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状元》 第1章 入京 “卖~糖葫芦嘞~” “客官吃点什么?里面请。” “磨剪子嘞~戗菜刀~” “好!耍的好!再来个!” 拥挤繁华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围观杂耍的叫好声,普通马车吱吱呀呀的木头摩擦声,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轮子滚过地面的辘轳声,偶尔街边的叫骂声。这些声音相互独立却又似为一体,容瓍身着布衣背着包袱,见这热闹情景,暗叹京城果然名不虚传。 “小儿新皇心发慌,朝堂坐着两豺狼。一个垂帘政,一个管朝纲,夜半偏殿飘暗香~急开科举招贤良,寒门才子快登场。若问事成有何赏?嘿嘿...官袍金印配鸳鸯!” “管他呢,谁管着天下都一个样儿,老头儿,细说太后和丞相那些香艳事儿。” 一破落户台阶上,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兴致昂扬地讲着宫中秘闻,是真是假听众无法辨别,只听一乐足矣。爱起哄的听众们尤喜欢上位者们的不道不德,□□无常。 从郊外客栈走到这儿也走了多半天了,容瓍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滴,准备在旁边的茶棚歇歇脚喝口茶。 “两文茶棚”歪歪扭扭的四个字被写在木头立牌上,里面喝茶的人大多是光着膀子的糙汉,待不久就要去干苦力,还有少数和容瓍穿着差不多的拘谨的读书人,想来都是贫寒出身来进京赶考的。 “老板,来一碗茶。” “自己打!钱放桌子上就行!”老板吼道,把容瓍吓了一跳,只得讪讪然自己拿了海碗,舀了茶。茶不是什么好茶,但对她们来说只要能解渴就够了。 坐在容瓍旁边的大哥见她挨了吵,露出一口黄牙嘿嘿一笑:“见识到京城茶老虎的厉害了吧?” “茶老虎?” “这老娘们脾气爆的很,跟母老虎似的,天天跟人骂架,又是这茶棚老板,大家就叫她茶老虎了。看到了吗,她背上背的那个小娃娃,娃娃刚出生她男人就被征兵去打仗去了,要我说啊,说不定就是这茶老虎克富贵的,泼妇克夫见怪不怪。” 这老大哥悄声说完掏出一杆旱烟抽了起来,云雾中容瓍隐约看见他的眼睛正在色眯眯悄悄瞟正在砍柴的老板。 容瓍受不了汗臭味混着烟臭味,也不搭话,只匆匆喝了几口,又瞥了眼大叉着腰跟一个光着膀子的纤夫互骂的茶棚老板,留下两文便离开了。若不是这茶老虎泼辣性格强势,恐怕她们母子早就被这群豺狼生吞活剥了,末了恐怕还要给她安一个被世俗所耻笑的坏名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容瓍无权去干涉,泛滥的同情心在并不对等的实力下只会令自己陷入永无止境的悲观。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明天就要进考场,她需得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养精蓄锐。可惜问了好几家客栈,就连最差的房间都要的很贵,容瓍捏捏干瘪的钱袋子,有些无奈。实在不行就…… “哎呦!这位公子可是在找住宿?”福满堂的伙计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容瓍警惕地后退一步,福满堂可是京城第一客栈,门口花灯张彩雕梁画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经常观光的客栈,自己只是个穷书生路过,可不敢随便进去被宰。 伙计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耐心解释:“我们堂主心慈,少陵野老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乃是我们堂主的座右铭,因此每逢这时,我们福满堂便免费为赶考的寒士提供食宿。还望公子不要多心。” 容瓍半信半疑地跟着伙计进了这华丽的福满堂。里面人声鼎沸,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权贵的公子哥儿,气度不凡的老者,还有不少第一次来这般富贵之地和她一般的穷酸书生。 容瓍了然,想是这福满堂堂主是为了拉拢未来的权势,寒门学子拮据窘迫,而堂主这般无异于雪中送炭。世人皆道雪中送炭人间少,锦上添花世上多。 若堂主接济的这一众穷书生里,只要有一个上了那朝堂且惦念着这份恩情,福满堂便多了份天大的助力。不得不说不愧是京城第一,有足够的财力支持这暂时亏本的买卖,有长远的眼光保障着钱财的流入。 “公子您先在此坐着,茶水吃食随便拿,我先去给您安排房间。”伙计开心极了,他又有一单提成了。 福满堂内部甚是华丽,一楼竟都是黄花梨木八仙桌,桌面油光程亮,沿边还雕刻着精美具有层次感的云纹,就连楼梯、墙壁、穹顶、屏风用的材料也都是上等,木质结构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其精巧,堂主更是大方到汝窑茶具人人可得,顶级的文房四宝任人使用,任何一个穷书生进到这里都会心生惶恐与感激吧,生平第一次享受这番豪华。 