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了》 第1章 前言 青既邢看着沙发上那个将双手深埋在发间的女人,轻声道:“秦燎,我是想帮你的。” 秦燎缓缓抬起头,姣好的五官也掩盖不住她此刻的憔悴。她静静凝视着青既邢那双柔和的眼睛,嗓音沙哑而低沉:“我知道,但……我给你看个故事吧。” 说完,她站起身来。或许是太久没有活动,她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但她很快稳住身形,一步步走向书房。 青既邢满眼担忧地盯着她,本想扶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能无奈收回。 不一会儿,秦燎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走回来,轻轻放在青既邢面前,然后转身坐下。那本笔记本已然有些旧了,黑色的皮质封面泛出淡淡的光泽,边缘因频繁翻阅而微微磨损,透出一种岁月沉淀的痕迹。 青既邢又看了秦燎几眼,确认她并无大碍后,才缓缓翻开第一页。正中间,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情了。 第2章 第 1 章 这一年,她们初次相遇。 九月,夏日的余温在微风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爽的秋意。 清鸿大学的校园里,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踩着满地斑驳的阳光,淡然地向宿舍楼走去。她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导航,身后银色的行李箱,在阳光下折射耀眼的光芒。周围的同学们好奇地打量着她,窃窃私语。 彼时,我刚从食堂吃完饭,恰巧撞见了这一幕。当时并未察觉,只是在后来回头看时,才惊觉这一幕早已在我记忆中悄然落笔,浓墨重彩,难以忘怀。 “她就是秦燎,果真名不虚传……”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好有气质啊!” “不就是一个死装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秦燎敏锐捕捉到了“装姐”的声源坐标,她选择将手机导航音量调大——她建立的社交防火墙永远优先过滤恶意信号,仿佛置身于自己的世界,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秦燎自顾自走进了宿舍,四下看了看,有些失望——没有电梯啊。一想到自己的楼层,不禁轻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楼梯口。 秦燎回想了一下宿舍号“602”心里默念,暗暗给自己鼓劲。她撸起袖子,收起拉杆,一把提起箱子,闷头向上爬。 这段楼梯显得有些狭窄,可能是侧楼梯,她和行李箱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 好在此时大多数学生都去吃饭了,楼梯间并没有碰上人。 秦燎自认力气不小,但负重爬楼仍让她有些吃力。到了三楼,她停下脚步,长呼一口气,想稍作休息。她小幅度向后扭了扭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自带几分情意,瞳孔里还映着秦燎因用力而绷紧的小臂线条 ,眼角的粉棕色比三色堇最深的脉纹还要含蓄,睫毛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瞳孔里类似花蕊的金褐色。 秦燎不禁愣住,微微转身的瞬间发尾轻扫过女人的锁骨,才发现身后人为了保持距离,后腰已经抵在楼梯扶手的铁艺雕花上,心想:她一直在我后面吗?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女人主动开口:“需要帮忙吗?” 秦燎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一时竟忘了说话。女生轻轻笑了笑,主动提起行李箱的另一边,说道:“走吧。” 秦燎简单地回应了一声 “好”,便继续爬楼。她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道谢,于是默默提醒自己别忘了这回事。 于是,她心不在焉地埋头爬楼。走着走着,突然感觉箱子的另一头微微一扯,她疑惑地转过头,只见那双含情的眼睛弯了起来,女人微微喘着气,调侃道:“你在七楼住吗?露天的房间?” 秦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六楼。她闭了闭眼,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勉强笑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顾晗也不计较,只是微微点头,眉眼间的笑意却愈发浓烈。 秦燎推开门时,一缕阳光穿透浮尘照在空床板上,那些悬浮的颗粒像被惊醒的微型银河。 “哎呀,这两年学校缩招,这间宿舍很久没人住了。”女人皱了皱眉,“我打个电话。”