嘉迦和身边的女生议论。 “付柠萌说,她喜欢一班的男生,还是个学霸,你们觉得她在说谁?” “还能是谁,蒋闻舟吧,我们这一届他现在最有名了吧?成绩很好,长得还帅。” 徐景迟脚步猛地停顿下来,一时间忘记了回答,脑子里只剩下了—— 付柠萌喜欢的男生,他叫蒋闻舟。 - “他名字叫蒋闻舟。”梁恩研说:“这是我拿到的□□号,不过应该很多女生加他,同不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梁恩研递过来一张纸条给付柠萌。 “不愧是我的好闺蜜,你真好。”付柠萌接过纸条,因为实在是太开心了,声音都有些夹。 “哎呀,你好油腻啊受不了了,正常一点。” 付柠萌露出一副痴汉笑。 成功拿到了□□号和名字,付柠萌很开心,哼着歌回宿舍。 其实榕城一中挺变态,军训期间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刚开心没多久,得知上晚自习,付柠萌有耷拉着一张脸。 晚自习时,新教材发下来了,付柠萌在每本新书的扉页写下自己的班级和姓名,而后把那张纸条放在桌面上。 把蒋闻舟的□□号抄写到本子上。 纸条容易丢,但是写到自己本子上时。就没有那么容易丢了。 徐景迟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桌面上的纸条,以及上面写着的字,字体秀雅,看起来像是女孩子抄写的字。 ——蒋闻舟。 ——□□号:717685336。 虽然付柠萌在意识到他经过的时候,就眼疾手快地拿书盖上,但他还是看见了。 看得清清楚楚。 徐景迟拉开凳子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喜欢他?” 第4章 第 4 章 “你喜欢他?”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在嘈杂的晚自习环境里,却清晰地撞进了付柠萌的耳膜。 付柠萌心里“咯噔”一下,露出一种被窥破心事的慌乱。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否认,声音因为心虚而拔高了些许:“谁、谁喜欢他了?你别瞎说!” 她手忙脚乱地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塞进笔袋的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的尴尬一起藏起来。 徐景迟没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轻“哦”了一声,便转过身,翻开了面前崭新的数学课本。 他的侧脸在日光灯下显得有些冷淡,下颌线绷得有点紧。 付柠萌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这是生气了? 还是觉得她很可笑? 一种微妙的、想要解释的冲动涌上心头,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难道她就不可以喜欢蒋闻舟了吗? 晚自习的下课铃解救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付柠萌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拉着罗嘉迦飞快地逃离了教室。 回宿舍的路上,罗嘉迦还在兴奋地猜测一班那个“又高又白”的男生究竟是谁,付柠萌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落在人群后方的徐景迟。他和江与辰、章序他们走在一起,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脸上带着笑,似乎在听朋友说着什么有趣的事。 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付柠萌甩了甩头,把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抛开。一定是军训太累了,她心想。 - 第二天的军训,太阳依旧毒辣。 站军姿时,付柠萌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眼神放空之际,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扫描”一班的方阵。 梁恩研告诉过她蒋闻舟的大概位置,她眯着眼睛找了半天,终于锁定了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 嗯,背影是挺好看的。 她在心里默默打分。 像蒋闻舟这样的男生,才应该会是她喜欢的嘛,家境好皮肤白,身高高一的时候已经破了一米八,而且成绩也好,就在一班。 付柠萌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挺好的。 一眼就喜欢上蒋闻舟。 “最后一排,左边第三个女生,出列。”李教官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付柠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全排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李教官皱着眉头走到她面前:“看什么呢?军姿要领忘了,目光要平视前方,你都快扭成望夫石了。”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付柠萌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灰溜溜地出列。 糟糕,犯花痴被抓了。 李教官问她:“刚才看哪里呢?” 付柠萌哪里敢说,笑呵呵地说:“什么也没看,就是……就是发呆呢。” “看人家一班呢吧,那个方向只有一班的在训练。”李教官一眼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付柠萌无话可说。 于是被反复拎出来,其他同学解散放松,而她被罚多站了五分钟军姿。 本来上一秒的江与辰还在傻了,一扭头发现自己哥们脸已经快黑成碳了。 “徐景迟,你怎么了,生病了?” 徐景迟瞥了一眼付柠萌,又远远看了眼一班的方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憋出两个字:“没事。” 江与辰:这哥们绝对是生气了。 此时的一班方阵也刚解散。 梁恩研刚解散去拿自己的水杯,就听到班级里有学生在议论: “那边有个女同学,听说偷看我们一班,被罚站十分钟哈哈哈。” “到底是在看我们班的谁呢,真的是很难猜啊很难猜。” “太难猜了,除了我们班的大帅哥蒋闻舟,还能有谁。” 梁恩研喝水的动作一顿,看向不远处的十六班,彻底沉默了:“……” 不是姐们,你犯花痴军训被逮了?真这么爱吗? 蒋闻舟自然也被男同学打趣了。 说谁谁谁喜欢他,就正在太阳下罚站那个女生,偷看他被罚站。 蒋闻舟有些无语:“滚滚滚。” - 休息的十分钟是那样短暂,罚站的十分钟却是那样短暂。 她觉得她多站了这十分钟之后,整个人都快不行了,好不容易罚站完了,她蔫头耷脑地走到树荫下,拿起自己那瓶已经不冰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喏。” 一瓶冒着凉气的冰镇脉动递到了她面前。 付柠萌抬头,又看到了徐景迟。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买一送一,顺手。”他看她不接,多说了一句。 付柠萌看看那瓶水,又看看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心里顿时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有点感动,有点别扭,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谢……谢谢啊。”她小声说,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抚平了所有燥热。 她发现徐景迟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你手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 徐景迟把手缩了回去,插进裤兜,语气随意:“没什么,刚才训练不小心蹭到的,小事儿。” 章序拆穿他:“什么啊,这皮都破了还不叫事儿?” 付柠萌愣住了。 她看着徐景迟看似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 他明明自己受了伤,却还记得去小卖部给她买水。 她扭头去问罗嘉迦:“迦,有没有创可贴?徐景迟受伤了。” 罗嘉迦说:“我没有啊,谁随身携带那玩意儿。” 一旁苏初夏听到徐景迟几个字,瞬间精神了,拿着创可贴就走了过来,:“徐景迟,我这里有创可贴,你贴上吧,免得感染。” 徐景迟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付柠萌。 付柠萌有些无语,“接啊,看我干什么。” 徐景迟终于把创可贴接了过去,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苏初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付柠萌没心没肺地夸赞了一句:“哎呀,这创可贴挺好看的嘛。” “喏,给你一个。”苏初夏塞给她一个创可贴,是哆啦A梦的。 付柠萌厚脸皮地说:“能多给我一张吗,我想送给一班的朋友,当然不行就算了。” 苏初夏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哦,那我知道了。” 知道啥了啊?付柠萌有些懵,但很快她的手心里又多了一个皮卡丘的创可贴。 “谢谢谢谢,苏初夏你是大好人!”付柠萌笑嘻嘻抬头,撞进徐景迟的眼里。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付柠萌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想要跟她干架。 - 接下来的训练是踢正步。 教官要求一列一列单独考核。 很不巧,付柠萌和徐景迟在同一列。 更不巧的是,付柠萌的肢体协调性确实不太行,总是比其他同学慢半拍。 轮到他们这一列时,付柠萌紧张得手心冒汗。 果然,在“立定”的口令下,她慌乱中又没能及时收住脚,手臂摆动也跟别人反了。 “那个女生,付柠萌是吧?”李教官指着她,“你单独出来走一遍。” 怎么又是她,教官跟她有仇吧。 付柠萌硬着头皮出列,感觉全世界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 她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引得队伍里笑声不断。 她羞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报告教官!”徐景迟突然出声。 “讲。” “我们是一个集体,她没走好,我们这一列都有责任。我请求和她一起重走一遍,帮她找找节奏。” 他的声音清朗坚定,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李教官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了看一脸窘迫的付柠萌,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徐景迟,最终点了点头:“行!那就你俩,再走一遍!” 付柠萌两眼发光地看向徐景迟:“感谢啊同桌,感谢有你,温暖了四季。” 徐景迟走到付柠萌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紧张,看着我的脚步,听我口令。一、二、一……” 在他的带领下,付柠萌奇迹般地跟上了节奏,虽然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总算没有出错。 走回队列时,她听到徐景迟用气声飞快地说了一句:“笨蛋,看路。” 那一刻,付柠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晚风吹拂着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付柠萌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少年清俊的侧脸,第一次发现,他好像真的挺帅的。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也这么说了,回到队列解散后,她转头找徐景迟说:“喂,徐景迟。” “恩?”她看向他。 “我发现你刚才挺帅的。” 而徐景迟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啊,然后?”他挑眉看她,期待下文。 “恩……”付柠萌认真分析了一会儿,而后说:“就是矮了点。” 徐景迟的嘴角瞬间抿直了。 江与辰和章序同时笑出了声,只是在瞥到徐景迟那瞬间黑下去的脸,纷纷闭上嘴巴。 - “什么东西能长高?” “怎么样才能长高?” “高一一米七二很矮吗?” “十五岁的男生还能不能长高了。” 今晚,终究是徐景迟的无眠夜。 第二天,他去小卖部买了纯牛奶。 江与辰震惊:“你不是从不喝纯牛奶吗?” “就你话多。”徐景迟插上吸管。 江与辰和章序对视一眼,懂了。 第5章 第 5 章 军训的最后两天,疲惫感与即将解放的兴奋交织在一起,像闷热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风。 付柠萌赶去军训场地前,和罗嘉迦一起去了一趟小卖部买水。 宣传单上清晰地印着:【周年庆,矿泉水第二瓶半价】。 根本没有脉动的活动。 难不成是昨天有,今天改成了矿泉水? 经过军训这段时间的相处,付柠萌觉得,自己和同桌徐景迟之间的关系变好了。 自从那瓶冰镇脉动和“共同受罚”的正步练习后,两人之间那种针锋相对的意味淡了许多,但也谈不上多熟络,更像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她还是会和罗嘉迦一起,在休息时偷偷寻找一班那个叫蒋闻舟的男生的身影,并将其作为枯燥军训里的一点小小慰藉。 但有时,她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班级的方阵,落在徐景迟身上。 比如现在,练习低姿匍匐时,她看着他不甚熟练却格外认真的动作,手肘结结实实地蹭在跑道上,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这么拼,怪不得受伤。 其实不止徐景迟会受伤,其他人也会,包括她自己。 几趟趴地板匍匐前进训练下来,付柠萌自己的膝盖和手肘也火辣辣地疼。 她龇牙咧嘴地卷起裤腿,看到膝盖上果然红了一片。 “没事吧?”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付柠萌抬头,徐景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 “有事,非常有事。”付柠萌疼得龇牙咧嘴:“为什么要有匍匐前进这种东西,我感觉自己现在快死了。” 徐景迟笑了,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小管崭新的绿药膏。 “你有药?” “对,刚买的。”他把药递过来,又说:“涂点这个,能舒服些。” 他的语气很平常,仿佛这只是同桌之间最普通的互助。 付柠萌愣了一下,接过药膏,冰凉的触感让她火辣辣的皮肤感到一丝舒缓。“谢谢。” “不客气。”徐景迟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付柠萌握着那管药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红红的膝盖,心里涌起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心里对徐景迟的偏见算是彻底没了。 “哇,徐景迟还挺细心嘛。”罗嘉迦凑过来,挤眉弄眼。 “我也觉得,他人比较好。”付柠萌拧开药膏,清凉的薄荷味弥漫开来。 她依旧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爱,就像徐景迟早上也会帮别的同学拾起掉落的帽子一样。 自己涂药后,她把那管药膏递给罗嘉迦:“你要不要擦一点?” 罗嘉迦笑嘻嘻接过来:“你真好!” - 军训最后,会有合唱比赛,十六班选的曲目是《保卫黄河》。 文艺委员苏初夏自然成了总指挥,而徐景迟因为看起来可靠,被张桂北点名协助,负责音响和队形。 晚自习排练时,付柠萌站在队伍里,看向讲台上并肩而立的苏初夏和徐景迟。 苏初夏自信飞扬,徐景迟沉稳可靠,他们低声交流时,周围的同学都露出一种“看好戏”的暧昧笑容。 “苏初夏是不是喜欢徐景迟啊?”排练间隙,罗嘉迦八卦似的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付柠萌,一副吃瓜的表情。 “我不知道啊。”付柠萌摇摇头,她顺着罗嘉迦伸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而后看到苏初夏拿着一瓶水,自然地走向正在调试设备的徐景迟。 “徐景迟,喝点水吧,今天辛苦你了。” “谢谢,不用了。”徐景迟扬了扬自己手边的水瓶,客气地拒绝了。 苏初夏脸上的笑容未变,顺势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继续讨论着合唱的细节。 付柠萌默默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歌词本。 喜不喜欢好像也跟她无关啊。 最后一次排练效果很好,张老师心情颇佳,宣布提前下课。 人群欢呼着涌出教学楼,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糟了,没带伞!”罗嘉迦哀叹一声。 楼门口挤满了观望的学生。 付柠萌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徐景迟,他正和章序站在一起。 “跑回去吧,雨又不大!”章序说着就要往雨里冲。 “等一下。”徐景迟叫住他,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然后,在付柠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径直走到她面前,把伞塞进了她手里。 “给你们用吧。”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没多看付柠萌一眼,直接把伞塞到付柠萌的手里,而后拉上卫衣帽子,和章序勾肩搭背地冲进了雨幕中。 付柠萌彻底愣住了,呆呆地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书包里温度的伞。 “我的天。”罗嘉迦在一旁发出夸张的抽气声,用力晃着她的胳膊,“付柠萌,他为什么只把伞给我们?” 是啊,为什么? 付柠萌不知道。 但是她还不至于自信到觉得徐景迟这是喜欢她。 付柠萌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失控地狂跳起来。 雨丝带着凉意,打在周围的台阶上,却丝毫无法冷却她突然滚烫起来的脸颊和耳根。 她看着雨中那个已经跑远、变得有些模糊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 这种情绪,让她心慌,又带着一丝隐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 军训汇演当天,操场像个大蒸笼,但气氛倒是挺热闹。 付柠萌坐在十六班的队伍里,一边用手扇风,一边东张西望。 她试图在一班的人群里找到蒋闻舟,可惜距离太远,只看得到一片绿油油的军训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别找了,一班的人都在台上呢。你喜欢的蒋闻舟也在台上。”罗嘉迦捅了她一下,示意她看舞台——第一个上台的班级已经开始表演了。 “什么啊,小声点,万一被听见了。”付柠萌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罗嘉迦继续挤眉弄眼,示意现在理科一班大合唱,让她抬头看。 付柠萌一抬头就看到了蒋闻舟。 他依旧高高地站在台上,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付柠萌心里有点说不清的索然无味。 她真的喜欢蒋闻舟吗?应该是喜欢的吧。 毕竟学校里还有谁比蒋闻舟更好,或者是更值得让她喜欢吗? 应该也没有了。 - 轮到十六班上场时,大家都有点紧张。 付柠萌站在队伍中排,能清楚地看到侧前方负责音响的徐景迟。 他今天看起来格外认真,嘴唇微微抿着,盯着那台旧音响的样子,像是在完成什么重大任务。 音乐响起,苏初夏手臂一挥,全班齐声高唱《保卫黄河》。 付柠萌扯着嗓子跟着唱,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用力。 唱到一半,出状况了。 “滋啦——”一声刺耳的噪音后,伴奏音乐猛地断了! 台上瞬间安静下来,苏初夏举着指挥棒,脸唰一下就白了。 台下也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付柠萌心里一慌,完了,音响在这个时候出问题,感觉整个班都要丢大人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徐景迟猛地拍了两下音响,见没反应,立刻转身,面对全班,毫不犹豫地起了个头:“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大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跟着他清唱起来。 没有伴奏,所有人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用力,吼得惊天动地。 付柠萌一边卖力地吼着,一边忍不住看向徐景迟。他站在那里领唱,表情严肃。 奇怪,平时没觉得他有多起眼,这会儿看着,居然还挺靠谱的。 梁恩研说的不错,徐景迟长得挺帅的。 演出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十六班因祸得福,拿了个第二名。 全班都乐疯了,围着徐景迟七嘴八舌。 “徐景迟,可以啊!反应真快!” “吓死我了,多亏你了!” 徐景迟被围在中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 付柠萌和罗嘉迦随着人流往下走。 罗嘉迦还在激动:“刚才太险了!不过徐景迟确实挺镇定的哈。” “嗯。”付柠萌应了一声,心里却还在回想刚才台上那一幕。 徐景迟这个人还挺好的嘛! 晚上开完军训总结班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付柠萌正收拾书包,旁边传来徐景迟的声音:“付柠萌。” “啊?”她抬头。 “我的伞,”他看着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付柠萌一愣,这才猛地想起来,昨天他那把黑伞还在自己书包里躺着呢。 她顿时有点尴尬,赶紧翻出来递过去:“哦哦,给你,谢了啊。” 徐景迟接过伞,随口问了句:“你没淋着吧?” “没,好着呢。”付柠萌挥挥手,故作潇洒。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把伞塞进书包就走了。 付柠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反正,不讨厌就是了。 梁恩研在外面等她:“发什么呆呢?走啦,回去赶紧洗个澡,一身汗臭。” “谁臭了?你才臭呢!”付柠萌立刻反驳,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和梁恩研打闹着朝宿舍走去。 至于心里那点微妙的变化,她决定暂时不去管它。 高中生活才刚开始,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第6章 第 6 章 军训结束,高中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付柠萌打着哈欠走进教室时,徐景迟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低头预习着英语单词。 她拉开椅子,哐当一声把书包塞进桌肚,动静不小,徐景迟抬眼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徐景迟吓了一跳:“你半夜偷鸡摸狗了?” “干嘛?” 徐景迟伸出一只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方,提醒道:“黑眼圈。” “我可是三好学生,上学只带翻盖老人机,我半夜不睡觉是好好学习了,OK?”付柠萌坐回座位上,不禁又打了一个哈欠。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拼?”徐景迟也不知信没信,含笑看着她。 “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 “开学考啊。”付柠萌说:“只有两周复习时间,开学第三周就是开学考,你能不复习!小心考倒数?” “都坐在这个班这个位置上了,再退步也退步不到哪里去了吧?” “人要有进取之心啊,万一你就考到年级倒数前十了呢。”付柠萌语气认真。 这是她爸告诉她的——人呢,可以是个笨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天才的,但是即使是笨蛋,也要成为一个有进取心的笨蛋。 付柠萌一本正经地把付杨洋同志告诉她的这句话说给了徐景迟听。 明明是那么一句富有哲理的话,(虽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道理,但至少付柠萌同学是这样认为的),可这句话却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徐景迟的笑点,他突然趴在桌上,笑得双肩发抖。 付柠萌很不理解:“……笑点在哪里?” 徐景迟笑够了,抬起头来,对她说:“挺可爱的。” 付柠萌发现自己跟他无法交流。 - 第一节课是数学,张桂北老师讲课节奏飞快,粉笔在黑板上哒哒作响,公式和概念一个接一个砸过来。 付柠萌听得很认真,但感觉自己的脑子像生锈了一样,有点转不动。 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徐景迟,他倒是跟得上,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下关键点。 完了。 付柠萌内心哀叹。 努力的笨蛋依旧是笨蛋,翻身的咸鱼仍然是咸鱼,再努力也都听不懂,开学考怕是要跟倒数第一同学勇争倒一了。 事已至此—— 先吃点东西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课间十分钟,教室瞬间喧闹起来。 付柠萌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慢悠悠地剥开,清新的柑橘香气立刻在她周围弥漫开来。 她掰下一瓣塞进嘴里,甜丝丝的。 眼角余光看到徐景迟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她动作顿了一下,犹豫了两秒,她拿起剩下的半个橘子,递到他面前,语气尽量显得随意:“吃不吃?有点多,分你一半。” 徐景迟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下,看着那半个剥得不算太漂亮的橘子,还是接了过去:“谢谢。” “不客气。”付柠萌收回手。 徐景迟一口就把那半个橘子给吃掉了,从桌子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她,说,“回礼。” “这是什么巧克力?” 徐景迟只说了个牌子的名字,付柠萌压根没听过,她顶多听过德芙巧克力之类的。 “同桌你真好。”付柠萌真情实感地说。 “那是当然。”徐景迟也丝毫不谦虚。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历史。 历史老师是个很有激情的小老头,讲到关键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想找个同学互动。 付柠萌正听得入神,突然感觉老师的目光好像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一下,她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假装在书上找知识点。 但是小老头似乎就是认准了付柠萌,低头看点名册:“那就请付……” 啊啊啊啊,整个班就只有两三个同学姓付,别说付柠萌啊!就在她祈祷别被点名时,旁边传来椅子轻微的响动。 徐景迟举起了手。 “好,徐景迟同学,自告奋勇举手了,你来说说看。”历史老师放下点名册满意地点点头。 徐景迟站起来,清晰而有条理地回答了问题。 “很好,请坐。”历史老师赞许道。 付柠萌暗暗松了口气,偷偷看了徐景迟一眼,对他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感谢徐哥救我狗命。”她双手合十,语气虔诚。 徐景迟似乎又被她可爱到,嘴角一杨,有些傲娇又有些臭屁地说:“小事。” - 榕城一中每天周五需要上两节晚自习,才正是放两天周末假。 两节晚自习结束,张桂北老师站在讲台上说:“住校的同学回宿舍注意安全,走读的同学放学后尽快回家,尤其是女生,最好结伴而行。” 付柠萌家离学校不算远,步行二十分钟,但要穿过一段路灯昏暗的老城区。 她平时胆子不算小,但独自走夜路,心里还是会有点发毛。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大家如同出笼的鸟儿,迅速收拾好东西涌出教室。 付柠萌和罗嘉迦在校门口道别,看着同学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踏上了回家的路。 初秋的夜晚已有凉意,风吹过路边的香樟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走过灯火通明的主干道,拐进通往她家的那条小巷时,光线明显暗了下来,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的石板路。 付柠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耳朵也竖了起来,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付柠萌。”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猛地回头,心脏砰砰直跳,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诧异:“徐景迟?你怎么在这儿?你家也是这个方向?” “不在。” “那你……” 徐景迟双手插在校服兜里,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去前面我姑家拿点东西。” “哦。”付柠萌点点头,心里却有点疑惑,没听说他家亲戚住这附近啊。不过有个熟人同行,她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了大半。 两人并肩走在昏暗的巷子里,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喂,你刚才是不是吓一跳?”徐景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谁、谁吓一跳了,”付柠萌立刻否认, “是吗?”徐景迟拖长了语调,明显不信。 “当然是!”付柠萌为了证明自己不怕,故意找话题,“对了,开学考你复习得怎么样了?数学前三章你看完了吗?” “差不多吧。” “啧,‘差不多’是差多少?我看你上课挺认真的,笔记借我抄抄呗?”付柠萌几乎是祈求的语气。 “现在才想起来借笔记?你应该下午说的,我现在身上都没带。” “谁知道你放假不带书回家。” 徐景迟:“我假期从来不看书。” “你还挺骄傲。”付柠萌扯着书包带,语气认真地说,“你不好好学习,我学这么认真,虽然我们中考入学成绩差不多,但是呢,以后就不一定咯。” “‘不一定咯’是什么意思?”徐景迟学她的语气。 “就是以后我可能成绩会比你好很多的意思。”付柠萌读书天赋一般,但她总相信勤能补拙。 徐景迟瞥了她一眼,语气真诚笑着说:“好啊,期待你成绩进步,至于笔记,我周一早上给你。” “够意思!”付柠萌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副“好兄弟”的架势。 跟他并肩走,付柠萌才发现他好像挺高的:“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当然了,我还没停止成长好不好,我要准备长到全校最高。” “你想多了吧,你顶多再长十厘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原本略显阴森漫长的巷子,似乎也变得短了许多。 昏暗的光线下,彼此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斗嘴的声音却驱散了周遭的寂静和冰冷。 眼看再拐一个弯就到付柠萌家的小区门口了,她停下脚步:“你姑家到底在哪里,我都已经到家了。” 徐景迟也停下脚步,看了看不远处亮着灯的小区门卫室,“就在附近,你快回去吧。” “那你快去你姑家吧,拜拜!”付柠萌挥挥手,转身朝小区跑去。 徐景迟站在原地,看着她安全跑进小区大门,身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才缓缓转过身。他并没有走向所谓的“姑家”,而是沿着来时的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昏黄的路灯将他独自一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双手重新插回兜里,回想起刚才路上她强装镇定又忍不住话多的样子,嘴角无声地向上弯了弯。 这段需要绕行十五分钟的路,似乎走得挺值。 另一边,付柠萌蹦跶着回到家,心情莫名地好。付杨洋同志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付柠萌换着拖鞋,随口答道,“也没有什么事啊。” 付杨洋说:“一个人回来的?榕城一中也真是,非要上两节晚自习才肯放你们回家,下次我去接你放学。” 付柠萌笑着说:“我也觉得学校很变态,但我是跟同学回来的,其实我觉得晚上走路也没那么可怕嘛。” 她脑海里闪过徐景迟走在身侧的身影,以及那些没什么营养的斗嘴。 被他陪着一起回家好像确实不错。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顺路,粗线条的付柠萌同学暂时还没往深处想。 第7章 第 7 章 和同学一起回来的? 付杨洋同志瞬间捕捉到事情的不太对劲,问了一句:“同班同学?” “对啊。” “男生女生啊?” “男生。” 付杨洋拉响十级警报:“人家无缘无故送你回家干什么?” 付柠萌坐在客厅沙发上,随手剥了一个橘子:“没有特意送我回来啊,他去他姑家,和我顺路。” 付杨洋冷笑。 这可能吗,那小子一看就是看上他女儿了。 周一一早,付柠萌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冲进教室,发现徐景迟已经在了,正低头翻看着数学笔记。 “笔记。”付柠萌把手一伸,毫不客气。 徐景迟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笔记本递给她。付柠萌翻开一看,字迹工整清晰,重点还用红笔标了出来,比她想象中还要详细。 “哇,可以啊徐景迟,”她惊喜地拍了拍本子,“谢啦,考完请你喝饮料。” 徐景迟笑笑:“好啊。” 早读课,教室里不再是往常的朗朗书声,取而代之的是临时抱佛脚的嗡嗡低语。 付柠萌埋头猛啃徐景迟的笔记,感觉自己像块急需吸水的海绵。 还有最后一周复习时间,付杨洋对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跟她说,“不要考倒一就行,考倒一也没关系,你就算再笨也是爸妈的乖女儿。” 什么鬼! 她付柠萌怎么可能考倒一,这辈子都不可能倒一的好吗? 罗嘉迦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问:“这么努力,柠萌同学准备逆袭啊?” 付柠萌抬起头,斗志昂扬说:“下次考试,必须考到班级前三十。” 罗嘉迦欲言又止:“一个班也就四十个人。” 第三十名其实是倒数第十。 付柠萌做了一个wink说:“慢慢进步啦。” 而后她听到旁边的徐景迟在笑。 她发现徐景迟这个人非常怪,总是莫名其妙地笑笑笑。 罗嘉迦走了之后,她扭头对徐景迟说了一句:“跟你说个冷笑话。” 徐景迟似笑非笑:“你讲啊。” “有个人去医院打针,护士给他挂点滴,他就突然笑笑笑个不停,护士问他,你笑什么,你猜他怎么回答?” 徐景迟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上扬了:“他说什么?” “他很认真地对护士说‘我笑点滴哇’。” 话落,徐景迟笑喷了,又趴在桌子上笑,肩膀笑得一抖一抖。 付柠萌彻底沉默了。 “徐景迟,你的笑点真的很低。”她评价。 - 新的一周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付柠萌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了。 集合热身之后,体育老师宣布今天体能测试——女子一千米,女子八百米。 付柠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长跑,她的终极噩梦,光是听到这几个字,腿就开始发软。 男生先跑,而后女生跑。 付柠萌跟罗嘉迦凑在一起骂学校。 “好讨厌啊,八百米一点都不想跑。”付柠萌说:“我想装病。” “我也想。”罗嘉迦说。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鬼点子就起来了。 付柠萌说:“要不然我们说我们例假来了,跑不了?” 