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费用你来还》 第1章 第1章 送上门的便宜好货 车马慢工作室的室外装潢在一众朴素务实充满烟火气的店铺中别样突出，和整条街具有年代感的风格完全不搭。 五彩斑斓的外墙在整条街格外显眼，“马卡龙色”工作室位于这条街的尽头，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个小广场。 江尽雪选择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租金便宜，人前别人喊她老板，人后她求房东能不能宽限几天交房租。 账本一翻、计算器一摆，江尽雪开始给这次办展算总账。她灵活的手指在计算器上敲敲打打，计算器机械的语音播报道：十九点九乘以十等于一九九。 江尽雪：…… 一定是她的错觉。 她又重新输入。 机械的语音再次播报道：十九点九乘以十等于一九九。 江尽雪抿嘴扯出一个僵硬、笑得像哭的苦笑，她撸了撸袖子，再次触及计算器按键，计算器机械的声音就像冰冷的数字，对她毫无同情可言。 归零。 十九点九乘以…… “尽雪姐，你别算了，你算一百回，它也是一九九，何必让自己多次遭受视觉听觉的双重痛苦。” “啊啊啊啊，怎么会才一百九十九！老天是不是和我开玩笑，这下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江尽雪十天前办了一个信件展，展出被她们修复之后的信件，平均日收入19.9元，总收入199元，如果算入人工费、场地费、各种支出算进去的话，江尽雪倒赔几万块钱。 她叹了口气道：“家茗，你准备找工作吧，本店这个月已经发不出工资了，我明天就开始清算财产。” 温家茗在一旁不动如山，手拿镊子，一丝不苟地夹起一片又一片纸屑。 她稳稳道：“尽雪姐，我又不图工资，我来就是和你学手艺的，店开不了，我们可以线上接单，不会把我们饿死的。” “家茗，你实在太好了，如此对我不离不弃，我也不能放弃，我明天就去找单子！” 温家茗回复她：“你还是继续拿镊子吧，多做一单，我们一天饭钱就有着落了，单子哪是一时半会儿就有的。” 江尽雪立刻给自己打气，和刚才自暴自弃，面临崩溃的模样判若两人：“你说得对！我们要越挫越勇，任何困难都是打不倒我们的！” 她把计算器、账本随手扔到一旁，从身后柜子上取出一封泛黄的信。这封信还算完整，只是边角有破损，字迹有些模糊，修复翻新字迹并不多难。 她瞬间进入了修复信件的状态，镊子在她手上任她摆布，她轻轻扫去信件上的灰尘，开始缝缝补补。 只是今天外面怎会如此吵闹？ 江尽雪有点心烦气躁，修复需要极其细心，若心都不能平静下来，这修复工作也完成不好。 “家茗，这外面怎么会这么吵？”她问。 温家茗停下手中的事，转头有些同情地看向江尽雪。 这次她真的遇到麻烦了，前途极其迷茫，温家茗真的很心疼她。 曾经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情况、无论多艰难的修复工作都能静下来的人，今天心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温家茗起身想去给她倒杯水：“平常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平常都能静下心来，今天你心太烦躁了而已。” 江尽雪疑惑：“外面一直都这么吵？”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她确实从来没有注意过工作室外都是什么情况。 江尽雪漫步到外面，这条街晚上的场景她还真没好好看过。 街道上热闹非凡，尤其是她们工作室转角处，传来悦耳的歌声。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一句句歌词传进江尽雪的耳朵，有什么在撬动她的思绪，唱歌、歌、歌、歌声…… 对呀！声音！ 江尽雪灵光大作，她可以把信件内容做成声展，这不仅可以增加信件的生动性，声音还可以传播更远！ 这个念头充斥在江尽雪脑袋里，她觉得十分可行！马不停蹄地跑进工作室把这个想法告诉温家茗。 “家茗，家茗，家茗，我想到了一个超级好的点子，可以帮我们绝境逢生！” 温家茗淡定道：“什么点子？” 江尽雪眼睛闪烁着自信光芒，郑重其事道：“声音！” 温家茗瞬间领会了江尽雪的办法，颇为平静道：“读出信的内容，声音的表现力更强，请人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 江尽雪：…… 温家茗喝了口水继续道：“如果能找到一个便宜的好货，也不是不行。” 江尽雪假意埋怨道：“你能不能把话说完？上来就是一盆，都不是一盆，是一桶冷水。万一我运气好，就遇到一个便宜的好货呢？” 话音刚落，温家茗的视线跳过江尽雪盯着门口。 江尽雪意识到有人来了，扯了扯刚刚因为她的“手舞足蹈”飘得不贴身的西装，用手扶了下金色镜框的眼镜才转身，用职业的形象面对进门的顾客。 