她刚拿出手机,又顿住了,扶额苦笑,“对了,张姨腿受伤了,恐怕打扫不了宿舍。这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 秦燎悄悄观察着女人,这才发现,除了那双眼睛,她未施粉黛的面容透出一种天然的柔和,轻抿的红唇泛着淡淡的光泽,右脸靠近耳朵的地方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痣。 女人似乎有些察觉到她的目光,欲转过头来。秦燎迅速别过头,又假装不经意地转过来,直视她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不用了,谢谢。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自己来就好。” 恰好此时顾晗的手机响了,她看着秦燎,眼里有些歉意。秦燎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没事,你接吧。” 女人接起电话:“喂,罗老师……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负责引入部分。”挂断电话后,她对秦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好,我正好有事,就不陪你打扫了。要是宿舍里有什么东西坏了,可以和楼下阿姨说一声。” “好的。”秦燎点头,为她打开了门,侧身让开。 女人浅笑着出了门,向秦燎挥了挥手,轻轻带上了门。秦燎看着门缓缓合上,终于松了口气,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行李箱拉杆的金属凹槽,冰凉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耳尖在发烫。 然而,下一秒,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女人探进头来,正对上秦燎发愣的眼神,气氛有些微妙。那人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咳,下午六点半有空的话,可以来听我师叔的讲座,在第三教学楼201。”说完,她又迅速缩回头,关上了门。 铁门关上的闷响在走廊里荡开,秦燎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轻轻晃了一下。她下意识揪住T恤下摆,纯棉布料在指腹摩擦出细小的静电,噼啪炸开一串无形的火花。 (六点半,第三教学楼201) 这个时间和地点在脑海中自动排进了今日待办事项的首位,甚至压过了那份紧急的"整理采购清单"。她走到窗前,九月的风带着食堂飘来的米饭香,却吹不散耳后那阵莫名的发热。 女人转身回了宿舍,把手机按在胸口,锁屏上未保存的文档倒计时还在跳动,像某种不该存在的心律不齐。 直到手机传来罗老师发来的PPT提示音,她才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秦燎打量着空荡荡的宿舍,指尖在桌面划出一道干净的轨迹,灰尘在斜照的阳光里翻滚。这个动作突然让她想起母亲给琴弓擦松香的样子——弓毛要顺着纹理轻抚,太重会刮断马尾,太轻又出不了泛音。 这里只配备了基本的床、桌、空调和饮水机。她留意到房间有块空地,适合放组装衣柜,还庆幸有独立卫浴,不然她宁愿去校外租房。 她就地取材,从行李箱翻出旧毛衣和剪刀,剪成两块抹布,在阳台洗手池冲了冲,开始擦拭家具,不久便微汗涔涔。 秦燎走向洗脸池,见台面疑似有青苔,便卷起袖子,用抹布一点一点将其擦净。清理完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因抹布无处丢弃而犯难。厕所虽有垃圾桶,却没有垃圾袋,她只能先将抹布搁在洗手池边,从行李箱找出一个不用的袋子套在垃圾桶上,随后小心翼翼地丢弃了抹布。 收拾妥当后,秦燎下楼前往便利店,购置了盆、桶、扫把、毛巾等日常用品,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它们拎上楼。 在秦燎准备开门进宿舍时,听见对面的门开了。她闻声微微侧头去看,恰好和刚出门的女孩对上眼。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透过楼道的阳台洒进来,一半照在女孩身上,一半沦为背景。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扣子扣得严严实实,搭配黑色西裤,唇色红润,眼神淡漠,宛如高岭之上的白花,在黄昏的映照下,白花被染成蜜糖色,左胸别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当光影偏移时,在她心口位置投下锯齿状的阴影,像某种未完成的咬痕。 很快女孩又拿出了她招牌的笑,仿佛刚刚的冷淡只是幻觉。 “你住我对门啊。”秦燎率先打破沉默。 “是哦,平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过来找我,只是我不一定在。”女孩语气轻快。 “好。”秦燎应完,却没了话说。 女孩抬手看了看表道:“我现在要赶去准备讲座了,你忙完要是有空可以过来,当然了,不强求。” 