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谍影:金陵织造司》 第1章 第 1 章 哐当! 茅屋木门被整个踹飞,重重砸在泥地上。阳光从破开的门洞灌入,照亮翻飞的灰尘和草屑。 三条黑影堵在门口。为首胖子穿着绸缎长衫,肚子几乎绷裂衣襟。他拇指戴着翡翠扳指,链子随动作叮当乱响。身后两名壮汉裸着胳膊,肌肉虬结。 “躲债的贱骨头!”王胖子吼声震得屋顶茅草簌簌掉落。他抬脚踢翻墙边竹篓,线团滚了满地。 墙角草席传来微弱呻吟。枯瘦男子蜷缩在薄被下,身体随着咳嗽不停抖动。 苏绣从织机后站起身。她放下手中梭子,木制工具与机架碰撞发出轻响。 “王老板。”她声音平静,走到屋子中央,“三日之期还未到。” “老子等不了!”王胖子从怀里掏出泛黄借条,纸屑从边缘飘落。他抖开纸张,几乎戳到苏绣脸上,“十两银子,连本带利!今天拿不出,拆了你家破窝!” 左侧打手大步走向织机。他双手抓住木质框架,手臂肌肉鼓起。 “这织机连着百金布料。”苏绣突然开口。她脚步未动,目光锁定打手动作,“碰坏了,您得照价赔。” 打手动作僵住,扭头看向王胖子。 王胖子眯起眼睛,小眼睛在肥肉间几乎看不见。“百金?”他嗤笑,唾沫星子喷出,“就你这漏雨茅屋?布呢?” 他肥硕身躯逼近,阴影笼罩苏绣。油汗味混着廉价熏香扑面而来。 苏绣侧身避开,从腰间取出钥匙。铜锁开启发出咔嗒轻响。她推开墙板暗格,双手捧出整匹布料。 昏暗茅屋骤然亮起。七彩光芒从布料表面流淌而出,如虹如霞。光芒映亮斑驳土墙,在王胖子圆脸上投下变幻光斑。 两名打手同时后退半步,抬手遮眼。 王胖子喉结滚动。他凑近布料,鼻尖几乎贴上表面。“这……这是什么锦?” “流光锦。”苏绣展开布料一角。七彩光芒直射王胖子面部,逼得他眯起眼睛。“遇光生辉,水洗不褪。” 王胖子伸手要摸。苏绣手腕微转,布料从指缝滑开。“织造工艺独此一家。”她指向借条,“债务数额,请王老板再核对。” 借条被抖开,王胖子眯眼念诵借款条款。他念到一半突然停住,抬头瞪视苏绣。 “你说值钱就值钱?”他嗤笑,“拿火烧烧看!要是假货,今天拆了你这工坊!” 苏绣从工作台取出剪刀。刀尖在流光映照下泛着冷光。她剪下指甲盖大小布片,从灶台取来火折子。 硫磺气味弥漫茅屋。火焰舔舐布片边缘,布料非但没有燃烧,反而泛出更亮光泽。她吹熄火焰,布片边缘仅微微发黄。 王胖子瞪大眼睛。他猛地前扑,肥厚手掌抓向整匹布料。 苏绣后退半步,流光锦完全展开。七彩光芒如瀑布倾泻,照亮整个茅屋。光芒流转间,打手们面色惊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布料用改良织机织成,染料配方只有我知道。”苏绣声音在光芒中格外清晰,“王老板今天强夺,日后休想再得半寸。” 王胖子脸颊肌肉抽搐。他指尖抚摸布料表面,温润触感让他呼吸急促。“这布……真能抵债?” 苏绣目光扫过借条数字。“一匹流光锦市价百两。抵十两债务,余下九十两,日后用新布相抵。” 王胖子抓抓头皮,狠瞪苏绣许久。他脸上肥肉抖动,突然一把抓过借条撕碎。 “布归我!借条作废!”他抱起流光锦转身就走,两名打手慌忙跟上。出门前王胖子回头瞪视,眼神阴鸷如刀。 脚步声渐远。苏绣闩上门,背靠门板长舒一口气。门外传来王胖子催促打手小心搬布的呵斥声。 她走到墙角,扶起咳喘的父亲。老人枯瘦手指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绣儿……”他浑浊眼睛盯着她,“别织太亮……” 苏绣点头,轻轻抽回手。她走到工作台前,准备收拾工具。 右手突然传来刺痛。她低头看去,虎口泛起细密红点,皮肤绽开蛛网般裂痕。刺痛顺着手臂蔓延,如针扎火燎。 她掀开袖口,小臂皮肤布满连片红疹。 第2章 第 2 章 苏绣盯着自己右手虎口。 那里皮肤泛红,浮现细密疹子,像沾了朱砂。针刺感沿指骨蔓延,一跳一跳。 她蜷起手指,攥成拳头。 痛感清晰,提醒她昨夜不是梦。流光锦震慑王胖子的画面还在眼前晃动,七彩光芒映亮债主贪婪瞳孔。 但代价也跟着来了。 墙角传来咳嗽。父亲蜷在草席,薄被随喘息起伏。苏绣走过去,伸手探他额头。皮肤滚烫,热度灼人掌心。 她拧干湿布敷上,布条很快变温。 灶台空荡,陶罐倒扣。米缸见底,缸壁粘着几粒霉米。她抓过墙角布袋,抖了抖,只落下些草屑。 日光从门缝切入,在地面划出细长光带。灰尘在光柱中翻滚。 