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五年我成了前任甲方》 第1章 意外重逢 今年申市的夏天格外炎热。 刚刚出梅，空气中还保持着一定的湿度，刺目的阳光透过稀薄的大气层直射地面，整座城市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暑气几乎能把任何生物蒸熟，人们恨不得进化成昼伏夜出的动物。 申市惠和国际大饭店，作为全国有名的宴会举办中心，早已打足了冷气，备上鲜花和美酒，静待各地名流的莅临，这里即将举行一场颇具规模的慈善盛宴。 “宋总，关于今天宴会的所有事项已经复核完毕，您是否要再确认一下今天的待办事务。”助理于微按照惯例把标注满行程的平板递出。 宋群青单手接过，伸手的动作带起腕骨突出的轮廓，而后五指舒展，稳稳托住了平板的下缘，手背绷起了锋利的骨节，像是玉雕的竹子。 指尖滑动，指腹传来玻璃屏幕的微凉，他快速地浏览着平板上密密麻麻的宴会流程。 忽然，他指尖一顿，视线停留在行程安排的最后一行，微微侧过头，似是疑惑: “最后一条‘与中奖客户共进晚餐’，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有这个行程了？” 于微心头一跳，因为莫名的心虚，只敢盯着对面男人白皙的下巴。流畅的下颌线自耳际滑落，没有任何突兀的折角，却线条清晰，皮肤在灯光下泛出瓷器般的釉色。 但是此时的于微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老板的美貌，只在心中默默祈祷：还是被发现了！宁总，你自求多福吧！ 当然，面上还是端着专业人士的姿态， “这是宁总和唐理事长商量后安排的，宁总说为了感谢大家为这次慈善晚宴做出的贡献，设置了一个抽奖活动，最终大奖是和您共进晚餐，她说这样比较有节目效果，也对提升我们集团形象有利。” 于微口中的宁总是宋群青的堂妹宋昱宁，担任之远集团的首席运营官（COO），负责公司形象运营，工作上雷厉风行，但平时鬼主意一堆。 而唐理事长是这次慈善晚宴的主办方——申市慈善基金会的副会长唐令颐。 同为申市名流，宋家和唐家一直有往来，再加上性格相合，故两人关系甚笃。 修长的手指滑过屏幕，宋群青无奈地把平板息屏，递还给站在他身侧的于微。 “于微同学，现在才告诉我？”宋群青微微抬眼，瞥向眼前向来细心的助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明察秋毫，“老实说，除了她俩，这件事是不是也有你参与其中？嗯？” 于微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中听出了一丝危险，立马撇清关系： “哈哈，宋老师，怎么会呢？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这是今天宁总临时决定加的，我都差点忘了。” “算了，时间差不多了，明天再收拾你们。” 宋群青起身，理了理袖口，抬步往宴会中心走去。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慈善晚宴正式开始了。 *** 与此同时，一辆出租车正向申市国际大饭店飞奔而来。 “师傅，能再快点吗？我们赶时间。”夏谦一边盯着前方的路况，一边焦虑地拿起手机反复查看着时间。 司机师傅也很无奈： “小伙子，定心一点。主城区限速40码的呀，我已经开到60码了，再快下去么，我要扣分的呀。要么我只能下车了，你自己开吧，好伐？” “夏谦，急什么？我们又不赶着去投胎！师傅，别听他的，慢点开，安全第一。”那个上车后一直没说话，在后座闭目养神的青年开口，他的声线低沉，懒撒中掺着一丝沙哑，像是刚刚睡醒。 司机透过反光镜，看清了青年的脸，他顶着一头亚麻棕的及肩卷发，慵懒地倚靠在后排的座椅上。狭窄的后视镜映出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他的五官深邃，车内昏暗的灯光让他的眉骨在眼窝上方投下阴影，挺拔的鼻梁线条清晰，温润的象牙肤色柔和了轮廓的锋利，唇角微勾，让他看起来更好亲近。 “不急个鬼啊！亲爱的林大画家，都说了不让你卡点，订早一班的机票，你非不听。你看，现在飞机延误了吧！慈善拍卖会都要结束了！这可是慈善晚宴最重要的环节！多认识点资方，对你回国发展有好处。你真当主办方是请你来吃晚饭的啊？”夏谦听到声音，转头对着林霁明一顿扫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林霁明对着车窗，理了理压乱的发丝： “不要担心，反正画已经送过去了。