正北方那群考生不知因为什么吵的急头白脸的,西边文人雅士互相寒暄切磋文章,东北方向一青年弄墨写字,白纸之上黑墨甚是潇洒飘逸引来众人赞叹。 而容瓍手肘支着桌面,在发呆。 “呦!容兄!好久不见。”赵乔松合了扇子,撇了随从,匆匆朝容瓍这桌走来,拱手问好。 容瓍回礼。 她与赵乔松是在乡试认识的,此人家中富庶,父亲乃是一方乡绅颇有名望,他自己也争气,怀着一腔赤诚而读书,容瓍对他很是欣赏,若他来日做官,或许会是为民的好官。 赵乔松环顾了四周,没发现自己想见的人有些失望:“容兄师傅没来吗?” 容瓍自是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的,敷衍道:“师傅她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赶不了那么远的路,赵兄是有事找我师傅?” “没有没有,就随便问问。”赵乔松不自在地端起一杯茶放在嘴边,悄声自语,“苕苕腿脚不便?试后返乡送点药材吧。” 后面这句容瓍当然是没听见的。 随便闲聊了几句,赵乔松听说了容瓍在京城找客栈的经历,不禁也抱怨道:“是啊,这群黑心商家趁着咱们上京赶考,恶意加价,毫不顾忌多半考生都是贫穷人家的孩子。” 越说越气,赵乔松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对这些奸商咬牙切齿。 “赵兄家境殷实,怎么听起来你也受了欺负?” “我又不是冤大头,若像我这种人妥协了,那他们必定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天下的书生。商人逐利为众人不齿,抑商真乃佳策。不过所幸还有福满堂堂主这样兼济天下寒士,大义啊。” 容瓍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乔松在那慷慨陈词,他说的对也不对,此地的堂主还是商人逐利有所图,只是这利,非蝇头小利而是今后大利,现阶段与大部分人而言也算是善事一桩。 若是动动脑筋再一想,便可想到此番情景毫无道理可言,偌大京城,客栈颇多,为何只此一家免寒门学子食宿费?其他家客栈难道不知道涨价会让前来科考的学子们全部涌向福满堂,为福满堂做嫁衣?其中究竟谁会获利一看便知,这福满堂呦,怕不是仗势垄断了这科举期间的生意。 故,看事不能只看表面,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也需要注意到理清楚喽。 容隨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看法讲给赵桥松,毕竟自己还是受了福满堂的恩惠了,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与自己无关的,便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就可以了。 说话间,东南方有一桌人起了争执,吵吵嚷嚷,动静大到就连已经就寝的人都边穿衣服边噔噔噔下楼来看热闹。 “容兄容兄,我们也去看看!”赵乔松收了装文雅的水墨扇,扯着容瓍轻松挤进了最佳观赏位置。 能从密集的人圈左蹭右肘稳稳站在前排且无人怨言,赵乔松也算得上是个人才。 左右都是未来可能得新科进士,小二夹在中间两为其难,赶紧找机会逃离这是非之地去找堂主。 “张兄,而今新皇登基,正乃太平盛世,四路官吏尽忠之责,兢兢业业,皇命莫敢不从,民命莫敢不忧。八方百姓安居之乐,勤勤恳恳,农事莫敢怠,刑法莫敢触。普天之下各尽其责,故官民一体,由现虞唐之势也。何以见国之危亡?望慎言。” 一腰系玉带钩,手握折扇的书生说完,就将众人频频点头的场景尽收眼底,面露得意之色。 “陈兄,你可是这京城之人?”一秀气书生问道。 “当然,我是丞相之子。”富贵公子显然引以为傲。 “少爷,出门前老爷特意嘱咐过不得轻易提起身份。”书童在陈昂耳边低语,却被记了一百眼,赶紧低下头不再言语,心里却是在想到时候如何向丞相汇报。 丞相之子,多么厉害的身份,引起各位准考生窃窃私语。 “居然是丞相之子,难怪气质超群。” “陈公子必定在家中受丞相教诲,国事方面肯定比我们了解的透彻。” “是啊,如今确实盛世,有什么好争的呢?我看张兄危言耸听,传到圣上那里引得龙颜大怒那可就性命不保了。” 然而那位张兄也颇有松柏之风:“陈兄可去过京城之外?” “那倒没有。” “兄未曾出京,然道天下安定,此为纸上谈兵不可取也。” 陈昂恼,回击道:“我与父亲常谈国事,四海之事吾尽知之,故虽不出京,能运筹千里之外。” “非也,张良算尽人心,知尽地势,方能运筹帷幄,子不胜也。余自幼长在北面边境乡野,北境蛮夷常侵袭我边,夺富者之金银,抢穷者其衣食,民受扰已久,皆惧。蛮夷虽与我国立约,然狼子野心昭昭。此外敌者胁也·。吾自家上京,途察民情,竟有尸殍遍野,民苦天灾怨官贪,余甚痛。且地方官商勾结瞒天欺地,此内不安也。天子脚下假繁,京之外者真势。故曰子不尽知而断言天下平。” 陈昂不知道如何反驳,脸色青紫,众目睽睽之下冷哼拂袖离去。 殊不知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二楼半开式厢房,二位朝廷命官尽听去。 北上位不怒而自威者举杯与对方碰盏,笑道:“犬子不争气,让你见笑了。” “哪里,贵公子年少,阅历多了便好了。”下位是一白发老头,赔笑道。 “方才辩论实在是精彩,那人是?” “张栖迟,北方武鸣县人,家境贫寒,才华横溢。” “哦?