罗嘉迦说:“很假吧,我们班女生也有不想跑的,待会儿她们都用这个理由。” “那我没办法了。”付柠萌快哭了,“世界上所有的体育课能不能都取消。” 男生一千米已经结束,她一边骂一边厌厌地走上塑胶跑道。 哨声一响,她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第一圈还能勉强跟着大部队,到了第二圈,呼吸变得无比沉重,喉咙里弥漫着血腥味,两条腿像不是自己的,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她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人影,绝望感一点点蔓延。 就在她快要放弃,准备开始走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她旁边匀速跑过,是已经跑完的徐景迟。 他没有停下,而是跑在她外侧的跑道,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来:“喂,付柠萌,调整呼吸,别停,步子迈开,就最后一点了!” 他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可是对于现在已疲惫的付柠萌来说却有用。 付柠萌咬紧牙关,按他说的,努力调整混乱的呼吸,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向前冲。 终于踉踉跄跄地越过终点线,她立刻弯下腰,感觉天旋地转,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着。 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适时地递到了她眼前。 付柠萌抬头,汗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徐景迟站在旁边。 “慢点喝。”他说。 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感觉活过来一点。 “谢……谢了……”她喘着粗气说,想起他刚才的陪跑和鼓励,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还有……刚才,也谢谢。” 徐景迟只是“嗯”了一声,看了看她恢复些许血色的脸,“你要不要去校医院喝点葡萄糖?” “我没那么虚,缓缓就好了。” “我看你都快累死了。” “哪有那么严重啊……” 徐景迟笑了一下:“看起来的确还好,毕竟还能跟我斗嘴。” 付柠萌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 开学第三周,开学考终究还是来了。 因为只是普通开学考,所以并没有设置考场,大家只在原来的班级进行考试,这次考试只是简单摸底,并没有很正规。 第一门是语文,难度还行,随便写写还能够及格。 第二门就是数学。 卷子发下来,付柠萌粗略扫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好多题目看起来都似曾相识,但具体怎么做,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埋头苦算。 做到一道关于函数单调性的证明题时,她卡壳了。 思路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怎么都绕不出来。她急得手心冒汗,下意识用笔帽戳了戳自己的额头。 旁边的徐景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焦躁,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付柠萌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徐景迟似乎是无意识地、用极低的声音清了清嗓子,然后他的笔,在草稿纸的某个角落,轻轻划拉了两下。 付柠萌鬼使神差地瞟了一眼。 他草稿纸的边缘,似乎无意间写下了某个关键的公式变形,正好是她卡住的那一步。 她心里猛地一跳,来不及细想,赶紧顺着那个思路往下写,竟然真的解出来了。 虽说是因为徐景迟提示了她,但是好歹也是她自己解出来的耶。 交卷铃响,付柠萌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课间,她凑到徐景迟旁边,小声问:“喂,刚才谢谢你啊。” 徐景迟正在收拾文具,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谢我什么?” “就……那道题啊,”付柠萌指了指卷子,“你草稿纸上……” “哦,那个,”徐景迟打断她,语气平淡,“那不是你自己写出来的吗?” “……”付柠萌承认,徐景迟这句话很好地取悦到了她,她脸上露出一个很明媚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徐景迟,你人真好啊!” 徐景迟被她拍得身子歪了歪,笑了一下。 后面的几门考试,付柠萌依旧考得磕磕绊绊,但奇怪的是,心里却不像刚开始那么没底了。 她知道旁边坐着个“隐性学霸”,虽然表面冷淡,但关键时刻好像还挺靠得住。 全部考完,已是傍晚。 教室里哀鸿遍野。 “完了完了,数学最后一大题我根本没时间做!” “英语阅读理解也太难了吧!” “我感觉我暑假白复习了……” 付柠萌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徐景迟说:“我感觉我可能要霸占我们班的倒数前三了。” 徐景迟正在对数学答案,被付柠萌轻轻推了推,“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徐景迟看着她蔫头耷脑的样子,想了想:“一次考试而已。” “这算什么安慰。” 徐景迟合上答案册:“那下次考试之前,你如果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付柠萌开心了:“好啊不过真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那怎么入学成绩这么差。” 因为中考那天出现意外,他少考一科,本来会以为就此无缘榕城一中的,却没想到老天眷顾,他还是来了。 徐景迟没说原因,付柠萌先一步猜测:“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努力了。” 徐景迟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不一定呢。”付柠萌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蓦然发现他笑起来时,好像有些帅气得过分了。 - 考完试后,中午付柠萌和罗嘉迦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遇见过一次蒋闻舟。 远远看过去,他的确是一群男生中最亮眼的一个。 罗嘉迦说:“快看,你的心上人。” “什么鬼!”付柠萌被“心上人”三个字差点呛到。 虽然她对蒋闻舟有好感,但是直接放到明面上来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这不是怕你没看见他,提醒你一下吗。”罗嘉迦继续挤眉弄眼。 “我看到了。”付柠萌低头吃鸡腿。 “再看一眼。”罗嘉迦继续起哄。 付柠萌抬头,瞥了一眼过去,看到了蒋闻舟。 蒋闻舟身边的男生朋友好像也在起哄。 两个人四目相对,而后在下一秒移开目光。 奇怪,明明她喜欢蒋闻舟,为什么在对视的时候,第一次见蒋闻舟时,心里那种砰砰跳的感觉此时没了呢? 第8章 第 8 章 这天考完试,放学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付柠萌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正犹豫着是冲回去还是等雨停,一把熟悉的黑伞在她头顶撑开。 徐景迟举着伞,站在她旁边:“走吧。” “你又顺路?”付柠萌挑眉看他。 “嗯,”徐景迟面不改色,“今天去我舅家。” 喂喂喂,又是姑又是舅的,说谎话也不用心。 付柠萌想,她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了呢。 付柠萌心里偷笑,也没戳穿他。 两人并肩走入雨中。“徐景迟,你对答案了吗?数学选择题最后一题你选的什么?” “C。” “啊?我选的B!完了完了。” “那题是有点绕,做不出来也正常。。” “何止是绕,简直是变态!出题老师怎么想的……” 细雨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伞下的空间不大,付柠萌能清晰地闻到徐景迟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付柠萌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发现付杨洋同志撑伞出现在他们面前。 “爸,你真来接我了?” 付杨洋扫了一眼徐景迟,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不是怕你遇到危险么?” 徐景迟只当没看到付杨洋刚才的眼神,礼貌地笑着打招呼:“叔叔好。” “你好,”付杨洋敷衍了一句,看向付柠萌,“走吧回家了。” 付柠萌从徐景迟的伞下,挪到了付杨洋的伞下,回头朝着徐景迟挥手:“再见徐景迟,我跟我爸爸一起回家了。” “再见。”徐景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 直到付柠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回家。 付柠萌跟付杨洋说起在学校的事情,认识的朋友,刚考完的试,还有刚才那个送她回家的普通男同学。 付杨洋都仔细地听着,而后心里顿时明白了一些什么。 还好,还好听起来只是那个男生单相思,自己的女儿还没开窍。 他耐心地听着,末了补充一句:“在高中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成绩不是第一要紧,主要是不能早恋知道了吗?” “什么成绩不是第一要紧!”付柠萌差点跳起来:“成绩很重要的好嘛,而且……” 她想起蒋闻舟,不禁红了脸。 她只是对男生动心了,这个年纪对一两个男生春心萌动难道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么……很正常好吧。 她可没有想早恋的意思,她可是三好学生。 但是为什么付杨洋说起早恋的时候,她还会想到徐景迟呢? 付柠萌回到家,刚打开手机,企鹅图标亮了起来。 是梁恩研发过来的消息: 恩恩:怎么样,这次考试? 付柠萌:还行吧,感觉自己要包揽倒数前三的某一个位置了。 恩恩:没事没事,你把试题整理一下,周末我去你家找你跟你讲。 付柠萌:OK。 恩恩:对了,蒋闻舟你加到了没有,说上话了没? 付柠萌:你怎么回事,居然也这么八卦起来了! 恩恩:因为我今天放学的时候听到蒋闻舟和他朋友好像在议论你。 付柠萌:什么!他们说了我什么? 恩恩:蒋闻舟好像说你挺可爱的,其它的就听不太清楚了,因为我着急回家。 付柠萌的双腿晃啊晃,心里有点开心。无论喜不喜欢蒋闻舟,被一个公认的大帅哥夸可爱,都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吧。 付柠萌:哎呀,算他有眼光。我真准备加他□□呢! 付柠萌掏出手机和本子,添加了蒋闻舟的□□,两分钟后,蒋闻舟通过了。 蒋闻舟:? 付柠萌:Hello,我是高一十六班的付柠萌。 蒋闻舟:蒋闻舟。 - 徐景迟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刚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就是打开群聊,寻找付柠萌的□□号,点击添加之后,看到“榕城三大帅哥(3)”里有人在@他。 江与辰@Czx:哥们,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吗,天天往城南方向走。 章序: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你管人家。 江与辰@Czx:我怎么听说人家喜欢我们班的蒋闻舟呢,你行不行啊哥们。 徐景迟@江与辰:谣言你也信。 江与辰:放屁,开学第一周的时候,她闺蜜就找蒋闻舟问□□号了,说不定现在都聊上了。 徐景迟盯着屏幕。 心里突然没有了聊天的**,他退出来,想看看自己的好友申请被通过了没有。 退出去一看,好友申请已经通过了,他丢了个表情包过去。 Czx:晚上好。 对面没回,他点进她□□空间看了一眼。 加上□□好友的第一时间,大概都是会去看对方的空间。 徐景迟也不例外。 付柠萌是一个心思细腻心里小世界很丰富的一个小女孩,□□空间也发布了很多条动态。 基本上都是吐槽学校和分享自己最近的生活。 有时候她吃了什么好吃的了晚饭,也会发到动态上。 徐景迟一条一条看,有时候会笑出声。 就觉得她很有趣。 跟初遇她时候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样。 正当他看得欢快,稍微刷新一下网络,显示她最近更新了一条新动态,他第一时间点进去看了一眼。 而后看到。 萌萌檬:“加到帅哥了,哦耶哦耶。” 下面是她朋友的回复:蒋闻舟? 萌萌檬回复她:对啊! 她朋友又回复她:真是的,第一周就给你□□号了,现在才加上。 萌萌檬:我不能矜持一下嘛! 徐景迟盯着这条动态看了很久很久。 一动不动。 他甚至宁愿怀疑是自己眼花,退出去再看一遍,动态已经不见了。 分不清楚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她删除了,还是说她把他屏蔽了。 付柠萌的消息也发过来了。 萌萌檬:Hello,Whoareyou? 徐景迟:你猜。 萌萌檬:不说我睡觉了,谁要猜啊。 徐景迟:我是徐景迟。 萌萌檬:哦哦哦!是你啊哈哈哈,我怎么忘记加你了? 是啊是啊是啊,我不加你你就不会加我,说不定猴年马月也想不起来加我好友。 加蒋闻舟就那么积极。 徐景迟抿直唇,在对话框删删改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发了过去。 徐景迟:你刚才发的动态呢?删除了! 萌萌檬:啊啊啊!你不会告诉我你看到了吧? 徐景迟:看到了。 萌萌檬:你可别说出去,我刚加上你,差点忘记把你一起屏蔽了。 徐景迟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你真加上蒋闻舟了? 萌萌檬:你都知道你还问? 萌萌檬:你别说出去,说出去我杀了你。 徐景迟丢下手机,郁闷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许久,他又拿起手机想说什么,但是又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把手机摔在旁边,反反复复。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 开学考成绩在周末结束的周一公布,成绩被班长张贴在教室后边。 入学成绩班级第一的苏初夏,开学考成绩依旧保持良好,考了班级第二,年级上也进步了一截。 付柠萌同学,考了全班三十二名,倒数第八,也有进步。 最令人吃惊的,是徐景迟。 从倒数第四,越到了班级第一,总成绩年级第三。 比一班的蒋闻舟还要考得好。 包括付柠萌在内的同班同学都表示了震惊,准确来说是整个年级都震惊了。 徐景迟一下课就被张桂北喊去办公室,问他:“什么情况,不是老师不信任你,是你自己考的吗?” 张桂北就差没有直白地问他——你是不是这次考试作弊了? 徐景迟也没辩解,只说:“下次只会考得更好。” 张桂北一看他这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会作弊的人,于是大手一挥,让他回教室去了。 徐景迟刚回到教室,就被一堆人簇拥。 “你这个家伙,伪装学渣啊,成绩这么好,怎么来到这个班的?” “学神,请赐予我力量。” 付柠萌也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由衷地说,“不是徐景迟,你什么情况?深藏不露啊你!” 苏初夏远远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徐景迟,翘了翘嘴角,对身旁的同桌张茗说:“喂喂喂,徐景迟看起来可真帅啊。” 张茗:“少女怀春啊你。” “不给啊,他确实帅啊,性格好人好成绩好。”苏初夏说:“喜欢上他太容易了。” 身后的罗嘉迦听了,怂恿说:“喜欢就上啊,我也觉得他帅,以后长开了肯定更帅,早点拿下。” 苏初夏狡黠地笑了笑,又问:“但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喜欢付柠萌?” 罗嘉迦震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初夏这段时间一有空就往后看,觉得真是太有可能了。徐景迟虽然人好,但是他对付柠萌的上心程度,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罗嘉迦安慰说:“可能他们现在是同桌,所以关系比较熟悉吧,更何况付柠萌不是喜欢蒋闻舟么,你有机会,下学期重新分座位,你们都是全班第一第二,肯定会被分在一起坐的。” 苏初夏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那太好了。” 同桌表面上是个学渣,实际上是个顶级学神这种事情,付柠檬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付柠萌觉得她自己有点智性恋,就是当一个人成绩好的时候,她就会对他有多一层滤镜。 第9章 第 9 章 就像现在,付柠萌在得知徐景迟居然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三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帅了不少。 意识到自己居然觉得徐景迟帅? 她怂了怂肩,决定不要看徐景迟了。 但徐景迟却凑了过来:“付柠萌,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啊?”她没听懂。 “你说好的考完试请我喝奶茶。” “哦。”她记起来了,但是现在不想请客了:“你考这么好,我考这么差,你还好意思让我请你喝奶茶?” “那你也不能出尔反尔。” “唉,年级倒数请年级第三喝奶茶,真是没天理了。”付柠萌下巴放在桌子上,一脸郁闷。 但付柠萌还是非常守信地兑现了承诺,下课之后,两个人就去了校内的一家奶茶店。 “你们要吃点什么?”点餐员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徐景迟看着菜单,突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偏过头看向付柠萌,说出了奶茶的名字:“手打爆爆柠檬茶。” 付柠萌:“……”她怀疑徐景迟是故意的,“你对那姐姐说出,对我说干什么。” 徐景迟又笑了一下,付柠萌浑身刺挠,总觉得刚才他是不是在偷偷向她抛了个媚眼…… 付柠萌随便点了一杯珍珠奶茶。 她点餐后,低头掏出自己的钱包,手却被人拉了一下:“去那边等。” “还没付钱。” “我付了。” “真的假的。”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 ——那可太像了。 “说好我请你。” “年级第三请你。”奶茶做好了,徐景迟把她的那一杯递过来。 付柠萌瞥到他奶茶杯上面的标签——手打爆爆柠檬茶。 …… 有些不爽。 “为什么奶茶都要叫这种名字,手打柠檬就手打柠檬,还‘爆爆柠檬茶’,觉得自己很可爱嘛?”付柠萌又看了眼自己的标签,“还有珍珠就珍珠嘛,要叫‘啵啵茶’,听起来的确比珍珠奶茶高级一点,你那个茶的名字太难听了。” “哈哈哈。”徐景迟笑了两声。 “我很认真跟你说。” 徐景迟说:“我也很认真在笑啊。” 付柠萌不说话了,她咬着吸管,把喜欢狠狠咬扁。 奶茶店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走进来几个人,为首那个男生,付柠萌可认识了。 除了蒋闻舟还能是谁。 蒋闻舟走过来点了一杯咖啡,一偏头就看到了跟徐景迟坐在一起的付柠萌。 一群人同时对上视线。 付柠萌脸上笑容一收,难得正经了一些,主动朝蒋闻舟招招手:“Hello。” 蒋闻舟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取了奶茶出去,身后的几个男生又瞥了付柠萌一眼,追了出去。 付柠萌盯着他背影多看了两眼,一回头,发现徐景迟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早就走远了,还看。”他有些不爽地说。 “喂喂喂,蒋闻舟,喜欢你的那个女生,怎么和其它男生在一起喝奶茶?” “谁喜欢我了。”蒋闻舟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咖啡。 “刚才那个女孩啊,她都加你□□了。” 蒋闻舟面不改色:“你觉得她像是真的喜欢我的样子吗?” 一个人看见帅气漂亮的男孩子女孩子,或者是遇到了让自己开心的事情,都会动心。 人这一生可以对很多个人动心,但是喜欢却是不一样的,对于喜欢的人也许不会总是心跳加速,但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开心。 也许她都不知道怎么算喜欢一个人。 蒋闻舟想。 - 开学考结束没几天,十月底的秋季运动会就准备来了。 班长高凯站到了讲台上,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一下,说个事儿,下个月学校要开秋季运动会,现在开始报名。”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喧哗,有兴奋的,也有哀嚎的。 “项目很多,田径、跳高、跳远、铅球……大家根据自己的特长积极报名,为班级争光啊!”高凯说着,把一张大大的报名表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墙上。 下课铃一响,不少同学就围了过去。 付柠萌也凑热闹地挤进去看,罗嘉迦在旁边跃跃欲试:“我想报个跳远,你呢,柠萌?” 付柠萌看着那一长串项目名称,缩了缩脖子:“我?我体育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八百米都快要我命了,还是当啦啦队吧。” 高凯:“希望每个人都努力参加一个项目,为班级争光好吧?付柠萌,你天天在班级这么跳脱,你不打算参加一个?” 付柠萌:“我去参加比赛,到底是为班级争光,还是丢我们十六班的脸啊!” 高凯打趣她:“去试一试呗,参与第一,比赛第二。” 付柠萌:“nonono。” 其实高凯想要劝付柠萌报名,还是因为十六班太多男生了,张桂北还说过:“本来带十六班的应该是个女教师,奈何这个班的学生阳盛阴衰,男生的人数是女生人数两倍还多,爬女教师实在是管不了,才让我上场。” 所以大概是女生人数太少,有些项目甚至都报不完。 高凯一个个劝,他也不指望靠女生赢比赛分,毕竟人数就摆在这儿,能哄上场不让项目空着就行。 找来找去,他又找到了付柠萌。 “去吧,我萌姐,你参加个项目行吗,个人项目或者接力都可以啊。”高凯拿来比赛报名表。 “哎呀,那随便来一个吧,拿倒数第一可别怪我。”付柠萌其实很容易心软的,她正说着,目光扫到了“4x100米女子接力”那一栏。 不知怎么的,心里微微一动。接力赛,好像没那么可怕? 至少不用一个人跑完全程。 “接力好像可以试试?”她小声嘀咕。 “可以啊。”高凯拿着笔:“我把你名字写上去了。” 付柠萌:“我还没想好呢。” “来呗。”罗嘉迦立刻附和,“我们一起报女子接力吧,还有郑莹莹,她跑得快,再找一个就行!” 被罗嘉迦这么一鼓动,付柠萌也有点心动。 她回头,想找郑莹莹商量,目光却不经意对上了徐景迟的视线。他正和章序他们站在不远处讨论着男生项目,似乎刚好看过来。 付柠萌莫名觉得耳根有点热,赶紧转回头,拉着罗嘉迦:“走走走,找郑莹莹去。” 最终,付柠萌、罗嘉迦、郑莹莹,又拉上了另一个女生王薇,凑齐了女子4x100米接力的队伍。 付柠萌被安排跑第二棒。 报名表交上去后,李书航特意过来交代:“既然报了名,下午放学后有空就去操场练练交接棒,熟悉一下配合。”四个女生纷纷点头。 下午放学,付柠萌和罗嘉迦她们来到操场。 夕阳把跑道染成了金色,已经有不少学生在训练了。 她们找了个空地,开始练习交接棒的流程。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付柠萌和跑第三棒的郑莹莹总是配合不好,不是启动早了就是晚了,好几次接力棒都差点掉在地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付柠萌又一次没接稳,连忙道歉。 她运动天赋真是一点都没有啊。 “没关系,我们再试一次。”郑莹莹脾气很好。 练了半个多小时,进步甚微。 付柠萌有些沮丧,坐在跑道边上喝水。 “怎么了付柠萌同学?垂头丧气的。”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付柠萌抬头,看到徐景迟和章序抱着篮球站在旁边,看样子是刚打完球。 “接力练得不顺利呗,”付柠萌叹了口气,“我老是接不好棒。” 章序笑嘻嘻地说:“正常,多练练就好了。” 徐景迟没说话,目光在付柠萌和郑莹莹之间扫了扫,忽然开口:“你们启动的时机没把握好。第二棒回头看太耽误时间,要靠感觉和信任。” 付柠萌一愣:“感觉,怎么感觉?” 徐景迟把篮球扔给章序,走到跑道边,简单比划了一下:“第三棒启动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最好在第二棒跑到某个标记点的时候启动,利用助跑速度,在接力区完成交接。你们可以找个参照物。” 他说的条理清晰,付柠萌和郑莹莹对视一眼,都觉得有道理。 “那我们试试?”郑莹莹说。 按照徐景迟说的方法,她们以跑道边的一棵小树为标记点,重新开始练习。 几次尝试后,虽然还不够完美,但交接明显顺畅了许多。 “好像真的有用唉,徐景迟,你真厉害。”付柠萌惊喜地说。 徐景迟站在场边看着她,笑着鼓励说:“是你厉害。” 章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可以啊徐老师,指导得很专业嘛。” 徐景迟瞥了他一眼:“随便说说。”“得了吧你,” 章序促狭地笑,“刚才打球的时候谁心不在焉老往这边看来看?” 徐景迟没理他,拿起地上的书包:“走了。” 章序凑上去,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是~你~比~较~厉~害~” 徐景迟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滚啊。” 章序笑着跑开。 付柠萌看着他和章序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小郁闷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发现徐景迟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冷淡,但懂得不少,而且好像总是在她有点小麻烦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那么一下下。 有徐景迟这个同桌在身边的感觉,好像还真的挺好的。 第10章 第 10 章 运动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操场上训练的气氛也愈发浓厚。 付柠萌和接力队的成员们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抽时间练习交接棒。 按照徐景迟说的标记点方法,她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虽然付柠萌的速度依然不算快,但至少交接过程已经流畅了很多。 这天下午,她们正练得满头大汗,体育委员李书航带着记录本过来了。 “大家练得怎么样?”他看了看四个女生,“对了,运动会开幕式每个班需要出一个一分钟的展示,文艺委员正在征集创意,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跟苏初夏说。” 运动会开幕式? 付柠萌和罗嘉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趣,比起在跑道上拼命,这种展示听起来有趣多了。 练习结束后,她们回到教室,正好看到苏初夏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征集开幕式方案。 “我们可以跳个简单的舞?”有同学提议。 苏初夏不赞成:“太普通了,去年三班就是跳舞。” “那穿玩偶服?” “会不会太热了……” 大家议论纷纷,但都没什么特别出彩的想法。 付柠萌咬着笔帽,突然灵光一现,举起手:“我们能不能做一个简单的道具,比如那种可以翻面的牌子,拼出我们班的数字和口号?” 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简单、醒目、容易操作,而且不需要太多的舞蹈基础。 苏初夏看向付柠萌,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不错,那我们需要有人负责设计图案,还要有人制作道具。” “我可以帮忙画图。”付柠萌自告奋勇。她虽然成绩一般,但画画还不错。 “那我来负责组织大家制作吧。”苏初夏接话道。 于是,十六班的开幕式筹备分成了两条线:一部分人继续备战运动会项目,另一部分人则开始准备开幕式的道具制作。 接下来的几天,付柠萌忙得团团转。 下午要训练接力,晚上还要和宣传小组的同学们一起设计牌子的图案、计算尺寸、采购材料。 教室里经常看到她和几个同学围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徐景迟报名了男子跳远和4x400米接力。 他训练结束回教室拿东西时,常常看到付柠萌正埋头画东西,桌子上铺满了各种设计稿,脸上甚至不小心蹭到了颜料。 “还没弄完?”有一次他忍不住问。 付柠萌头也不抬,画笔不停:“快了快了,这个东西可难画了……” 徐景迟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没再打扰,默默地把自己的训练器材收拾好。 临走前,他顺手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放在她桌角。 付柠萌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舒了口气,这才发现桌上的水。 她愣了一下,拿起水瓶,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转头看向教室门口,徐景迟早就没影了。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 终于到了道具制作的周末。 十几个同学约好来到教室,苏初夏带来了卡纸和颜料,付柠萌把设计好的图纸分发给大家。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剪裁的、涂色的、组装的,忙得不亦乐乎。 付柠萌负责最难的部分——给最大的那块背景板上色。 她调好深蓝色颜料,小心翼翼地涂抹。 “这里,颜色可以再深一点。”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付柠萌转头,发现徐景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她身后看着。 好几个男生也在,被苏初夏抓来负责需要力气的裁剪工作。 “你怎么来了?”付柠萌有些意外。 “随便过来看看”徐景迟上看下看了好一会儿,夸赞道:“画得挺好看的啊。” 得到肯定,付柠萌心里有点小得意:“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徐景迟笑着挽起袖子:“需要帮忙吗?” “好啊,你帮我递颜料呗。” “恩。”徐景迟非常配合,付柠萌叫拿什么他就准时递颜料过去给她。 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 苏初夏走过来,看到他们并肩工作的样子,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扬起笑容:“徐景迟,谢谢你过来帮忙。” 徐景迟看她一眼:“这有什么,都是同班同学。” 不等苏初夏说话,徐景迟又转身看向付柠萌:“现在你还要什么颜色?” “绿色。”付柠萌没回头,在专心上色。 “好。”徐景迟笑着递过去。 苏初夏站在旁边,抬头看看窗外的天,又偏头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 十月中旬的天空很蓝,蝉鸣未歇。 阳光这么好的一个大晴天,她却感觉自己的心里酸酸的。 罗嘉迦鼓励她勇敢一点,她也想啊,但是徐景迟好像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能够看得出来,付柠萌不一定喜欢徐景迟,可是徐景迟却是喜欢她的。 徐景迟对付柠萌和其他人的态度都不一样,她能感受到。 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她的心里却刮起台风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 忙碌了一个下午,所有的道具终于制作完成。 当印有“16”字样和很多漂亮图案的巨大牌子立起来时,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 “太棒了!” “效果真好!” “辛苦大家了!” 付柠萌看着共同努力的成果,脸上洋溢着成就感,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帮忙收拾残局的徐景迟,他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她递过去一张纸巾:“给你。” “谢了啊。”徐景迟接过来,笑了一下,细碎的刘海下掩着飞扬跋扈的眼睛,背后是榕城蓝蓝的天,少年气十足。 - 运动会还没开始,就在运动会前几天,连绵的秋雨带着寒意笼罩了榕城,气温降了好几度。 “什么鬼啊,怎么突然下雨。” “运动会会不会因为雨天推迟啊,我不想呜呜呜。” “好烦,突然降温,我都没有新外套穿。” “好多人感冒了,医务室都是人。” “……” 突如其来的雨天,让很多人都倒下了,十分不幸的是,付柠萌也中招了。 前阵子训练和准备开幕式太过投入,加上这几天淋了点雨,她开始打喷嚏、流鼻涕,等到周三下午,脑袋已经变得昏昏沉沉,额头也有些发烫。 “我好像发烧了……”她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对罗嘉迦说。 “让你不注意,快请假去医务室看看。”罗嘉迦摸了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 从医务室回来,三十八度,温度不高不低,付柠萌吃了药,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 眼看晚自习就要开始,她只好撑着伞,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校门口打了个盒饭。。 雨下得不小,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她买了一份最普通的番茄鸡蛋盒饭,想着加点营养,又要了个煎蛋。 也许是头晕脚软,也许是路面太滑,就在她接过老板递来的加蛋盒饭,转身准备回学校时,脚下一个趔趄—— “啪嗒!” 饭盒脱手而出,重重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塑料盖子崩开,红色的番茄汁和黄色的炒蛋混着米饭,狼狈地洒了一地。 与此同时,一辆轿车快速驶过她身边的水洼,混着泥浆的脏水“哗”地溅了她一裤腿。 当一个人在倒霉的时候,就会发现,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付柠萌呆呆地看着地上狼藉的饭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冰冷、沾满泥点的裤腿,再想到自己还在发烧,委屈、难受、无助瞬间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就掉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呢?简直就是拖把星附身了。 她就那么傻站在雨里,也顾不上捡起饭盒,小声地抽噎着,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付柠萌?”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回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徐景迟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几步开外,正皱着眉看她。 他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和地上的狼藉,徐景迟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将自己的伞大部分撑到她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付柠萌觉得更丢脸了,想止住眼泪,却哭得更凶,还打了个哭嗝。 徐景迟看着她哭得鼻尖通红、狼狈不堪的样子,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没什么波澜的语调,说了一句:“别哭了。你哭的眼泪,比这雨还大。” 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点笨拙的调侃,但却让付柠萌汹涌的委屈停滞了一瞬。 她抬起泪眼瞪他,想反驳,却噎得说不出话。 徐景迟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像是叹了口气,伸手在校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递过来一样东西——是一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水果硬糖。 “喏。”