秦燎认真地回了个OK的手势,说道:“我会去的。” “那最好不过了。”女孩莞尔,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一串清脆的踢踏声,和一句若有似无的“再见”。 秦燎看着女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心中泛起一种奇妙的愉悦,像是长久静止的水面突然被雨滴打破平静——那种涟漪很轻,却让整个胸腔都跟着微微震颤。 第3章 第 2 章 秦燎回到宿舍,脚步依旧沉稳。她将日用物品一件件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种从容的秩序感,但其实都只是她的肌肉记忆而已。尽管她的外表毫无波澜,可内心深处却隐隐泛起一丝涟漪,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迫切,想再次看见那个身影。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困惑,但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不敢挠,却又让人忍不住去想。她按捺住内心的不宁,迅速调整情绪,恢复到以往慢条斯理的风格。 她环视房间,感觉这里似乎还缺些什么。虽然她向来喜欢宽敞开阔的空间,但房间里确实需要一个柜子来收纳衣物。 她迅速打开某宝,浏览着简易衣柜的款式,翻看评论,最终选中了一款性价比较高的直板拼装柜子。 “好了,现在基本上都收拾好了……可以去看看那个讲座了。”她自言自语道,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好合适,于是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出门。 洗手时,水流声盖不住胸腔里异常的响动。秦燎望着镜中的自己,眼角微微弯着——这个表情很陌生,像是借用了别人的脸。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现的第一只萤火虫,那种想要靠近又怕惊飞它的小心翼翼,和现在莫名相似。 学校很大,秦燎已经一年多没来过这里了。熟悉的校园在她眼中显得既陌生又亲切,带着淡淡的温情。她沿着路沿石慢慢走着,身旁来来往往的车辆带来一阵阵微风,夹杂着桂花的清香,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平日里,秦燎总是懒得去留意这些细微之处,但今天她的心情格外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滤镜。 大约十分钟后,她来到了第三教学楼。乘电梯上了三楼,斜对着301教室的门。门半掩着,透过门缝,她看到女人正认真地准备着什么。那女人白嫩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地敲打着,纤长的手指宛如在弹奏一曲优雅的钢琴曲,与她那张精致的面容相得益彰,透出一种矜贵的气质。 秦燎垂下眼帘,轻轻推开门,悄然走进教室。 此时离讲座开始还有近二十分钟,教室里人不多。女人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到来,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秦燎也微微点头回应,然后挑了个右边靠前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手机,偶尔抬头瞥一眼那个专注的女人。 时间飞逝,大学生们的“卡点”能力果然不俗。六点二十九分,教室里正正好座无虚席。 女人在台上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她站起身,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大家好,我是顾浛。有的人或许已经厌烦我了,有的人或许还没见过我。今天呢,我不是作为工管的辅导员,大家不用拘束。我只负责抛砖引玉,下半部分还是由罗老师为大家讲解。”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掌声,有人小声议论:“这个老师好漂亮啊。”秦燎却微微一怔,她本以为顾浛是研究生或者博士学姐,没想到竟是老师。顾浛坐下,打开PPT,第一页赫然写着她的名字——顾浛。秦燎心中暗想:“这个‘浛’字倒是少见。” 顾浛笑道:“我趁此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我的‘浛’比较特别,大家可不要乱写哦。”接着,她开始向学生们介绍管科类专业的类别及作用。她讲得生动,还带着几分风趣。然而,这种讲座本就乏人问津,大多数人依旧埋头玩手机,而那些抬头的人,又有一半是在欣赏顾浛的颜值。 秦燎前面的男生悄悄拿起手机,准备偷拍顾浛。秦燎见状,眉头一皱,有些不爽,悄然用力踹了一脚前面男生的凳子。那男生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他回过头,却对上秦燎那淡漠的双眼,秦燎看着对方惊慌的表情,忽然理解为什么阿姨总说她"生气时像台死机的ATM"——还是吐不出钞的那种。 