想是王尚书看过了此子之前的文章?”上位者眯起眼睛,倾身。 “丞相误会了,是我一门生,在武鸣教书,发现其子之才便与其作文于我,我岂敢坏了科举的规矩?” “原来如此。若如王尚书所言,张栖迟前途无量啊。”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三楼,一小厮进入厢房,将楼下辩论尽数告知屋内唯一一人。 “有趣。”神秘人微勾唇角。 而容瓍,待与张栖迟讨教祝贺之人都走散后才上前,此时张栖迟已有倦色。 “敢问何事?”见容瓍一直盯着他的脸也不说话,张栖迟有些警惕。 容瓍这才拱手行礼,然而嘴角却挂着看不懂的弧度,低声道:“张兄可借一步说话?” “可。” 方才小二已告知了容瓍的房间号码,容瓍将张栖迟引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面向张栖迟,单刀直入:“我知你是位女子。” 张栖迟大惊!她已来不及思考对方是怎么识破自己身份的,只想现在就夺门而出。 容瓍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道:“别怕,我不会揭发你,因为我也是女子。” 张栖迟再惊,此惊胜过方才之惊。 她第一次遇到和她一样女扮男装参加科考的同性。 容瓍也同她一样激动,眸子闪着亮光。 “你是为何?”张栖迟依旧瞪着她那震惊的眼睛。 “我是为了报国,同时也想向世人证明女子也不逊色于男子,与天下女子谋一条科举之路!”容瓍满腔热忱。 张栖迟欣喜地握住她的手:“我也是!遇见了你我便安心了,此乃欺君杀头之重罪,单我一人肯定忐忑。” 志同道合的两人只聊了一会儿,本想秉烛夜谈,但因明天就要会试,张栖迟便匆匆离开回房睡觉。 只是在她推门出去的时候,容瓍突然背诵了史记的一段:“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 “谢北林兄,雨蒙谨记。” 第2章 入狱 第二天天蒙蒙亮,容瓍便起床准备好吃食和暖袄,二月的京城甚冷。 纵然容瓍自以为已经很早了,然而廊上已有穿戴整齐匆匆往外走以及互相预祝成功的考生。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很难不紧张。容瓍不自觉旋转着手上的文具袋。 出门即依次遇到两位相识,互相作揖。 “容兄。” “赵兄。” “北林兄。” “雨蒙兄。” 考场门口考生们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有几位身着官家衣服的人在最前面把关,以确保是考生本人进场且未带任何作弊物品,一经发现,永失去科举资格。 几乎无人敢违抗规则,但就是偏偏有几个胆大的,被搜身发现头发里,鞋垫里甚至舌根下都藏着小抄,立马被衙役扭送衙门使其罪行记录在案。 “怎么感觉有些紧张。”赵乔松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咽了咽口水。 “赵兄不必担心,以赵兄之才,不出意外必得贡士。” “借你吉言。”赵乔松听了这话后显然心情大好。 寒风有些萧瑟,将容瓍的脸拍打得铁青。她吸了吸鼻子,将手往袖子更深处深了深。 “北林兄怕冷?”张栖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容瓍只无奈笑道:“是,我这身子骨打小就弱。” “苕苕每天督促容兄练功,都是容兄偷懒才身体不好的。”赵乔松插嘴。 “苕苕是?” “我师傅,张苕苕。赵乔松,别总喊我师傅大名,尊卑都不分了?”容瓍故作生气。 “好好好,张姨张姨。”赵乔松嘴上认怂心底却不服气得很。 容瓍是知道赵乔松喜欢她师傅的,但她师傅早就有了心上人,赵乔松终究是无用功,作为朋友,还是适当提醒一下免得越陷越深。 张栖迟从包里掏出一双漏指暖手套递给容瓍:“此物我本来是备不时之需的,但今天的天气对我来说不算冷,暂时用不到它,北林兄拿去用好了。” “这……”容瓍有些迟疑。 “北林兄难道是怕我在里面藏小抄故意嫁祸于你?”张栖迟打趣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雨蒙兄。” 容瓍接过手套,毛软绒绒的戴在手上很舒服,冷气瞬间就被隔绝,手心手掌开始发热,连带着四肢似乎也开始不那么凉了。 多亏了张栖迟的雪中送炭,容瓍才能这么顺利地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完所有的考卷。没有保暖手套的话,容瓍虽然也能答完题,但字是绝对写不了那么漂亮的。 科举科举,考的不仅是内容,还有字。 俗话说字如其人,考官批卷更喜欢字写得漂亮的。 之前一次殿试,状元和榜眼迟迟难定,两张卷子的策论水平不相上下,最后皇上和各位官员经过商议,选择了字好看的那份答卷。 往往细节决定成败。 三场终于考完了,年轻的考生像是疯了似的笑着冲了出去,年纪较大的或者本身就沉稳的不紧不慢地跟着官府的指引走出考场。 “北林兄。”张栖迟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容瓍,快步与她并肩,“考得如何?” “还行,我还要谢谢雨蒙兄的手套,不然我可就惨喽。”容瓍打趣道。 “看来北林兄对此次考试胸有成竹啊。” “雨蒙兄不也是吗?” 两人心照不宣大笑。 