人家拍卖的是画，又不是我，我人过不过去不重要。路上还是小心点吧，我可不想和你一起上社会新闻！我还就是来吃晚饭的，这么久没回国了，想念中餐了。” 司机似乎惊讶于这个外国特征明显的青年说着这么流利的汉语： “哎呦，小伙子，原来你中文说这么好啊！你们是要去慈善晚宴是伐？听说今天很多大老板都来了，你们厉害的哇！” “师傅，我就是个画画的，今天来见见世面。”林霁明笑笑，谦虚道。 “好了，别谦虚了，小伙子，你们坐稳，师傅我用最快速度带你们去！” 纵使司机师傅用尽了浑身的本事，也没能救得了迟到已久的林霁明。二人到达宴会中心的时候，拍卖会已经进入了尾声，到了最后的抽奖环节。 “没想到我们运气还不错，一来就抽奖啊。”林霁明一挑眉，接过侍者手中的号码牌，618号。 他把619号扔给了给旁边的夏谦，两人一起坐到了靠门的最后排。 “好了，接下来揭晓今天的重磅大奖！由之远集团赞助的——总裁的晚餐陪伴一次，今晚兑现！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就由我们申市慈善基金会名誉副会长、之远集团总裁本人、宋群青宋总来摇号抽奖吧！ “到底这个大奖能花落谁家呢？” “哇，这个确实是大奖，和宋总吃饭，说不定能找到财富密码！” “能认识这种大佬，肯定对任何人都有帮助。” “是啊是啊，况且宋总这么帅，秀色可餐！” 一个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名字穿过众人的议论声，撞入林霁明的耳朵。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这一瞬间，林霁明的心跳仿佛骤停了，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就像是五感皆失，他看不见台上女主持得体的妆容，也听不见台下宾客起哄的笑声，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缓缓登台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气质温润却气场强大，他嘴角挂着弧度漂亮的微笑，用右手接过控制屏幕的按钮，墨蓝色的袖扣在灯光下闪出细碎的光芒，恰似深邃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一举一动永远是那么得体。 是啊，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 林霁明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台上那人一张一合的嘴唇，耳朵却像是被蒙了一层蜡纸，什么都听不清楚。 “宋群青。” 他在心里重复了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这位就是今天的主办之一，之远集团的总裁，没想到这么年轻帅气啊！据说他喜欢收藏画，名下的公司会给新人画家投资办画展。你要不……”夏谦拍了拍身旁不动如山的林霁明，又看了一眼大屏，惊呼，“Lorenzo，619，好像抽中的是我……” “哎，你干吗？”夏谦眼睁睁看着林霁明无情地夺过他手中的号码牌，气笑了，“又没说不给你，你强盗啊！” “恭喜号码为619号的嘉宾抽中今晚最大的奖，请您上来领奖吧，今晚可以找林总兑奖哦！” 林霁明起身，理了理在路途奔波中弄乱的亚麻色卷发，走向前方，领取这个意料之外的“大奖”。 当对上那双常年波澜不惊的桃花眼时，他看到了那人眼底的一丝惊诧，转瞬又归于平静。 宋群青不知道为什么刚好被宋昱宁安排了抽奖，刚好林霁明会回国参加慈善晚宴，又刚好被自己抽中，他只觉得命运巧得有些荒谬。 是的，他在晚宴上抽中了自己的前男友，还是被他甩了的、分手极其不体面的那种。 接下来的宴会流程顺利地进行着，腕间的表盘上指针转动，到了晚餐时间。 宋群青坐在被自家讨债鬼妹妹早就安排好的包厢座椅上，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铺上精美桌布的方形餐台。他突然有些庆幸宋昱宁为了集团形象，准备的座位和餐食还算正常。 “吱呀——” 餐厅包间的门被打开了，于微欠身，把两个男人引进来，宋群青起身，撞进了一双灰绿色的眸子，眸色幽深，仿若亚平宁半岛雨后的橄榄林。 “宋总，您好，这是青年画家Lorenzo，您也可以叫他的中文名林霁明，我是他的经理人夏谦。”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快速进入工作状态的夏谦，他伸出手笑着面对宋群青。 “您好，夏经理，久仰大名。听说Lorenzo刚拿了Plein Air沙龙奖年度前十，未来可期。”宋群青抬手回握，他的指节修长白皙，手背上青紫色的经络清晰可见，拇指与手腕的连接处有两粒细小的痣，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夏谦用手肘撞了撞一直盯着宋群青手看的林霁明，随即见他握住宋群青即将垂下的右手，不紧不慢地开口: “宋总，好久不见，不过还是习惯听您叫我中文名。” “林先生，请坐，五年没见了，更加帅气了。”宋群青收手入座，状态轻松。 “对了，我刚就想问了，于微，你这丫头现在是在给宋总打工啊？”林霁明指尖轻轻摆弄着面前的餐具，可怜的杯盘瞬间晃悠着离开了精心摆放的原位。 他话里在问于微，眼睛却一直盯着宋群青。 一旁的于微接上话头：“小林哥，自从宋总资助我上大学后，寒暑假就会在之远实习。承蒙宋总抬爱，毕业后我就一直留在他身边当了助理。” 林霁明又想起刚刚晚宴上播放的公益短片里闪过的熟悉村庄，再看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的于微，心里自嘲。 所有的人和物都被宋群青挂在心上，留在身边，感情当年被抛下的就只有他自己。 夏谦的视线在包间内其余三人的身上来回切换。 合着你们三个都认识啊？就我一个外人！玩我呢！ 于微注意到了在一旁半尴不尬的夏谦，恭敬地把他引出包间: “夏经理，根据活动规则，这次晚餐是宋总和林先生单独进行的，我带您移步另一个餐厅用餐。” 脚步声渐远。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宋群青到底是两人中比较成熟的那个，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漂亮的微笑，自顾自开始叙旧。 “挺好的，回意大利后继续念完了书，前两年刚刚毕业，拿了几个奖，就像你刚才说的，未来可期。” “你呢？公司好管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之前不是说家里给你找了结婚对象吗？”林霁明端起侍者刚刚倒好红酒，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也给唇角染上了一抹红，他不甚在意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巴里却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宋群青停留在他嘴角的目光一顿，避重就轻： “公司有我堂妹帮忙，还算过得去，至于下一个问题，说来话长。” 一般人听到这个说法，都会知道对方不想多谈，不再自讨没趣。 可惜林霁明显然不是个有情商的一般人。 “好一个说来话长。没事，我慢慢听，有的是时间！反正宋总应该不至于像我一样，也被人甩了吧？”他语气有些嘲讽。 宋群青从林霁明的话语中听出了未解的怨怼，以及和当年一样极具天真的执拗。对上那双和玻璃珠一样漂亮的眼睛，他被这眼里的灼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剥开刻意遗忘的伪装，一切好像停留在原地，无人释怀。 而眼前这个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成熟和锋利的男人的轮廓，也渐渐和那年冬夜背着画板从雪地里走来的少年重合。 第2章 意义 五年前的宋群青，还是个满脑子理想和反抗的大少爷，23岁硕士毕业，脑子一热跑到山区支教，成为了学生口中的宋老师。 而当年独自一人背着画板，来到异国他乡山沟沟里写生的18岁美术生，也还没能成为前途光明的大画家。 *** 江南的冬天是不怎么下雪的，但空气中总是夹着透骨的寒意。 清晨的虹桥机场笼罩在薄雾中，一堵玻璃墙把申市特有的湿冷隔绝在外，混着咖啡香和行李箱滚动的嘈杂，这里上演着无数的重逢与别离。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去这么偏远的山区，要提升企业形象，做慈善，在哪镀金不好，去什么深山老林！信号那么差，我都联系不上你！” “群青，有什么急事记得给我们打卫星电话！