他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 付柠萌拆开糖丢进嘴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说:“我太倒霉了,已经快要被气死了,我好不容易打的饭,也‘死’在三分钟前。” 徐景迟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她湿透的裤腿,安慰地语气:“你先回教室,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也不用……” “你等着我。”他不容置疑地打断她,把自己的伞塞到她手里,转身又走进了雨幕中,朝着小吃店的方向走去。 第11章 第 11 章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付柠萌握着他那把黑色的伞,站在原地。 冰冷的裤腿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发烧的头依然昏沉,可心情好了很多。 徐景迟很快就去而复返,走到付柠萌面前:“走吧,一起回学校。” 付柠萌回到教室,吃上了一顿饱饭,有鸡腿有鸡蛋,还有满满一大碗的饭,更关键的是还有一份热牛奶。 吃完了饭,她就想睡觉:“徐景迟,我睡一会儿,老师来了喊我。” “嗯,你睡。” 付柠萌说:“一定叫我啊。” “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付柠萌放心睡觉了。 晚自习,张桂北还真的来查堂,一眼就看到了趴桌睡觉的付柠萌,他走过去,想要叫醒她,就听到徐景迟说:“她发烧了老师。” “怎么发烧了?” “被雨淋了。” “……”张桂北想摇醒付柠萌的手一停:“发烧就回宿舍睡啊,怎么还来教室,叫醒她让她回宿舍休息。” 徐景迟说:“不用叫醒吧,她好不容易睡着。” 张桂北想了想:“那等她醒了,你让她直接回宿舍,就说是我说的。” “好。” 付柠萌身体是真不舒服,这么吵都还睡这么熟。 徐景迟转着手里的笔,一节课偷偷看她好几眼。 付柠萌睡了好久好久,终于自己醒过来了,抬头一看她居然从七点钟睡到了八点半。 付柠萌震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老师没来吗?” 徐景迟面不改色:“没来。” “那我运气真好。”付柠萌揉了揉眼睛。 徐景迟:“对啊。” “你其实可以直接回宿舍的,老张不会说什么,毕竟你是病号。” “我才不要,我还要学习呢。”付柠萌喝了口水,精神了一些,提笔写作业:“放心吧,下次考试我肯定有进步。” 徐景迟配合她说:“好好好。” 开幕式上,十六班的翻转牌创意获得了很高分,虽然排名在年级上并不是很高,但也足够了,付柠萌站在队伍里,看着自己参与设计的成果,成就感满满。 上午的比赛陆续开始。 徐景迟的男子跳远和一百米短跑决赛都安排在上午。 付柠萌本来是决定去给徐景迟加油的,但是梁恩研偷偷跑来告诉付柠萌,“蒋闻舟参加的男子跳高比赛开始了,你要不要来看?” 付柠萌站在跑道边,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一边是同桌,一边是她“喜欢”的男生。 最终,对蒋闻舟那份模糊的憧憬,以及梁恩研和其他女生的带动,她做出了选择。 她跟着人群,涌向了跳高场地。 跳高比赛真的是一个观赏性很好的比赛项目。 蒋闻舟的每一次起跳、过杆,都引来一片低呼,当他成功越过一个不错的高度时,付柠萌也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心里有种与有荣焉的微小喜悦,暂时就这么忘记了还在比赛的徐景迟。 直到跳高比赛结束,蒋闻舟拿到了第二名,付柠萌才和意犹未尽的梁恩研一起往回走。 路过终点线附近时,她听到广播里正在宣布男子一千五百米的成绩:“第一名,高一十六班,徐景迟。” 她一愣,循声望去,看到徐景迟刚冲过终点不久,正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起伏,汗水像雨一样从额发上滴落,脸色因为极度缺氧而有些发白。 几个男生围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背。 付柠萌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愧疚和钦佩。她挤过人群,跑到他面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真心实意地说:“徐景迟,你好厉害啊,第一名,恭喜你。” 徐景迟缓缓直起身,呼吸依旧急促。他抬起眼看向她,眼神不像刚经历激烈运动后的涣散,反而有点冷。 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甚至连平时那种云淡风轻都没有,只有一层显而易见的寒霜。 他没有回应她的祝贺,甚至连一个“嗯”都没有,只是深深地、带着某种复杂情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朝着休息区方向去了,留下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 付柠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愣在原地,她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她可是在第一时间就恭喜他了。 一股委屈和被无视的恼怒涌上心头。 她追了上去,在他身后喊道:“喂,徐景迟,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生气了,你现在还好吗?” 徐景迟脚步猛地顿住,却没有回头,背影僵硬。 沉默了几秒,他带着明显压抑情绪的声音传来,有些沙哑:“你说呢?” “你是不是觉得太累了?”付柠萌举起手里的水:“我有水你要不要。” “我要的不是水。”徐景迟丢下一句,又转身走了。 “那你要什么。” 徐景迟冷冷地说:“我什么都不要。” 付柠萌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声音也带上了火气,“我哪里惹到你了?” 徐景迟霍然转身,盯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或者带着些许调侃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清晰的怒意和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近乎赌气的、带着刺的语调,硬邦邦地甩下一句:“笨笨笨笨笨,笨死你算了。” 说完,他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付柠萌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笨”砸得晕头转向,又气又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堵得厉害。 她刚才已经追着他哄了这么久,她才不要再追上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她才不要。 付柠萌也生气了,转身就走。 下午,天气愈发闷热。 付柠萌因为上午的事情,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无名火,又热又烦躁,她坐在大本营的凳子上,拿着本子扇风,脸色不太好。 罗嘉迦看出来付柠萌情绪并不是特别地高涨,走过来问她:“你怎么了?” 付柠萌说:“心情不好。” “谁惹你了?” “还不是那个徐景迟。”付柠萌挥着手里的本子,只觉得扇过来的风更热了,全是被徐景迟给气的。 徐景迟这个家伙,莫名其妙地生气,生气就算了,还把火撒在她身上,谁欠他的一样。 一听到徐景迟,苏初夏凑过来,很好奇地问:“徐景迟怎么生气了?” “我上午看完蒋闻舟跳高,过去看他的时候,他刚跑完步,然后就生气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付柠萌咬牙切齿:“他很莫名其妙。” “啊,有病吧他?跑累了把气撒你身上。”罗嘉迦无条件站在付柠萌这边。 罗嘉迦纯粹是缺一根筋,没看出来徐景迟为什么生气,苏初夏却是听懂了,她垂下眸,掩下心里翻涌的酸涩情绪。 什么莫名其妙生气啊。 徐景迟就不是这种人。 苏初夏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徐景迟。 苏初夏小声对付柠萌说:“你去看蒋闻舟跳高了?” “对啊。” “但是那个时候徐景迟也在比赛啊,你没看他比赛,你去看蒋闻舟跳高了,他应该会难过吧。”苏初夏说:“毕竟你们是同桌,他过于也是希望你过去给他加油的。” 付柠萌心里的火气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是这样吗?他因为这个生气。” 苏初夏说:“不然呢,如果你比赛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希望你的好朋友在旁边给你加油?” 好有道理。 她怎么没有想过这个角度。 付柠萌“蹭”地站起来:“我现在去找徐景迟。” “恩……”苏初夏停顿了一会儿:“好啊。” 付柠萌转身跑了。 苏初夏回头看了一眼付柠萌跑远的身影,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看着远处正在比赛的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四周温柔地漫溢着一种孤独悲伤的气氛。 - 付柠萌都不知道徐景迟在哪里,找了一会儿没找到。 “真是的,到底跑哪里去了?”付柠萌找累了,随便找了个树荫休息。 这时,一根冒着凉气的绿豆冰棍突兀地递到了她眼前。 她抬头,看到徐景迟不知何时过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之前那种冰冷的怒意似乎消散了些,只是依旧绷着。 “给你的。”他语气还是有点硬。 付柠萌看着那根冰棍,又看看他,心里五味杂陈,她接过冰棍,小声说了句:“谢谢,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我路过,”徐景迟站在她旁边,双手插在兜里,本来面无表情地脸现在态度有些软化:“你找我干什么。” “我知道你上午生气的原因了,所以我想找你安慰一下你。” 徐景迟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会儿:“我没生气。” 付柠萌咬了一口冰棍,呛他:“对,你没生气,但是会对我吼,你这人不生气还会吼人,可怕得狠。” “你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付柠萌。” “哼,谁叫你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你也没问。” “哦哦,还需要我问你才说。”付柠萌踩着地上地小石子:“你以为我不需要面子的。” “这怎么说?” “你就说一句你想要我去给你加油会死?” “我怎么说,你万一不想来,你不是很想要去看那个蒋闻舟比赛吗。” 两人站在树下一人呛一句,又差点要打起来了。 夏天很长,远天很蓝,广播正好放着歌,是周杰伦的《开不了口》。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 你对我有多重要…” 第12章 第 12 章 运动会结束,又迎来了一次月考,成绩公布,付柠萌艰难地爬到了班级第二十八名,算是小小进步。 其实这个班向上爬还是挺容易的,毕竟一个班的年级倒数,大家都是那个分数,稍微努力一点就可以超越上一名。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身边好像刮起了一阵奇怪的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生之间开始悄悄流传起“减肥”、“变美”的话题。 苏初夏也开始晚饭只吃一个苹果,对着小镜子整理刘海的时间明显变长。 “苏初夏怎么也开始捯饬了?”付柠萌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问。 罗嘉迦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这就不懂了吧?女为悦己者容嘛。” 付柠萌:“她有喜欢的人了?”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那么明显,苏初夏她喜欢你的同桌徐景迟啊,很容易看出来好吧。” 付柠萌差点被面包屑噎了一下,她拿过水来喝了一口,结果又被水呛到了。 “没事吧你。”罗嘉迦伸出手,在付柠萌的背后拍了拍。 “我没事。” 罗嘉迦狐疑地看着她:“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是啊,徐景迟被谁喜欢,他又喜欢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哪有。”付柠萌反驳。 罗嘉迦笑嘻嘻地说:“你不会对你同桌有好感了吧?” “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一班的蒋闻舟啊。”付柠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徐景迟正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拿走桌子底下的球,又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看起来完全没有在意她说的话。 罗嘉迦信了:“那你不做点什么改变?蒋闻舟很抢手的,你不努力一点,万一他就喜欢上了别人。” “他喜欢上别人,那我就不喜欢他了。” “我靠,”罗嘉迦大受震撼:“你这是真的喜欢人家吗?” “那不然呢,他喜欢上别人我还喜欢她,我当小三啊。” 罗嘉迦笑喷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鼓励你认真做出一点改变啊。” 付柠萌眨眨眼,脑子冒出来蒋闻舟清瘦高挑的身影和干净的白衬衫。 对啊,他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生肯定很多吧? 自己是不是也该有点改变? 于是,付柠萌同学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认真减肥。 减肥计划实施得相当惨烈。 她开始严格效仿罗嘉迦,早餐只喝豆浆,午餐只吃素菜,晚餐直接省略,体育课跑圈比以前卖力得多。 几天下来,她明显感觉衣服宽松了些,但代价是上课经常头晕眼花,有次站起来回答问题差点没站稳。 “你没事吧?”徐景迟在她踉跄时下意识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付柠萌摆摆手,强撑着:“没事,就是起猛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景迟看着她又把餐盘里仅有的几根青菜拨来拨去,眉头微蹙,“你最近疯了吗,都不吃饭。” “吃饭,就代表着肥胖,肥胖就代表着丑。” 徐景迟说:“你不胖,也不丑。” “你就安慰我吧。” “不是安慰你,这是实话实说。” “你不觉得我胖,但是可能蒋闻舟会觉得我胖。” 徐景迟瞬间明白她为什么最近这么奇怪了,非要嚷嚷着减肥,原来是这么个原因,他冷笑一声:“你这么在乎他的看法干什么,他要是喜欢六十斤的女生,你还真减肥到六十斤啊。” “不会,我就会不喜欢他了,”付柠萌很认真地说:“他这不是有病吗?” 徐景迟一噎。 付柠萌又说:“但是他有可能喜欢九十斤的女生啊,我又正好可以减到九十斤。” 徐景迟不说话了转身打了两个鸡腿,自己吃了一个,付柠萌忍了又忍,没忍住,夹走另外一个鸡腿,边吃边骂:“徐景迟,你完了,你勾引我……” 徐景迟差点筷子没拿稳。 “勾引我吃鸡腿,我胖了我第一个杀了你。”付柠萌把后半句话补完了。 但徐景迟还是被呛个半死,咳了好一会儿。 减肥这事儿终究是没能够成功,徐景迟这家伙太多零食了,自从知道她要减肥,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样,他的桌子总是成堆成堆的零食。 零食就在眼前,还能忍住,这还是人吗? 于是她总是控制不住打劫徐景迟,他的零食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罗嘉迦震惊地看着越来越圆的付柠萌,一副觉得她背叛组织的表情:“付柠萌,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减肥吗?怎么越减肥脸越圆了。” “还不是徐景迟,”付柠萌控诉:“他的桌子里实在是太多好吃的了,实在没忍住就抢了一点过来吃。” 罗嘉迦哈哈笑了两声:“你直接抢他零食啊,他居然不打你?” “他敢。”付柠萌撸起袖子:“他要是打我我就打回去。” 苏初夏沉默地听着两个人谈话,什么话也没说。 - 时间不紧不慢地滑入深秋。关于蒋闻舟生日的消息,不知怎的在年级里小范围传开了。 这事儿,还是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梁恩研跟付柠萌说的。 “他的生日就在冬天,十二月中旬。” “哦~那快了耶。” 梁恩研吃着炒牛肉,瞥了一眼付柠萌:“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吧。”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还加个‘吧’?” “我就是觉得他好看,成绩好,看着顺眼,我也不知道,我都没跟他说过话,确定不了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那正好你可以借着生日这个机会跟它说上话哇,”梁恩研鼓励他:“去送个东西给他,创造交流机会,说不定你就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 付柠萌觉得有点道理:“送啥啊,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手环,游戏机……” “贵死了,买不起。” “呵。”梁恩研笑了一下:“这都舍不得,你还喜欢人家。” 付柠萌有理有据:“不是,还能这样说吗,这种东西我自己都舍不得给我自己买,我也很喜欢我自己啊,我就是单纯穷。” 梁恩研想了想:“那你就送比较便宜的东西,不如你直接写封告白信给人家吧。” “表白信?他拒绝我了怎么办,我会伤心的。” “那你就换个人喜欢啊,这种事上你最有经验了。” 付柠萌抗议:“你在说什么梁恩研,你把我说成一个花心大萝卜。” “难道不是吗,你喜欢谁都是三分钟热度。” 付柠萌无声控诉,哪有。 - 写告白信这种事,简直就是难倒了付柠萌。 她可是两节课都憋不出800字作文的人,之前压根没想过写什么告白信,也认为现在的她们还实在是太小了,写啥告白信啊? 但是觉得梁恩研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喜不喜欢蒋闻舟的她我不知道,或许接近一下对方就能够弄清楚自己的内心了。 于是她趴在桌子上,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去写好这封告白信。 她搜肠刮肚,把自己看过的言情小说桥段都想了一遍,撕了写,写了撕,废纸团扔了一桌肚。 怎么写都觉得别扭,要么太肉麻,要么太幼稚。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饿了一整天的付柠萌只觉得眼前发花,手心冒冷汗,书本上的字都在晃动。 她强撑着继续跟那封写得磕磕绊绊的信较劲,笔尖在纸上划拉,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 突然,一盒牛奶和一个小面包被轻轻放在她摊开的信纸旁边。 付柠萌抬头,看到徐景迟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刚从外面回来。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示意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吃。” 付柠萌愣了一下,饥饿感让她顾不上客气,低声道了谢,连忙拆开面包小口吃起来,又喝了几口牛奶,那股心慌手抖的感觉才慢慢压下去。 她一边吃,一边说:“感谢大哥再次投喂啊!” 并没有注意到徐景迟的目光落在了她那封只写了几行的告白信上。 信纸顶端,“蒋闻舟”三个字格外清晰。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同学们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声音。 付柠萌吃完了牛奶,转身打算丢垃圾,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着的、难以理解的情绪: “你眼光真差。” 好突然的一句话。 付柠萌咀嚼的动作顿住了,诧异地转头看他:“……我怎么了?” 徐景迟的视线从信纸上移开,看向她,眼神复杂,像是有点生气,又像是无奈,最终化为一句:“为了他,做到这份上,至于么?” 又是减肥又是写情书的,至于吗? 徐景迟也不知道他跟蒋闻舟比输在哪里,蒋闻舟顶多就是比他高了一点,其它哪里比他好。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闷闷不乐。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说起。 至于吗? 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好像就应该这样努力变得更好,对他好,更配得上他。 “我……我喜欢他,我愿意啊。” 她小声嘟囔,底气却不像刚才那么足了。 徐景迟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付柠萌莫名有些心慌。 他转回头,拿起笔,重新埋首于习题中,侧脸线条依旧紧绷。 付柠萌看着桌上吃到一半的面包和牛奶,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沉默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填饱了肚子,身体舒服了,但心里总感觉闷闷的。 她偷偷偏头打量徐景迟,心想,都怪这个家伙,突然出现。 她明明写情书写得好好的,都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把他的心情弄得一团糟。 付柠萌很轻地喊了一声:“徐景迟。” 往常他都会跟她开玩笑的,但是现在却没有,他甚至都没有搭理她。 “徐景迟?”付柠萌又喊了一声:“你怎么不理我。” “……”徐景迟依旧沉默,侧脸冷漠。 付柠萌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不理我。 她想问,你又干嘛突然生气了? 她还想问,为什么现在她的心情酸酸的。 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拿起笔继续写着没写完的情书。 她收回视线的下一秒,徐景迟终于看向她,只一眼又收回。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有风声。 第13章 第 13 章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榕城迅速降温,整个城市的人都穿上了外套。 这个秋天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付杨洋同志心疼女儿每天上下课十五分钟走路,于是给她买了辆自行车,方便付柠萌骑着自行车上学。 结果骑自行车上学的第三天,就出现了意外。因为路滑,自行车在一个拐弯处车轮打滑,连人带车摔在了路边。 就摔在距离学校几十米的地方。 付柠萌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点背透顶。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右手手掌和手肘火辣辣地疼,撑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在她身边刹住。 徐景迟单脚撑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迅速停好车,几步跨到她身边。 “摔哪儿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付柠萌疼得龇牙咧嘴,把擦破皮、渗着血丝的右手掌心摊给他看,声音带了点哭腔:“手,还有胳膊肘……” 徐景迟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肘,只是擦伤,没有伤到骨头。 他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好看:“怎么骑的车?” 语气里带着责备,但动作却放得很轻,扶着她慢慢站起来,又把她的自行车扶正。 “我都摔成这样了,你还怪我?”付柠萌觉得自己快要疼死了。 “我不是怪你。”徐景迟放轻了声音:“我是怪这路。” “哼,好吧,信你。” 那天,他推着自己的车,陪着她慢慢走回了学校。 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时,他也一直等在门外。 检查完之后,徐景迟有些慌张地问:“医生,她没事吧?” 校医说:“手和手掌的伤没事,擦点药就好了,就是这个腿啊,要静养两三天。” 徐景迟又问:“要养这么久?” “那不然呢,摔这么厉害。”校医哼哼两声:“够十六岁了吗,就骑自行车上学。” 付柠萌不敢说话,那的确是没有。 她问:“医生,有没有特效药,我晚上还得回家,一瘸一拐的怎么办。” “看小说看多了吧,这里是校医室,不是哆啦A梦的口袋,还特效药呢,碘伏给我拿着,回去上课吧。”校医开始给下一个人看病。 付柠萌一瘸一拐地走出校医室,“痛死了。” “能走吗?” “走路是没问题,就是疼了点。” “晚上我载你回家。” “真的假的?”付柠萌说:“你这次又是去你哪个亲戚家。” 徐景迟耳朵有点红,知道她可能看出来了:“不要送就算了。” “要要要啊!”付柠萌说:“你送我回家,我当你小弟行了吧。” 徐景迟抿唇。 ——谁、要、当、你、大、哥。 下午,班主任张桂北突然宣布了一件事:“因为我们现在这一批桌椅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我们学校决定在今年换新——” 话还没说完,讲台下面炸了。 “终于准备换新的桌椅了,我真的是受够了,这桌子上面还有很多年前学长学姐写的字。” “对啊,我刚来的时候还在想,榕城一中好歹是省重点学校,怎么会这么穷,用这么老的桌椅。” “感觉这桌椅比我年纪还大……” 张桂北说:“哪有这么老,顶多是用了五六年而已。” “啊……好抠啊榕城一中。” “贪污了吧校长。” 张桂北说:“这种玩笑不能说啊,大家都去对面明德楼搬桌椅哈,旧的搬下去,新的搬上来。” “要累死——” “快去抢,抢最好的那一套——” “都是新的,哪套不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大家还是飞快开始行动了起来。 付柠看着自己面前沉重的木质课桌,正在发愁怎么用受伤的手挪动,一个身影默不作声地走过来,直接抬起了桌子。 是徐景迟。 “我帮你。” 他言简意赅。 付柠萌愣了一下,赶紧抬起另一头。 “不用你,我自己来。”徐景迟直接把她的东西清理出来,二话不说扛下楼了。 罗嘉迦远远看到了,很轻地“哟”了一声,和张茗八卦:“有情况啊。” 张茗:“我也想有个同桌帮我搬桌椅。” 苏初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徐景迟在热切地帮忙,抿了抿唇,心底泛起一丝酸涩。 如果当初是她跟徐景迟同桌。 如果说是她先认识的徐景迟。 如果徐景迟也能对她这样好。 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会暗恋呢,暗恋一个这么好的男生,暗恋着一个喜欢着别人的男生。 就连靠近他是奢望。 这真的是太苦了。 - 而另外一件大事,就是下午搬完桌子之后,张桂北突然宣布说趁这次机会重新换位置,也是按成绩分。 就按上次的考试成绩进行分座位。 付柠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傻住了。 她一直以为是下学期才会进行重新调座位,不止她,估计班级里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原来有些人,并不是在指定时间才会分离。 人和人是突然就会被分开的。 在某一刻,毫无预兆,猝不及防。 他们自然没办法左右班主任或者是学校的安排,于是在这个下午,付柠萌和徐景迟结束了同桌关系。 付柠萌的新同桌是个叫李哲的男生,话不多,对比徐景迟来说,简直有点无聊,她想跟他主动搭话,他有些害羞,支支吾吾地,也不大理人。 徐景迟的新同桌是苏初夏,两个人成绩在班级上排第一第二,成了同桌也很正常。 付柠萌这个座位,能够看到徐景迟和苏初夏的后背,她看过去时,正好看到苏初夏很热络地跟徐景迟搭话,而她看不清徐景迟的神情。 只能看到徐景迟偏头和苏初夏说了两句什么,而后就没有交流了。 即使如此,付柠萌也觉得有些闷闷的,也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好像更疼了。 果然倒霉都是连在一起的,上午摔了一跤,下午就和徐景迟分开了。 原来和徐景迟结束同桌关系,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吗? 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确很难过。 下午是在一阵郁闷中度过的。 一整个下午,付柠萌都觉得不得劲。看着前排不远处那两个并排的背影,她遇到不会的话问题,连下课去找徐景迟问题的勇气都没了。 放学铃声一响,她抓起书包就想溜。 “付柠萌。”徐景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僵住,慢吞吞地回头。 他走过来,把一本物理笔记放在她桌上:“你的,落我这儿了。” 可能是他们同桌的时候,有些书本混在一起了。 “哦,谢谢。”付柠萌拿起笔记,声音闷闷的。 徐景迟没走,看着她旁边的李哲,又看看她:“你坐这儿,能看清黑板?” “看得清,我不近视,眼睛好得很。”付柠萌硬邦邦地回答,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心里想着,这是按成绩分的,她成绩这么差,也没得选。 “走吧,带你回家。” “你还记得这事呢?”她还以为他会忘记。 徐景迟说:“我又不是老年痴呆,一个下午把这事给忘记了。” 两个人并排走下去,到了自行车库。 “我去取车。”徐景迟丢下这么一句,不到两分钟,又回来了,手里推着他那辆黑色的自行车。 “你能自己上来吗。”他把车停在她面前,言简意赅。 付柠萌愣住了,看着他,又看看那辆看起来并不怎么适合载人的山地车:“你确定用这车载我。” “能载人啊,这不是有个后座吗?”徐景迟挑眉,指了指自己自行车后座。 “黑色的山地车,粉色的后座?不是原配吧,你什么时候改造的。” 这是徐景迟中午请假出去了一趟,找修车铺老板弄的,但他不想说。 这种事他也觉得没必要说。 他说:“是改造过的,快上来。” 付柠萌有些沉默。徐景迟说:“你不上车,准备自己蹦回去?” “我觉得有点危险。” “为什么?” 付柠萌有点怕:“我还没见过山地自行车载人。” 徐景迟然后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架,“哥技术好的很,快点快点。” “那你别带我摔了,我真的怕你把我摔残疾。”付柠萌她单脚跳过去,小心翼翼地侧坐在硬邦邦的后座架上,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怎么可能,坐稳了。”徐景迟提醒了一句,脚一蹬,车子就晃晃悠悠地启动了。 付柠萌低呼一声,身体因为惯性往后一仰,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 徐景迟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把车骑得更稳了些。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付柠萌坐在后座,看着他清瘦却挺直的背影,看着他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的校服外套,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那个,谢谢你啊。”她小声说。 “嗯。”前面传来他模糊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骑车技术怎么这么差,把自己摔成这样,回去你爸妈要心疼死了。” 要是平时,付柠萌肯定要怼回去,但现在,她只是撇了撇嘴,没吭声,抓着衣服的手悄悄收紧了一点。 路过一个减速带,车子颠了一下。付柠萌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一冲,额头轻轻撞在他的背上。 “还好我的鼻子是真的,不然就撞歪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发现脸有点发烫。 “抱歉,是刚才有个减速带。” 付柠萌又嫌弃说:“我坐着不太舒服,你这车就不是载人的车。” “你还嫌弃我,我这辆车就没载过人,除了你。” 付柠萌说:“那危险系数听起来更高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行吗,”徐景迟笃定地说:“摔死我也不会伤了你的。” 付柠萌勾了勾唇:“行吧行吧,不信你我也不会上车啊。” 她闻到了她身上很好闻的味道,像青柠又像茉莉。 一个男生,身上为什么比女孩子还要香。 付柠萌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徐景迟没回头,只是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抓紧点,别掉下去。” “哦。”付柠萌小声应着,犹豫了一下,双手慢慢地、试探性地,环住了他的腰。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但他没有推开她,她靠在他并不宽阔的背上,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一点阳光的气息。 “徐景迟。”她忽然叫他。 “又干嘛?” “你跟苏初夏坐一起,还习惯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口。 前面的人沉默了几秒,才说:“不知道,刚坐一天。” “哦。”付柠萌低下头,看着不断后退的地面,又问:“那你以后还会给我讲题吗?” “那你愿意来找我吗?” “你会给我讲题我就去找你。” 这次,徐景迟回答得很快,带着点理所当然:“我会给你讲,那你也要过来找我,我可是全班最厉害了,不来找我讲,想找谁讲,自己悟?” 付柠萌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心里的那点郁闷了一下午的阴霾,好像一下子被这句话吹散了。 “我才不自己悟呢,我又不傻。”她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憨。 徐景迟似乎轻笑了一声,很短,很快消散在风里。 快到付柠萌家小区门口时,徐景迟停了车,单脚支地。 付柠萌松开环住他腰的手,慢吞吞地跳下车。 “能自己走回去吗?”他问。 “应该可以吧,我只是摔伤了,又不是摔残废了。”付柠萌试着用受伤的脚轻轻点地,还是疼。 徐景迟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没说话,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是一盒五枚装的巧克力。 付柠萌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带有这个巧克力。” 上次徐景迟给她吃过,她真的觉得很好吃,去小卖部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同款巧克力。 “之前剩的。”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不太喜欢吃,给你了。” “谢谢。”她接过巧克力,声音很轻。 “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家吧。”徐景迟调转车头,脚一蹬,骑着车融入了傍晚的车流里。 付柠萌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朝着他扬手:“再见徐景迟,再见!” 徐景迟回头朝她笑了一下,也对她说:“再见。” 而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她的心情却莫名地好了起来。 她小心地把巧克力收好,然后单脚蹦着,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跳去。 傍晚的风温柔地吹着,带着桂花残留的香气。 付柠萌想,今天虽然摔了一跤,又换了座位,但是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倒霉嘛! 第14章 第 14 章 换了座位之后,付柠萌跟徐景迟之间交流变少了一些,但是关系并没有变得太过生疏。 十一月底,榕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悄然而至,同学们趴着窗户惊呼出声:“哇,下雪了耶。” “好漂亮的雪。” “想去堆雪人了哈哈哈。” 清晨的校园银装素裹,早读课变成了集体扫雪。 付柠萌戴着毛线手套,握着冰冷的铁锹,没一会儿就觉得手指冻得发僵,受伤的右手掌心更是被磨得隐隐作痛。 正当她对着手哈气时,她瞥见徐景迟手里带着一副厚厚的、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羊皮手套。 付柠萌走了过去,用小铲子的手柄抵住他的后背,说了一句:“打劫。” 徐景迟一回头,看到是她:“干嘛?” “有点冷,分我一只手套呗。”付柠萌伸手指了指他的手。 徐景迟低头看着自己受伤带着的他毛线手套,又看到她泛红的双手,想了想,直接把手套全摘下来,递了过去。 “我只要一只啊。”付柠萌没接。 “你都戴着吧,”他看着别处,语气随意,“你的手都冻成这样了,小心生冻疮。” 她接过手套戴上,温暖的绒毛瞬间包裹住她冰冷的双手,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里。 “谢谢徐景迟。”她小声说,在扫雪的喧闹,声音轻到根本听不见。 徐景迟没应声,只是埋头继续铲雪,耳根却悄悄红了一点。 扫雪结束后回教室接着上课,在一个课间,坐在付柠萌周围的几个女生,不知是谁先提起了偶像的话题,她们立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我超喜欢泰勒·斯威夫特,她的歌太有力量了。” “我还是更喜欢林俊杰,情歌王子。” 话题转到付柠萌这里,她正咬着笔帽构思作文,听到问话,眼睛一亮,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周杰伦,我最喜欢周杰伦,以后我一定要去听一场他的演唱会。”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大, 坐在前面隔了一排的徐景迟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但似乎微微侧了侧耳。 “哇,周杰伦的票超难抢的。”罗嘉迦表示赞同。 “是啊,而且他现在开演唱会好少,”另一个女生附和,“不过要是能去现场听《七里香》或者《晴天》,肯定超有感觉。” 付柠萌点了点头,她也觉得。 本来以为这只是几个普通同学的一场闲聊,但是付柠萌没想到徐景迟听进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放学铃声响起。付柠萌正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准备去图书馆复习。 徐景迟已经收拾好了,他喊了一声:“付柠萌。” “恩?”付柠萌偏头看了一眼。 而后便看到一个轻巧的、方方正正的东西被轻轻放在了她的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 付柠萌低头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个银色的、小巧的MP3,款式很新。 在智能手机还不那么普及的当时,这是个挺稀罕的玩意儿。 “这是……?”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徐景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他避开她疑惑的目光,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里面下载了一些周杰伦的歌。旧的,我用不上了,你拿去听吧。” 付柠萌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他故作镇定的侧脸,又低头看看那个精致的MP3,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他听见了,他听见了她那天课间说的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开心瞬间涌遍全身,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真的啊?你真不要了?” “不用了,我自己买了一个新的。” “可是这个看起来就很新了。” “反正给你用。” 付柠萌眼睛亮了亮:“你这也太好了吧!” 徐景迟“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快步走出了教室,背影看起来甚至有点仓促。 付柠萌看着他离开,这才低头,按下了MP3的播放键。 熟悉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正是那首《七里香》。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歌声清澈地响在耳边,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和复习的焦躁。 徐景迟送了一个mp3给她这件事情,付柠萌下课后就直接和梁恩研说了。 梁恩研说:“哎哟,你好像最近提徐景迟的概率很高,每次过来和我聊天的时候,不是徐景迟就是徐景迟。” “哪有?” “是真的啊,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虽然之前口口声声说你喜欢的是蒋闻舟,可是你却很少不向我八卦蒋闻舟,也不打听他,与其说你喜欢蒋闻舟,不如说你喜欢徐景迟。” 不去说你喜欢徐景迟。 付柠萌戴着mp3,抬头望着远天。 是吗,她居然喜欢的是徐景迟?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教学楼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付柠萌将耳机塞好,任由周杰伦的歌声包裹着自己。 中午趴桌午休的时候,李哲因为突如其来的换季天,感冒了请假了。 于是她旁边的桌子便空了出来。 这个午休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休息或看书。 付柠萌塞着耳机听歌,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右边的耳机被轻轻拿走了一只。 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徐景迟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正将那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 “听的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付柠萌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把MP3推到他面前屏幕给他看。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他没有再说话,两人就那样并肩趴在桌上,共享着一首MP3里流淌出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旋律。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两个人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听着同一首歌。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歌声在耳畔萦绕,付柠萌偷偷侧过头,看着徐景迟近在咫尺的侧脸,他闭着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是少有的平和。 一首歌结束,他睁开眼,取下耳机还给她,他留了一句“好好休息”,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因为分座位儿变淡,但是以后会变淡吗?付柠萌也不知道。 时间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只知道,她想要和徐景迟保持这样的关系,永远永远。 - 期末考来临之前,学校在初雪过后组织了一次小测试,小测试的成绩下来,付柠萌的数学依旧惨不忍睹。 她盯着卷子上鲜红的分数,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感觉这个冬天格外难熬。 晚自习前,她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却发现桌面上放着一杯奶茶,杯壁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摸上去是温热的。 旁边放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熟悉的、略带潦草的字迹:「数学不会可以问。别趴着了。」 没有署名。 付柠萌拿起那杯温热的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甜丝丝、暖融融的液体滑入喉咙,仿佛也驱散了一些心头的阴霾。 她转过头,看向前排那个背影,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她忍不住笑了笑,撕下一张便签,写下:「谢谢。奶茶很甜。」 趁他不注意,下课的时候飞快地贴在了他的英语书上。 小测试结束后的晚自习,徐景迟有时候会和李哲换座位,过来给她解题。 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好,有些题目不是别人讲了就能懂。 徐景迟已经很耐心讲了,付柠萌也依旧不会。 徐景迟有些抓狂:“还不会吗?” 付柠萌有些自卑了:“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明明跟苏初夏说了一遍就会了。”徐景迟怀疑是自己讲题方法出现了问题。 付柠萌本来还是想再尝试一下,但是听到徐景迟这么一说,起了逆反心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笨。” “我没这个意思。” “你刚才就是有。” “那我再说一遍……” “我不要听了。”付柠萌觉得自己心脏胀胀的,有点难受,她自暴自弃地说:“不要你教我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教不好?” “……讨厌你。”付柠萌憋出这几个字,趴桌不搭理他了。 “你干嘛了。”徐景迟问她。 付柠萌重复强调:“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不要你教了。” “你别这样,我重新梳理一下给你讲行了吧。” “我不要听。” 徐景迟不说话了,付柠萌也沉默。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格外诡异。 下一节课会有张桂北来查堂,于是徐景迟和李哲又把座位换了回去。 一整个晚上,两人都没时间说上话。 这天下晚自习,放学时又下起了小雪。 付柠萌和徐景迟恰好一起走出教学楼,也不知道是‘恰好’还是谁在等谁。 徐景迟先找她说话:“付柠萌,我手套。” “手套,还你。”付柠萌从书包里拿出那双手套。 徐景迟接过来,随意塞进书包。 “你为什么晚自习生气了,”徐景迟又主动说话:“我已经很认真在讲了。” 谁让你提苏初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他提了苏初夏就难受。 付柠萌说:“我现在不生气了。” 徐景迟递过来巧克力:“请你吃。” “徐景迟,”付柠萌接过来,看着他,剥了一颗巧克力放嘴里,很认真地说,“你真好。” 徐景迟脚步微顿,侧过头看她,昏黄的路灯和纷飞的雪花落在他肩头。 他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轻声问:“是吧。那……不讨厌我了?” 付柠萌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清晰:“嗯,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你明明说过。” “那只是气话,不算数的。”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徐景迟看着她的笑容,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喜欢吗”,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走吧,雪大了,我陪你走一趟回家。” 徐景迟说:“以后能不能不吵架了。” “我也没有想跟你吵架。” “那以后都不要生气了。” “是你先别对我生气了。” 两人并肩走进飘雪的夜色里,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靠近。 第15章 第 15 章 初雪过后,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在这个初雪天,班级组织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是去敬老院做义工。 出发那天,天气阴冷,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付柠萌负责陪一位耳朵不太好的老奶奶聊天,忙前忙后,鼻尖冻得通红。 徐景迟被分到清扫院落,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像个小太阳一样跑来跑去的身影。 休息间隙,付柠萌搓着手跺着脚取暖。徐景迟沉默地走过去,将自己脖子上还带着体温的灰色围巾解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动作有些僵硬,语气也硬邦邦的:“戴着,要风度不要温度说的就是你。” 围巾上残留着他的温度和干净清爽的气息,付柠萌愣了一下,嘴角翘了起来。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挤在公交车上。 付柠萌和几个女生兴奋地讨论着期末考结束后的寒假计划。 “我要睡到自然醒!” “我要把落下的剧都补完!” 付柠萌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旁边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的徐景迟小声说:“徐景迟,寒假一起出来写作业啊?有不会的还能问你!” 徐景迟说:“那你记得来找我。” “好!” 付柠萌有时候觉得自己身体是真不行,一换季铁定会生病。 结束义工工作回来后,她就觉得自己不太舒服了。教室里虽然开着空调,但进出教室的温差还是让付柠萌中了招。 她开始鼻塞、头晕,典型的感冒症状。 最要命的是,她从小就对吃药深恶痛绝,尤其是那种白色的药片,苦得她能把胆汁都吐出来。 每次生病都硬扛,实在扛不住了才被秦琴女士盯着吞药,过程堪比上刑。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付柠萌蔫蔫地趴在桌上,鼻子通红,连和罗嘉迦斗嘴的力气都没有。 下午自习课,她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看到徐景迟不知何时站在她桌旁,眉头微蹙。 他手里拿着她的水杯,已经拧开了盖子,另一只手里放着两片白色的感冒药。 付柠萌下意识地皱紧眉头,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不吃,苦。”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然后,徐景迟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诱哄的耐心:“生病吃了药才能好。” “我再扛一会儿。” 付柠萌基本上都是是在扛不住了才会吃药,现在还可以扛一会儿,于是她还是不肯抬头,像只耍赖的猫。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徐景迟又碰了碰她。 她抬起头,看到他依旧端着水杯和药片,但摊开的另一只手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两颗大白兔奶糖。 “先把药吃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放缓,“吃完就给糖。” “哄小孩呢?”付柠萌的嗓音有些沙哑。 徐景迟说:“我没哄小孩,我在哄你。” 付柠萌:“……” 鬼使神差地,付柠萌伸手,从他手心拿起那两片药,视死如归地放进嘴里,迅速喝了一大口水,梗着脖子硬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几乎在她咽下去的瞬间,一颗剥开了糖纸的奶糖就塞进了她嘴里。 清甜的糖味迅速冲散了药的苦涩,付柠萌含着糖,感觉那股恶心感被压了下去。 她抬眼看向徐景迟,他正把另一颗糖放回口袋,“我回去了,你再休息一会儿。” 他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付柠萌重新趴回桌上,嘴里是甜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暖洋洋的感觉。 她昏昏沉沉地想,徐景迟好像真的很会照顾人。 因为感冒药里有嗜睡成分,她很快又睡熟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 徐景迟坐在前排,做完一道题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的女孩此刻安静地趴在桌上,侧脸朝着他的方向。 因为发烧,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还是红红的,看上去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窗外的冬日光影柔和地笼罩着她,让他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轻轻弯起了嘴角。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醒来,教室里渐渐嘈杂。 付柠萌还沉浸在睡梦中,没有醒来的迹 徐景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他没有像叫别人那样直接拍桌子或者大声喊,而是微微俯身,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桌面,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付柠萌,醒醒了。” 她没动。 “付柠萌。”他又喊了一声。 付柠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一时有些怔忪。 “午休结束,待会儿要上课了。” “哦……谢谢。”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初夏午休睡醒,偏头看向自己隔壁的位置——徐景迟并不在。 她扭头看了眼,果然徐景迟又去找付柠萌了。 付柠萌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徐景迟就站在旁边,笑着跟她说着什么。 苏初夏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每天都在说什么,徐景迟好像对付柠萌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只要有机会就往后排跑。 到底说什么呢?她听不见。 苏初夏转身,收回视线,眨了眨眼,发现眼睛酸酸的。 - 时间很快来到十二月下旬。 期末考试即将到来了,而在考试来临之前,先到来的是蒋闻舟的生日。 付柠萌临时反悔,明明用了一整个晚自习才写出来的情书,突然不想送给蒋闻舟了,但是她却误打误撞地去了蒋闻舟的生日会。 其实是蒋闻舟在家开生日party,邀请了很多一班的同学去他家参加聚会,梁恩研也被邀请了。 毕竟梁恩研和蒋闻舟都是班委,关系不近不远,还可以。 梁恩研问付柠萌要不要一起去。 付柠萌拒绝:“算了吧。” “你不来?你不是喜欢蒋闻舟吗?” “呃……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了。”付柠萌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你果然三分钟热度,”梁恩研并不意外:“一起来吧,不喜欢也可以过来玩一玩。” “我都不认识你们一班的同学,怎么去玩。” “你认识我啊,过来免费蹭吃蹭喝不好吗,我其实和蒋闻舟也不是很熟,你陪我一起吧,不然我有点尴尬。”梁恩研说:“你懂的,刚开学才几个月,我跟新同学真不太熟。” “那你拒绝不去就行了呗。” 梁恩研说:“那怎么行?我们都是班委,以后还要一起参加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需要打好关系啦。” 两个人又扯了一会儿,最终付柠萌还是答应陪梁恩研一起去。 生日会当天,付柠萌全程跟着梁恩研,不停吃吃吃,或者是在角落里玩,偶尔跟几个人搭话,全程都没怎么跟这次生日的主角蒋闻舟搭话。 蒋闻舟自然也注意到付柠萌来了,也没说什么。 两人也就是在送礼物的时候说上了话。 毕竟是来生日会了,不送点礼物实在是过意不去,付柠萌直接送了一条围巾,是手工围巾,自然不是她自己做的,是她妈秦琴女士做的。 本来这条围巾是送给付杨洋同志,但是付杨洋觉得款式太年轻了,他戴着不好看,于是一直不戴。 好不容易放在家里的围巾,不戴有些可惜,于是付柠萌想了想,可以把它带来送给蒋闻舟。 毕竟是全新的,给谁戴不是戴呢? 当然了,除了这条围巾,付柠萌还买了其它的礼物,围巾充其量只是一个赠品,她还没有那么缺心眼。 只不过,当她把自己的好几样礼物拿出来的时候,她听到蒋闻舟的朋友们起哄: “哦哟,手工围巾啊。” “织围巾要准备很久吧。” “有心了哦。” 付柠萌说:“不是也织的,是别人织的。” 又是一阵笑:“蒋闻舟,她说不是她织的哈哈哈?” “那是谁织的,好难猜啊。” 蒋闻舟接过礼物,说了一声“谢谢”,而后扭头对朋友说:“行了你们。” 起哄声这才停下来。 送完围巾,付柠萌赶紧溜了。她也不好解释什么这围巾是我妈织的,送给我爸戴的。 这礼貌吗? 还有她明明买了这么多礼物,怎么就偏偏注意到那条围巾呢?明明也没有很好看。 她买礼物还花了两周生活费呢。 付柠萌有些郁闷,早知道就不答应梁恩研来这个破生日会了。 付柠萌是和梁恩研一起离开的。 梁恩研问她:“你居然也会织围巾了,真是闻所未闻啊。” “屁嘞,那都不是我织的。” “啊?可是那围巾一看就是手工做的,网上买的绝对不是这个质感。”而且也没有logo。 “是我妈织的,我爸不想戴。” “噗呲哈哈哈哈哈……付柠萌你……你就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男生……哈哈哈送二手围巾。” “什么二手围巾,都没戴过好吗?而且我也给他买了礼物,围巾就是附赠的,更何况……”付柠萌提了提面前的小石头:“更何况我都不喜欢他了。” “那你现在喜欢谁?”梁恩研问。 付柠萌莫名其妙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徐景迟。 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啊! 付柠萌摇了摇头,口是心非地说:“现在我没有喜欢的。” - 付柠萌参加了蒋闻舟生日会这件事,徐景迟还是通过一位共友知道的。 那位朋友叫程逍,是上一级的学长,跟徐景迟住同一个小区,而且他又是蒋闻舟的朋友,那天程逍也去参加了蒋闻舟的生日会。 程逍发布了一条动态,是九宫格。 那天参加蒋闻舟生日会的所有人的大合照照片,以及蒋闻舟收到的礼物一览图,最后是七张聚会的照片,其中有两三张都是程逍自恋的自拍照。 程逍:“来参加小学弟的生日会,唔……非常的happy。” 徐景迟对这种并不是很感兴趣,刚想划走,却直接愣住了。 因为他在这张大合照里,看到了付柠萌。 还在这堆照片里,看到了付柠萌送的礼物。 「蒋闻舟,生日快乐。 ——付柠萌。」 她的照片在角落,徐景迟放大,认了好久,才认出卡片上面的字,也认出了她的礼物。 ——一条浅蓝色的手工围巾,是在那张卡片下面,一看就是她送的。 徐景迟又记起来当初撞见她写告白信的那一天。 所以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做手工围巾给蒋闻舟了吧。 又或许更久之前开始做的。 徐景迟很想问付柠萌,是不是去了蒋闻舟的生日会,是不是亲手织了围巾给他,是不是现在还喜欢蒋闻舟。 可他不敢问。 毕竟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 第16章 第 16 章 蒋闻舟的生日只过了一天,江与辰和章序都发现了徐景迟的不对劲。 两个人开了一个小群聊天。 “徐景迟最近怎么了?感觉他特别不开心。” “你也发现他状态不对吧,他家能有什么事,父母恩爱有钱,他成绩还好。” “那影响他情绪的原因也就只能是——他失恋了?” 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才得出这么个结论。 徐景迟啊徐景迟,还没谈上呢,就已经失恋了。 两位兄弟为他惋惜。 徐景迟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作为他同桌的苏初夏也发现了:“你心情不好?” “没事。” “给你糖,要吗?吃了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儿?”苏初夏递过去几个梅子糖。 徐景迟推回来:“不用,谢谢。” “好。”苏初夏咬咬唇,收回了几个糖。 她连糖都送不出去。 付柠萌发现徐景迟的不对劲,已经是生日会后的第三天。 付柠萌和徐景迟的座位虽然不挨着了,但巧合的是,她只要稍稍侧过头,视线就能越过几排座位,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这三天,徐景迟都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 往常,他或多或少,都会找时间过来跟她说几句话的,也许只是路过几分钟,那也给了她一种,他们之间的关系暂时还没有疏远的信号。 可已经连续三天,徐景迟都没有找过她了。 所以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很想知道徐景迟到底怎么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不过好在十二月很快就过去了,紧接着就是元旦假期。 元旦假期碰上了这个冬天难得的一个晴朗周末。 付柠萌原本打算叫上梁恩研和罗嘉迦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场,顺便喊上徐景迟,就说是组个局一起出去玩,就可以借机问徐景迟最近怎么了。结果这两人一个家里有事,一个要补习,纷纷爽约。 正当她对着手机唉声叹气时,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来自徐景迟:元旦快乐。 收到徐景迟消息的时候,付柠萌整个人都是懵的。 付柠萌:明天才是元旦节吧,你记错了徐景迟。 徐景迟:我提前一天跟你说了。 付柠萌:哦,你也元旦节快乐「可爱」。 徐景迟隔了几分钟才发来新消息:明天有空吗? 付柠萌眼睛一亮,立刻回复:有啊,干嘛。 徐景迟:邀请你出来玩。 付柠萌一听,正中下怀:可以啊,你想去哪里玩? 徐景迟:游乐场。 付柠萌:你是不是听说我到处找别人去游乐场玩了。 徐景迟:你猜:) 付柠萌才不要猜。 付柠萌:其实我也想约你出去来着。 徐景迟:真的假的? 付柠萌:真的啊。 徐景迟:你打算约我出去干什么? 付柠萌:你猜:) 徐景迟:我猜不到。 付柠萌:见面跟你说。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在元旦假期的第一天出去玩了。 他们约好在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碰面,然后再一起去游乐场。 坐在前往游乐场的公交车上,付柠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情像灌了汽水一样咕嘟咕嘟冒着快乐的泡泡。 徐景迟坐在她旁边,戴着耳机,分了一只给她,里面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这是什么歌?听起来好耳熟。”付柠萌问。 “周杰伦的,”徐景迟说:“《开不了口》。” “歌名就叫这个吗?” “恩。” “好听。” 徐景迟看了看她,问出了心里面想了一页的那个问题:“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付柠萌:“你最近为什么不开心?我注意到你这种不开心的情绪已经持续了好多天了。” 徐景迟说:“我没有不开心啊。” “你有,”付柠萌说:“你如果不开心的话说出来好不好?这样的话才可以解决,虽然说我也不一定能够帮你解决,但是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的解决不了了。” ——可是这种事很难讲。 本来把付柠萌约出来,就是想要跟她说清楚的,但此时此刻至少他还没有勇气。 徐景迟说:“其实你能出来,我的心情就已经很好了。” 付柠萌扭头,仔细端详一下他的脸,发现不了任何端倪,也就信了。 终于到了游乐场,付柠萌第一个就冲向了最刺激的过山车。 徐景迟看着面前的过山车,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还是被她硬拉了上去。 “看起来有点可怕的样子。” “没想到徐景迟也会害怕这个,那这样吧,如果你觉得害怕的话,就抓着我的手,”付柠萌举起手:“萌姐保护你。” 徐景迟看向付柠萌:“你不怕这个?” “我没做过,也不知道具体怕不怕,但是我的胆子一直都很大。”付柠萌说。 徐景迟一听,便也就放心了,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待会儿我如果害怕的话你一定保护我啊。” “好。”付柠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过很快,付柠萌就会发现,自己绝对是笑早了。 当过山车爬升到最高点,即将俯冲而下时,强烈的失重感让付柠萌吓得紧紧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尖叫,手胡乱地在旁边抓,猛地攥住了一只温热的手。 是徐景迟的。 “不是不怕吗付柠萌?”徐景迟玩过这个,他最害怕这种失重感,但是因为身边有付柠萌,于是他只好强迫自己大胆一些。 “啊啊啊!”付柠萌尖叫:“我也没想过这……这么可怕啊!!!” “别害怕。”徐景迟其实自己都在发抖,可是却依旧反手将她的手握紧。 他握着他的手的力道很大,仿佛在传递某种力量给付柠萌。 在风声和尖叫声的呼啸中,他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可惜风太大,耳边都是嘈杂的尖叫声,付柠萌压根就听不清楚。 过山车从最高点迅速滑下去,终于滑到了比较平稳的地方,付柠萌这才缓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徐景迟没回答,那句话她果然没听见,不过也是他故意的,否则他也没有这个勇气。 他只是笑着说:“你刚才看起来是真的很害怕。” “我这个人最怕死了,刚才我感觉我快要死在上面了。” “不是还有我在?” 付柠萌:“有你在我也害怕呀。”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把他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企图从他的身上获取一些力量。 直到过山车缓缓停稳,她才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松开,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从过山车上下来,两人都有些腿软,相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结束过山车项目之后,他们都没有选择直接回去。 他们漫无目的地礼物在园区里闲逛,路过一个射击气球赢玩偶的摊位。 付柠萌一眼就看中了那个挂在最高处、毛茸茸的棕色大熊。 “哇,那个熊好可爱。”她扯着徐景迟的袖子,眼睛发亮,怂恿他:“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摊位前——是蒋闻舟,他似乎是和朋友一起来玩的,已经提前一步拿起枪准备试试。 蒋闻舟看到了付柠萌,愣了一下:“付柠萌?” 他喊她的名字。 “啊?”付柠萌回应了一声。实际上她跟蒋闻舟一点儿也不熟,面对面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在网上也是聊了一会儿天,就没有其他联系了。 顶多就是比陌生人的关系要稍微好一点点,至少还没有熟悉到会打招呼的程度。 蒋闻舟看向付柠萌,对她招了招手跟她说:“过来一下呗,我有话跟你说。” “你找我?”付柠萌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蒋闻舟找她能有什么事啊? 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话题聊吧。 蒋闻舟点点头说:“对,我找你。” “不可以直接说吗?” 蒋闻舟扯了一下嘴角说:“可能不可以。” “好吧。”虽然不知道蒋闻舟为什么会这么神神秘秘,但她还是走了过去。 蒋闻舟随手把枪递过去给身旁的朋友,指了指不远处:“我们单独说。” 付柠萌更懵了。 两个人远离人群,走到一棵树下。 徐景迟全程一言不发,目光死死盯着他们的身影。 “是有什么事吗?”付柠萌抬头看着他。 蒋闻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付柠萌,你那个围巾是怎么回事?” “啊,究竟怎么了啊?” “那个围巾……”蒋闻舟欲言又止:“里面好像夹了其它东西,你送给我之前,是跟什么东西混在一起了。” 付柠萌仔细想了想,没想明白。 “我不知道啊。” 蒋闻舟深呼吸一口气,脸都快憋红了:“为什么盒子里会有成人男性内裤。” “啊啊啊啊啊!!!!!”付柠萌发出一声尖锐爆鸣声:“什么鬼啊!!!!” 她一阵尖叫下,脸迅速爆红了。 蒋闻舟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所以我才问你围巾跟什么放在一起了。” “我就是直接从家里拿的,围巾放在袋子里,我看围巾还挺漂亮,觉得放在家也是浪费,但是你相信我,那个围巾绝对没人戴过,刚织完就放那里了,是全新的……” “我不在意这个啊,”蒋闻舟双手插兜,看着面前脸已经红成超级玛丽的女生,自己的脸也快红温了:“那围巾挺暖和的,而且其实那东西也没拆封,全新的,可能是不小心混进去了,有空我拿给你。” “你拿给我,没必要吧?” “那是牌子,全新的,你爸不要了?” “不是大哥,就算你还给我,那我怎么拿呀,救命了。”付柠萌捂住自己的脸:“早知道我就不拿那个破围巾了……主要是……啊天啊,我真不是变态。” “哈哈哈哈哈……”蒋闻舟难得地笑出声:“没事啊没事,我不至于会误会你是个变态。” “我现在有点想原地去世了。” “其实我也是。” 蒋闻舟的几个朋友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蒋闻舟到底在跟那个女生说什么啊,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他们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啊,到底在聊什么啊,跑这么远聊,还不能让人听见。” “不会是告白了吧?” “看起来非常有可能。” 徐景迟站在原地,抿直唇线。 他远远地看着不远处,跟蒋闻舟并排站在一起说话的付柠萌,心里又浮现出了一抹难以挥散的涩意。 付柠萌……她…… 好像和他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所以她到底是有多喜欢蒋闻舟? 第17章 第 17 章 那天蒋闻舟把付柠萌单独叫走是说了多长的时间呢? 谁都不知道,只不过对于徐景迟来说,那天格外漫长,每一份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付柠萌因为社死,整张脸都是红红的。 她和蒋闻舟分开,朝着徐景迟走过来时,没发现他打量着她的脸,上下扫射了一圈,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蒋闻朝着朋友走过去,他自然也看到付付柠萌身旁的徐景迟,只不过他不过只是稍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专注地开始瞄准。 然而,不知道是状态不好还是枪有问题,他连续开了好几枪,气球却一个都没破。 摊主老板笑着打圆场:“小伙子,手有点生啊。” 蒋闻舟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枪。 这时,徐景迟走上前,付了钱,从容地拿起了另一把枪。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与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判若两人。 砰!砰!砰! 几乎是弹无虚发,气球应声而破,干净利落。 周围渐渐聚拢了一些看客,发出小声的惊叹。 付柠萌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专注的背影,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她想起了梁恩研说的话: ——与其说你喜欢蒋闻舟,不如说你喜欢的是徐景迟。 在这个春心初萌发的年纪,也许都还没来得及清楚什么才能够叫做喜欢。 可此时蒋闻舟和徐景迟同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唯一注意力只落在了徐景迟一个人的身上。 她……也许喜欢的是徐景迟。 可是为什么是徐景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是第一眼看他不顺眼吗? 付柠萌讲不清楚。 只是觉得现在举着枪射气球的徐景迟非常帅。 徐景迟的最后一枪,精准地打中了挂着小熊的那根细绳。 “哇——”在付柠萌的惊呼声中,那只毛茸茸的大熊掉了下来。 蒋闻舟的朋友们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眼神在交流: ——“不是说这个女孩子喜欢他们班的蒋闻舟吗?可是这个情况你看是吗!” 蒋闻舟耸耸肩,摊手,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 摊主老板笑着把熊抱过来,递给徐景迟:“小伙子,厉害啊!给你小女朋友赢的?” 