秦燎烦躁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腿太长了。”挥了挥手像赶蚊子一样,让那个男生快转过去。 台上的顾浛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眼里的笑意差点藏不住了。 四十分钟后,顾浛看了看时间,起身说道:“下面有请罗非罗教授为我们大家传授经验。”罗教授推开门,走上讲台。他刚准备开口,恰好与秦燎对视一眼。他微微一愣:“她怎么在这?”秦燎则向他点点头。罗教授顿了一下,才正式开始讲话:“今天,将管科院的大家聚在这里,是为了……希望大家能明确今后努力的方向。” “好,今天的讲座就到这里,大家可以找小顾老师盖学术章。”学生们纷纷涌向过道,排起长队。 罗非冲秦燎喊道:“还不来拜见为师。” 秦燎三两步跨上讲台,笑道:“您还是这么计较。” 罗非大手一挥,拍了拍秦燎的肩膀:“虽然你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但看在你专门来听我讲座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秦燎不置可否,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是罗非的讲座,完全是歪打正着,但她也懒得解释。 “说起来,你真的想好了吗?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在短期内拿到更高的学位,你偏要跑回来……”罗非皱着眉问道。 秦燎微微一笑:“其实我就是突然想学这个了。”师徒二人寒暄了一会儿,顾浛正好盖完章回到讲台。 “罗老师,你们认识啊。”顾浛有些惊讶。 “对啊,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的得意门生,秦燎。”罗非语气中满是得意,但话锋一转,“这个混账玩意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放着硕博不去读,跑回来学计算机,真是气死我了。” 顾浛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一个已经毕业的人会又重新跑回来。 罗非却没有从顾浛的话中听出她与秦燎已经认识。 秦燎一脸无辜地看着顾浛。 罗非瞪了秦燎一眼,说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师兄的学生,算是你的师姐,人家在Y国留学三年就硕博毕业,才28岁就评上了讲师。” 秦燎心中暗道:“好厉害。”面上只规规矩矩道一句:“师姐好。” 顾浛笑了笑:“秦燎三年就大学毕业,还拿了不少比赛奖项,公司都开了三家,在学校也是大名鼎鼎啊。” 罗非的脸色稍稍缓和,摆了摆手:“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哎呀,不说这个了,我请你们两个吃个饭,感谢一下小顾帮了我个忙,顺便让你们两个认识一下。” “罗老师您客气了。”顾浛说完,偷偷瞄了一眼秦燎,二人恰好对视。秦燎挑了挑眉,而顾浛则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 两人沉默地跟着罗非走向停车场。 罗非解锁车门时,指节在车钥匙上多停留了两秒——这是辆深蓝色沃尔沃,皮质座椅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和他平日开的黑色大众截然不同。他弯腰为她们开后门时,后颈露出一小块未消散的红痕。 "副驾驶坐不得啊坐不得。"罗非边说边把两人往后座引,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秦燎钻进后座,余光瞥见罗非的右手无意识地在裤缝上蹭了蹭,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戒圈似乎有些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师母还是这么有威慑力。"秦燎打趣道。罗非的肩膀僵了一下,但很快轻笑了一下,眼角露出点了鱼尾纹。 秦燎本想问问中控台上那个带着logo商务风的保温杯,又是哪个合作企业送的。 此时顾浛恰好开口打断了她:“我们加个微信吧,平时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照应一下。”说着,就将二维码调出来给她扫。 秦燎点点头,拿出手机扫码。两人加完联系方式后,和罗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秦燎也就忘了那回事。 第4章 第 3 章 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他们来到了学校附近一家熟悉的火锅店。 罗非推开火锅店的玻璃门,冷气与热浪在门槛上交锋,掀起一阵裹着花椒香气的风。秦燎下意识眯了眯眼——不是因雾气,而是顾浛恰好站在吊灯下,暖光给她镀了层毛茸茸的轮廓,像博物馆里被单独打光的珍贵藏品。罗非熟门熟路地领着她们走向靠窗的位置,这家店我们以前常来。”