苏绣走到屋角织机前。木架歪斜,主轴锈蚀。她抚摸断裂齿轮,铁锈沾满指腹。 这双手能织出流光锦,却修不好破织机。 她弯腰捡起半截木棍,蹲下身,敲打织机底座。咚咚声在茅屋回荡。 父亲又咳嗽,声音嘶哑。 苏绣停手,望向草席。老人枯瘦手指抓住被角,指节凸出。 她起身舀水,陶碗边缘有缺口。喂水时格外小心,避开那个位置。 水顺父亲嘴角流下,浸湿草席。 苏绣用衣袖擦拭。布料粗糙,擦过皮肤留下红痕。 她放下碗,回到织机前。这次抓起铁凿,对准主轴锈蚀处敲击。金属碰撞,火星迸溅。 一块锈斑剥落,露出下面深色木质。 苏绣眯眼。主轴表面浮现细微色差,深褐浅黄交错,像地图等高线。她顺着最浅色区域敲打,锈蚀处纷纷脱落。 这能力又来了。 她加快动作,铁凿翻飞。锈屑沾满衣襟,手心磨出水泡。 水泡破裂,渗出血丝。血珠碰到主轴瞬间,视野边缘泛起七彩光晕。她甩头,光晕不散。 父亲梦呓:“绣儿……” 苏绣僵住。 铁凿从掌心滑落,砸中脚背。钝痛传来,七彩光晕反而淡去。 她捡起工具,继续工作。 主轴渐渐露出原貌。木质致密,纹理清晰。她在齿轮缺损处比划,捡起木片削刻。 小刀锈钝,削木费力。木屑卷曲,落满膝头。 削到第三片,手指抽搐。小刀划破虎口,血涌出。 视野骤变。 双手皮肤泛起油膜般光彩,七色流转。光芒持续三息,缓缓消退。 苏绣盯着伤口。血已凝固,结着暗红痂。 她撕下布条包扎,动作机械。 包扎完毕,她起身检查父亲。老人呼吸平稳些,额温仍高。 屋外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前。 “苏家闺女。”是邻家张婶声音,“王胖子那伙人走了?” 苏绣拉开门闩。 张婶挤进门缝,快速扫视屋内。目光掠过空米缸,停在织机上。 “听说你织出宝布了?”她压低声音,“能卖大价钱吧?” 苏绣不答,反手关门。 张婶讪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自家腌的菜,给你爹下饭。” 苏绣接过,布包沉甸甸。 “王胖子不是好东西。”张婶凑近,“但钱老板更狠。你小心点。” 说完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远。 苏绣解开布包,里面是半块酱菜。咸味弥漫。 她掰下一小块,塞进父亲嘴里。老人无意识咀嚼,喉咙滚动。 苏绣自己咬了一口。咸涩满口,她强迫自己咽下。 胃里有了食物,思维清晰些。 她回到织机前,盯着自己双手。 这能力需要控制。每次出现都伴随剧痛,结束后留下红疹。 她抬起右手,对着光线细看。虎口红疹连成片,皮肤微肿。 必须找到规律。 她取来破布,浸水擦拭织机。水珠滚过木质表面,带走积尘。 主轴完全显露。木质暗沉,但触手温润。 她尝试集中精神,回想昨夜织布时感觉。指尖轻抚主轴,寻找那种微妙触感。 没有反应。 她加重力道,按压木质。指腹传来纹理摩擦感,依旧平常。 父亲翻身,草席悉索。 苏绣转头。老人枕下露出纸角。她轻轻抽出,是张泛黄契约。墨迹晕开,只能辨认“行会”二字。 她将契约折好,塞回枕下。 窗外天色暗沉。乌云汇聚,要下雨了。 苏绣抓起蓑衣披上,推开木门。 院中泥泞未干。她深一脚浅走向后山,布鞋沾满泥浆。 山脚野草丛生。她蹲下身,拔起几株紫草。草根沾着湿泥,散发青涩气味。 指尖碰到草叶瞬间,视野闪过淡紫光晕。很微弱,一闪即逝。 她加快动作,采集更多紫草。塞满布袋时,雨点落下。 雨滴打湿头发,顺脖颈流下。她护住布袋,跑回茅屋。 屋内昏暗。她点燃油灯,火苗摇曳。 将紫草摊在台面,拣出最鲜嫩几根。石臼捣碎,草汁溅出,染紫指尖。 她撕下布条,蘸取草汁敷在虎口。清凉感渗入,刺痛稍缓。 有用。 她记下这感觉。紫草能缓解症状。 雨势变大,敲打屋顶。茅草缝隙漏下水滴,在泥地溅起水花。 苏绣搬来木盆接水。水滴击打盆底,嗒嗒作响。 她坐在织机前,脚踏板。织梭穿行,经线绷紧。 没有染料,织出的布粗糙灰暗。 她停手,望向窗外。雨幕连绵,远山模糊。 父亲又咳嗽,比先前剧烈。她端水过去,扶起老人喂水。 喂完水,她注意到父亲耳后有块淡褐斑痕,形状像叶。 雨声渐歇。 苏绣吹熄油灯,躺在草铺。黑暗中,手部刺痛隐隐发作。 她回想穿越来这段日子。漏雨茅屋,重病父亲,巨额债务。还有这诡异能力。 必须掌控它。 她翻身面墙,闭眼。脑中浮现流光锦七彩光华。 睡意袭来。 清晨,鸟鸣唤醒苏绣。 