徐景迟没承认也没否认,耳根微红,接过那个几乎有付柠萌半个人高的大熊,转身,塞进了她怀里。 “给你了。”他说。 付柠萌被巨大的熊玩偶撞得往后踉跄了一步,赶紧抱住。 熊软乎乎的,带着阳光和一点□□的味道。 她把脸埋在熊柔软的绒毛里,感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好软的小熊……” 徐景迟看着她几乎被熊完全挡住的小小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一旁的蒋闻舟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最终对徐景迟说了句“厉害”,便和同伴默默离开了。 回去的公交车上,付柠萌心满意足地抱着那只巨大的熊,引来不少乘客善意的目光。 自从她被蒋闻舟单独叫走说话回来之后,她的脸都还是红红的,一直持续到现在,是一种非常不正常的红。 徐景迟偏头看她:“你没事吧?” “我怎么了,没事啊?” 徐景迟深吸一口气:“可是你的脸,非常红。” 付柠萌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红得发烫:“唔……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徐景迟都不好拆穿她,现在是冬天,车窗外呼呼冷风吹,怎么可能是天气太热。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因为蒋闻舟,所以害羞成这样。 沉默了有两三分钟之久,徐景迟鼓起勇气问她:“蒋闻舟……他把你喊走说什么了?” 一听到徐景迟打听这事儿,付柠萌又想起围巾乌龙事件,这事儿怎么能说呢? 本来就够离谱了,难不成还要说给徐景迟听,会被他笑死的吧……更何况也很羞耻……一切都是从那条该死的蓝色围巾说起的。 总之付柠萌也是要面子的,她含糊的说:“说什么了,也没有吧?” “你们说了非常久,还笑得很开心。”徐景迟很认真地看着她:“至少半个小时。” “明明才十分钟左右。” “那你不能告诉我?我们可是……”徐景迟迟疑了一会儿,吐出几个字:“前同桌。” “可是这真的不能讲啊。”付柠萌一想起那件事,就想直接换个星球生活了,她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大熊里:“太私密了这个话题。” 这个世界上有蒋闻舟一个人知道都已经很让她觉得难堪了。 “你能跟蒋闻舟说不能跟我说。” “哎呀,这不一样嘛……”付柠萌不会解释:“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呢?我也想跟你说,但不合适……” 徐景迟看向她的目光非常复杂,他张了张唇,什么都不说了。 很私密,不一样,不合适。 他都已经问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要继续问下去的必要呢? 徐景迟点了点头:“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有点累了。”付柠萌大大咧咧的,没注意到徐景迟此时的情绪,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了。 她累得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徐景迟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抱着熊的满足侧脸,比熊更像一只慵懒的猫。 他悄悄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更安稳些。 付柠萌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窗外,冬日的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公交车晃晃悠悠。 徐景迟偏头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有些控制不住地泛酸。 付柠萌啊付柠萌,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呢? 付柠萌整个人是红成小龙虾,抱着大熊回家的。 付杨洋和秦琴对视一眼,心道不妙啊,这姑娘不是说跟朋友们一起去游乐场玩的吗?怎么回来的时候是这么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付杨洋:“是不是谈恋爱了?” 秦琴:“这我怎么知道?看起来是有点像。” 付杨洋:“我就说吧,我的直觉一直很强,之前就有个同班男同学天天送柠萌回家。” 付柠萌把大熊放在床上,红着脸打开手机,找到梁恩研的□□号。 付柠萌:梁恩研啊梁恩研,我今天很开心,我和徐景迟一起出去玩了。 梁恩研:我早就知道了。 付柠萌:我感觉你说的没错,我好像是喜欢徐景迟的。 梁恩研:这次不会是三分钟热度了吧? 付柠萌:这次不一样。 付柠萌合上手机,躺在床上,幸福地滚来滚去,抱着大熊傻乐,心想——这次不一样,是真的不一样。 她好像是真喜欢徐景迟。 - 第二天去学校,天气仍然有些冷,付柠萌多戴了一条围巾去学校,刚走进教室坐下,她就瞥见前排苏初夏在和徐景迟说话,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们已经同桌一段时间了,关系应该也越来越近了吧。 徐景迟会不会也会送东西给苏初夏,会关心苏初夏,就像是当初对她好一样对苏初夏好? 付柠萌并不是对苏初夏这个人有什么意见,但是她就是有些不太开心。 之前她说喜欢别人,别人只要对其他人好,她就不喜欢对方了。 可是这在徐景迟身上却没有什么效果。 徐景迟对别人好,她依然会喜欢他,而且心里也会很难受,非常非常地难受。 付柠萌心情瞬间变得沉甸甸的。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 期末考即将来临了,班级里的学习气氛愈发紧张了起来。 为了给大家放松心情,张桂北决定在一个周五的下午,用多媒体设备给全班放了一部轻松的青春电影——正巧是关于暗恋成真的故事。 窗帘被拉上,教室陷入舒适的昏暗,只有屏幕的光影在不停地变幻。 一整场电影播放下来,付柠萌边看电影,边偷看徐景迟的背影。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他了,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了。 电影里的情节细腻动人,将少年少女那些欲言又止的心事刻画得淋漓尽致。 看到女主角偷偷为男主角做尽小事却不被察觉时,付柠萌心里莫名有些共鸣,下意识地又瞥了徐景迟一眼。 电影播放到一半,窗外走过一个小学妹,轻轻打开窗,对着靠窗坐的付柠萌,递给她一盒包装精致的小礼物,小声说:“同学,能帮我把这个给你们班徐景迟吗?谢谢啦!” 付柠萌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小礼物,心里掠过一丝不舒服。 但她还是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接过礼物,也猫着腰,走到前排递给了徐景迟。 “喂,徐景迟。”她压低声音,把礼物递过去,“小学妹给你的。” 付柠萌的语气有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泛酸。 徐景迟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到那盒巧克力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她,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沉郁。 他没有立刻去接,反而低声问:“小学妹?你帮她送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怪,不像高兴,反而有点像不高兴? “啊?嗯。”付柠萌点点头:“顺手嘛。” 徐景迟沉默地盯了她两秒,那眼神让付柠萌心里有点发毛。 他终于伸手接过了巧克力,却看也没看,随手就塞进了桌肚里,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然后他便转回头,继续盯着屏幕,不再看她,只留下一个紧绷的侧脸轮廓。 付柠萌被他这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帮人送东西怎么还送出错了? 她有点委屈地想。 电影接近尾声,屏幕上的男女主角历经波折,终于互表心意,在樱花树下紧紧相拥。 温馨感人的背景音乐响起,教室里隐约能听到几个女生感动的小声抽气。 在一片浪漫的氛围里,付柠萌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电影上了。 她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就是徐景迟。 徐景迟绝对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喜欢上了。 真的好奇怪,明明之前她喜欢上其他人的时候,都是有勇气直接跟对方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可是现在面对对方是徐景迟之后,她反而就已经没有了一点的勇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付柠萌实在是弄不懂。 难道真正的喜欢都是这样的吗?只敢藏在心里,却不敢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付柠萌伸手,戳了戳现在座位在她附近的罗嘉迦,趁着片尾曲响起,周围有些嘈杂,用气声,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和期待,小声问他:“你说暗恋都会成真吗?” 罗嘉迦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你想问的是你暗恋蒋闻舟这件事情啊?” 不是蒋闻舟啊,现在她喜欢的人是徐景迟唉。 但付柠萌却不敢说自己现在喜欢徐景迟,她害怕罗嘉迦这个“大嘴巴”会在第二天把她喜欢徐景迟这件事情给说出去。 到时候传到徐景迟的耳朵里,她就彻底社死了。 她都不知道徐景迟会不会喜欢她…… 罗嘉迦说:“按我看了这么多暗恋小说和暗恋电影的经验,我觉得还是要勇敢一点,大声说出来,才不会遗憾,如果一直把想法憋在心里,那肯定会错过的。” “万一他知道了却不喜欢我呢?” 罗嘉迦说:“蒋闻舟不是知道你喜欢他了吗,他拒绝你了?” “不是他!我就是单纯跟你讨论‘暗恋成真’这个话题啦,你不需要代入谁谁谁。” 罗嘉迦还是说:“我还是觉得要勇敢一些,大不了就丢脸咯,我也是这样跟苏初夏说的,鼓励她勇敢追求一些。” 前几天,苏初夏也问过和现在的付柠萌一样的问题。 当时的罗嘉迦告诉苏初夏: ——究竟是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更重要,还是说面前这个人更重要呢?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的话,那就勇敢一些吧,不要让自己的青春留遗憾。 付柠萌听懂了。 “谢谢罗嘉迦。”她笑了笑。 罗嘉迦做了一个wink的表情,揶揄地问:“你是不是准备热烈追求蒋闻舟啦?” “哎呀你……”付柠萌想说她怎么一直在提蒋闻舟,这误会也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她还想解释,她现在早就已经不喜欢蒋闻舟了呀。 只不过都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听到罗嘉迦一脸震惊的说——“徐景迟,你怎么从教室外面进来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付柠萌一回头,看到了徐景迟,她想叫他,他却先一步把装满热水的杯子放在她的桌子上。 “热水。”他留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付柠萌捧着热水,嘴角轻轻地上扬了一些。 徐景迟,他真的好好。 第18章 第 18 章 看完电影之后便放假了,今天已经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回家的周五晚上。 付柠萌推着自行车走出校园,徐景迟依旧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徐景迟送她回家已经不用找任何的借口,付柠萌已经心知肚明他就是刻意守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的。 付柠萌深受刚才看电影的时候罗嘉迦的鼓舞,决定自己是不是也要勇敢一些。 但是她始终做不到直白地跟徐景迟说她喜欢他,于是只能旁敲侧击。 “徐景迟,今天晚上那个电影你觉得好看吗?” “还行吧,没怎么看。” 付柠萌说:“哎呀,就是讲的女主暗恋成真嘛。” 徐景迟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你觉得我好不好?” “好。” “那你觉得如果我跟其他人告白的话,会成功吗?” 徐景迟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具体表情。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低声回答,声音有些干涩:“不知道。” 她不甘心地追问,带着点执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徐景迟深深地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迷雾。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宠溺,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付柠萌,你还小,能不能脑子里不要总是想这种东西。”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 “我的意思就是,现在你才高一,不要想着早恋,现在你想的就是应该好好学习。” 付柠萌有些不爽,她扯着书包带,还想说什么,付杨洋同志又半路“杀”出来了。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只好在此结束。 付柠萌因为心情不好,这次连“再见”两个字都没有说,直接就跟着付杨洋离开了。 而徐景迟依旧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付柠萌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这才彻底离开。 - 期末考前一天的下午,张桂北老师发下来文理分科表:“同学们,高一下学期就要进行文理分科了,大家记得填好分科志愿表,在期末考结束之后交给我。” 文理分科,代表着下学期他们这个班的人,彻底被打散,一些人会分离。 付柠萌的理科成绩平平,尤其是物理,始终是她难以逾越的大山。 而她的历史和语文却颇有灵性,作文常常被老师当成范文朗读。 选择文科,对她而言似乎是更明智、更顺理成章的路。 可当她拿到分科意向表时,笔尖却悬在“文科”那个选项上,久久无法落下。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教室另一角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徐景迟肯定是会选择理科的,他的成绩那么好,选择理科才会得到更好的发展,而且他的数理化优势明显,以后考到国内顶尖的理工科院校简直就是轻轻松松。 他选择理科,这是毫无疑问的选择。 一股酸涩的无力感漫上付柠萌的心头。文理分科,像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即将把他们划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才刚喜欢上徐景迟,可是他们却要彻底分开了。 罗嘉迦回头问她:“你学文学理?” 付柠萌说:“我学文啊,如果学理科,以后连大专都考不上。” 罗嘉迦笑出声:“我也是学文,我觉得理科就不是人学的,虽然文科也很难。” 付柠萌有些不开心,很小声地说:“其实吧,我还是想学理的……只是……” 只是她的实力实在是匹配不上她的野心。 不知道是不是付柠萌的错觉,最近苏初夏对徐景迟的追求,则愈发大胆和热烈。 她会在课间拿着难题去问他,会在他打球后自然地递上毛巾和水,会在他值日时主动帮忙擦黑板。 全班同学几乎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偶尔起哄,苏初夏也只是红着脸笑笑,并不否认。 付柠萌将自己缩在角落,像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她看着苏初夏如此大胆接近徐景迟时那明媚的笑容,她的心里那片刚刚下过雨的荒地,仿佛又经历了一场霜冻。 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苏初夏虽然在年级上的成绩并没有那么好,但是她却有学理的勇气,以后文理分科,文科理科都不在同一栋楼,她拿什么接近徐景迟呢? 之前他们是同桌关系,现在他们是同学关系,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交流,也可以借着这些关系,能够理所应当地跟对方之间存在一些交集。 可是以后就不一样了。 以后她不知道自己能拿什么理由去接近徐景迟。 付柠萌甚至在这一刻有了一种想要学理的冲动,但是还是被压了下去。 就算再怎么喜欢徐景迟,她也绝对不可能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于是付柠萌把那张勾选了“文”的报名表交了上去。 报名表交上去的那一刻,付柠萌觉得自己的心都彻底空了一块。 本以为这次交完文理分科班就可以走了,但实在没想到,张桂北说:“等一下,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吗老师?” 午后的办公室,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梧桐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付柠萌站在班主任张桂北的办公桌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心里七上八下。 她回想起最近自己在学校的表现,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吧,张桂北老师应该不是批评她…… 付柠萌的心里有些紧张。 张桂北推了推眼镜,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付柠萌啊,放松点,老师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最近……和徐景迟同学,是不是交往得有点太密切了?” 付柠萌的心猛地一沉,已经知道张桂北老师要跟她说什么事情了。 他们这个年纪,最忌讳的就是男女生交往过密。 “老师知道你们原来是同桌,关系好很正常。但是……”张桂北的目光透过镜片,显得格外清晰,“比如运动会,元旦一起出去玩,平时也总见你们凑在一起。有些同学可能会有议论,这个阶段,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注意分寸……” “张老师,我们其实……”付柠萌几乎是脱口而出,打断了他的话。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不能连累徐景迟。 他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是年级的榜样,怎么能因为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就让他背上“早恋”的名声,影响他的前途? 强烈的保护欲让她口不择言,语气急切得甚至带上了几分夸张的否定:“您误会了,我们没谈恋爱,真的没有。” 她看到张老师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然并不完全相信。 情急之下,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笃定,更“真实”,仿佛这样才能彻底洗清嫌疑:“我怎么会喜欢徐景迟呢,我们就是普通同学,以前是同桌,所以比别人熟一点而已,而且他也不可能会喜欢我,我更不可能喜欢他的。” 然而,话音刚落—— “报告。” 一个低沉、熟悉,此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付柠萌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 徐景迟就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那双总是带着些许调侃或平静看向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沉沉的、望不见底的冷。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张桂北也有些意外,清了清嗓子:“徐景迟?你来得正好,我正好也想找你……” 徐景迟没有看张桂北,他的目光依旧盯着付柠萌,几秒钟后,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张桂北的方向。 “张老师,您都听到了。”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我们没谈恋爱。她不喜欢我。” 窗外的风在呼呼地吹。 这个冬天感觉更冷了。 “付柠萌先回去吧,”张桂北看着两人,决定询问徐景迟:“徐景迟留下。” 付柠萌不知道为什么只单独留下徐景迟,但她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刚离开,张桂北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喜欢付柠萌,对吧?’ 徐景迟全身僵硬了一瞬间,似乎是没有料到,张桂北居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徐景迟沉默几秒钟,最终还是承认了:“恩。” 他并不擅长说谎。 更何况是在喜欢这方面,他就是喜欢付柠萌。 “你们这个年纪,喜欢上异性是很正常的,更何况付柠萌同学呢,人也很好,喜欢她就更正常了,但是呢……”张桂北表情严肃起来:“但是你们现在还小,必须以学业为重,你的喜欢对于现在的付柠萌来说就是负担,她本来成绩就不好,万一谈恋爱了,连大专都考不上,你说是吧?” 张桂北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到为止。 他知道徐景迟是个聪明的学生,他听得懂,也明白道理。 徐景迟说:“我知道的,我不会说出去打扰她。” “回去吧。”张桂北满意点头。 徐景迟走出办公室,冷风吹过来,让他浑身发抖。 他脑海里就只剩下了那一句。 ——“我不喜欢徐景迟。” 还有——“你的喜欢对于徐柠萌来说是负担。” 第19章 第 19 章 期末考试结束,正好是周五,放学铃声刚响,苏初夏就拿着几张印刷精美的券,雀跃地跑到徐景迟座位旁,声音不大,但在逐渐安静的教室里足够清晰:“徐景迟,寒假有空吗?我朋友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送了我几张体验券,我们一起去吧?叫上章序他们一起?” 她说着“我们”,目光却只落在徐景迟一人身上。 徐景迟正在收拾书包,闻言动作顿了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越过半个教室,看向了那个正低着头,慢吞吞往书包里塞书本的身影。 付柠萌感觉到了那道视线,心脏猛地一跳,手指蜷缩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徐景迟收回目光,看向面前一脸期待的苏初夏,沉默了几秒。 就在苏初夏以为他会像前几次那样客气拒绝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付柠萌的耳朵里:“付柠萌,你去吗?” 轰——付柠萌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他问她,在苏初夏邀请他的时候,他问她去不去?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炸开,最终汇成一个清晰的声音:她不能去。 她去了算什么?夹在他们之间,做一个多余又碍眼的电灯泡吗。 她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扯出一个自以为自然,实则僵硬无比的笑容,飞快地回答,语速快得像是怕自己后悔:“啊?我……我就不去了吧,我周末约了恩研去买辅导书,你们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说完,她不敢再看徐景迟瞬间沉下去的脸色,也不敢看苏初夏是什么表情,迅速拉上书包拉链,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教室里,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苏初夏看着付柠萌仓惶逃离的背影,她重新扬起笑容,对徐景迟说:“那……就我们几个去吧?我问问章序和江与辰?” 徐景迟没有回答。 他站在原地,看着教室门口付柠萌消失的方向,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苏初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随便吧。” 周末,付柠萌并没有和梁恩研去买书。她一个人在家,对着窗外的阳光发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徐景迟和苏初夏在密室里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保护她吗,他们会因为解开一个密室的难题而相视一笑吗,他会喜欢苏初夏吗? 付柠萌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闷得发疼,翻了个身,眼泪就掉了下来。 为什么她会喜欢上徐景迟呢?为什么徐景迟不喜欢她呢?为什么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问徐景迟“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她向来就不是脸皮薄的人,为什么遇到徐景迟,她就变成一个胆小鬼了呢?又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心会这么痛呢? 寒假终于开始到来了,在昏暗诡异的密室里,徐景迟虽然凭借着过人的冷静和逻辑能力,一路破解着机关,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 他总是会想起付柠萌,偶尔还会控制不住走神。 付柠萌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她应该是喜欢出来玩的,人越多越好,但是她还是拒绝跟他一起出来玩。 她现在在家里做什么,又或者说她站在在和谁玩? 苏初夏有时候会注意到徐景迟偶尔的出神,试图跟他交流,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着。 苏初夏知道,他应该是在想付柠萌。 他喜欢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付柠萌一个人。 苏初夏也想过放弃,但是她永远在心里做自我暗示,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再勇敢一些,徐景迟总能够看见她的。 即使撞南墙,她也愿意。 这个寒假,付柠萌觉得他跟徐景迟之间的关系变得奇怪了起来。 班级□□群里偶尔会热闹一下,分享着各自的动态。 付柠萌也会在群里发一些信息,徐景迟从来没有搭理过他,她之前在做义工回来的公交车上说假期有空就问徐景迟问题,却也从来没有问过。 而徐景迟也不主动找她。 有一次,付柠萌和罗嘉迦她们一起去逛书店,和家人去吃火锅,发了动态,很多人点赞了,唯独徐景迟一次没有点过。 徐景迟是在刻意疏远她吗? 付柠萌感受得到两个人在渐行渐远,但她不知道如何维护这段关系,也不敢主动去找徐景迟。 她怕徐景迟会不喜欢她的主动。 徐景迟这边也是一样的状态,有一次,他看到付柠萌发了一张天空的照片,配文:“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出去玩【可爱】” 他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很久,手指在评论框徘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他期待她能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暗示性地问他一句“在干嘛”,或者约他出去。 只要她主动找他一次,他想,哪怕一次就好,他就不会死心。 但她没有。 除夕夜,零点钟声敲响时,窗外烟花炸开,绚烂夺目。 徐景迟拿着手机,通讯录停留在“付柠萌”的名字上。 他编辑了一条“新年快乐”,删删改改,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屏幕亮了。 却不是付柠萌发过来的信息。 她只是发布了一条□□动态。 付柠萌:「祝各位朋友们新年快乐!!祝你们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学习进步!(烟花)(烟花)」 只是一条群发格式明显的动态,并不是单独发给他的。 徐景迟看着那条信息,胸口闷得发疼,而后关掉了手机。 一整个寒假,两个人都保持着一样的状态,谁也没有主动去联系谁。 寒假也就不过短短一个月,很快就结束了。 文理分科的结果也出来了。 付柠萌最终去了文科八班,徐景迟留在了理科实验班,也就是理科十六班,而苏初夏成绩不够,和徐景迟不在同个班,却分到了隔壁班理科十五班。 文科理科班分开两层楼,一东一西,离得是那样的遥远。 新的班级,新的同学,陌生的环境让付柠萌有些无所适从。 她依旧会下意识地在课间看向身旁,那里坐着的不再是那个沉默清瘦的少年,而是一个同样有些内向的文科女生。 巨大的失落感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袭来,提醒着她,有些东西,真的已经改变了。 她不敢再轻易去找徐景迟。 害怕看到他冷淡的目光,害怕撞见他和苏初夏在一起的画面,更害怕自己那份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意,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偶尔在走廊或者楼梯口遇见,她也总是飞快地低下头,或者假装看向别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仓惶地与他擦肩而过。 徐景迟似乎也默契地不再主动。 他像是彻底接受了这种疏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理科竞赛中。 他依旧是那个成绩优异、模样清俊的少年,只是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以前更冷了。 明明只是文理分科,可是徐景迟和付柠萌之间的关系却迅速下滑,到了一种诡异的疏离状态。 罗嘉迦依旧和付柠萌在同一个班,她有些震惊:“你之前不是和徐景迟的关系很好的吗?怎么现在都不见你们说话了。” “也没有很好吧,就是同桌……同学关系,所以……”付柠萌说不出来了,她只觉得心里有很多的苦涩。 倘若高一上学期的时候,他们不是碰巧被分到同一个班,不是碰巧成了同桌,是不是徐景迟就不会认识她?是不是他们就会是一辈子的陌生人? 现在文科班在二楼东侧,理科实验班在四楼西边。上下楼不再同路,课间偶遇也成了小概率事件。 付柠萌和徐景迟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两条偶尔相交便迅速远离的线,如今各自在平行的轨道上运行。 分开的这段时间,付柠萌还是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会在听到“徐景迟”三个字时心跳漏掉半拍。 而徐景迟呢?他也许会慢慢地把她给忘记吧? 分班以来的这么久的时间里,她和徐景迟,第一次交集还是在春季开学的时候,学校举行了一年一度的宣誓仪式,而负责带领宣誓的是徐景迟。 所有高一学生聚集在操场上,穿着统一的校服,场面庄重而肃穆。 付柠萌站在文科班的队伍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越层层人群,精准地锁定了理科班队伍前排的那个身影。 一个寒假过去,徐景迟高了一截,也白了很多,远远看过去,甚至比蒋闻舟还要帅,成了年级的“新晋男神”。 徐景迟站得笔直,身姿挺拔如白杨,初冬稀薄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干净的轮廓。 当宣誓的誓词在校园上空回荡时,所有人都举起了右拳,神情肃穆。 付柠萌也跟着举起手,嘴唇机械地翕动着,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方向。 她看着徐景迟微仰着头,看着国旗,眼神专注而坚定,嘴唇一张一合,跟着念出青春的誓言。 那一刻,他仿佛在发光,离她那么远,又那么近。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集体誓言,是同学们对未来的憧憬与豪情。 可在这片喧嚣之下,付柠萌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底,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那声音在说:“徐景迟,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没有呐喊,没有波澜,只有一片安静。 真正的喜欢,原来是不敢说出声的。 怕惊扰了他人,更怕连这最后一点偷偷仰望的资格都失去。 宣誓结束,人群开始骚动,大家互相整理着衣领,说着笑着。 付柠萌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徐景迟和章序他们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随着理科班的人流,朝着与她相反的教学楼方向走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 没有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她的身影。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了个旋,又无力地落下。 付柠萌缓缓放下举得有些发酸的右手,握成拳,抵在微微发疼的心口。 那份盛大而无声的告白,终究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不会知道的。 也许也永远不会在意。 春天结束了,她还是没有机会能够和徐景迟说上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春季篮球赛,终于让付柠萌有了能够接近徐景迟的机会。 当看到赛程表上“理科十六班”对阵“文科八班”时,付柠萌的心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 她知道,徐景迟一定会上场。 比赛那天,天气晴好。 作为班级啦啦队的一员,付柠萌穿着统一的班服,站在场边。 她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黏在穿着黑色球衣的徐景迟身上。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轮廓更加分明,在球场上奔跑、跳跃、传球,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冷峻的专注。 每一次他触球,都能引来场边一阵不小的欢呼,尤其是来自女生方向的。 而其中最响亮、最不加掩饰的,来自隔壁班啦啦队里的苏初夏。 苏初夏如今并不是徐景迟的同班同学,可是这次篮球赛,她却在篮球场边喊得超级大声又响亮: “徐景迟!加油!” “好球!徐景迟太帅了!”“十六班防守!” 苏初夏清脆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几乎盖过了其他声音。 她站在最前排,手里甚至还拿着瓶没开封的功能饮料,目光灼灼,全程追随着徐景迟的身影。 付柠萌觉得苏初夏的那声音有些刺耳。 “诶,柠萌,你看苏初夏,”旁边的罗嘉迦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听说她最近追徐景迟追得可紧了,天天去他们班门口问题目,上周还有人看见她送了徐景迟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呢!” “游戏机?”付柠萌愣住,这个年代的学生只买得起mp3,怎么可能买得起游戏机。 买一个游戏机应该要花不少钱,苏初夏这是有多喜欢徐景迟,又或者是说,徐景迟和苏初夏之间的关系要有多么的密切,才值得苏初夏送了一个游戏机给徐景迟呢? “是啊,看来这次是下血本了。”罗嘉迦咂咂嘴,“不过徐景迟那种冰山,估计难搞。但话说回来,苏初夏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又是主动出击,说不定真能成呢?” 付柠萌没有再回应。 她看着场上那个挥洒汗水的少年,又看了看场边那个为他呐喊、明媚张扬的少女,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感迅速淹没了她。 他们看起来,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她呢?