只有赵乔松出来的时候苦哈哈垂头丧气的:“我觉得我是没希望了。” “别,结果出来前万不可妄下定论,说不定赵兄就是那文曲星下凡。” 赵乔松被容瓍这番好似安慰的话整得更难过了:“容兄你就别打趣我了。” “对了,还你的手套。”说着,容瓍便欲将其摘下。 张栖迟忙按住她的手:“不用了,我那里还有一副,此物就送给北林兄了,最近倒春寒着实冷得很。” “那就谢谢了。”容瓍也不再推辞。以后找个机会回礼就是了。 几个考生从她们身边匆匆走过,兴高采烈地说着去什么袁记喝羊肉汤。 “咕噜~”容瓍和张栖迟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尴尬相觑。 赵乔松得意地大手一挥,总算有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走!本公子请客!” 袁记羊肉汤的店面普普通通,木质牌匾因年份久远竟有多处已皲裂,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大风一刮便碎了,远比不上两边气派的铺子。然而里面确实热闹的紧座无虚席,老远就能看见炖汤飘出来的肉香白雾。 容瓍咽了咽口水,已经开始馋了。 “老板,三碗羊肉汤十个烧饼!”赵乔松喊道。 说来惭愧,此番远离家乡来到京城,赵乔松感觉自己只有在像容瓍张栖迟这样的穷书生面前掏钱才有点面子。自己才不过人,曾经引以为傲的乡绅之子的身份在这卧虎藏龙的京城也是不够看的。 羊肉汤刚端上来,还没等容瓍拿起筷子开动,便听到门口的一阵争吵声。 “……没钱来这儿干什么?我这儿不是做慈善的,要讨饭去别处去!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老板叫骂道,和刚刚对赵乔松谄媚的样子大相径庭。 对面是两个衣着普通甚至有些褴褛的女子,其中一位面黄肌瘦一看就营养不良,不怪老板将她们看做乞丐。 “大善人,行行好吧,我妹妹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我们有钱的……但是不知道被哪个贼人给偷去了,行行好吧,明天我一定来还钱。” 长相清秀的女子快要哭出来了,拉着老板的胳膊央求道。 “骗鬼呢!你们这把戏在我这里可不中用!赶紧走赶紧走!”老板不耐烦地甩开她。 谁知女子弱不禁风,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发丝凌乱散在额间与脸颊,因屈辱而紧咬的嘴唇与哀怨的眼神显得她更加楚楚可怜。 “哎!别给我碰瓷!赶紧起来赶紧滚!” 营养不良的女子有些血性,扶起她姐姐欲将她拉走。 “走,姐,别求这种势利眼的人,我不饿。” 有食客起哄:“妹妹,我请你们吃羊肉汤,你让你姐姐来我家好不好?” “哈哈哈哈!” 容瓍实在受不了了,正欲开口,赵乔松便抢先了一步。 “老板!再来两碗羊肉汤!这二位我请了!”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纷纷侧目,仿佛赵乔松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赵乔松被这奇怪的气氛弄得很不自在。 还是老板先反应过来,笑着将二位女子毕恭毕敬迎到了容瓍她们所在的桌子。 “真势利眼。”妹妹暗骂了一声。 老板嘴角抽了抽,但碍于赵乔松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在硬压住了脾气,赔脸笑道:“几位慢慢吃。” “小女子阿玉和妹妹阿青在此谢过三位公子了。” 姐姐两手交叠放在小肚前侧,微微屈膝。妹妹也笨拙地学着姐姐的样子行礼。 “谢各位公子。” “谢什么,快坐下来一起吃,人多热闹嘛。”赵乔松手里还拿着筷子在空中指指戳戳指挥她们坐下。 容瓍往张栖迟旁边挪了挪,给这对姐妹腾位置。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姐姐笑着坐在容瓍身旁。 落座的那一瞬间,一阵香气从阿玉飘忽的衣袂中、与空气纠缠的发丝下,窜进了容瓍的鼻翼。那是容瓍从来不曾闻到的香味,竟一时有些醉了,一个看起来买不起胭脂香粉的普通人家女子为何身上如此之香?之前有在书中读到过,一些女子生来便自带奇香。莫非……是体香? 一想到这里,容瓍突然有些害臊,自己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咽了下口水,连忙将脸埋进碗里喝一大口汤,没想到汤还未凉,烫的她连连咳嗽。 “容兄,你脸怎么这么红?”赵乔松疑惑。 他这一问,桌上的其他三人齐齐看向容瓍,容瓍以手当扇,将额前的碎发扇得飞起,打着哈哈:“应该是太热了吧。” 大家也没怀疑,唯阿玉轻笑被容瓍捕捉到了,容瓍更窘,试图专注眼前的羊肉汤。 “玉姑娘你们怎么落得如此模样?”赵乔松是个闲不住话的,边吃边问道。 “我和妹妹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本来今日我领了工钱要带妹妹吃顿好的,谁知道不知哪个贼人将我的钱给偷了去。”阿玉叹了口气。 “对!”妹妹阿青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却还时不时抬头附和姐姐。 “姑娘是在哪里做工?为何妹妹瘦骨如柴?看起来好多天没吃饭了一样。”容瓍好奇。 