她睁眼,第一件事看右手。红疹未消,但未恶化。 父亲还在睡,呼吸平稳。 她走到织机前,拾起昨夜削的木齿轮。比对缺口,形状吻合。 安装,敲紧。齿轮卡入主轴,严丝合缝。 她踩动踏板。织机发出吱呀声,梭子顺畅穿行。 成功了一小步。 她取出父亲笔记。纸页脆硬,墨迹斑驳。翻到第三页,记载染料配方:“灶灰三份,野草汁五份。” 简单,但有效。 她收集灶灰,混入捣碎的紫草汁。液体青紫,在陶碗中旋转。 蘸取少许涂在布条上。颜色暗淡,毫无特色。 她加进野草汁,调整比例。视野中浮现色阶,从靛青到墨蓝。 凭直觉停手。碗中液体泛起微光。 浸入布条,取出对着晨光。布面浮现淡紫光泽,虽不如流光锦夺目,但已非凡品。 手部刺痛加剧。她敷上紫草汁,缓解片刻。 父亲醒来,自己坐起。 “绣儿。”他声音嘶哑,“外面吵什么?” 苏绣扶他靠墙。“王胖子来了又走了。” 父亲点头,浑浊眼睛看向织机:“修好了?” “改良了。”苏绣递过水碗。 老人喝水,喉结滚动。放下碗时,他盯住苏绣右手:“你手怎么了?” 苏绣缩回手:“擦伤。” 父亲沉默良久,缓缓道:“你娘以前也这样。手一碰染料,就起红点。” 苏绣愣住。 “她走得太早。”父亲咳嗽,“没来得及教你苏家绝技。” “什么绝技?” “色彩感知。”老人目光恍惚,“苏家女子天生能辨万色。但用多了,伤身。” 苏绣低头看手。红疹明显。 “有办法控制吗?” 父亲摇头,躺回草席:“你娘试过很多办法。最后发现,每天最多用三次。超过就……” 话未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苏绣握紧右手。 三次。这是极限。 她看向织机,看向染料碗。前途艰难,但至少有了方向。 屋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 “苏绣!”税吏喊声穿透门板,“行会巡查!” 苏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闩。 第3章 第 3 章 苏绣盯着自己泛红的手背。 她拧开药瓶,挖出最后一点草膏敷在皮肤上。清凉感暂时压住了灼痛。 墙角堆着织机残骸。她走过去蹲下,手指拂过断裂的主轴断面。 晨光从茅草缝隙漏进来,照在齿轮锈痕上。 她闭眼又睁开。视野里浮现淡青色光晕,齿轮表面显出深浅不一的褐色纹路。深色区域结构致密,浅色区域布满细微裂痕。 她从工具箱取出半截杉木。柴刀削过木料,木屑纷飞。她眯眼观察木材纹理,避开几处泛灰的区域——那些地方木质疏松。 第一次试装失败。木齿轮卡死在凹槽里。 她拆下齿轮重新修整。指尖抚过主轴刻痕时,一阵刺痛窜上手臂。视野里闪过七彩光点,刻痕突然变得清晰如地图。她凭着直觉调整削切角度,将边缘削出三度倾斜。 第二次安装顺利很多。齿轮咬合时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她踩动踏板测试。织机发出吱呀声响,传动装置转动半圈就卡住。 拆解检查时发现主轴底部有处锈蚀特别严重。她用铁凿刮擦,锈块剥落,露出底下奇怪的符号——环形排列的线条,中间有个模糊的鸟形图案。 头痛袭来。那些符号在视网膜上旋转。 她甩甩头,继续工作。从墙上取下烧剩的柴炭,在土墙空白处画出齿轮结构图。炭条划过墙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改良需要更多材料。她转向屋角的染料工作台。 陶碗里野草汁液泛着青绿。她舀出半勺观察,视野里自动浮出色阶——从墨绿到鹅黄,每层差异清清楚楚。她凭直觉调整配比,加入少许灶灰。 手腕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新调出的染料泛起琥珀色光泽。 她取来经线浸染。丝线吸饱颜色后重量倍增。安装经线时,她注意到右手虎口开始泛红。 织机再次测试。她踩下踏板,梭子穿梭。这次布面浮现细密纹路,在昏光下泛出微光。 但齿轮运转仍不顺畅。她停机检查,发现皮革包裹处已经磨损。 她拔下发簪,用尖端在齿轮接触面刻出交错纹路。金属摩擦时,不同区域显出银白与灰黑的色差。她凭着色彩直觉找到最需要加固的点。 重新固定后,织机发出平稳的嗡鸣。 她投入染线开始织造。梭子穿梭间,布料渐次闪现瑰丽光泽。完成收线时,她突然攥紧右手——灼痛感沿手臂蔓延,指节泛起红疹。 