他说着,目光扫过顾浛的脸,像是在评估她的反应,“锅底够辣,牛肉新鲜。” 顾浛微微一笑,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轻声道:“这里的环境也不错啊,装修风格别具一格。”她的声音柔和。 “你喜欢就好。”秦燎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罗非斜睨了秦燎一眼,满脸嘲讽,毫不掩饰地说道::“嘁,装货。” 秦燎想回敬一句“老东西”,却在顾浛转头的瞬间改了口:“少冲浪,净学些乱七八糟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掩饰什么。 (掩饰心跳?还是呼吸?或者仅仅是……不想让顾浛听见她和罗非的幼稚斗嘴?) 罗非对秦燎的假正经感到惊讶,但懒得再去拆穿她,只是带着顾浛和秦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顾浛坐在了罗非的对面,两人都在外侧。 罗非刚想开口安排座位,却见秦燎已经抬手,指尖在顾浛肩上轻轻一碰——动作很轻,像是不经意,却又带着某种刻意的距离感。 “麻烦往里坐一下。” 她的声音平静,语调平直,像在念一段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指令。 (下午那个搬箱子搬到额头冒汗、被她撞见还愣在原地的秦燎,必须立刻抹杀。) 顾浛抬眼,对上燎的视线——那双眼睛此刻冷淡得像结冰的湖面,和楼梯间里映着阳光的柔软模样判若两人。 (她在……装什么?) 但顾浛没拆穿,只是顺从地往里挪了挪,嘴角却微妙地翘了一下。 秦燎坐下,背挺得笔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莫须有的节拍——这是她惯常的社交防御姿态,疏离、礼貌、不容靠近。 (很好,形象挽回成功。) ——如果忽略她耳后那抹因为紧张而泛起的薄红的话。 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手中拿着菜单:“几位看看想吃点什么?”她的笑容灿烂,为火锅店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氛围。 秦燎接过菜单,轻轻推给顾浛:“你看看,点些什么。”她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柔和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生硬。 “嗯?我点吗?”顾浛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正在低头刷视频的罗非,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秦燎淡淡地笑,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菜单:“不用管他,他这个人很随便,也没什么主见。”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却又似乎在替罗非辩解。 顾浛无奈地笑了笑,又将菜单往秦燎那边推了一点:“我们一块点吧。”她轻柔道,带着些许商量的意味。 “嗯。”秦燎应了一声,侧过身去认真地看着菜单。她的目光在菜单上扫过,却似乎并未真正专注于上面的菜品。 顾浛的指尖在塑封膜上轻轻一滑——这个动作她练习过很多次,既不会显得犹豫,又不会太急切。 “鸳鸯锅吧。” 她微笑,声音柔和得像在念一句台词。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永远别让人轻易知道你的偏好。” 她其实想吃辣,很想。在国外那些阴冷的夜晚,她总会在宿舍煮一锅红油汤底,辣到流泪也没人看见。但现在,她只是用圆珠笔在“菌汤”旁边打了个勾——安全、无害、不会暴露任何真实**。 顾浛在一些受大众欢迎的菜品上,打上对勾,只悄悄加了两个自己喜欢的。 而秦燎的目光渐渐从菜单上移开,落在顾浛的脸上。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近到呼吸可闻。秦燎鼻间萦绕着顾浛的洗发水清香,向来嗅觉灵敏的秦燎察觉到,在这清香还混着点顾浛身上独有的味道,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秦燎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呼一吸之间与顾浛的亲近。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靠得更近了一些,想捕捉更多顾浛的气息。 “你想吃什么?”顾浛的声音将秦燎从这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 秦燎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她看到菜单上已经有了很多小勾,那是顾浛刚刚勾选的菜品。秦燎的目光扫过她的选择,没说话,只是把菜单又推回去一点:“再加个毛肚?这家的很新鲜。”她的手指白皙修长,皮肤薄得仿佛能透出青色的血管,宛如蜿蜒的山脉在雪白的大地之上,为这过分苍白的手增添了几分生机。 