她边走边问那人：“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那人笑着道：“你好，我来修复一本书。” “行，那您稍等。”江尽雪到台前取出一个透明的袋子，“您好，我先确认一下书的损坏程度。” “好的。”那人小心翼翼地取出用袋子装好的书，“这本主要是有大片的霉菌，纸张泛黄老旧，可能有些地方有破损。” 江尽雪戴上手套接过书平放在台面上，她动作缓慢地翻过几页说：“可以修复，您填一下联系方式。” 她把一张表单递给他，然后把书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在袋子上面贴好标签纸，写上编号。 “好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拿？”男人把填好的表单推给她。 “一般需要一周时间，修复好后我们会联系您。有什么问题您也可以拨打这旁边的电话。” “好，谢谢。” 温和沉稳的嗓音在江尽雪耳边打转，这声音自带故事感，这不是送上门来的便宜……便宜机会？ 江尽雪像温家茗投去询问的眼神。 这家伙是不是很合适？ 温家茗微微点头，得到了肯定，江尽雪立马发动攻击，一定不能让他跑了，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等等！林先生请留步。”江尽雪尽量克制自己不激动地喊道。 林四月迈出门口的半只脚缩了回来。 “还有事？是需要先付款吗？” 江尽雪心想一定要拿下眼前这个人。 她展露出明媚的笑容，给刚才高冷职业的形象添了些柔和：“不是，您误会了。我想耽误您两分钟可以吗？” “可以的，您说。” “是这样的，我们工作室既修复纸质书，也修复信件，有很多信件的故事很有价值，也十分感人，我们后续有一个新项目，需要一位主讲人把信件内容读出来，在开信件展的时候，放在信件旁边做声展，我们觉得您的声音很适合做我们的主讲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林四月懵了，出来修复一本旧书，还能给自己找个工作？ 他平时的工作都忙到吐血了，现在都能感觉到口腔里难闻的血腥味。若是前些年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不好意思，我……” 江尽雪见他要拒绝，立刻补充道：“有酬劳，我们不会让您吃亏的。”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不好意思，谢谢您的邀请。”林四月果断转身走了。 江尽雪还不放弃在门口努力说道：“没有经验也没关系，读个信很简单的，先生您试一下嘛，我给您免单。” 无人应答，反而惹来路过的几位行人驻足看热闹。 “林先生，你看你长得也不错，声音又好听，万一你靠读信爆火了呢！出名了呢！你这么好的条件说不定就一炮而红了！你真的不试试吗？林先生……” 林四月勾了勾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爆火？出名？一炮而红？ 这些他都经历过了。 那人绝决的背影让江尽雪万分受伤，她垂头丧气地坐到位置上，嘀咕道：“这小伙子长得那么帅，声音也好听，这放在网上绝对能火，现在的人都这么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了吗！” 温家茗：“可能他本身就有钱。” “啊啊啊！可是我没钱，我需要用他来赚钱！我已经交不起房租了！” 可突然邀请一位陌生人做什么项目，也没有说给对方多少钱，就如此冒昧说一长串，是个人都会觉得这姐是个骗子，要不就想白嫖，换谁谁能答应？ 尽雪姐穿着西装，戴个眼睛，长发波浪微卷，看起来成熟稳重，实际内心还是个孩子。 温家茗摇摇头说：“姐，你还是太不稳重了。” “怎么能够是我不稳重呢，这机会难得，错过就没有了，如果去找专业人士，那肯定价格不菲，如果我们找这种性价比高的便宜好货，不是两全其美吗？” 江尽雪两手一摊，觉得自己非常在理。 她其实心里还想过，如果那个人能公益出演就更好了，毕竟不花钱的事，她一万个乐意。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不止追求利润，毕竟有些东西、有些故事值得让更多的人知晓。 “不过，既然要合作，我们要做这个项目，肯定还是需要一份可行性策划，等那位林先生来取书的时候，我们把策划给他看，说不定他就同意了！” 温家茗点点头表示这个方法靠谱多了，至少看上去不像骗子。 “家茗，这两天店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要好好想一下策划。” 温家茗面无表情地举起右手比了个“OK”，语气毫无波澜道：“没问题。” 说干就干，江尽雪拿出电脑就打下了“第二次车马慢信展策划案”几个大字。 第2章 第2章 他做的是正经工作吗 已至深夜。 