她剪下闪光布样测试韧性。双手对拉,布料毫无变形。 取炭笔记录齿轮数据与染料配比时,手背红疹已连成片状。 她捣碎药草敷治,决定每日使用色彩感知不超过三次。 夜幕垂落时,她整理工具发现齿轮边缘出现裂痕。计算显示现有结构最多维持半月。 油灯摇曳中,她继续书写技术笔记。窗外忽然掠过黑影,篱笆发出细微响动。 苏绣吹熄灯火,在黑暗中按住刺痛的手腕。 次日清晨,她将布样藏进衣襟,背起竹篓走向野外。 林间露水打湿裤脚。她拨开灌木丛,指尖触到一株泛着蓝光的草叶时,刺痛感再次袭来。 她咬紧牙关,继续往深山走去。 山涧边,她发现几块闪着微光的石块。敲击时迸发的色彩让她眯起眼睛——这或许能解决齿轮磨损问题。 她将石块收入篺中,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苏绣闪身躲进树后,看见两个戴斗笠的人正在询问樵夫。其中一人腰间佩着行会令牌。 回到茅屋时已近黄昏。她将新采的材料分类摆放,注意到窗外邻家院落有反光闪烁。 苏绣不动声色拉上草帘,开始研磨闪光石块。石粉混入树脂后形成坚固涂层。她重新制作齿轮,这次在咬合面添加石粉增强层。 测试时织机运转更平稳,但手部灼痛也愈发强烈。 父亲咳嗽声再次传来。苏绣喂完药汤,发现老人枕下露出发黄纸页——那是行会当年的契约文书。她轻轻抽出收好,继续改进染料配方。 夜深时,她点亮油灯检查布样。虹彩在灯光下流动,远比白昼更夺目。这种异常光泽让她心生警惕。 她将布样夹进笔记,吹灯假寐。 子夜时分窗外响起窸窣动静。苏绣握紧柴刀,听见有人低声交谈“……确是流光锦雏形”。 待声响远去,她摸黑记下这个名称。 晨光再现时,她已制出三枚改良齿轮。手部溃烂处开始渗液,她用布条紧紧缠住。 她想起深山里的银叶草。上次采集时注意到触碰该植物能缓解刺痛。 这个发现让她加快动作,将工具收拾整齐后,她再次走向雾气缭绕的群山。 林深处,她终于找到那片银光闪烁的草丛。采集时特意留下根茎,指尖传来的清凉感让她长舒口气。 归途中山雨忽至,她护住怀中草药奔跑,没注意到树丛后闪过的刀光。 茅屋在望时,她放缓脚步。晾晒的布匹被人翻动过,染料台也有被搜查的痕迹。 苏绣不动声色地藏好银叶草,像往常那样生火做饭。 夜里她悄悄捣碎草叶敷手。清凉感渗入皮肤,红疹渐渐消退。但这个发现让她更加忧虑——天赋的代价需要特殊草药抑制,而山中银叶草仅剩最后几株。 她将新织的布样浸入改良染料。七彩流光在布面游动,比前次更鲜艳持久。 这时屋顶传来异响,她迅速藏起布样,假装整理织机。齿轮转动声掩盖了屋顶的脚步声。 苏绣握紧柴刀,直到听见野猫叫声才松口气。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她坐在黑暗里盘算着下一步——必须尽快掌握控制天赋的方法,在行会察觉前完成技术突破。 天快亮时,她取出父亲遗留的契约文书。泛黄纸页上,行会印章依然清晰。这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晨光透过茅草缝隙照进屋内,苏绣站起身活动发麻的双腿。她走到水缸前舀水洗脸,冰冷的水珠滑过手臂,刺痛感稍有缓解。 转身看向织机,改良后的齿轮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她伸手轻触齿轮边缘,指尖传来的震动提示着运转状态。 从墙角取出昨夜研磨的石粉,她开始调配新的树脂混合物。石粉在掌心泛着银灰光泽,混合树脂后形成粘稠浆体。她用木片蘸取浆体,仔细涂抹在齿轮咬合面。每个动作都伴随着手部隐约的刺痛,她不时停顿,深吸一口气继续工作。 完成涂层后,她安装齿轮测试织机。踏板踩下,传动装置发出平稳的嗡鸣。梭子穿梭间,布面浮现细密纹路。她取来新染的丝线投入织造,七彩光泽随经纬流动。这次布料没有撕裂,反而在织梭经过时泛出更亮的光泽。 正午时分,她织完一尺布。剪断丝线,她举起布匹对着阳光细看。流光在布面游走,色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饱满。她用指甲划过布面测试韧性,布料毫无变形。这个成功让她稍感安慰,但手背加剧的刺痛提醒着代价。 她走到工作台前记录数据。笔尖划过纸张,字迹因手颤略显歪斜。记录完最后一组数字,她放下笔,用布条重新缠绕手腕。