顾浛的笔尖悬在半空。 (毛肚是她最爱吃的,可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好啊。”她最终画了个小小的圈,而不是惯常的锐利对勾——这个细微差别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浛将菜单递给秦燎时,食指状似不经意地滑过她的手背。那是一种轻微的触碰,却让秦燎的心跳微微加快。这很荒谬。火锅店嘈杂如闹市,但她就是能捕捉到那0.5秒的触感——比体温低两度的指尖,带着Y国图书馆旧书堆里浸泡出的凉意,像一片雪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嗯,比想象中的要热一些。”顾浛心中暗想,她的目光在秦燎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好奇。 秦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后,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有些麻木。原来是刚刚靠向里边时,重量一直压在左手上。她活动了一下左手,看着手掌上因竹材编制的椅子留下的痕印,眼神有些发愣。 秦燎贯是个冷静的人,懒得去做那些多余的事。她并不近视,完全不需要靠那么近去看菜单。可刚刚,她却下意识地靠了过去。秦燎对自己的这种不符合平时做事风格的行为感到疑惑。为什么?在第一次见到顾浛的时候也是,她平时冷静的思维一下子就卡了壳,身体的反应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这种感觉,让她既陌生又困惑。她对顾浛的在意,早已超出了自己能够解释的范畴。这种好感,如同初春的嫩芽,在心底悄然萌发,而她自己却茫然不自知。 顾浛与秦燎年纪相差不太大,共同话题自然不会少,加上一个话唠的罗非。桌上的气氛一直都很好,三人有说有笑的。 “国外的环境怎么样啊?”罗非问道。 “还可以,但毕竟是异国他乡,而且也不是很安全……”顾浛想了想道。 “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秦燎边吃边道。 “那里的学术资源很丰富啊而且都是免费的,国内这方面稍微欠缺一点很多东西都要收费……还有那里的售后客服啊,我有次网购了个洗衣机,过了大概两三个月就出了点问题,我就想喊人来修,结果人家直接给我换了个新的。”顾浛侃侃而谈。 罗非听得很认真,说:“我还没去过西方国家呢,最多在东亚这边玩过。” “还是值得去看看,建筑风格,还有人们的生活方式都和这边有很大不同。”顾浛接话。 秦燎只是静静地听着,低着头,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嘴角又上扬。她的眼神时不时落在顾浛身上,却又很快移开,仿佛在掩饰什么。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悄流逝,夜幕不断加深。 罗非伸了个懒腰,道:“该走啦,家里人查岗了。”起身去结账。 顾秦二人也没去抢着结,毕竟罗非是长辈。有机会的话,再请回来就是了。 结完账,罗非给她们一人丢了一个口香糖,说道:“那我就开车回去了,这里离学校不远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两个一块走回去吧。” 秦燎点点头道:“拜拜,赶紧滚回家吧。” “罗老师,再见。”顾浛笑道。 罗非给秦燎翻了个白眼,把外套一甩搭在肩上,轻快地走出店门钻进车里,又朝她们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正好散步消消食。”秦燎说道。 “好。”顾浛看了一眼时间。 两人并肩在路边走着,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顾浛的余光恰能捕捉到斜着的影子,她悄悄观察。 “原来她比我高这么多。”顾浛一边暗暗感叹,一边向秦燎介绍周边的饭店以及娱乐场所,秦燎只淡淡回应,她还在思考自己反常的原因。 气氛很快冷了下来,顾浛见她兴致不高,也就没再说什么,两个人沉默着走进了校门。 走到一段小路,这里有些黑,没有路灯照明,黑暗像突然倾倒的墨水瓶。秦燎的手心不由得出了一层汗,她有夜盲症,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她紧皱着眉。 突然,秦燎踩空了一阶台阶,她下意识抓紧旁边人的胳膊,才没跌倒。秦燎抓住顾浛小臂时,隔着衬衫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细长、平整,像被裁纸刀划过的素描纸边缘。 顾浛也有些惊慌:“没事吧?” “没事。”秦燎闭了闭眼,视线清晰了不少。 “你……”顾浛犹豫着想开口询问。 "只是有些夜盲。"她说得轻巧,却把顾浛的袖口攥出了褶皱。 顾浛闻言迅速打开手机照明,关切道:“这样可以吗,要是还是看不清的话我牵着你走吧。”手机电筒亮起时,秦燎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跪着抱住顾浛的影子。