林四月刚出录音室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短信。 里面写了信展中的声展计划，内容详尽，最后言辞恳切地说希望他能好好考虑能否合作，并希望有机会详谈。 林四月认真看完了，然后皱皱眉退出短信界面，他现在只想好好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找个时间休息一下，不作他想。 观言从另一个录音室出来拍了拍他肩膀：“想什么呢？宵夜去吗？” “去啊，走。” 深夜的街边活力不减，江尽雪给林先生发完短信便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简单收拾后出门觅食去了。 她打车到江边随意找了家餐厅进去拿菜。等她拿完菜回来，发现自己位置对面坐了那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林先生。 江尽雪倍感意外，没想到他们傍晚相见，如今又碰见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江尽雪朝对面桌笑了笑，林四月也注意到她了，同样回了她一个微笑。 江尽雪高兴极了，他对她笑了，说明合作有戏。于是她拿起手机，用手指着屏幕，示意他看手机。 林四月觉得这女子也有些执着，便点点头。 看见对方点头，江尽雪差点兴奋得跳起来。 观言拿菜转身就看见林四月和对桌的女子眉来眼去，他端着菜盘坐在林四月对面，刚好挡住江尽雪的视线。 江尽雪倒吸一口凉气，她还要和未来的合作对象交流呢。 算了，既然他不是一个人来吃饭，她和林先生也不熟，不好过去打扰人家，于是自顾自地吃起来。 观言坐下盯着林四月打趣问道：“认识？” “不算认识。” “不认识你跟人家眉来眼去？” “没有眉来眼去。” 观言挤眉弄眼道：“那你这样这样是面部抽筋啊？” 林四月无奈，观言平时话也不多，什么时候爱八卦了。 “我今天去修书，对面那位是修书店的老板，她找我做声展。” “修书，书还能修？” “可以，这种纸质书修复不常见，这样的技术人员也不多。” “那她一修书的，找你做什么声展？” “她说她办信展，想找人把信的内容读出来，我去修书的时候，她邀请我做她的主讲人。” “她知道你是配音演员？” 林四月摇摇头：“不知道。” 观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哈哈哈，你真的太权威了，修一本破书都能给自己找个工作，我们四月还是太优秀了。” 林四月也调侃他道：“那也没有我们观言老师优秀啊！” “哈哈哈哈哈……来，为我们的优秀干杯。” 林四月乐呵呵地端起白温水和他碰杯，不知道的以为他们两人喝的白酒。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露天的场地上很嘈杂，江尽雪坐在他们对桌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她吃得很慢，想等林先生和朋友吃完后找机会和他交流一下，谈谈合作的事。 在她看了眼对面桌的菜品觉得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她悄悄去把两桌的菜钱都结账了。 收银员：“一共786元，请问你怎么支付？” 786元。 江尽雪看了看自己的钱包余额633.35。 她有些尴尬地问：“我可以用两种方式付钱吗？再加点现金。” 收银员一顿，标准式服务微笑道：“可以的。” 江尽雪从包里拿出现金，她庆幸道：“幸好还有现金。” 过了一会儿，林四月和观言去结账才被告知隔壁桌的小姐已经帮他们结过账了。 林四月和观言面对面各有心思。 林四月：她帮我们结账了怎么办？ 观言：都帮结账了，还说不认识，林四月这小子不老实了。 林四月：这多不好意思，他和她真的不能算认识。 观言：等会要过去道谢吧？ 林四月：她还没走，要过去道个谢吧……可是他真的没有合作的意思呀…… 观言：等会过去有好戏看了，我就一句话不说，看热闹好了，嘿嘿。 虽然知道女老板是有求于他才帮忙结账的，可他本就不打算答应她的合作邀请。刚才也怪他，没有直接说清楚。他本意是想回去之后再通过短信正式拒绝她的。 既然人家已经帮忙结账了，他们两个大男人也不能不去感谢一下对方。 江尽雪见他们朝她走来，礼貌起身道：“林先生，你好。” 林四月也礼貌道：“你好，叫我林四月就好了。” 他填顾客信息单时只写了“林先生”，并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不管合不合作，现在这种情况理应说清楚自己的姓名。 “我本来是想等回去之后再短信正式回复你的，没想到你帮我们把账都结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就是顺便，实在是太巧了，没想到这么快又遇见了。” 对方如此热情，林四月只好把直白拒绝的话变成了委婉拒绝的话。 “短信我看了，挺好的想法，只是我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不好意思，今天谢谢你帮我们结账，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江尽雪木然站在原地，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没事没事，也没有多少钱，就当认识一下。” 林四月：“那谢谢你了，我们就先走了。” “好，你们随意。”江尽雪努力维持着她的面皮，至少不至于让别人看出来她的窘迫。 对方又拒绝了她的合作邀请，她现在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留住对方。如果她有钱的话，她也不用……算了，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好了。 车上，观言在开车，林四月在副驾。 观言嬉笑说：“你让人家小姑娘伤心了哟。” “长痛不如短痛，当时在她工作室我就拒绝了她，没想到晚上又碰见了。” “也是，拒绝快点，不耽误她时间，她也好另外找人。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你怎么不帮她一把？” 林四月别有深意地看了观言一眼：“我们工作都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是。” 江尽雪家中。 昏黄的台灯灯光照亮了房间一角，江尽雪的心现在就像这房间的光线一样。 漆黑的屋里只有一点点光亮，就连这台灯的灯光也一闪一闪的，像是要坏了。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过几天要交房租了，她还不知道怎么办。 别说房租，就连明天的饭钱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现在万分懊恼，早知道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林四月说把钱转给她的时候，她就该答应。 反正当时他已经正式拒绝她的合作邀请了，她还请那两个人白吃了一顿饭。 “不行！”她突然惊坐而起，一掌拍在桌子上。 台灯被她一掌拍好了，也不闪了。 “钱不能白花，等他来拿书的时候，我一定要说服他！关灯！睡觉！” 连续两天，江尽雪起了个大早去工作室，专注地把林四月送来的书修复好了。 书一修好，江尽雪立刻给林四月打去电话通知他来拿书。 电话拨通了，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江尽雪失落的挂断了电话，她看了眼时间，傍晚6点。 她没有再打电话，而是编辑了短信给他告诉他书修好了，问他什么时候来拿。 江尽雪在工作室一边修复信件，一边等林四月。 深夜，江尽雪口渴起床喝水看了眼手机，才看见林四月凌晨2点给她回了短信。 短信说他今天傍晚会去拿书。 已过零点，他今天就会来。 江尽雪高兴之中疑惑道：“他做什么工作的，凌晨两点才回消息，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吧？” 她摇摇头，心想她只是用用他的声音，应该没事儿，况且人看起来还是蛮正的，应该不会违法犯罪。 这么想着，她才慢慢爬回床上安睡。 第二天，江尽雪被房东的电话惊醒。 她并没睁眼看来电显示，听见对面的声音瞬间清醒。 房东催房租来了。 租房合同上写着提前半个月给房租，江尽雪上次已经向房东求了情，房东答应她推迟一星期交房租。 时间过得真快啊，七天一眨眼就没了。 房东催促着，江尽雪只好说明天一定交钱。 她这样保证，房东便把电话挂了。 一天时间，她去哪里找钱啊！ 江尽雪双手抓了抓头发，垂头丧气地起床洗漱。 温家茗一进工作室就看见江尽雪呆呆地坐在台前。 她心里明了，今天是交房租的日子，上次已经找房东通融一周了。 看江尽雪失落无奈惆怅的模样，显然是房租没有着落。 七千块钱，对于现在的工作室来说，不是笔小数目。 温家茗接了杯水放在江尽雪面前。 江尽雪有气无力地说：“你来了。” “尽雪姐，房租是不是还没凑齐？” 江尽雪就是一朵焉了的花，耷拉着头说：“嗯，还差一半。” “我昨天盘点，发现溪河大学还欠我们钱。” 江尽雪猛然抬头，看温家茗犹如救苦救难的菩萨。 溪河大学图书馆项目做完已经两年了，馆长一直以财务没有钱推脱，江尽雪孤身一人，她一直没有收账成功。 近一年来一直在忙，自从温家茗来了，她便没有管账，这笔陈年旧账她都忘记了。 她猛然站起来：“家茗，你真是我的福星！” 江尽雪抓起钥匙说：“走！” “去哪？” “溪河收账！” 她现在有温家茗了，不是一个人，今天一定要把钱全部收回来。 温家茗双手插兜问：“我们怎么去？公交车吗？” 江尽雪得意一笑：“不，今天奢侈一点，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