溃烂处渗出的液体浸湿布条,她皱眉解开,换上新的药草敷料。 窗外传来邻居的说话声,她走到窗边侧耳倾听。几个妇人在讨论最近行会的巡查,提到税吏在附近织户家频繁出入。苏绣轻轻合上窗户,回到织机前。她拆下刚安装的齿轮检查,发现石粉涂层已有轻微磨损。计算显示这种改进最多维持二十日,她需要更耐用的材料。 从衣襟内取出藏好的银叶草,她捣碎少许敷在手背。清凉感暂时压制了刺痛,但草药所剩无几。她必须找到替代品,或者彻底掌握控制天赋的方法。翻开父亲遗留的笔记,她寻找关于色彩感知的记载。页面残缺,只余零散字句提及“光织入线”和“色随心动”。 傍晚时分,她再次调试织机。这次她尝试减少色彩感知的使用次数,仅凭记忆和推算调整齿轮角度。然而几次测试都失败,齿轮卡顿严重。她不得不再次动用天赋,眼前炸开的色阶让视线模糊,手部刺痛骤然加剧。 夜幕降临时,她点亮油灯继续工作。灯光下,新织的布样泛着奇异光泽。她注意到不同光线角度下,布料呈现的色泽变化。这个发现让她若有所思——或许流光锦的特性不仅在于染料,更在于织造时对光线的捕捉。 她取出所有织成的布样对比,记录每块布料在不同光照下的表现。手部刺痛让她不时停顿,药草的清凉感逐渐消退。她咬牙继续,直到完成全部测试。数据表明,经过齿轮改良的织机确实能织出更稳定的流光锦,但代价是手部状况恶化。 深夜,她收拾工具时发现墙角有异样——一片碎布卡在墙缝,颜色与她使用的染料不同。拾起碎布细看,上面沾着新鲜泥土。她走到窗边察看,院外泥地上有几处陌生的脚印。这个发现让她警觉,行会的人可能已经盯上这里。 她吹熄油灯,坐在黑暗中思考。手背的刺痛阵阵袭来,银叶草所剩无几。齿轮改良虽见成效,但材料耐久问题未解。外界威胁日益逼近,债务期限将至。所有这些都需要尽快解决,而她的身体却在抗议过度使用天赋。 晨光再现时,她已做出决定。今日必须找到更耐用的木材,同时试探行会的动向。她将最成功的布样藏在墙洞深处,其余分散存放。检查过织机状态后,她背起竹篓再次出门。这次她特意绕路经过集市,留意税吏的巡查规律。 集市边缘,她看见王胖子在与税吏交谈。两人声音压低,但苏绣捕捉到“织户”和“新技术”的字眼。她低头快步走过,转入小巷。心中明了,时间比她预计的更紧迫。山中的银叶草和特殊矿物,必须今日找到。 第4章 第 4 章 苏绣用布条缠紧右手。昨夜测试后,红疹已蔓延到虎口。她抓起背篓甩上肩,布带勒进锁骨。 晨雾弥漫山路。她拨开带露水的灌木,目光扫过草丛。寻常绿叶在她眼中泛着呆滞的灰绿。一株矮草藏在乱石后,茎秆透出微弱蓝光。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草叶,视野里蓝光骤亮。右手同时传来针刺感。 她拔出小刀削断草根。汁液渗出,空气中飘起铁锈味。背篓里已有半筐植物,每株都带着独特色晕。紫斑草泛着珍珠光泽,金盏花溢出琥珀暖意。 山路变陡。她踩到松动的石块,碎石滚落山谷。右手抓住岩壁,溃烂处撞上粗糙石面。她吸气,额角渗出冷汗。 正午阳光炙烤山林。她找到岩缝渗出的山泉,俯身喝水。水中倒影面色苍白。她从背篓取出干粮,饼屑掉在膝头。远处传来树枝断裂声。 她握紧镰刀望去。两只野鹿跃过溪流,蹄声渐远。背篓里的紫草开始萎蔫。她起身继续攀登,布鞋底磨得稀薄。 陡坡上现出大片紫斑草。她在草丛边缘停步——泥土留着新鲜脚印。靴印深重,纹路整齐。她蹲下测量间距,至少三人经过。 她绕到岩石后方,沿兽径前行。指甲缝塞满泥土,右手指节僵硬。前方出现废弃矿洞,洞口散落着矿锤碎片。 洞内阴凉。她摊开采集的植物,按色晕强度分类。最强那株紫草根茎泛着金属光泽。她掰断根须,断面渗出乳白汁液。 石灶升起青烟。破陶罐架在火上,清水沸腾。她投入紫草,液体逐渐变成深紫。加入金盏花瓣时,罐中泛起七彩泡沫。 右手突然抽搐。陶罐倾斜,滚烫液体溅到手背。她甩手,染料在皮肤上灼出红痕。视野里色斑狂乱飞舞。 她重新调配。先放金盏花,后加紫草,最后撒入碾碎的矿石粉。染料转为澄澈的绛紫色,表面浮起星点金光。 剪下布条浸入染料。取出时布料吸饱颜色,在暗处自发微光。她用力揉搓布面,指尖没有沾色。 日落时分工坊亮起油灯。织机齿轮咬合声平稳。她将染好的丝线穿入梭子,踩动踏板。经纬交错,布面逐渐浮现流光。 第一匹完整的流光锦织成时,窗外已星斗满天。她举起布匹对着灯光。七彩光华在经纬间流动,如同晚霞浸染的河流。 她剪下布样进行测试。水泼上去,水珠滚落不留痕。