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 其实在手机照明下秦燎基本可以看清路,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顾浛抓捉住了那只有些湿的手,问到:“你很紧张吗?” “还好,只是手比较容易出汗。”秦燎顿了一下又说:“要不你抓着手腕。” “没事我不嫌弃。”顾浛笑了笑。 秦燎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明。 顾浛轻轻牵着她,慢慢往前走。遇上台阶就柔柔道一句:“小心,有台阶。” 秦燎乖乖跟在她后面,牵着她的那只手温温热热的,让人安心。 不算长的小路,两人也慢悠悠晃了很久。好一会儿才走到宿舍,楼道里很亮堂,顾浛便松了手,可秦燎却还是紧握着她的手没有反应。 顾浛轻轻皱了眉,疑惑地看过去。她站在第一节楼梯上,恰好与秦燎视线齐平。 接触到顾浛的目光,秦燎才如梦初醒,触电般地缩回了手,眼神回避,心虚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嗯,没事。”顾浛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 她原是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有太多肢体接触的,也是看在秦燎有些可怜,长得又好看的份上才破格帮她。况且今天为了维持温柔善良的人设,她已经很累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上爬,秦燎也赶紧跟上,楼梯间静得只有二人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她这是生气了吗?”秦燎见她如此冷淡不由得想。几次想开口询问,都没能说出口。 很快二人抵达六楼,顾浛很快打开门,跟她道一声:“晚安,我今天有点累,你也早点休息。” “好。”秦燎回应,她站在走廊,指缝间残留的暖意蒸发成霜——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刚才假装跌倒,那个拥抱会不会比现在长久些。 莫名的低落,让她的心口闷闷的,秦燎长呼一口气,转身回了宿舍。 第5章 第 5 章 秦燎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迈进宿舍,开灯的那一刻,她这才猛地想起,自己竟把装被褥的包裹忘在了快递驿站,目光扫向床铺,唯有那层下午托人送来的床垫孤零零地铺着。 “啧——”秦燎低咒一声,狠狠责备自己的疏忽,基础物品都归置妥当,却独独忘了这关乎睡眠的大事。对于有些床奴属性的她而言,这简直如遭晴天霹雳。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夜色已深,窗外的灯光逐渐稀疏,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秦燎感到一丝无奈,只能找出毛巾和干净衣服,准备通过洗澡来放松身心。 秦燎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热水织出薄雾,蒸腾的水汽和温热的水流让她的神经稍稍松弛。她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感受着每一寸肌肤被温暖包裹。水珠沿着她白皙的皮肤蜿蜒流淌,秦燎深吸一口气,试图驱逐有些低落的情绪。 当她趿着浴巾走出浴室时,遗漏的水珠正沿着小腿内侧蜿蜒滑落,在脚踝处聚成晶莹的水洼。秦燎盯着空荡荡的床铺发怔,浴巾下摆被冷风掀起,脚背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她心想,要不就这么将就一晚吧。可就在她坐上床的刹那,一个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不是能找她借一床被子呢?”秦燎暗自思忖着,“这天气虽说还算不上热,可夜里没被子,容易着凉吧”但转瞬,她又想起顾浛之前似有几分生气的模样。 “算了,就当顺便去探探她的态度。” 秦燎内心纠结许久,还是咬咬牙,起身、开门,缓缓走向对面,抬手敲响了那扇门。 彼时,顾浛早已被疲惫席卷,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她强压着满腔怒火,睡眼惺忪地起身开门。 秦燎瞧见她满脸倦意,心底一紧,下意识脱口而出:“实在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我是想问……”话还未说完,顾浛便冷冷打断:“别在休息时间来烦我。”言罢,“砰”地一声甩上门,又转身走回去,重重栽倒在床上。 更糟糕了。 秦燎眸色暗了暗,在门口停了一会,才回了宿舍。 秦燎蜷缩在凳子上,脚踝交叠着摩挲冰冷的椅腿。凌晨的月光透过阳台,照亮了她的一侧脸颊,秦燎垂下眼,隐约能看见那一片光亮,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冷眼相待,本不该因此难过的。她的思绪追随着那抹月光放空了很久,才枕着胳膊沉入浅眠。 晨光爬上窗台时,顾浛已经系好了运动鞋带。