阿玉虽然也瘦瘦弱弱的,但面色红润,与妹妹简直天差地别。 “实不相瞒,小女子是个绣娘,专为达官贵胄绣织,因绣品贵重,故我们这些绣娘只有每月规定时日才能回家,甚至偶尔连着三个月都不得见家人,虽然苛刻,但好歹工钱多,我也便留下了,谁承想这次绣的时间比往次要长,一回来便看到妹妹这个样子了。” 阿玉说完眼睛红红的,像个可怜的小兔子,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保护欲。 “我先说明啊,不是我不找活儿干,主要是他们都太欺负人了!克扣工钱,还欺负我们一群小女孩儿!我当然忍不了啊直接打了上去,结果就是得罪人了呗。”阿青耸耸肩,仿佛这段经历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阿玉将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妹妹,一脸心疼:“多吃点,是姐姐没能力保护好你。” “姐,别这样说,都是那些坏人的错。” 容瓍默默地也将肉夹到阿玉碗里。 阿玉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做,愣了一下。 “你们都多吃点。”容瓍低下头,拒绝与阿玉对视。 “嗨,这都是在干嘛?老板!再上两斤肉!有我在,保准你们吃的饱饱的。” “谢谢公子,敢问各位公子姓名?阿玉和阿青以后若与诸公子相遇,必报这顿饭的恩情。” 不知道是不是容瓍的错觉,阿玉姑娘的这句话虽然是对大家说的,但眼神看的却是她。 “报恩就不必了,我叫赵乔松,她叫容瓍,她呢,是张栖迟。” “赵公子,容公子,张公子。”阿玉一一唤道,“你们可是来赶考的考生?” “是,今日刚考完,却不想遇到了你们,也是种缘分。你们也不要客气,这位赵兄可是家大业大,咱们尽情地宰他便是。”容瓍的声音如春风和煦。 “宰宰宰!”赵乔松也是爽快人。 “张公子为何一直一言不发?是小女子扰了雅兴了吗?”阿玉转看向张栖迟,眸中波光流转。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张栖迟有些讪讪。 “呵,张兄在丞相之子面前都能侃侃而谈,怎么现在倒成哑巴了?莫不是见了阿玉姑娘害羞了?”赵乔松调笑道。 “赵兄不要胡说。”张栖迟正色,“那日是与大家以治国为题辩论,自然是有话可说。” “那张公子可否与我们说一说这高国大势?”阿玉笑眼盈盈,随后又补充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平日里除了家长里短,那些男人们啊最喜欢聚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了,我和妹妹经常凑热闹也懂得一些,家与国密不可分,朝廷随便的一个举动就可能会使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因此阿玉想请教诸公子,也好为以后做些准备,不至于不明不白就被洪流裹挟去了。” 张栖迟拱手,神色恭敬:“玉姑娘竟有如此见地,在下感佩。” “雨蒙兄,寻常百姓也是有自己的追求和见识的,你这番话,不妥。”容瓍提醒道。 “是在下失敬冒犯了,还望姑娘恕罪。” “公子真是折煞我了,什么追求什么见地的阿玉不知道,只想知道我与妹妹未来的安身之道罢了。” 阿青融不进她们的谈话,只一味地埋头猛吃。 “好吧,那在下便献丑了。私以为,当今对高国最具威胁的便是北国,两国之间必有一战,岐国汶国分别在东方南方,虽也为大国但历代与我国修好且并不好兵戈,因此不足为惧,而东方的瀛国与我国隔海相望,若非举国顷兵,只海岸流寇也并无威胁,北国狼子野心,民风凶悍,礼仪不化,十八年前主张亲高的南宫家悉数灭族,为何?就是北国皇帝为将来侵犯高国扫除障碍。因此,我国当务之急是攻打北国。然而新皇登基势力不稳,国内危机重重,官商勾结权臣当道霍乱朝堂,故不得不先安内然后攘外。” 容瓍频频点头,张栖迟的想法与她大部分不谋而合。 “那这高国未来如此动荡,我与妹妹该如何自处?” “这……”张栖迟沉默了一会儿,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乱世必有大机遇,玉姑娘和青姑娘可通过朝堂政策来判断机遇。” “雨蒙兄说得不错,依我看,你们有了闲钱,可以经商。”容瓍插嘴道。 “经商?” “对,虽然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但却是寻常人家最容易翻身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玉姑娘可看些商道之书钻研,从小买卖做起。若是真的遇上高国变天,有眼界的商人会从中大大获利。” “阿玉知道了,谢谢诸位公子不嫌弃,与阿玉说了这么多话。” “哪里哪里,太客气了。” “喂!你们几个!”突然一声大喝惊得在座的食客一颤,只见一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锦衣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冲容瓍她们走来。 赵乔松是个直脾气的,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打架,被容瓍拦住了。 “这位兄台是有什么事吗?”容瓍不想惹是生非,可这醉鬼身上的酒臭味属实冲天,她不由得皱眉。 “从刚刚就听你们说什么北国,什么乱世的,是在说我君昏庸,边线战士无用吗?”锦衣少年顺便还打了个醉嗝。 “兄台听错了,我们并未说君上与将士们。” “管你到底说没说呢,老子就是听不得北国这两个字!今日老子正好手痒痒,兄弟们!揍!” 本以为锦衣少年只是个耍酒疯的公子哥,谁承想是个市井霸王,十几余人在他说完后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凶狠地盯着她们。 “这……三位公子,我们寡不敌众,还是走为上吧。”阿玉看着面前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有些害怕地拉着容瓍和张栖迟的衣袖。 容瓍也没见过这阵仗,咽了咽口水:“我觉得可行,右翼有个缺口我们可以直接冲出去。” “赞同。”张栖迟慢慢向外移着小碎步。 然而还没等行动,锦衣少年便叫嚷着挥舞拳头砸了上来,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张栖迟似是练过武的,但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自顾不暇还挨了几拳头。阿青果然很莽,一副龇牙咧嘴要将他们打趴下的架势,赵乔松纯纯公子哥自然早就被推在地上挨揍。容瓍此时后悔不听师傅的话好好习武了,慌乱中她还得时刻护着旁边被吓到的阿玉,这群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容瓍虽然还牢记着几个防身的招式,但还是被打了好几拳。店主则在安全地带急得团团转:“哎呦!各位公子爷都别打了!小人的小店耶!” 很快官兵就来了,容瓍一行人狼狈不堪反观对面却毫发无伤依旧气势汹汹。 “聚众闹事!拿下!”为首的衙役一声令下,容瓍她们便被拧成麻花似的捆了起来。 “大人!怎么不拿他们?”赵乔松委屈大喊。 “嚷什么?”衙役狠狠踢向赵乔松的小腿,赵乔松哪里受过这等踢?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锦衣少年倒是早就知道会是这番情形,捋了捋衣裳,得意地走到她们面前挨个看了一会儿,捏着容瓍的下巴:“这模样生的真是不错,当我的书童如何?” 容瓍强忍住了恶心,此情此景不宜再激怒这个纨绔子弟。 “敢问大人高国律法可有互相斗殴且一方仅为防御,便只抓被挨打的这一方吗?”张栖迟也不服,阴森森盯着领头的衙役。 “什么律法不律法的,老子就是你爹的律法!”衙役踹向张栖迟。 锦衣少年显然被取悦到了,转而拍拍衙役的肩膀,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 “小王办事果然得力。” “哪里哪里。”衙役一脸谄媚,“这几个人就交给小人处理,公子放心。” “对了,那个模样清秀的,你再劝劝。”锦衣少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衙役说道。 衙役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调笑地看了容瓍一眼:“公子放心,今晚包乖乖送到公子府上。” “姐姐,他们在说什么?”阿青单纯,疑惑地看向阿玉。 阿玉满眼担忧:“不知道,但恐怕听他们的意思,容公子怕是有祸了。” “北林兄,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张栖迟也问。她一想到刚刚锦衣少年和衙役看向容瓍的那个眼神身上就起一身恶寒。 “完了,容兄,那个混蛋看上你了,要强取豪夺怎么办?”赵乔松压低声音,满脸惊恐。 “呸!什么强取豪夺?”然而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贴切的词形容她此刻的处境了。 “能怎么办?大不了鱼死网破呗。”容瓍生无可恋。 她怎么刚考完试就碰到这等奇葩事情? 京城果然权贵多,变态也多。 “窃窃私语什么呢?老实点!” “北林兄别怕,我们是进京赶考的考生,他们若真敢对你动手,我就连夜去宫门前击鼓鸣冤。”张栖迟也算有些血性。 容瓍苦涩一笑:“雨蒙兄是急糊涂了,他们若是不放人,我们也无奈何,强龙难压地头蛇,你以为他们真会让你走到宫门前吗?” “那怎么办?”阿玉感觉又快要哭了。 “是我们连累姑娘了,容北林在此保证,绝对会让你们平安脱险。” 阿玉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眼眶中的那滴泪挂在了下睫毛,几秒眨眼后才断落到地上扬起无人察觉的微小的尘沙。 第3章 出狱 转眼便来到县衙,县令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揉着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 显然上一场案子让他筋疲力尽。 “大人,这几个人聚众闹事,按法应关押大牢半月。”衙役上报。 “大人明鉴!我们是来参加春闱的考生,考完试相约吃饭,不料遇到一群蛮横之人单方面群殴我们,而那群人却未受任何惩罚!”赵乔松叫嚷道,他可不想被关大牢。 “哦?考生?那这两位姑娘是?”县令坐直了身,微微睁开了眼。 “禀大人,民女和妹妹承蒙三位好心公子请客才得以饱腹,民女和妹妹作证赵公子刚刚所言皆属实。” 县令责问衙役:“既如此,为何不将另一众人押来?” 衙役朝县令使了个眼色:“大人,是葛公子……” 县令面色大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挥挥手:“去去去,押下去吧。” 又是葛公子,真是晦气。他已经不知道为葛家这位葛公子擦了多少屁股了。 “早就听闻京城**不堪,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张栖迟愤愤不平。 “闭上你的嘴吧,都阶下囚了还在那儿骂,你们这群酸腐书生呦……”衙役吊儿郎当地摆弄着手上的木棍,摇头嘲笑道。 容瓍听出了他的意思,连忙道:“大人,我们这位赵兄可是乡绅之子,此次赴京赶考自然带了许多金银,不如……用这些金银将我们赎出可好?” “容兄!你怎么出卖我呢!” “嘘,你还想不想出去了?”容瓍记得直拧赵乔松的胳膊。 于是赵乔松也改口赔上笑脸:“是啊,大人,在下可将随行所有家当都奉上。” “有多少?”衙役心动。 “这……我倒是没数过,反正很多就是了。大人能否放了我们?” 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他赵乔松为了不坐牢也忍了。 “既然赵公子如此爽快,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衙役龇着一口黄牙笑得很是猥琐。 正当大家庆幸之际衙役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需要赵公子先陪小人走一遭取了金银,才能放了诸位,如何啊?” 赵乔松下意识看向容瓍,容瓍轻轻点头。 此番形势也由不得她们做主了。 牢房内果然潮湿地发霉,一进去恶臭味便扑鼻而来,说不清是霉味血味还是人身上好多天没洗澡散发出的臭味。 牢内犯人大多披头散发坐在干草上,或窃窃私语,或面向墙目光呆滞,或盯着这空间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聊以慰藉。几个狱卒在一张木桌前,赌牌,零碎的散银被拿来拿去不停辗转。 冷……容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秦哥,这几个聚众闹事大人让关押一个月。”小衙役也坐在桌边,看大家游戏。 “真是的,玩得正兴头呢。”大腮胡子秦哥嫌弃道。 正欲起身,被小衙役按住,笑着说:“葛公子的案子,不用记录在案。” 秦哥恍然点头:“那就把她们丢到最里面的房间吧。来来来!咱们继续啊!” 小衙役为她们锁门时,容瓍还是问出了口:“大人,真的不能通融一下?这两位姑娘身世可怜,误打误撞卷入了这场纠纷,能不能将她们放了?在下必将感激不尽。” 小衙役嘿嘿一笑:“感激?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等会你们那赵兄带来了钱财我们自会放人,着什么急?” “北林兄,莫要求这种小人,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家伙儿。”张栖迟瞪着小衙役,却对对方毫无威慑力。 “就是就是,别求她!”阿青附和。 “容公子,我和妹妹不碍事的。”阿玉扯扯容瓍的衣袖。 小衙役笑眯眯看着张栖迟,也不恼:“我大度,不与你们计较,若是再让我听到……就别怪我行私刑。” “你敢?”张栖迟血气也上来了。 容瓍连忙拉住她防止她再口无遮拦。 “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小衙役冷哼一声,转身便同那群狱卒玩耍去了。 容瓍紧皱眉头,她知道京城这虚假的繁华之下必有黑暗,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现在自己的身份只是考生,既无靠山又无财物的,对此事竟有些无力。一个月……怕是已放榜了吧。赵乔松虽然有钱,但看那衙役的意思,就算拿到了钱她容瓍也走不脱。 “两位公子,为什么那位秦大人总是输钱呀,好像都没赢过几回。” 阿玉的话唤回了容瓍的思绪。 容瓍和张栖迟趴在门柱上看去,果然见秦姓狱卒在抓耳挠腮、愁眉不展。 “去你大爷的,今天运气咋这么背?” 容瓍和张栖迟对视一眼,下一秒容瓍便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张栖迟扶着她冲狱卒们的方向大叫:“来人呀!要死人了!来人呐!” 阿玉和阿青反应过来后也很配合地围在容瓍身边叫喊。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小狱卒不耐烦地过来。 “容公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昏迷了,能不能叫大夫过来看看啊?我们是赴京赶考的考生,家境都不错,若是救了容兄,我们以后一定重金相报。”张栖迟向他求助道。 小狱卒迟疑了一下:“等会儿,我去禀报老大。” “老大!有个考生晕倒了,让叫大夫来着,听说两人家境殷实。” “他大爷的,总扰老子兴致!”秦哥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来牢房看了情况。 