靠近烛火,布料没有焦痕。双手用力拉扯,经纬毫无变形。 工作台上摊着笔记。她提笔记录配方比例,字迹因手颤歪斜。在“矿石粉”旁画了圈,标注“过量引发刺痛”。 墙角堆着废弃的染料渣。她清理陶罐时发现罐壁结着晶壳。刮下晶粉混入新料,染料瞬间沸腾,冒出刺鼻白烟。 新染的布条呈现暗红色。她将其浸入清水,红色迅速褪去。失败品扔进废料筐,筐底积了厚厚一层。 深夜她点亮三盏油灯。将流光锦样本与市面最好的绸缎对比。普通绸缎在灯下黯淡如尘土。她卷起流光锦,布料在掌中温热如活物。 右手指缝渗出血水。她拆开布条,溃烂处已蔓延到掌心。药草罐见了底,她嚼碎最后一片银叶草敷上。清凉感短暂压住了灼痛。 晨光初现时她仍在工作台前。桌上摆着七种新配方染出的布样。最强那份在黎明微光中自动生辉,最弱那份在阳光下与普通布料无异。 她选出最佳配方,将材料分量刻在织机底座。背篓里装满新采的植物,其中混着几株闪着异光的野草。 集市开市的锣声传来。她藏好流光锦,将废料深埋。门外响起税吏的脚步声,她吹灭油灯,屏息立在门后。 脚步声在门外停留片刻,渐渐远去。她透过门缝看见税吏袍角沾着新鲜泥浆,与山中脚印纹路相同。 她回到织机前,扯下失败品经线。丝线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重新穿线时,右手无法捏紧梭子。 她改用左手操作。手指笨拙地引线,多次穿空。织机节奏混乱,布面出现疏漏。额发被汗水粘在鬓角。 午时她停手清点。成功染制的丝线仅够织半尺布。紫草库存耗尽,特殊矿石只剩最后半勺。 她摊开城南地图,指尖划过废弃染坊区域。听闻那里野草繁茂,却不知是否蕴含所需色彩。 黄昏时她开始冒险。将新织的半尺流光锦裁成细条,分藏在不同暗格。重要工具打包成捆,药锄磨得锋利。 更夫敲响初更梆子。她最后检查工坊,在门槛内侧撒了层细灰。背起行囊吹熄油灯,身影融入夜色。 第5章 第 5 章 苏绣抓起梭子穿过经线。织机发出规律咔嗒声。布面流淌七彩光泽。她停手剪断丝线。新织成的流光锦在油灯下泛出虹彩。 她卷起布匹塞进墙洞。暗格里已经堆了三匹完整布料。手指触到布面时传来细微刺痛。虎口红疹连成片状。她用布条缠紧手腕。动作利落没有停顿。 灶台陶罐冒着热气。草根和树皮混合煮沸。苦涩气味弥漫工坊。她舀出半碗药汁。液体漆黑映不出倒影。 墙角传来咳嗽声。苏绣端药走到草铺前。扶起父亲喂药。老人吞咽缓慢。药汁顺嘴角流淌。她用袖口擦拭。布料沾上深色污渍。 喂完药她检查织机齿轮。木制咬合面出现磨损。她从工具箱找出备用零件。小刀削磨边缘。木屑飘落裙摆。 工坊外传来脚步声。苏绣停手聆听。脚步声经过门前没有停留。她继续修理齿轮。主轴转动半圈卡住。她拆下齿轮重新调整。 日光从门缝渗入。她推开木门。院落积水已经干涸。泥地留下杂乱脚印。她瞥见脚印边缘官靴纹路。 她抓起背篓走出工坊。市集喧闹声扑面而来。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她绕开行会查验岗。走向西南角布料区。 两个织工蹲在石阶旁。穿粗布衫的抹着汗说话。“王胖子昨天抱着匹发光布走街串巷。” 另一个织工摇头。“吹牛。什么布能发光?” “真事!我亲眼看见。布面七彩流转像彩虹。” 苏绣低头整理背篓系带。手指无意识摩挲布料样本。 粗布衫织工压低声音。“听说那布水火不侵。王胖子试过火烧。” “哪个工坊出的货?” “没听说。神秘得很。” 苏绣转身离开市集。背篓里样本布料沉甸甸。 返回工坊时日头正烈。她推开木门。织机旁站着陌生男人。官服袖口绣着行会纹样。 税吏转头看她。“查税。” 苏绣放下背篓。“上月税银已缴。” 税吏手指划过织机框架。“新织机?” “祖传旧物。” 税吏踢了踢墙角染料罐。陶罐摇晃没有倒下。“最近生意不错?” 苏绣走到工作台前。“勉强糊口。” 税吏从怀中掏出账本。“有人举报你私售违禁布料。” “什么布料?” “发光那种。”税吏眯眼打量工坊每个角落。 苏绣打开染料柜。“只有普通粗布。” 税吏抓起工作台上布屑。“这颜色不普通。” 布屑在阳光下泛出微光。苏绣伸手取回布屑。“试染失败品。” 税吏冷笑。“失败品能发光?” 苏绣将布屑扔进灶台。火苗窜起吞噬布料。“光线错觉。” 税吏逼近一步。“行会最近严查私贩。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走出工坊。