她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因懊恼而皱起的眉心,昨晚摔门的声响还残留在记忆里。牙刷在齿间摩擦时,她瞥见自己泛着青白的唇色——那是被寒夜浸透的歉意。 “昨晚确实是秦燎惹我生气了,可我也不该那样对她啊,这可恶的起床气!”顾浛满心自责。 想到自己有早八的课,就拿起装好水的杯子准备出门,一看时间,才七点,可依照她的习惯,要去操场晨跑。 顾浛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生怕惊扰到对面的秦燎。宿舍楼不远处就是操场,她没几步就到了。 操场的塑胶跑道在晨光里泛着潮湿的光泽。顾浛慢跑了五圈,直到肺部的灼热驱散了残存的倦意。她揣着保温杯穿过林荫道时,树影在肩头洒下斑驳的碎金。早餐窗口飘来的油条香气让她的胃微微痉挛,她多要了一份早餐,豆浆袋上还凝着水汽 回到宿舍楼下时,已快七点半。顾浛在秦燎宿舍门前驻足,犹豫再三,还是抬手敲响了门。 秦燎睡眠很浅,敲门声瞬间将她唤醒。她站起身,却因在桌上趴了一夜,手脚麻得厉害。 “嘶——”她扶着墙壁,努力让自己站稳,“稍等一下。”缓了好一会儿,秦燎才勉强走到门前打开门。 “昨晚真的很对不起,我起床气一上来就没控制住。”顾浛满眼愧疚,“我去买早饭,就顺便给你也带了一份,算是赔礼道歉。” 说着,顾浛的目光越过秦燎,落在那张仅有床垫的床上,瞬间明白了昨晚秦燎深夜敲门的缘由,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谢谢你,昨晚……真的没关系。”秦燎嘴角上扬,挤出一抹笑容。 “嗯,还有,教务系统的选课系统已经关闭了,你得亲自去一趟教务处,跟老师说明下情况。”顾浛收起情绪,认真交代正事。 秦燎正专注听着,却冷不丁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顾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秦燎被她看得心里发慌,一低头,发现门开得过大,生怕顾浛瞧见自己空荡荡的床铺,急忙想把人打发走。 “辛苦顾老师跑这一趟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去洗漱了。”秦燎故作镇定,用力抓着门的手泛了白,透露出一丝慌乱。 “没事,举手之劳。”顾浛扯了扯嘴角。 一回到宿舍,顾浛就匆匆冲了个澡,随便扒拉了几口早饭。喝完豆浆,她便开始翻箱倒柜,从柜子深处找出药箱,翻出一盒感冒灵,仔细查看后,忍不住低声咒骂:“竟然过期了,该死的。” 此时,时间紧迫,顾浛只能放下手中的事,赶忙赶去上课。 而秦燎今天没有课程安排,她慢悠悠地洗漱完,拿起早饭,发现还留有余温。 秦燎心不在焉地吃着,手指不自主地捻着袋子,心里想着:“这是她碰过的。”刹那间,她甚至生出把袋子凑到鼻尖,去捕捉顾浛残留气息的念头。 自昨天一同吃饭起,秦燎就格外留意顾浛身上的味道。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气味,有的令人作呕,像她的继父;有的却能让人安心,比如董阿姨。可顾浛的气味,对她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怎么闻都觉得不够,甚至让她生出想要贴近的冲动。 秦燎有些心神不宁地结束了这一餐早饭,换好衣服就前往教务处。 等到秦燎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教务老师桌前。“老师,我是来选课的。” “嗯好,你们导员跟我讲过情况了,你来用我这台电脑选吧。”教务老师把笔记本推向秦燎。 秦燎点点头,一目十行地扫过课程,将必修课都点完一遍后,她顺手点开公选课看看还有没有剩些有意思的。但很遗憾的是感兴趣的游泳课已经报满了,只剩下一些理论课。正当她准备退出时,有两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顾浛”,于是在那名字旁按下了选择。 “同学,你的学分要求不高。"教务老师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没必要再选公选课。” “我对管理学很感兴趣。”秦燎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不像撒谎。她的视线黏在屏幕上滚动的已选的课程列表上,直到“顾浛”两个字出现——周三下午,文综楼304,《组织行为学》。 “能看看具体课表吗?”秦燎突然问,“我想协调下时间。” 老师狐疑地打量她,但还是调出了界面。秦燎假装认真比对,身体□□挡住老师视线,左手在桌下悄悄解锁手机。摄像头对准屏幕的瞬间,她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这太蠢了,像个变态跟踪狂。 “选好了吗?” “就这个。”她迅速点击提交课程。 走出教务处时,秦燎紧紧握住手机。相册里那张模糊的截图在发烫,就像她此刻烧红的耳尖。 (只是好奇而已。) (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日历APP,将每周三下午标红。备注栏里,她打了又删,最终只留下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