一个普普通通的文科生,一个曾经和徐景迟有过短短接触的人罢了。 在徐景迟的心里,也许她一点也不重要。 付柠萌的心有些发酸,她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我有点累了,想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她有声无力地对罗嘉迦说。 罗嘉迦关心她:“你怎么了,还好吗?” 付柠萌摇摇头:“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罗嘉迦迎上去:“我陪你吧。” 两个女生一起离开了篮球场。 就在这时,徐景迟凭借出色的预判,成功抢断,运球快速推进,直冲对方篮下。 机会大好,场边瞬间沸腾,苏初夏的加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起跳,准备完成一个干净利落的上篮。 然而此时的付柠萌已经默默地转过身,挤出喧闹的人群,低着头,朝着与篮球场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看到这精彩的瞬间,甚至没有理会身边的欢呼声。 几乎是在她转身离开的同一瞬间—— 球场上,徐景迟的眼角余光,像是装了专属雷达,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正在远离的、穿着熟悉班服的纤细背影。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塌着,离开了现场。 她就这么……走了? 甚至连他的比赛,都不愿意看完吗? 一瞬间的分神,让他手上的动作出现了细微的变形。 原本志在必得的上篮,球在篮筐上颠了两下,竟意外地滑了出来。 “哐当——” 声音清脆,徐景迟没有看球,视线只停留在了已经转身离开的徐柠萌身上。 “哎呀,可惜!”场边响起一片惋惜声。 队友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徐哥,下一个打好!” 徐景迟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付柠萌消失的那个方向,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失落,有自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苏初夏在场边焦急地喊:“徐景迟,没关系,加油啊!” 可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春天明明早已经到来,但他此时此刻,却还是觉得浑身冷得发寒。 经过这次的篮球比赛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仍然停滞不前,别说在现实中说上一句话,就算是在网络上,也没有互相交流过。 付柠萌现在都记得,他们在“冷战”了差不多五个月之后的初夏运动会,才第一次说上话。 一年一度的夏季运动会,是分科后第一次大型集体活动。 付柠萌报了个不算太累的趣味项目,大部分时间就坐在看台上,充当拉拉队和后勤。 也许是前一天晚上熬夜看小说没睡好,也许是早上没吃早饭,又或许是看着理科班方向那个熟悉的身影和苏初夏并肩忙碌的样子,心里堵得慌。 到了下午,付柠萌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眼前发花,恶心的感觉不断上涌。 她强撑着想去给自己倒杯热水,刚站起身,世界就在眼前猛地旋转起来,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吞噬了她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周围同学的惊呼声,还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冲破人群,向她奔来。 再次恢复意识时,付柠萌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特有的味道。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校医室洁白的天花板。 “醒了?”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付柠萌偏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徐景迟。 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呼吸似乎还有些急促,校服外套的袖口甚至蹭到了一小块灰尘,与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就那样看着她,眉头微蹙,眼神里是未及掩饰的担忧和后怕。 是徐景迟。 所以是他送她来的? 那个在她晕倒前,冲破一切跑过来的身影,真的是他? 一股混杂着惊喜和酸涩的热流瞬间涌上付柠萌的心头,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就在这时,校医室的门被推开了,苏初夏拿着两瓶水走了进来。 她看到付柠萌醒了,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柠萌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她自然地走到徐景迟身边,将其中一瓶水递给他,“景迟,你也喝点水吧,刚才跑那么急。” 徐景迟的注意力似乎还在付柠萌身上,他接过水,随手放在一边,目光依旧停留在付柠萌苍白的脸上,低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付柠萌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姿态亲昵的苏初夏,刚刚涌起的那点暖意迅速冷却下去。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他们是一起来的。 校医阿姨正在配药,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守在床边的徐景迟和送水过来的苏初夏,笑着打趣道:“小伙子,对你小女朋友挺上心啊,刚才抱着冲进来那架势,把我吓了一跳。” 这话吓得付柠萌瞬间清醒。 “不是,”她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她慌乱地摆手,不敢看徐景迟瞬间晦暗下去的眼神,语无伦次地解释:“阿姨您别误会,我们、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付柠萌有些害怕徐景迟会因为校医的话有些不舒服,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在意别人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徐景迟抿直唇线。 她急于撇清关系,仿佛和他扯上这种暧昧的关联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徐景迟在她那句斩钉截铁的“不是”和“普通同学”说出口时,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他缓缓直起身,拉开了与床铺的距离,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苏初夏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没说太多,只是绕过徐景迟,走到了付柠萌面前,轻声安慰:“柠萌你别激动,校医阿姨开玩笑的。你低血糖,好好休息。” 她又转向徐景迟,“景迟,老师那边好像还在找你核对成绩,要不你先过去?我在这里陪着柠萌。” 徐景迟没有看苏初夏,他的目光在付柠萌低垂着、恨不得埋进被子里的脑袋上停留了了很久,那眼神非常,有担忧,有失望,有自嘲。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苏初夏,声音沙哑,又对付柠萌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 付柠萌点了点头。 徐景迟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地走出了校医室。 苏初夏在校医室待了几分钟,决定离开:“我也要去帮忙核对成绩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和校医说,我和徐景迟忙完就来找你。” ——我和徐景迟。 付柠萌在自己单独咀嚼着这个字眼,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恩,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好好休息哦。”苏初夏留下这一句,就离开了校医院。 付柠萌偏头看着校医院外的天,阴沉沉的一片,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空了一块一样。 第21章 第 21 章 夏季运动会结束之后,榕城一中放双休,付杨洋很快就发现了付柠萌的不对劲。 他这个女儿,说得好听一些是乐天派,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是没心没肺,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每天天天开心的,只要开心就可以了。 但最近付柠萌在家的时候,总是苦着一张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付杨洋警铃大作:“该不会是真谈恋爱了吧?” 秦琴:“谈恋爱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应该是每天捧着个手机,笑嘻嘻。” 付杨洋“哎哟”一声:“那就是失恋了,反正不正常,要是正常的话,状态就不会是这样的,听老师说最近她的成绩还退步了。” “就她这个成绩,还能退步到哪里去?”秦琴说:“你呀就是太小题大做。” 但很快,两个人都发现,付杨洋的直觉是正确的。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秦琴都会端一杯热牛奶到付柠萌的房间里,让付柠萌喝了牛奶再睡觉。 于是在今天晚上,秦琴走到付柠萌房间门口时,就听到了付柠萌和梁恩研之间的对话。 付柠萌语气有些异常的失落:“怎么办啊恩研,我发现我好像真的失恋了。” “啊?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喜欢上徐景迟了。” “你主动去找他啊,就像当初你主动加蒋闻舟一样,主动去找徐景迟。” “不一样,我觉得我对蒋闻舟和对徐景迟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付柠萌叹了一口气:“我之前对蒋闻舟,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好感,我对徐景迟才是喜欢,我不敢主动找徐景迟,万一他……他讨厌我,我会很难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我帮你跟徐景迟说。” “你疯了!”付柠萌差点尖叫出声:“他又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那他有喜欢的人了?” 付柠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他好像喜欢苏初夏,怎么办,我真的好难过。” “……” 付柠萌其实跟梁恩研之间通话的声音都算不上有多大,但是就是被秦琴听得清清楚楚。 秦琴都顾不上把手中的热牛奶送给付柠萌喝了,端着牛奶下楼,皱着眉跟付杨洋说:“完了,柠萌真的喜欢上他们班的男生了,而且还是单相思!” 付杨洋沉吟片刻:“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他可以接受付柠萌的成绩差,可是接受不了付柠萌早恋。 成绩差了点没关系,付家家底厚,付柠萌的哥哥付柠远成绩也好,不怕以后不能为付柠萌的人生兜底。 但是早恋就完了,至少付杨洋和秦琴无法接受。 付杨洋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联系一下隔壁科技大附中的老师,看看能不能帮柠萌办理转学吧?” 秦琴皱眉:“柠萌愿意转学吗?” “不愿意转也得转啊。”付杨洋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十五六岁的年纪,喜欢也维持不了多久,像柠萌读初中的时候,她不是也喜欢过几个小帅气的男生吗,当时还说送人家小礼物呢,最后给她换了个班,她很快就不喜欢人家了。” 秦琴仔细想了想。 也有道理。 付柠萌是几天之后才得知付杨洋和秦琴准备帮她办理转学的这件事情的。 她不理解为什么读得好好的非要转学。 付杨洋说:“看你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对,所以想给你换个新环境。” “我在这里待着挺好的,榕城一中有我很喜欢的朋友……”付柠萌坚决不想转学,“我不是很想走。” 付杨洋跟秦琴对视一眼,他是非常想要让付柠萌换一个学习环境的,但是秦琴觉得转不转学主要还是看付柠萌自己的意愿。 于是让付柠萌转学这件事情就暂时搁置下来,不了了之了。 其实从分班之后开始,付柠萌每天周五下了晚自习放学之后,每天都会期待着,徐景迟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说出那句“我陪你一起回家”。 可是一次都没有。 他不会再出现陪她一起回家了。 其实后来,付杨洋会每次都来接她,她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不用害怕。 但她就是会期待。 若是徐景迟能够出现,那该有多好? 他当初陪她回家,也是因为念在她是他同桌的份上才会出现的吧。 否则怎么会在分班之后,就不会再继续出现了呢? 徐景迟啊徐景迟,老天为什么要让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突然要让我们分离。 付柠萌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三个字—— 徐景迟。 付柠萌喜欢徐景迟,可是徐景迟啊,为什么从来没有喜欢过付柠萌。 付柠萌没忍住,在上课的时候鼻子一酸,偷偷掉下了眼泪。 罗嘉迦也发现她的状态不太行:“付柠萌,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自从上次运动会结束之后,你就天天很郁闷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付柠萌不敢说真话。 她不敢说自己现在在暗恋徐景迟。 罗嘉迦叹了一口气:“下午我陪你一起去校外小吃摊吃好吃的,行吗,这样心情总能够好一点儿了吧?” “谢谢嘉迦。”付柠萌把那个写着“徐景迟”的笔记本合了回来。 她一点都不想要再喜欢徐景迟,可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会想起他。 傍晚,付柠萌和罗嘉迦一起出校外玩的时候,罗嘉迦说:“说起来,我们好像很少跟徐景迟说话了唉,当初你们关系这么好,现在一分班都不来往了,真的很奇怪,你们之间闹什么别扭了?” “没有闹别扭。”付柠萌吃着烤串,只觉得没什么味道:“就突然渐行渐远了。” “唉,一开始我跟苏初夏都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徐景迟暗恋你啊,不然他为什么当时对你这么好……” 付柠萌一听,心脏揪了起来,甚至有些开心,但是却听罗嘉迦又说,“不过现在一分班就突然老死不相来往了,看来我当初的想法都是错的。” 付柠萌垂下眼眸。 是啊,怎么可能,徐景迟怎么可能喜欢她,徐景迟怎么可能喜欢过她? 罗嘉迦说:“他生日据说在十月份,你还送他礼物吗?好歹以前你们关系那么好。” 十月份的生日?付柠萌突然来了精神,也许在那一天,她可以跟他说得上话。 就算是以以前同桌的身份,送他个生日礼物,也是正常的吧? 十月底的榕城,秋意已深,空气里带着沁人的凉。 徐景迟的生日要到了。 这个日期,付柠萌很早之前就悄悄记在了心里,提前大半个月,她就开始琢磨该送什么给徐景迟,她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徐景迟多说一会儿话。 付柠萌跑遍了榕城大大小小的精品店和书店,最后选中了一支设计简约的钢笔。 她知道他写字好看,用得上。 买好了钢笔,付柠萌还精心挑选了包装纸,一个人偷偷在房间里包好,并且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但很用心的蝴蝶结。 她想象着他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哪怕只是淡淡地说声“谢谢”,也足够她开心好久。 生日前一天,她揣着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去文具店买最后一样东西——一张生日贺卡。 就在她站在贺卡架前犹豫该选哪张时,旁边几个女生的闲聊猝不及防地进入她的耳朵里。 “诶,你们听说了吗?苏初夏好像跟徐景迟告白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吧!徐景迟的同学都知道,苏初夏虽然跟他不是同个班,但现在总是会来理科班找他,找得可勤了。” “那徐景迟拒绝苏初夏了吗?” “不知道拒绝没有,但是应该是没有拒绝的吧?你想啊,如果明确拒绝了,苏初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还会一次次放下身段去找他呢?” “也是哦……如果真的是这样,苏初夏也实在是太大胆了哈哈哈。” “是我我就不会拒绝苏初夏,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好,听说她上次给徐景迟送了一个限量版的运动手环,可贵了。” “谁说不是呢,是我我也不会拒绝……” 那几个女生后面还说了什么,付柠萌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手脚冰凉。 没有拒绝……还会去找他……限量版运动手环…… 付柠萌死死握着手里那张刚选好的贺卡,指尖用力到泛白。 最终,她默默地将贺卡塞回了架子上,而后匆匆离开了文具店。 苏初夏这么勇敢地追求着徐景迟。 徐景迟会喜欢上苏初夏吗? 应该会吧,谁会拒绝一个这么好的小太阳呢? 就算是大冰山,应该也会被融化的吧? 回到学校,下午放学的广播照例响起。付柠萌心事重重地走在回文科班的路上,校园广播站照例播放着点歌节目。 主持人念完一段祝福语后,熟悉的、带着淡淡忧伤的钢琴前奏响起——是周杰伦的《晴天》。 然后,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清晰而甜美的声音: “接下来这首歌,是高二理科十六班的苏初夏同学,点给徐景迟同学的。”播音员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苏初夏同学说‘祝徐景迟同学生日快乐!愿你的每一天都如晴天般明媚灿烂,愿我们都能抵达想要的未来。这首《晴天》,送给优秀的你,生日快乐!’,当然这首歌也送给各位听众朋友。” 轰—— 付柠萌感觉全身的血液真的彻底凝固了,她站在原地,秋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冷和绝望。 良久,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精心包装的钢笔盒,一时之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把这个礼物送出去。 但是她最终还是送出去了,趁着徐景迟班上没有什么人的时候,偷偷塞进了徐景迟的桌子里。 没有署名,更没有写任何字。 只需要把心意送到就可以了,至于是谁,好像也并不重要。 毕竟对于徐景迟来说,她最多只是高一的时候和他同班几个月的朋友,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徐景迟说不一定都已经不知道她是谁了。 她只是他青春里的路人甲而已吧。 否则怎么可能都不联系她呢? 把礼物塞进他的桌肚里,她就直接转身跑了。 生日快乐啊徐景迟。 她默默地在心里想。 在自己生日这一天,徐景迟从清晨醒来时就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记得很清楚,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下意识地留意着手机的震动,检查着□□消息,甚至在课间、午休时,都会不经意地看向教室门口,或是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心底某个角落,总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期盼着能收到来自她的,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然而,没有。 □□列表安静置顶的那个头像,始终没有跳动。 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偶尔会出现在理科班门口,假装路过。 他收到的礼物不少,同学的,朋友的,甚至苏初夏那份引人注目的运动手环,他本想退回,却被对方以“生日礼物,退回不礼貌”为由堵了回来。 他一一礼貌地道谢,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放学铃声响起,一天即将结束。 徐景迟坐在座位上,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动手整理自己塞得满满当当的桌肚。 他几乎是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仔细地翻找着。书本,试卷,文具……没有。 没有任何写着“付柠萌”名字,或者哪怕能看出是她风格的东西。 最终,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用蓝色星空纸包装好的方形盒子,上面贴着一张没有任何署名的卡片。 匿名礼物? 他拿着那个盒子,端详了很久。心里有个声音在猜测,会不会是付柠萌? 但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定。 如果是她,为什么不署名? 她从来都不是这样扭捏的人,也没有这个必要。 这大概,只是哪个不熟悉的同学送的吧。 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原来,她真的不在乎。 她回去参加蒋闻舟的生日会,却不记得他的生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是同学,也是同桌,但是那个时候,她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生日是在十月,去年都没有注意到,今年又怎么可能会记得? 原来,那些曾经让他心跳加速的瞬间,那些他珍藏在心底的回忆,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傻傻地在意。 也好。 徐景迟将那份匿名礼物和其他礼物放在一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默默地收拾好书包,站起身,走出了空荡荡的教室。 傍晚的风带着深秋的凛冽,吹在他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灰蓝色的天空,心里终于很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晚自习的时候,他掏出那本写着付柠萌的日记本,其实这已经是第二本关于付柠萌的日记本了。 没有文理分科之前他就买了一本日记本,里面只用来记录付柠萌。 可那本日记不知道丟哪里去了,他找了很久没找到。 这本是文理分科后才重新买的,就已经快记录满了。 他在这本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页关于付柠萌的记录。 2015.10.18 我要好好学习了,我也决定,以后不要再喜欢付柠萌了。 付柠萌,祝你万事胜意,前途似锦。 第22章 第 22 章 十月已经结束,即使是在徐景迟生日那天,付柠萌也没有机会跟徐景迟说上话。 高二上学期已经来到了末尾,榕城已经入了冬,付柠萌才后知后觉,自己和徐景迟分开的时间,已经比他们在同一个教室学习的时间还要更久了。 二零一五年,榕城初雪那天,付柠萌站在走廊外,抬头看着天空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心里泛起一丝丝的酸意。 去年的冬天,徐景迟会给她手套,也会给她热水和围巾。 但今年不可能了,他甚至不会跟她说哪怕一句话。 十二月底,学校举办科技创新大赛,徐景迟和几个理科班的同学组队参加,他们的项目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最后的决赛展示环节。 决赛那天,学校安排了现场直播,在各个班级的多媒体上播放。 付柠萌坐在教室里,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早已飘远。 当镜头扫过展示台,定格在正在沉稳阐述项目原理的徐景迟身上时,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站在聚光灯下,神情专注,言语清晰,眉宇间是少年人独有的锐气和自信。 那样的他,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鬼使神差地,付柠萌悄悄从桌肚里摸出了自己的翻盖手机,趁着老师不注意,飞快地打开摄像头,对准了屏幕上的那个身影。 “咔嚓。” 极其轻微的声响,淹没在同学的议论和讲解声中。 她迅速收起手机,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脸颊发烫,像是做了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她偷拍了他。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用这种笨拙而隐秘的方式,记录下他发光的瞬间。 最终,徐景迟所在的小组毫无悬念地获得了一等奖。 展示结束,评委宣布结果时,镜头再次给到了他们团队。 付柠萌看到,坐在徐景迟旁边的苏初夏,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灿烂笑容,热情地对着徐景迟说着祝贺的话,甚至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景迟似乎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他转过头,回应着苏初夏的祝贺。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似乎是无意识地,透过镜头,朝着观众席的方向扫了过来。 付柠萌的心猛地一跳,仿佛他那道目光穿透了屏幕,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但这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徐景迟压根不会看见她,毕竟这只是她在观看直播。 他不会知道,她现在有多喜欢他,也不会知道她甚至只是看了他的直播,都控制不住地偷拍她。 等付柠萌好不容易平复心跳,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时,屏幕上的镜头已经切换到了别处。 徐景迟和苏初夏正并肩走下展示台,周围是掌声和簇拥的同学。 付柠萌看着那个画面,心里瞬间升起了巨大的酸涩和自卑。 他站在领奖台的中央,接受着众人的瞩目和祝贺。 而她,只能躲在镜头之外,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地看着他。 她和他,是一个在镜头里,光芒万丈;一个在镜头外,黯然失神。 现在现在徐景迟身边的女孩子,再也不会是她了。 结束了这次的科技创新大赛,新班主任罗志校说:“两周后是学校的文艺晚会,文艺委员秦悦记得组织同学报名。” 秦悦说:“好的老师。” 文艺晚会前夕,班级里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节目单。 “听说三班要演小品,剧本特搞笑!” “我们班的舞蹈肯定能拿奖,练了那么久……” “理科实验班好像也有节目,不知道是什么?” 周围的喧闹,付柠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看向窗外,心里想着——这次晚会,徐景迟会不会参加?他会表演什么节目呢? 此时的理科班楼层。 暮色渐合,教学楼走廊的灯光次第亮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苏初夏在理科班后门等了很久,直到看见徐景迟独自收拾好书包走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景迟。” 他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 灯光从他头顶洒落,勾勒出清瘦的轮廓,眼神平静,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 “有事?”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苏初夏攥了攥手心,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学校文艺晚会,我们可以出一个跨班合唱节目吗?我选了歌,也简单排了一下动作。” 她将手中打印好的歌谱递过去。 徐景迟的目光在那张歌谱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接。他抬起眼,看向她,语气清晰而冷静: “苏初夏,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不考虑谈恋爱,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所以,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这话像一阵冷风,吹得苏初夏指尖发凉。 她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心还是像被细绳勒了一下。 她没有退缩,反而向前微踏了半步,眼中闪烁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敢和恳求: “我明白。”她的声音微微发紧,却异常清晰,“我指的不是那个,就只是合作这一次,一个节目而已。结束后,我保证,不会再以任何私人理由来打扰你。”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进行一场郑重的承诺:“就这一次。可以吗?” 走廊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打球声。 徐景迟看着她,女孩的眼神里有执着,有期待。 他不是一个习惯将人逼至绝境的人。 片刻的权衡后,他终究还是接过了那张歌谱。 “好。”他吐出一个字,简洁明了。“合作愉快。”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与她擦肩而过,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苏初夏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心赫然是指甲掐出的深痕。 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掺杂着苦涩与释然的弧度。 即使他对她再怎么冷淡,她也不会放弃的。 她就是要勇敢一些。 她喜欢徐景迟,他喜不喜欢她都跟她无关。 她就是要一步步靠近他。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徐景迟会看见她的。 即使苏初夏和罗嘉迦已经不再同一个班了,但是她们也依旧是关系挺不错的朋友。 罗嘉迦有时候会八卦苏初夏:“进度怎么样了?在你的疯狂追求之下,徐景迟应该有点喜欢你了吧?” 苏初夏心里一片苦涩。 徐景迟现在心里还有人啊,那个人就是付柠萌,除了付柠萌,他的眼里就没有其他人。 苏初夏经常看到徐景迟看着文科楼发呆。 有时候周五下晚自习,他推着自行车,会停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下,看到付柠萌被她爸爸安全接走之后,他才会骑着自行车离开。 付柠萌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徐景迟这样子盯着背影盯了这么久,就像徐景迟不知道,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喜欢了他这么久的她。 徐景迟只需要回头,都能看到有个人在身后跟了他很久很久。 但他根本不会回头。 苏初夏也不气馁,只是说:“总有一天,徐景迟会喜欢我的。” — 文艺晚会如期举行,晚会开始当晚,礼堂人声鼎沸。 徐景迟上了高二之后,身高已经快速突破一米八,跟和他同班的蒋闻舟站在一起时,甚至都比蒋闻舟还要高了,甚至看起来比蒋闻舟还要更耀眼。 文科班不少女生都觉得徐景迟非常帅,所以这天付柠萌班级里有不少同学在纷纷议论:“徐景迟有节目!” “据说是唱歌,唱周杰伦的《晴天》。” “真的假的?”付柠萌也好奇起来,即使跟徐景迟的关系僵硬了,可是她也还是会希望看到他的节目。 而后付柠萌听到文艺委员秦悦说:“是真的啊,我这里有节目表,徐景迟这次的合作是跨班合作,好像是和苏初夏合唱!” 付柠萌如坠冰窖,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几乎是本能地,她挤过人群奔向前排。 灯光骤然暗下,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徐景迟的节目是第八个。 主持人念好词之后,徐景迟就上台了。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却衬得身姿愈发挺拔,额前碎发稍稍遮住眉眼,侧脸在光影下轮廓清晰。 他微微侧头调试立麦,修长手指握住话筒的瞬间,台下便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而苏初夏缓缓上台,就这么站在他身旁,她今天晚上穿了礼服,一袭香槟色长裙,裙摆缀着细闪,就像一个洋娃娃。 她卷发披肩,妆容精致,仰头看向旁边的徐景迟时,眼里的光比裙摆的碎钻更亮。 音乐前奏流淌而出——《晴天》。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徐景迟开始唱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哑的磁性。 苏初夏随即跟上,声线清亮甜美。他们相视一笑,默契和声。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 付柠萌愣在原地,目光紧紧停留在台上。 台上的两个人,一个清俊冷冽,一个明媚娇艳,在柔光与歌声中,完美得如同偶像剧截图。 每一句歌词,每一个对视,都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徐景迟唱的晴天。 徐景迟居然和苏初夏一起合唱。 徐景迟啊徐景迟,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苏初夏?为什么,为什么你和她那样默契,那样相配?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掌声雷动。 苏初夏笑着看向徐景迟,眼底是无法掩藏倾慕。 那一瞬间,所有支撑着她的力气骤然抽空。 付柠萌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她慌忙低头,在震耳欲聋的欢呼中,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原来他的晴天,从来与她无关。 她喜欢上了徐景迟,可徐景迟不喜欢她,他甚至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第23章 第 23 章 虽然说现在已经分班了,可是以前的班群还没有解散。 徐景迟和苏初夏今天晚上的表演刚刚结束,曾经高一的群里就多了很多信息,都是曾经高一的同学在庆贺。 “哇哇哇,徐景迟,你今天真帅,还有苏初夏简直就是女神!” “今天晚上的节目《晴天》简直表演得太好看了(点赞)(点赞)。” “太绝了,你们是不是在私下练习了很久很久哈哈哈。” “徐景迟,你怎么变这么高了,早知道高一的时候我就追你了。” “你追啥追啊,你跟徐景迟都是男的。” “男的就不可以追了吗?” “徐景迟性取向正常谢谢哈哈哈。” “开玩笑啦,反正今天的表演非常棒。” 付柠萌全程都在窥屏,她没有什么心情参与他们之间热闹的对话。 她难受得非常想哭,她想关掉手机,而此时曾经的班级群弹出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是那个她设置了特别关注、却从未敢单独打扰的灰色熊猫头像——徐景迟。 他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徐景迟:“谢谢大家捧场。” 只有短短六个字,三四秒钟就可以听完的语音。 当看到徐景迟发布的语音时,付柠萌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了那条语音。 他清冽干净的声音透过听筒流淌出来,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语速平稳,音色特别好听。 