秦哥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容瓍:“喂,死了没?” 容瓍突然睁眼起身将他吓一大跳。 “你大爷的耍老子呢!”秦哥眼睛瞪如铜铃,伸手便要打。 “大人且慢!我能帮大人赢牌!” 一听到这个,秦哥这才放下了手,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大人只要按我说的做必定会赚得盆满钵满。”容瓍拱手道。 秦哥见小子不像是满口胡诌,便大大咧咧坐了下来:“说吧,我要为你们做什么?” “放我们出去!”张栖迟说道。 “放?这个也太为难我了。”秦哥嘴上这么说着,然而满眼都是算计。 容瓍慢条斯理地说道:“秦大人,我们可并未记录在案,因此大牢里没有我们四人,这不是理所应当嘛,况且,我与雨蒙兄皆为赴京赶考之考生,就等着放榜中第呢,你说,若是将我们放了出去,我们会不感念大人的恩情?到时做了京官,必提携大人,孰轻孰重在下还是觉得大人是分得清的。” “张栖迟在此承诺,若大人放了我们,栖迟必许以高位,但若是不放嘛……一个月后栖迟也会出去,到时候就别怪栖迟公报私仇了。”张栖迟笑里藏刀。 “切,你们对中榜那么胸有成竹?”秦绪对这群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书生见得多了。 “大人不妨拭目以待,说不定我们其中一位还会是大人的顶头上司呢是不是?” 容瓍和张栖迟相视一笑,但秦绪却笑不出来,有些冒了汗。 这官途之事还真不好说。 见秦绪还在犹豫,容瓍趁热打铁:“大人,这件事您也无所失啊。放了我们,不仅能赢钱,未来还会官运亨达。” “屁的无所失!若是县令怪罪下来怎么办?我连这小小狱卒都可能做不了!甚至还会掉脑袋!” 秦绪这一急,容瓍和张栖迟便知道有戏。 容瓍继续劝道:“大人,县令大人是不会怪罪的,你和你手下的不说,县令大人又怎会知晓?况且牵连到葛公子,县令大人便是更不想管了,不然,也不会不将我们记录在案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抓我们的那个大人可能会对大人不满。”容瓍悄悄看秦绪的反应。 “哪个?是不是那个尖嘴猴腮的?” “对对对!就是他!可坏了!帮着那个什么葛公子抓我们!”阿青插嘴道。 “阿青。”阿玉佯装责怪妹妹。 “呵,没事!那个王集狗腿子我老早就看不顺眼了。他敢对我不满?老子削了他!”秦绪一拍大腿,响亮的拍肉声响彻牢房。 容瓍却是一脸愁容:“大人有所不知啊,王集大人从那位葛公子那里拿了不少金子,我怕他因为大人放我们走记恨大人。” “他敢!老子还没找他算账呢!好东西居然私吞?放心,你们出狱这事包在我身上!”秦绪现在一肚子火。 四人一喜。 “那在下就教大人赢牌之法。” “不用了,还望两位公子当官后能记得今日之诺言。”秦绪拱手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秦绪开了牢门,将四人迎出。 “秦哥,这是做什么?” 秦绪打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才发现这两位兄弟是我远房亲戚,带着夫人来京城赶考的,这我总不好一直关着我亲戚吧?” “那县令大人那边咋交代?” “有啥事我担了!” “不可!”刚刚押送容瓍一行人的小衙役站起来制止。 秦绪脸色一冷:“哦?” 小衙役虽然害怕的抖,但依然开口道:“这是王哥专门吩咐照顾的,葛公子那边……” “这牢里谁最大?”秦绪呵道。 “您……” “那不就得了?你想和我作对?还是王集许了你什么好处?兄弟,有好处大家共享嘛,干嘛藏着掖着呐?”秦绪与小衙役勾肩搭背,小衙役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没有!没有!不敢与秦哥作对!” “那就好。”秦绪收起了阎王的架势,笑脸请出容瓍四人。 外面久违的阳光突然有些刺眼,容瓍晃了神。 还是张栖迟拉着她拜谢了秦绪。 “不客气不客气,两位公子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小人啊。” “自然自然,不过我们要提醒秦大人一件事。” “何事啊?” “你的手下赌牌作弊。” “他大爷的!这群兔崽子!”秦绪骂骂咧咧地跑了回去,不用想就知道牢内在场的那几个人将会被他单方面殴打。 “阿玉与阿青谢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阿玉阿青也要与容瓍张栖迟告别了。 容瓍解开自己的钱袋,递到阿玉手上:“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你们拿着,无论是用来饱腹也好还是经商,最起码有些底气,也不枉我们有缘相识一场。” “啧,北林兄既然如此,那我不给也不合适了。”张栖迟打趣道,也解开自己的钱袋,“阿玉姑娘阿青姑娘,这里也是二十两,拿去吧。” “这……”阿玉看着手中的钱袋子,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决定不推辞,“感谢两位公子大恩大德。这份恩情阿玉阿青以后定相报。” 容瓍笑了笑,她们两个都未把这番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