官靴踏地声渐远。 苏绣闩上门闩。背靠门板站立片刻。走到织机前继续织布。梭子穿梭速度加快。 傍晚时分她清点原料。靛蓝草粉见底。紫草根只剩半捆。她摊开地图标注采集点。炭笔划过西山区域。 父亲在里屋咳嗽。她端水进去。老人抓住她手腕。“外面有人。” 苏绣点头。“知道。” 她喂完水收拾工具。镰刀磨得锋利。背篓补好破洞。手背溃烂处渗出黄水。她敷上新采药草。 夜幕降临后她点亮油灯。工坊外传来零碎对话。 “就是这家工坊……” “看着破旧不像……” 脚步声在门外停留片刻。苏绣吹熄油灯。黑暗中织机轮廓模糊。 清晨薄雾未散。她背起背篓出门。院墙角落有新鲜烟灰。她用鞋尖碾散。 市集刚开张。她穿过人群时刻意低头。卖竹编老妇朝她使眼色。苏绣拐进小巷。 巷子深处堆着垃圾。她检查墙角记号。刻痕被新划覆盖。 返回工坊时税吏等在门前。这次带着两名学徒。 “开箱查验。”税吏亮出令牌。 苏绣取出钥匙打开木箱。箱内只有普通织线。 学徒翻检染料柜。罐子碰撞发出脆响。 税吏抓起工作台笔记。“写的什么?” “染布心得。” 税吏翻看几页扔回台面。“别耍花样。” 三人离开时踢翻院中水桶。积水漫过泥地。 苏绣扶正水桶。检查工坊有无缺失。织机齿轮被人动过。角度偏移半指。 她重新校准齿轮。测试时织梭卡住。拆开发现细沙硌入轴承。 清扫完整间工坊。她在门缝发现纸条。字迹潦草:“原料车昨夜被扣”。 她烧掉纸条。灰烬撒进水缸。 午后她开始织新布。经线密度增加。流光锦光泽更盛。但手部刺痛加剧。她换左手操作。 织到日落时分。工坊外传来马蹄声。税吏骑马经过。没有停留。 她停手煮粥。米缸见底。刮出最后半碗米。 喂父亲吃粥时注意到老人枕头松动。掀开发现账册残页。墨迹晕开难以辨认。 深夜她整理采集工具。镰刀别在腰后。布袋装满干粮。地图折好塞进衣襟。 更夫敲过二更。她吹熄油灯静坐。工坊外野猫嘶叫。爪挠木门声持续片刻。 晨光微露时她最后检查织机。主轴运转平稳。她将成品布匹分藏三处。重要工具收进暗格。 推开工坊门。市集方向飘来议论声。 “紫染料林家……” “配方失传……” 她锁好门朝西山走去。背篓随着步伐轻晃。右手布条下渗出新鲜血迹。 第6章 第 6 章 日头爬上屋檐。苏绣踩动织机踏板,梭子穿过七彩经线。流光锦在晨光里泛出波纹,工坊四壁映着虹彩。 她剪断线头,抱起成匹布料。指尖掠过布面,传来细微刺痛。虎口溃烂处缠着新换布条,渗出淡黄渍迹。 门外响起马蹄声。 苏绣停手,布料滑进暗格。她走到窗边,指尖挑开破洞窗纸。 钱老板翻身下马,绸缎长衫绷紧肚皮。税吏跟在他身后,官靴踏过积水。两个学徒模样的汉子守在巷口,腰间别着行会木牌。 工坊木门被推开,撞在墙上弹回。钱老板跨过门槛,鼻翼翕动。“好浓的染料味。” 税吏用袖口掩鼻,官靴踢开挡路的线轴。“行会巡查。” 苏绣站在织机前,右手缩进袖口。“小店刚开工,没什么可查。” 钱老板眯眼打量织机框架,指尖划过主轴。“听说你织出种新布料,遇光生辉?” 税吏从怀中掏出卷轴抖开。“按行会规章,新式织品需报备查验。” 苏绣目光扫过卷轴印章。“民间散户自产自销,不在规章管辖范围。” 钱老板短笑两声,肥厚手掌拍在织机架上。“苏姑娘,我是来谈生意。”他从袖中摸出锦盒打开,露出整匹绸缎。“行会特供原料,换你流光锦配方。” 绸缎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呆滞光泽。苏绣指尖轻触缎面,视觉中浮起灰暗色块。她取来放大镜,镜片下经纬线多处跳线。 “这料子褪色。”她剪下两缕布条,端来两碗清水。布条分别浸入,行会提供的绸缎迅速晕开浑浊颜色。 钱老板脸颊肌肉抽搐。“胡说八道!” 税吏上前半步,官服袖口擦过工作台。“行会特许权覆盖全城染料交易。你私制流光锦,已属违例。” 苏绣举起两片湿布。自制布条颜色如新,行会布条褪成灰白。“证据在此。” 钱老板抓回锦盒摔上盒盖。“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朝税吏使个眼色。 税吏抖开新卷轴,朗声诵读:“即日起,全城染料行对苏氏工坊实施禁售。蓼蓝、茜草、苏木,一概不得交易。” 窗外传来邻舍惊呼。几个围观织工交头接耳。 苏绣放下湿布,右手无意识蜷缩。“原料禁售,总要有个由头。” 税吏指向工作台角落陶罐。“你私采野草制染料,未缴矿税。” 钱老板冷笑接话:“西山紫斑草长在矿脉,采集需行会许可。” 