短短几秒的语音,付柠萌却反复听了很多遍遍。 ——谢谢大家捧场。 ——谢谢大家捧场。 直到语音播放结束,手机屏幕暗下去,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她默默将那条语音长按,选择了“收藏”。然后,像是生怕这个秘密被人发现,她迅速退出了□□,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脸颊有些发烫。 可是,没过几分钟,她又忍不住把手机摸了出来。 解锁,点开□□,找到收藏夹,找到那条唯一的语音,再次点开。 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她蜷缩在床上,戴着耳机,将音量调到适中,然后按下了单曲循环。 一遍,又一遍。 他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细微的风声,和她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多高一时,他跟她还是同桌时的画面。 他低头写字时微蹙的眉头, 他打篮球时跃起的身影, 他递给她糖时微微泛红的耳根, 还有他偶尔生气时淡漠的侧脸, ……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 就仿佛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心口传来熟悉的闷痛。 她真的好想他,如果现在有时光机就好了,她想回到高一刚认识他的时候,还能够不顾一切地跟他讲笑话,和他互怼,和他一起讨论习题。 她真的好想念那个时候。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会变得如此生疏? 不知循环了多少遍,直到手机电量发出警告,付柠萌才恍然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她慌忙关掉播放,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空虚感同时袭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像个变态一样,反复听着一个早已疏远、甚至可能讨厌她的人的声音。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重新点开收藏,看着那条短短的语音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删除。 就让她保留这一点点,可怜的念想吧。 - 南方的冬天仍然多雨,几场淅淅沥沥的雨过后,空气便更冷了一些。 付柠萌抱着一摞刚发下来的历史试卷,独自走在回文科楼的路上。 冬天根本算不上温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在她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回旋着昨晚听到深夜的那条语音,以及那道难解的历史题。 就在她拐过教学楼转角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前方不远处,徐景迟正推着他那辆黑色的自行车,站在一棵落着白色雪花的梧桐树下。 而自行车的后座上,坐着苏初夏。 苏初夏侧坐着,双手轻轻扶着座椅后方,头发被微风拂动。 她微微仰着头,正笑着和徐景迟说着什么,眉眼弯弯,阳光下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徐景迟一手扶着车把,侧身听着,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也没有流露出不耐。 画面非常和谐。 付柠萌感觉呼吸一滞,怀里的试卷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钝痛迅速蔓延开来。 他让她坐他的后座了。 徐景迟曾经说过的,他的自行车没有载过其他人,只载过她一个,但是现在却坐着另一个女孩。 付柠萌就躲在不远处的树下,远远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徐景迟似乎是要送苏初夏去校门口或者什么地方。 他蹬动了自行车,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初夏的发丝风中轻轻飘动,她的笑声隐约传来,清脆悦耳。 自行车缓缓从付柠萌前方不远处的路上经过。 在车子驶过的瞬间,徐景迟的目光,自始自终没有落在付柠萌身上,他没看见躲在树后面的付柠萌,脚下一用力踩,就载着苏初夏出了校门。 徐景迟的山地自行车就这么平稳地驶远了,只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付柠萌站在原地,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才缓缓低下头。 怀里的试卷被她不自觉地攥出了褶皱。冬日阳光一点都温暖,寒风凛冽,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原来,他的后座,并不是她独有的。原来,他的自行车后座,也可以让其他人坐。 她才不是曾经他口中的唯一。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涩,抱紧怀里的试卷,转身,朝着与他离开的相反方向,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班里。 她捧着试卷推开教室的门,就听到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苏初夏昨天跟徐景迟有过跨班合唱,今天她又坐上徐景迟的自行车出校门了。” “不是听说,是亲眼看见好吧。” “他们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不清楚,好像是最近天气太冷,苏初夏昨天穿礼服表演受冻,发了高烧,所以需要有人带她去医院。” “哇哦,那苏初夏难道不可以自己出去吗,非要徐景迟带她。” “哎呀,你懂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徐景迟主动提出带她去医院的呢?说不定徐景迟自己乐意得很。” “……” 付柠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趴着桌子,实在是没忍住,眼泪汹涌得压根忍不住,直接就哭了出来。 罗嘉迦赶紧跑过来安慰她:“哇,付柠萌,你怎么了?” 不仅仅是罗嘉迦,其它跟付柠萌玩得好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付柠萌,你心情为什么不好啊?” “怎么突然哭成这样,我这里有纸巾。” “这里有好吃的小蛋糕,你要不要吃一点,说不定吃了小蛋糕之后,心情就能变得好一些了。” “……”耳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付柠萌却只觉得更委屈了,她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只能抱住罗嘉迦,哭得很惨,哽咽地说:“怎么办啊嘉迦,我好像……我好像失恋了,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罗嘉迦愣了一下,拍着付柠萌的背安慰她:“蒋闻舟拒绝你了?我去把他骂一顿,真是没有眼光!” “不是他……” “那是谁?” 付柠萌不敢说那个名字。 “反正他不会喜欢我的。” 就让他成为一个秘密。 反正徐景迟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的。 梁恩研是唯一一个,知道付柠萌喜欢徐景迟的人,她为付柠萌抱不平。 “徐景迟的眼光太差了,居然不喜欢你,柠萌,你也别喜欢他了,他不值得。” “不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付柠萌说:“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甚至都快要迷失了自己,他总是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牵动我的喜怒哀乐,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你说我要怎么办?” 梁恩研:“会不会换个你看不见徐景迟的地方上学,时间一长,你就把他忘记了呢?这样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 她真的特别放不下徐景迟,可是这段时间她已经难过得快要死了。 在高二的新年前夜,付柠萌守着电视机里热闹的跨年晚会,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突然觉得,转学离开榕城一中,也许是一个能让自己开心一点的做法。 离开榕城一中,离开徐景迟,离开苏初夏,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就不会总是惦记徐景迟了?会不会就会变得开心一点了? 在这个新年,她非常认真地跟付杨洋和秦琴讨论起了转学的这件事情。 付杨洋没有询问她为什么之前要死要活也不愿意转学,而现在突然选择转学了,但是依旧非常支持她:“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秦琴则说:“那你要考虑好哦,转学之后可能就转不回来了。” 毕竟转学也是要不少金钱和精力的,不可能会想转就转。 付柠萌很坚定地说:“我想好了的,我想转学。” 她要把徐景迟忘记了。 以前她能够做到轻而易举不喜欢一个人,现在面对徐景迟,她应该也可以的。 跨年夜这天,班级群里被各种祝福刷屏,她盯着那个灰色的熊猫头像,犹豫了很久,最终登录了一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没有添加任何现实好友的社交小号。 在零点钟声敲响的前一秒,她在那片无人知晓的虚拟空间里,发出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 「新年快乐,C。」 “C”是“迟”的首字母,是她心底无人知晓的秘密。 在这一天,她决定要转学了,决定要离开有徐景迟的地方。 第24章 第 24 章 高二下学期的开学日,榕城一中的校园被初春的寒意包裹,香樟树的旧叶未完全凋落,新芽却已迫不及待地探出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新旧交替的清冷气息。 付柠萌跟在付杨洋身后,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向行政楼。 她今天不是来报道的,而是来办理转学手续的。 手续办理得出奇顺利,付杨洋在办公室里和老师做最后的交接。 付柠萌站在走廊上,望着楼下熟悉又即将变得陌生的操场,那里曾经站过军姿,开过运动会,也有过某个人的身影。 付柠萌要转学这件事,早就在她所在的班级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文科班那个付柠萌,要转学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不清楚,好像是家里安排的吧……” “榕城一中不是挺好的学校吗,她是突然要转学去什么地方啊。” 几个低年级的学妹抱着书本从旁边经过,议论声清晰地飘进付柠萌的耳朵里。 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果然,在榕城一中,任何风吹草动都传得飞快。 消息像长了翅膀,自然也飞到了理科实验班。 徐景迟正低头预习着新内容,江与辰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一把按住他的桌子,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徐哥,你听说了吗?付柠萌她要转学了,真不知道她……” 江与辰的话还没说完,徐景迟就已经猛的抬起头,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 “……谁?” “付柠萌啊!就高一坐你旁边,老是跟你斗嘴那个付柠萌……”江与辰急切地重复。 下一秒,徐景迟“噌”地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看江与辰一眼,转身就冲出了教室,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阵风。 他几乎是跑着穿过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连廊,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见到她该说什么,只是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她要走了,她居然要转学了?她今天都来办转学手续了,而他现在才知道。 在行政楼一楼的拐角,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付柠萌就站在那里,背着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她似乎正准备上楼,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走廊尽头的窗户投下长方形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徐景迟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 她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过了好几秒,还是徐景迟先开了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要转学?” 付柠萌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为什么?”他向前走了一步,声音紧绷。 “……就是想换个环境。”她的回答轻飘飘的,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两个人之间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徐景迟有太多问题想问。 他想问,为什么要转学。 他想问,是不是因为在这里不开心? 他想问,为什么都已经做好转学的决定了,却不告诉他。他甚至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想问,为什么分班后就没有找过他,以前都是他在主动,是不是他不主动,她就当这个世界没有他这个人了。 他还想问,那个MP3,她还在用吗?那只大熊,她还抱着睡觉吗? 想问的问题太多太多了,这些话在他喉咙里翻滚,可他看着眼前低垂着脑袋、浑身写满疏离的女孩,又想起张老师那句“你的喜欢是她的负担”,又想起她当初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所有翻涌的情绪,最终都被他死死地按了回去。 千言万语,在唇齿间绕了又绕,最后只化成一句干涩的:“……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付柠萌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应该……不会了吧。” “哦。”他应了一声,感觉喉咙发紧。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整个无法逾越的冬天。 明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频率,却谁也没有勇气再向前一步。 “那……”徐景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祝你以后……在新的学校一切顺利,天天开心。” 付柠萌终于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也是。徐景迟,祝你前程似锦。” 两个人说完话之后,就这么直视着对方,彻底沉默了。 最终还是付杨洋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办完转学手续了,柠萌,我们走吧。”付杨洋走过来,又瞥了一旁的徐景迟一眼。 付杨洋认出来徐景迟,这个曾经送他女儿回家的男生。 绝对是这个男生搞的鬼,让他女儿高二一直不太对劲。 付杨洋一想起这事儿,肚子就一堆火气。 付柠萌一直看着徐景迟,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再见,我要走了,徐景迟。” 说完,她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凝重的气氛,侧身从他旁边快步走过,走到付杨洋面前。 徐景迟站在原地,没有转身。 他看到她的脚步声一步步远去,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付柠萌转学的消息正式公布后,罗嘉迦红着眼眶拿来了一本厚厚的同学录。 “柠萌,大家都给你写了,你一定不能忘了我们!”罗嘉迦抱着她,声音哽咽。 付柠萌一本本地翻看着,看着朋友们或搞笑或真诚的祝福,眼眶一次次湿润。 在同学录的最后一页,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写在了留白的正中央: “喜马拉雅山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祝前程似锦。” 落款只有一个简单的“徐景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可付柠萌的眼泪,却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汹涌而出。 她认得这个笔迹。 没想到徐景迟也会给她写同学录,她以为他不会写的。 手续全部办妥,付柠萌抱着装满同学录和零星物品的纸箱,坐上了回家的车。 付杨洋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了榕城一中的校门。 付柠萌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透过后车窗,最后望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太多欢笑与泪水的校园。 望了一眼那棵她曾站过军姿的大榕树,望了一眼那栋她曾偷偷注视过无数遍的理科教学楼。 然后,她低下头,颤抖着手,再一次翻开了同学录的最后一页。 那是徐景迟写的——“喜马拉雅山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两滴,砸在同学录上。 徐景迟,你就没有其它的话跟我说吗,写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 付柠萌转学去的新学校,是邻市一所以严格管理著称的中学。 这里没有榕城潮湿的海风,没有熟悉的香樟树,也没有那个会让她心跳失控的身影。 她努力融入新的环境。 新同桌是个戴着眼镜、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孩,叫林薇时,对她很友善。 付柠萌也强迫自己扬起笑容,参加班级活动,认真记笔记,放学后和林薇一起去食堂吃饭。 她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成绩还在新的竞争环境里缓慢地爬升了一些。 付杨洋和秦琴看着她逐渐“步入正轨”,都暗暗松了口气。 只有付柠萌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会在看到有人打篮球时,下意识寻找那个并不存在的清瘦身影; 会在听到周杰伦的歌时,心脏猛地一缩,仿佛又回到那个共享耳机的午后; 甚至会在某个疲惫的晚自习,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下“C”,然后像被烫到一样慌乱地涂掉。 一个学期,整整一个高二下学期,就在这种表面的平静和内心的暗涌中过去了。 日历翻到了高三,空气里都弥漫着硝烟味,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知识点,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朝着高考这个唯一的目标狂奔。 可即便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下,那个名字,那个人,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丝毫没有因为时间而变淡。 有一次,和梁恩研通电话,听着电话那头讲述榕城一中的趣事,付柠萌的手指蜷了又松,最终还是没忍住,状似随意地问:“那个徐景迟,他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梁恩研沉默了好几秒,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付柠萌,你别告诉我,你还喜欢他?” 付柠萌握着电话,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梁恩研叹了口气:“他都快成我们学校的传说了,成绩稳居年级前几,听说好几个名校的自主招生都向他抛了橄榄枝。哦,对了,苏初夏好像还在他身边,大家都觉得他们……” 后面的话,付柠萌没太听清,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扯了扯嘴角,打断道:“我就随便问问,也并不是很想听,你也要加油啊,恩研。” 挂断电话,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一片酸涩的茫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时间好像对她失了效,那份喜欢,任凭她如何努力想要覆盖、遗忘,它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提醒她这个世界上还有徐景迟这个人的存在。 高三下学期的初夏,阳光开始变得有些灼人。 梁恩研给她发来信息:「柠萌,我们下周拍毕业照了哟。」后面还跟了一个哭泣和不舍的表情。 付柠萌盯着那条信息,心跳莫名加速。 她突然想回去看看。 不是以转学生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访客,去和她的好朋友正式告别,其实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是想要再去看徐景迟一眼。 想看看他,这么久不见了,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以回去见梁恩研和罗嘉迦最后一面为由,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 付杨洋虽然觉得耽误学习,但看她眼神里的恳切,还是答应了,叮嘱她早点回来。 再次站在榕城一中的校门口,付柠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校园里比平时热闹许多,到处都是穿着校服、三五成群拍照的高三学生,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伤感与青春最后的张扬。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梁恩研和罗嘉迦,三个女孩激动地抱在一起,又笑又跳,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高一。 她们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合影,说着彼此的近况和对未来的憧憬。 付柠萌表面笑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在人群中搜寻。然后,她看到了他。 在不远处那棵标志性的大榕树下,徐景迟正和章序、江与辰几个男生站在一起。 他比去年又高了一些,身姿更加挺拔,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穿在他身上,清俊得夺目。 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他微微侧头听着朋友说话,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眉眼间的少年气未脱,却更多了几分沉稳从容的魅力。 他就在那里,在人群中央,闪闪发光。 付柠萌的心跳,在那一刻清晰得如同擂鼓。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自己隐在一簇茂盛的冬青树后。 梁恩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要去打个招呼吗?” 付柠萌猛地摇头,声音有些发干:“不,不用了。” 她回来,并没有告诉他。 他也不知道,此刻,人群中有一道目光,正贪婪地、不舍地停留在他身上。 看着他和朋友谈笑风生的样子,付柠萌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手机。 她调成了自拍模式,屏幕里映出她自己有些紧张的脸,以及身后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她小心地调整着角度,让他的身影,恰好落在她肩膀后面的位置。 他正在和章序说着什么,眉目舒展。 就是现在。 “咔嚓。”一声极轻微的快门声,淹没在周围的喧闹里。 付柠萌飞快地放下手机,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脸颊也有些发烫。 她像完成了一个隐秘而伟大的仪式。 这就是高三,她和徐景迟唯一的“合照”。照片里,她在前景,笑容有些僵硬,眼神里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他在后景,是人群中耀眼的焦点,对此一无所知。 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个方向一眼,付柠萌和梁恩研、罗嘉迦再次拥抱告别后,便独自走向了校门口的车站。 坐上返回邻市的大巴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 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看着那张唯一的“合照”,看了很久很久。 高中,就这样结束了吧。 带着一张偷来的合照,和一场贯穿了整个青春,却无人知晓的盛大暗恋。 第25章 第 25 章 高中结束,付柠萌开启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付柠萌去了南方那所以木棉花著称的大学,而徐景迟,毫无意外地进入了S省顶尖的F大。 这是真正的天南地北,他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付柠萌见到徐景迟的概率已经是几乎为零。 最初的几个月,付柠萌被新鲜的环境、繁多的社团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包围着,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试图用新的生活覆盖旧的记忆。 她参加了文学社,偶尔去听听讲座,和室友们逛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她甚至开始学着打扮自己,留长了头发,穿起了裙子,镜子里的人渐渐褪去高中的青涩,有了些许大学女生的模样。 大一下学期,在室友的怂恿和一次社团活动的频繁接触下,一个同系的学长向她表白了。 学长人很温和,对她也好。 付柠萌看着学长真诚的眼睛,心里想的是:或许,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是忘记过去最好的方法。 她答应了对方的告白。 她告诉自己,徐景迟已经有了苏初夏, 他们如今已经不在一个学校,有着共同的圈子和未来。 而她自己,也该朝前看了。 她和学长像校园里许多普通情侣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周末去看电影。 她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女友的角色,会对他笑,会接受他的好意。 可她心里清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和学长在一起时,她很少会有那种心跳失控的瞬间,很少会有那种因为对方一个眼神就胡思乱想半天的忐忑。 这段感情,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安全,却寡淡无味。 她还是会下意识地避开某些和过去相关的痕迹,比如周杰伦的歌,比如所有能让她想起那个名字的事物,甚至同班同学有个人姓徐,她都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徐景迟。 忘记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试图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千里之外的F大,徐景迟在经历着什么。 他依旧是那个优秀而沉默的徐景迟,在理工科强校如鱼得水,但是他的感情世界,依旧是一片空白。 苏初夏追了他高中三年,他却依旧没有动摇,他拒绝过她很多次很多次,她却一点都不气馁。 苏初夏甚至考来了F大附近的艺术院校,和徐景迟在同一个城市。两所学校隔得并不算很近,坐校车来回需要坐好几个小时。 即使如此,苏初夏依旧会经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带着不变的热情。 同学们都默认了他们是一对,但徐景迟从未明确承认过什么。 徐景迟对苏初夏说:“初夏,你不要喜欢我了,我……” “我知道你还喜欢付柠萌,但是我也依旧还喜欢你,”苏初夏坚持不懈:“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徐景迟叹了一口气,最后没有忍心拒绝她。 就像没有忍心拒绝高一那会儿,她发高烧,请求他载她去医院看病一样。 大二刚开学的一个夜晚,徐景迟和章序视频聊天。 章序无意中提起:“哎,你知道付柠萌吗?就高中坐你旁边那个,挺活泼那个女生。听说她谈恋爱了,跟她一个系的学长。” 视频那头,徐景迟正在翻书的手猛地顿住。 屏幕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下,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过了很久,久到章序以为信号断了,才听到他极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那晚之后,徐景迟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和图书馆的时间更长了。 他像是要耗尽所有精力,用学习来麻痹自己。 徐景迟曾经无数次点开和付柠萌的□□聊天框,打好的字又删掉。 他想问她过得好不好,想告诉她他现在在F大,想告诉她……很多很多。 可他怕打扰她。 她如今都已经谈了恋爱。 整整三年多,她都没有联系过他。 这难道还不能够有所证明,他其实在她的世界里可有可无? 徐景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停顿在和她的聊天框停顿了多久,直到她更新了一条新的□□动态,他才反应过来。 徐景迟点进了她更新的新动态。 是她和那个学长的合照,背景是游乐场,她手里拿着冰淇淋,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配文是:「游乐园一日游。」 那一刻,徐景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看着照片里她明媚的笑容,那是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的笑容。 他默默地退出了□□,关掉了手机。 原来,她的幸福,真的与他无关。 他再也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打扰她的生活了。 他和付柠萌,终究是天南地北,不复相见。 - 付柠萌以为自己用和其他人谈恋爱的方式,就可以麻痹自己不去喜欢徐景迟。 直到后来,她听罗嘉迦偶然说起“听说了吗,徐景迟好像真的和苏初夏在一起了。” 那是大二那年的春天,付柠萌在某个深夜,习惯性地点开那个几乎已经成为肌肉记忆的□□空间。 然后,她看到徐景迟更新了头像。 不再是那个灰色的熊猫,而是一张看起来像是手绘的、线条简洁的卡通头像,一只戴着围巾的猫。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看到列表里的好友苏初夏的头像也换了,是另一只风格明显一致、戴着蝴蝶结的卡通猫。 付柠萌吓了一跳,她把两个人的头像截图下来,点进浏览器查,结果确认,这就是情侣头像。 这么明显的头像,其实一眼都可以看得出来是情侣头像了。 可偏偏她还要去多次验证。 真的是太傻,太傻了。 三天后,徐景迟更新了□□动态。 她颤抖着手点进徐景迟的空间。 他很少发动态,但就在几分钟前,他发布了一条新内容。没有冗长的文字,只有简单的一句:「我们。」 下面配了三张拍立得风格的照片。 第一张,是徐景迟和苏初夏在F大著名的梧桐道上的合影,两人肩并肩,对着镜头微笑,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光斑。 第二张,是两人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桌上摊开着书本,苏初夏正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徐景迟看着她,眼神温和。 第三张,是电影票的票根特写,片名模糊,但日期清晰可见,是上周五。 官宣。 如此直接,如此坦荡。 付柠萌看着那三张照片,看着那句简短的“我们”,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心痛到极致,是发不出声音的。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模糊了屏幕上那两个人的笑容。 原来,他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原来,他们一起看了电影,一起在校园里散步,一起在图书馆学习…… 做着所有她曾经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却从未有机会与他一起做的事情。 她关掉网页,蜷缩在椅子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寂静放大了一切悲伤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她还是溃不成军。 暑假,高中同学组织聚会。 付柠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 她想知道,亲眼看到,是不是就能让自己彻底死心。 聚会定在以前常去的那家KTV大包间。付柠萌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沙发里的徐景迟,以及,紧挨着他坐着的、正笑着和旁边同学说话的苏初夏。 苏初夏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妆容精致。 而徐景迟,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神情比高中时似乎柔和了一些,他安静地听着大家聊天,偶尔侧头和苏初夏低语一句。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起哄,让徐景迟和苏初夏唱一首歌。 苏初夏大方地站起身,拉起了徐景迟的手。 在所有人的注视和欢呼声中,他们牵着手,走到了包厢中央的点唱机前。 那一刻,付柠萌感觉周围的喧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的世界,只剩下那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他让她牵手了。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她看着他们并肩站在屏幕前选歌的背影,看着苏初夏脸上幸福而自信的笑容,看着徐景迟那虽然不算热烈、却清晰可见的默认和纵容。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绞痛。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付柠萌悄悄站起身,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像一抹无声的影子,逃离了那个让她无法呼吸的房间。 她跑出KTV,夏夜闷热的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冰冷和绝望。 她一个人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看着身边来往穿梭、成双成对的行人,感觉自己像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她终于亲眼看到了。 看到了他们的亲密无间,看到了那份她求而不得的圆满。 她抬头望着城市被灯光映照成暗红色的夜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徐景迟,祝你幸福。虽然,你的幸福,与我无关。 在这个春天结束时,她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徐景迟,她和学长提了分手,此后一直到大学毕业工作以后,她都没有想过谈恋爱这件事。 第26章 第 26 章 从上次的聚会回来之后,付柠萌真正的知道,她跟徐景迟是不可能了。 大二下学期课业不那么紧张的时候,她总觉得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无处排遣的烦恼情绪。 她需要一个树洞,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人发现,又能承载她所有汹涌情绪的地方。 在一个失眠的深夜,她注册了一个新的社交平台账号,头像是一片空白,昵称叫做“柠檬不萌”。 然后,她创建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私人日记集,标题很简单——《关于C的回忆》。 她开始写东西,一些有关于徐景迟的所有。 她写初见时他那句让她社死的“萌萌哒”; 写他递过来的冰水和糖果: 写运动会上他沉默的生气和那句没头没脑的“笨”; 写他给她下载的周杰伦歌单,和那只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熊玩偶; 写他坐在她旁边,共享一副耳机听《七里香》的短暂瞬间; 写他写在同学录上那句“喜马拉雅山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写她看到情侣头像和那三张拍立得时,心脏骤停的瞬间; 写KTV里,他和苏初夏牵着手走向点唱机的背影…… 她事无巨细地写着。 每一个细节, 每一次心跳, 每一份酸涩与甜蜜, 每一次痛哭流涕…… 写着写着,她会哭,也会笑。 哭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曾经,笑自己当年那份笨拙的、后知后觉的喜欢。 她给这个故事设定了一个结局。 一个属于她一个人的、虚构的结局。 在故事的最后一章,她写道: 「很多年后,女孩终于鼓起勇气,站在了男孩面前。阳光很好,就像他们初遇的那个夏天。她说:‘徐景迟,你知道吗?我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男孩看着她,笑了,笑容一如当年那般清澈。他说:‘我知道。我也一样。’……」 写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这永远只会是故事里的结局。 在现实里,她的暗恋,注定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独角戏。 付柠萌合上了电脑,窗外是静谧的夜。 她的故事写完了。 关于徐景迟的青春,在她的世界里,正式落下了帷幕。 只是她的读者,永远只有她自己。 而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将永远不会知道,他曾如何照亮过一个女孩的整个青春,又如何在她的文字里,获得了一个迟来的、圆满的结局。 她保存好文档,设置了好几个密码。 也许,总有一天,她能够真正地,与过去和解,与这场盛大的、无声的暗恋正式告别。 - 时间步入大三。 一个普通的周末晚上,付柠萌正戴着耳机在图书馆赶一篇课程论文。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梁恩研发来的消息,附带了一个朋友圈截图。 「快看!徐景迟和苏初夏去看周杰伦演唱会了!内场票!」 付柠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泛起一阵熟悉的、微弱的酸涩。她点开截图。 那是苏初夏发的朋友圈。 九宫格照片。 有演唱会现场挥舞着粉色荧光棒的盛大场面,有周杰伦在舞台上模糊的身影,有她和徐景迟戴着应援头箍的自拍——苏初夏笑靥如花,对着镜头比着耶,徐景迟在她旁边,戴着同样的头箍,表情有些许不自然的僵硬,但嘴角确实是微微上扬的。 最后一张,是两张内场票根的合影。 配文是:「青春圆满!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赴一场青春的约!谢谢你的票@Cjx」 “@Cjx”。是徐景迟。 付柠萌看着那张自拍,看着徐景迟脸上那抹她从未见过的、带着些许纵容和无奈的笑意,看着那两张她曾经梦想过无数次的内场票根。 周杰伦的演唱会。 她高中时在课间随口说出的愿望,她当初说——“以后一定要去听一场他的演唱会!” 原来,他记得。 只是,陪他去实现这个愿望的人,不是她。 耳机里随机播放的音乐,恰好切到了周杰伦的《开不了口》。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后悔没让你知道安静地听你撒娇看你睡着一直到老……” 她关掉了截图,摘下耳机。 图书馆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她站起身,走到图书馆外的露台上,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的脸颊。 她想起高中时,他塞给她的那个MP3,里面下载满了周杰伦的歌。 现在想来,或许那真的只是他“用不上”的旧物,或许那只是他出于同桌情谊的随手之举。 他和苏初夏去了周杰伦的演唱会。 他们一起,在万人欢呼的场馆里,听着那些她曾经和他一起用耳机分享过的歌。 她的青春,她的愿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由另一个人,陪着他一起完成了。 她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再缓缓吐出,她转身走回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重新坐回堆满书本的桌前。 可是她却怎么也看不进哪怕一个字。 - 日子像翻书一样一页页过去,转眼就又到了徐景迟的生日。 这已经是付柠萌大学毕业这年的十月底,南方的天气依旧带着夏末的余温,但夜晚的风已经染上了凉意。 10.18,徐景迟的生日,她没有忘记。 付柠萌的日历上,这个日期被用铅笔轻轻圈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她发现自己异常平静。 她在这一天照常去上课,去图书馆,在食堂吃了晚饭。 只是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后,她打开了自己的小冰箱。 里面没有蛋糕,只有一个她下午特意去校外面包店买的小小的、精致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一根孤零零的、印着“22”数字的蜡烛。 二十二岁了。 他和她,都二十二岁了。 她把蛋糕拿出来,放在书桌上,关上灯,宿舍里只有窗外远处路灯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她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了那根小小的蜡烛。 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在她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两个微小的光点。 她看着那簇火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没有许愿。 因为她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祝他生日快乐吗?那是苏初夏的专利。祝自己忘记他吗?她知道做不到。 她只是静静地,在心里默数了二十二秒。一秒,代表一年。 用这二十二秒,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为他举行一场无人知晓的生日仪式。 二十二秒后,她睁开眼睛,吹熄了蜡烛。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丝烧灼后的气息,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就像她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曾经热烈地燃烧过,最终也只留下一点冰冷的余烬。 她没有吃那个蛋糕,只是把它重新放回了冰箱。 然后,她打开电脑,点开了那个加密的文档《关于C的回忆》。 她从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尝试写小说,一直到现在,也不发表,就存在草稿箱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新的内容,只是翻到了最后,看着自己虚构的那个圆满结局,看了很久。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圆满结局删除。 改成成了真正的BE结局。 一直改到了深夜,才终于改完了。 然后,她在后面,加上了新的一行,标注了日期:「2020年11月,他二十二岁了。在他不知道的远方,有人为他点了一支蜡烛,燃烧了二十二秒。」 写完,她合上电脑,走到窗边。 夜空深远,繁星点点。 手机屏幕安静地躺在桌上,她没有去刷任何社交动态,不去看苏初夏是否会发精心准备的生日祝福,不去看他是否会回应。 那些,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带着凉意。 她拉紧了外套。 二十二岁了。她也该,试着真正长大了。 那个蛋糕在冰箱里放了两天,最后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就像她终于决定,要把心里那个关于他的所以,也一并清理出去。 忘记徐景迟的整个过程会很慢,很痛。 但她知道,她必须开始这么做了。 因为生活,总要继续,她要往前看了。 第27章 第 27 章 大学毕业后,付柠萌选择留在了上学的南方城市,进入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做着文字相关的工作。 生活逐渐被工作、租房、柴米油盐填满,波澜不惊。 她偶尔会从梁恩研那里听到一些关于高中同学的零星消息,但总是刻意回避着那个名字。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付柠萌回家过年,帮着父母整理旧物。在收拾自己高中时代的那个旧书柜时,一个不小心,放在顶层的一本笔记本和好几本参考书哗啦啦地滑落下来,散了一地。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慢慢收拾。 她拾起一本那本旧笔记本,仔细看了一眼。 这个笔记本一点儿都不像是她会用的,书面没有一点图案,是纯白色,她高中时买笔记本都会买封面很好看的。 这笔记本有些像是男生才会用的笔记本。 付柠萌有些疑惑,这笔记本是谁的?不小心被她夹带着带回来了。 从书页里飘落了一个浅蓝色的、折叠起来的信封。 不是她熟悉的颜色和样式。她疑惑地捡起来,信封没有署名,只是虚虚地折着。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心跳加速。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展开,熟悉的、清隽有力的字迹瞬间撞入眼帘——是徐景迟的字。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信上只写了这句话: 付柠萌同学,我喜欢你。 落款是:徐景迟。 时间是:2014.10.18。 九年前,徐景迟十五岁生日那天。 也是她读高一,和徐景迟同班那一年。 这本笔记本,又是什么时候夹带在她这里的?当时他们是同桌关系,东西有时候会落在她这里,也实在是太正常了。 付柠萌手里拿着那封信,就这么直接愣在了原地,很久很久。 她颤抖着手,去翻开那个日记本。 第一页写着—— 「付柠萌,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笨蛋。你看不见我递过去的糖,看不见我故意绕远的路,看不见我所有欲言又止的背后是什么。你看得见蒋闻舟,看得见所有人,唯独看不见我。是不是只有我把‘喜欢’两个字刻在脸上,你才看得见?可是,我不敢。我怕吓跑你,怕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我好像,比你认为的,还要早,就开始喜欢你了。从你叉着腰跟门卫大爷争论是‘萌’不是‘檬’的那一刻起。可惜,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就写了一页,以后一片空白,也许是他的日记本丢了,没办法写了,阴差阳错夹带在她这么多书里面,她却从来没有翻开过,而是跟一堆书混在一起,被她丢在了角落里。 付柠萌拿着那张信纸和笔记本,却感觉有千斤重。 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耳边嗡嗡作响,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徐景迟为什么会喜欢过她。 这真的是徐景迟写的吗,她认识他的笔迹,她高一的时候经常借他的笔记看,又怎么会不认识他的字呢? 这些东西,百分百就是他亲手写的。 他真的喜欢过她。在她懵懂无知、为蒋闻舟那点模糊好感而纠结的时候,在她因为他偶尔的靠近而心慌意乱却不明所以的时候,在她一次次用拙劣的谎言将他推开的时候。 他一直躲在她背后喜欢她。 这封信,是她什么时候写的? 又是什么时候,以这样一种阴差阳错的方式,被夹在了这本她可能永远不会再翻开的书里,沉寂了这么多年? 原来啊原来,他曾经喜欢过她,主动接近过他。 他递过来的糖和热水,他在晚自习陪她回家,他所做的一切一切,都不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同学,而是喜欢她。 而她,像个真正的笨蛋,在他用尽所有隐晦的方式表达喜欢时,毫无察觉; 在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喜欢上他时,却因为怯懦和误解,不敢主动告诉他。 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泛黄的信纸上,晕开了那些早已干涸的字迹。 原来,她所以为的错过,并不是命运的捉弄。 而是她自己的迟钝、怯懦和愚蠢,一步步造成的。 如果……如果她当时能勇敢一点, 如果她能早点发现这封信, 如果他们能少一点误会……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书柜,将那张承载着青春最大秘密和遗憾的信纸和笔记本紧紧捂在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那些被她强行尘封的回忆,那些她以为已经释怀的疼痛,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一整个少女时代,她都在想——徐景迟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得到了那个迟到了太久的答案,一个她曾经无比渴望,如今却让她肝肠寸断的答案。 他喜欢过她。 他居然喜欢过她。 他竟然喜欢过她! 很早,很早以前,在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 可是,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爱的人。 他们再也不可能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原本可以拥有,却因为她自己的不勇敢不主动,而把徐景迟彻底弄丢了 她已经把他弄丢了,她不仅仅是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还有那份永远遗失在了时光里的,双向奔赴的喜欢。 之后的几天,她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工作的文档打不下去,吃饭味同嚼蜡,晚上闭上眼,全是徐景迟那张带着无奈和落寞的脸。 她无法释怀,更无法接受。 原来,她所以为的独角戏,曾经差一点,就是一场双向的奔赴。 付柠萌心里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她很想去找徐景迟,她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和苏初夏还在一起吗?他还记不记得他曾经喜欢过她? 深更半夜,她找到了一个高中班级的公共相册,里面有一些同学聚会的老照片。 她一张张地翻看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然后,在一张看似随意的合影角落,她看到了他。 他穿着熨帖的衬衫,身形比高中时更显挺拔成熟,脸上带着温和的的笑容,正侧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而他的身边,坐着苏初夏,她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付柠萌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梁恩研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难以掩饰的八卦:“柠萌,你听说了吗?徐景迟要结婚了!” 轰—— 付柠萌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瞬间远去,只剩下梁恩研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荡。 徐景迟要结婚了。 那个少年啊,他要和其他人结婚了。 梁恩研礼物说:“……和苏初夏,日子好像定在下个月。请柬都发出去了,现在在统计人数呢。你去吗?” 结婚。 他要结婚了。 和那个曾经在他袖口写下名字、陪他去看周杰伦演唱会、无数次主动向他告白的女孩。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只有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照片里他模糊的侧脸。 “柠萌?你还在听吗?” “……嗯。”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我就不去了。你替我祝他幸福。” 梁恩研叹了一口气:“你居然还喜欢他。” 付柠萌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是啊,她居然还喜欢他?她不是无论喜欢谁都是三分钟热度的人吗,怎么在面对徐景迟的时候却如此长情? 她为什么还忘记不了徐景迟。 匆匆挂断电话,付柠萌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青春早就已经一去不复返。 徐景迟曾经对她的喜欢也早就不在了。 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误解的瞬间,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都像散落在风中的沙,再也拾不回来。 徐景迟如今即将成为别人的新郎。而她,连出席他的婚礼,祝他幸福的勇气,都没有。 她和徐景迟从今往后,山长水远,再不相逢,那些深埋心底的喜欢与遗憾,就让它随风散了吧。 一切都结束了。 真正的,彻底的结束了。 徐景迟结婚当天,付柠萌独自一个人去爬山,她站在山顶,不顾所有人的眼光,大声地喊: ——“再见,徐景迟。” ——“再见,我的少女时代。” (全文完) 第28章 徐景迟番外 我叫徐景迟。 很多人说我性格冷淡,不爱说话。 其实我不是冷淡,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那个叫付柠萌的女孩。 我第一次见到她,其实不是在开学那天,而是在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中考时,我因为身体原因,缺考一门历史,本以为自己无缘榕城一中,于是那天,我准备去榕城一中看一看。 进不了这所学校,起码能够看一眼。 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的女生,正叉着腰,气鼓鼓地跟门卫老大爷理论。 “就是萌萌哒的萌啊,萌妹子的萌,我很萌的那个萌!”她仰着脸,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倔强。 夏日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在她身上,她那天扎着简单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脸颊因为激动泛着红晕,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一刻,周围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清楚地知道,也许那是一见钟情。 在此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生。 那天骄阳正好,微风不燥。 在刚刚懵懂觉醒的青春期,我真正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哪怕只是一面之缘,萍水相逢,但我就是喜欢上她了。 我记得门卫大爷最终还是写下了“付柠檬”。 她泄气地耷拉下肩膀,像只斗败的小公鸡,嘟着嘴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个女生,真有意思。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一瞬间的心动,会绵延那么久。 我运气很好,碰上榕城中学扩招,我以倒数的成绩进了榕城中学。 其实我并不喜欢普通班,以我正常发挥的成绩,去理科一班轻轻松松。 但当我知道她跟我同个班时。我突然释怀了。 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冥冥注定,我会遇见她。 开学报到那天,在张老师那里再次听到她解释自己的名字时,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接上了那句“萌萌哒的萌”。 说完我就看到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还是那双亮亮的眼睛,和暑假时初见她时一样。 那天我捡到了她的学生证,照片拍得有点傻,但那双眼睛没变。 我把学生证还给她,她像抢一样夺过去,连谢谢都没说就跑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忍不住笑了。 看她的模样,是觉得学生证上的她不太好看吗?不会啊,我觉得明明挺可爱的,虽然学校的拍照技术实在是太差劲了一些。 但是只要是她,我就觉得很好看。 我也不知道这份暑假里萌芽的好感,是什么时候变成深刻的喜欢的。 也许是在她因为身高体重被机器报出来而气得跳脚的时候,也许是在她对着简单数学题抓耳挠腮的时候,也许仅仅是因为,她是我枯燥高中生活里,最鲜活、最明亮的那抹色彩,和暑假初遇时那份惊艳一样,让我越来越喜欢她。 她好像永远都活力四射,又好像永远都搞不清状况。 她会在操场上被虫子吓得尖叫,会在我递给她一颗糖时,眼睛瞬间亮起来,像得到了全世界。 我开始做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会在她训练接力时,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给出一点“建议”。 我会在她饿得低血糖时,跑去小卖部买面包和牛奶。 我会在她被毛毛虫吓到时,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抓。 我会在下雨天,绕很远的路,只为了能“顺路”送她回家,把伞给她。 我会总控制不住地想她。 我会想所有办法,能让她开心。 我以为我做得足够明显了。 可她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甚至可能早就忘了暑假里那短暂的、只有我记住的一面之缘。 她还是会兴奋地跟我讨论一班的蒋闻舟。她会偷偷写告白信,虽然写得磕磕绊绊,她会为了那个模糊的影子减肥,饿得脸色发白。 她为什么会喜欢蒋闻舟?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是不是觉得我比不上蒋闻舟? 我生气,又无奈,又自卑。 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是遇见她时,我却莫名其妙地自卑,为什么会这样?真的太煎熬了。 我只能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用更冷淡的态度对她。 我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但为什么越来越难过? 文理分科,我还是控制不住去找她。 当我问她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可她说“当然是文科啊”,语气那么轻快,仿佛离开我的班级,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点希望,也熄灭了。 我其实想过为了她学文科。 但我看着她逐渐疏远我,在走廊遇见时飞快地低下头。 我想叫住她,想问她为什么疏远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后来她居然转学了,她转学这件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看着她彻底离开的背影,切断了我所有的希望。 她是不是并不喜欢我?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她是不是还喜欢着蒋闻舟那个男生? 我搞不懂,也不敢问。 后来,我接受了苏初夏的靠近。 不是因为喜欢,或许只是因为疲惫,因为周围人的起哄,也因为想用这种方式,来忘记那个怎么也忘不掉的人。 我知道这样对苏初夏不公平,但我当时的状态,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小船,只想抓住任何一块能让我暂时喘息的浮木。 我和苏初夏去了周杰伦的演唱会。 在现场,听着那些熟悉的歌,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暑假初见时,她在校门口阳光下,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一刻,我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我永远也忘不了她了。 大学时,从章序那里听说她谈恋爱了。 我对着电脑屏幕,坐了很久很久。感觉心里最后一点什么,也彻底碎掉了。 我删掉了早就写好的、想去她城市找她的行程计划。 再后来,我和苏初夏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结婚。 苏初夏是个好女孩,她陪我走过了很多岁月。我对她有责任,有亲情,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 只是,在我心底最深处,永远有一个角落,藏着那个中考后的暑假,在榕城一中门口,叉着腰跟门卫争论自己名字怎么写,鲜活明亮得如同夏日阳光本身的女孩。 那个叫付柠萌的女孩。 她永远不会知道,有个叫徐景迟的男生,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喜欢到,很多次做梦都会梦到她。 喜欢到,只要她跟我多说几句话,我就开心得失眠。 喜欢到,在无数个深夜,反复回想与她有关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个她自己可能早已遗忘的初遇。 喜欢到,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听到“萌”这个字,心口还是会微微一颤。 她转学离开时,我在她的同学录上写下那句——“喜马拉雅山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其实这句话是出自艾米莉·狄金森的《我想你了,可我不能对你说》。 这句话完整版是—— 我想你了,可我不能对你说, 就像喜马拉雅山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其实,我还想告诉她——付柠萌,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也请你一定要永远像那个暑假初见时一样,勇敢、明亮、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喜欢你,但是你不会知道。 这大概,是我能给的,最笨拙告白了。 如今,时过境迁。 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们都过得越来越好。 偶尔,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我还会想起她,想起那个,贯穿了我整个青春时代的暗恋。 其实这样就很好。 她在我记忆里,永远是十六岁的样子。鲜活,明亮,独一无二。 而我的喜欢,也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有她的,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第29章 苏初夏番外 结婚前夜,榕城下了十年不遇的大雪。 我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雪花一片片覆盖整个榕城。 手机屏幕亮着,班级群里正在起哄,说明天的婚礼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都忘了,或者说,他们从来不知道——徐景迟第一个载回家的女生,不是我。 1. 我第一次注意到徐景迟,比付柠萌更早。 高一开学那天,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安静地排在队伍末尾。,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喧哗打闹,只是偶尔抬眼打量四周,眼神清澈又疏离。 就是那一眼,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不过那个时候,我也只是对他有点好感而已。 真正喜欢上他,是因为他在军训的时候帮我们班的一个女孩子捉虫子。 天啊,他当时真的好帅。 别的男生都在旁边看,只有他,一个健步冲上去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暗恋那个虫子掉头上的女孩,所以才出手帮她弄虫子。 而我却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他的。 这可真是天意弄人啊。 后来我们成了同桌。 他数学极好,我常常拿着题目问他。他讲解时逻辑清晰,语气平稳,从不因为题目简单而流露出不耐烦。 但也仅此而已。 他对我总是那么疏离,我每次主动去找他,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对付柠萌却完全不一样。 他会因为付柠萌一句“好热”就跑去买冰水,会因为她一道数学题不会而反复讲解,会在她趴在桌上睡觉时,悄悄把窗帘拉上挡住阳光。 我看在眼里,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淡,只是他的温暖,只给特定的一个人。 在整个青春时代,我喜欢他的时候,他都一直在喜欢着另外一个人。 2. 我很早就知道他喜欢她。 太明显了,真的太明显了。 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她的身影。她笑的时候,他嘴角会微微上扬;她和蒋闻舟说话时,他会不自觉地皱眉。 我知道他的喜怒悲哀都是因为什么,可是他喜欢的女孩,却永远那么笨拙。 他都已经那么明显地生气和难过了,她还注意不到! 我替他委屈,也替自己不甘。 付柠萌有什么好?她咋咋呼呼,成绩一般,除了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看不出哪里特别。 而且我的鲜活和勇敢,是她没有的。 我敢在篮球场边大声喊“徐景迟加油”;我敢在文艺晚会上,主动邀请他合唱;我敢在他多次拒绝我之后,还陪在她身边。 我知道这些举动在别人眼里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可能会被他拒绝。 但我想,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勇敢,总有一天他会看见我。 就像他一直在看着付柠萌一样。 3. 分班后,我和他不在一个班,见面的机会少了。 但我知道他和付柠萌之间出了问题。 他们不再一起回家,在走廊遇见时,她会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我心中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 不合适的人终究不会在一起的,我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只要我主动找其中一个人说清楚,他们之间的误会都会解开。 但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 如果他们最后没有办法在一起,那就是他们真的不合适。 这怪不了我。 有的东西就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 文艺晚会前,我鼓起勇气邀请他合唱。我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甚至想好了被拒绝后该怎么自嘲。 但他答应了。 虽然我知道,他可能只是不想让我难堪,或者,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忘记那个刻意躲着他的人。 排练时,我们配合默契。 他唱周杰伦的歌很好听,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唱到“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时,他眼神黯淡了一瞬。 我知道,他又想起她了。 他又想起她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喜欢她啊? 我很羡慕,我也很嫉妒。 4. 真正让我们关系破冰的,是那场高烧。 文艺晚会后,我因为穿得少着了凉,半夜发起高烧。 室友手忙脚乱地要送我去医院,却在宿舍楼下遇见了刚打完球回来的徐景迟。 我请求他送我去医院。 他也许是看我可怜,最终还是同意了,他骑上自行车载我去了医院。 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我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夜风的清凉。 那一刻,我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时刻,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的。 从医院回来后,他对我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我们会一起讨论题目,偶尔也会聊起未来的打算。 我知道,我正在一点点走进他的生活。 但我也知道,付柠萌就像他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时间能淡化痕迹,却无法彻底抹去。 5. 付柠萌转学那天,徐景迟非常难过,他在操场跑了十圈。 而我站在看台上,看着他一圈接一圈,直到精疲力尽地倒在跑道上。 我没有下去安慰他。 我知道,此刻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有些伤口,只能自己愈合。 我的成绩没有他好,他报了F大,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非要上和他同一所城市的大学。 后来,我追了他很多很多年,终于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我们官宣之后,所有人都说我们般配。 可是我知道他还是没有忘记她,他会在我提到“萌”这个字时微微失神;会在听到周杰伦的《七里香》时,下意识地抿紧嘴唇;会在下雪天,看着窗外发呆很久。 我从不点破。 因为我知道,选择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选择了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心里那个永远十六岁的女孩。 6. 婚礼前夕,我整理旧物,翻出了高中时的同学录。 徐景迟在我的那一页上写着:“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勇敢。” 就这一句,没有多余的话。 但我已经知足。 窗外,雪越下越大。 手机响起,是徐景迟发来的信息:“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我回复了一个“好”字。 我知道,明天我将成为他的新娘。 我知道,他会是一个负责任、体贴的丈夫。 我也知道,忘记一个人需要很久很久。 可他终究会彻底爱上我。 我永远不会后悔,跟在他身后跟了那么多年。 结婚当天,我敬的第一杯酒。 敬的是我勇敢热烈过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