苏绣走到墙角,掀开蒙布露出成捆野草。“这些都是田间寻常野草。” 税吏抬脚踢翻陶罐,深紫汁液泼溅在地。“还敢狡辩!” 液体漫过青砖,泛起奇异金属光泽。围观人群响起抽气声。 苏绣蹲下身,指尖蘸取少许染料。视觉中炸开混乱色斑,右手刺痛加剧。她抬头直视税吏:“行会提供的样品掺了矿粉,反倒诬陷我用违禁原料?” 钱老板肥硕身躯堵在门前。“封锁工坊!带走所有染料!” 两个学徒冲进来扑向储藏架。陶罐摔碎声接连响起,各色染料混成污浊泥泞。 苏绣抓起桌上《染经》,翻到防褪色章节。“古籍记载,茜草浸七日,矾石固色,可保三载不衰。行会连这基本工艺都做不到?” 税吏一把抢过古籍撕碎。“妖书惑众!” 纸屑纷飞中,苏绣瞥见窗外几个织工摇头离去。她快步走到院中,举起浸泡整夜的布条。布条在阳光下泛着饱满绛紫色,与行会褪色样品形成鲜明对比。 “各位请看!这才是正宗茜草染!” 钱老板追到院中,拽住苏绣手腕。“找死!”他压低声音,“交出配方,保你工坊平安。” 苏绣甩开他,虎口布条渗出血迹。“配方在我脑子里,有本事来取。” 税吏亮出铁令牌。“即日起,苏氏工坊禁止采购任何染料原料。违者重罚!” 马蹄声远去。工坊里一片狼藉,破碎陶罐和染料残渣混在一起。 苏绣闩上门,背靠门板喘息。右手刺痛阵阵袭来,她拆开布条,溃烂已蔓延到腕部。 她走到工作台前,摊开城南地图。炭笔划过西山区域,在溪流旁画圈。指尖掠过虎口伤口,在图纸留下淡淡血印。 窗外飘来零星对话:“……行会这次动真格……”“……没有原料看她能撑几天……” 苏绣卷起地图塞进背篓。取出镰刀在磨石上打磨,刃口与石头摩擦出细碎火星。 日落时分,她点亮油灯。工坊角落里堆着晒干的紫斑草,根须还沾着西山红土。 她将草叶捣碎成糊,加入明矾水搅拌。液体泛起泡沫,散发铁锈气味。测试布条浸入染料,取出时泛起微弱流光。 右手敷上新鲜药草,清凉感暂时压住灼痛。她望着窗外渐暗天色,握紧背篓肩带。 更夫梆子声传来。苏绣吹熄油灯,黑暗中只有织机轮廓依稀可见。 晨雾未散,她推开工坊后门。背篓里装着镰刀和布袋,虎口缠着厚布条。 巷口闪过税吏衣角。她转身钻进相邻染坊,从后院矮墙翻出。 城墙根野草齐膝高。她蹲下身收割紫斑草,草叶擦过手腕带来刺痛。远处传来马蹄声,她压低身形躲在树后。 税吏骑马掠过官道,鞍袋鼓胀似装着文书。 她加快动作,将连根掘起的植株塞进布袋。根部红土在掌心留下潮湿痕迹。 返回工坊时已是正午。门前青石板留着陌生脚印,尺寸比她的脚大很多。 她绕到后院,从窗户翻入。工作台上石臼被人移动过,原本朝东的把手现在朝西。 苏绣不动声色检查暗格,藏着的流光锦样本完好无损。 她取出新采的紫斑草,摊在阳光下晾晒。根须沾着的红土在桌面留下斑驳印记。 右手溃烂处又痒又痛。她拆开布条,发现伤口周围皮肤发红发热。 药草架即将见底。她分出最后一点草膏敷上,布条缠紧时咬住下唇。 集市方向飘来关于紫色染料的零碎词句。她走到窗边,看见两个穿行会服饰的人正在邻家铺子搜查。 夜幕降下时,她将新染的布条对着灯火检验。流光比前次更明显,但色彩略显斑驳。 她在笔记上记录:禁售令下,须寻稳定原料源。西山红土或为关键。 吹熄油灯前,她将镰刀和背篓放在门边。右手平放胸前,溃烂处隔着布条传来灼热。 窗外细雨敲打窗纸。她面朝墙壁闭上眼。 晨光微露时,虎口刺痛惊醒她。拆开布条,溃烂已蔓延到指缝。 她打湿布巾擦拭伤口,冷水触到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工坊外传来脚步声。她闪身躲到织机后,透过框架缝隙观察。 一道黑影掠过门缝,塞进折叠纸条。脚步声迅速远去。 苏绣用镰刀尖挑开纸条。炭笔字迹歪斜:城南染坊,午时三刻。 她将纸条凑到鼻尖,闻到极淡的皂角气味。 纸条在灯火上卷曲成灰。她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右手无意识摩挲背篓肩带。 雨停了,屋檐滴水节奏放缓。她走到水缸前舀水洗脸,冰冷水珠滑过手臂。 转身看向工作台,新染的布条在晨光中泛着不均匀的紫色。 她抓起布袋将剩余紫斑草全部倒入。植株根部红土在陶罐底积起薄层。 右手握紧药杵捣碎草叶时,刺痛让她动作稍顿。她改用左手继续,动作笨拙却坚定。 工坊里弥漫着植物根茎被碾碎后的苦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