你投资的那几个公司，我们也帮你注意着，有什么情况就通知你。” “对！别被人欺负了！你一个电话过来，哥几个马上开着直升机来支援你！” “知道了，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我暑假就回来，到时候你们记得来接我。” 徐啸行和路芒都是宋群青的发小，小时候住得近，家里关系也一直不错，三人打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朋友，有祸一起闯，有烂摊子一起收拾。 当然，善后的一般都是宋群青。不过也可以称得上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所以，徐啸行费解，为什么三人当中最符合申市所有长辈心中完美继承人标准的宋群青，会在毕业后没进公司，而是毫无预兆地前往山区支教。 宋群青挥别恨不得亲自送他上飞机的徐啸行和路芒，在机场的播报声中踏上飞往陇原省的航班。 当飞机开始下降时，空乘提醒当地地面温度已至零下十五摄氏度。宋群青看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黄土和山川，鼻腔里已经充斥着西北特有的尘土气息。 他下意识摸了摸大衣口袋里圆管状的润唇膏，去年这个时候，他的嘴唇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鉴于这能冻死人的气温，他立刻套上了一件定制加热款的哑光黑冲锋衣。 机场的托运处，他的奔驰G63已经覆上了一层细密的糖霜。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钥匙，发动机轰鸣着冲进寒风。 宋群青用余光扫了一眼仪表盘，车载温度计显示室外温度已达-18℃，比申市低了整整二十度。 随着车辆里程数的升高，窗外的绿色逐渐消失，柏油路也渐渐变成了冻土路，防滑链碾过冰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数不清开了多少公里山路，过了多少道急弯，黑色的奔驰拐过最后一个隘口，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他终于进入了八仙村。 八仙村位于陇原省宁安县，宁安境内有一座群山名为八仙，八座山峰高矮不一，各有姿态，山顶常年冰雪覆盖，一条江水从山脚下蜿蜒而过，犹如八仙过海，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风光。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庄依山而建，故合称八仙村。 这里虽然自然风景优美，但是很多地方尚未开发，所以无人问津，发展落后，大多数青壮年都选择去外面发展，只留下了老人和孩子。 由于群山环绕，孩子们去县城上学不方便，很多适龄小孩都被困在这一方天地，所以新上任的村官决定在村里办一个小学。 但教师资源是最大的问题。虽然有部分县里的教师愿意调回来教书，但不管是教学质量，还是教育资源，都是远远不够的。村干部只好竭尽所能地争取。 宋群青就是来八仙村小学支教的。 八仙村的村支书是他的大学高两届的校友王恒，当时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发了一条朋友圈，问有没有人愿意来当地支教。他原本不抱希望，毕竟P大校友多数都是天之骄子，谁愿意来这个小破山村呢？ 宋群青刚联系他时，他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不管熟不熟悉，大家或多或少听说过，P大前学生主席宋群青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本科修金融和数学双学位，还有余力管理学生会，现在刚从斯坦福管理学硕士毕业，是之远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里呢？ 但让书记没想到的是，宋群青真的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笔捐赠的资产。 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年头。 有些褪色的国旗在狂风中挣扎，校门口蹲着几个正在烤火的孩子，搓着皲裂的小手等待着尝尝炭盆里烤红薯的滋味。 沈小丽第一个发现他，随即在炭盆里挑挑拣拣，用地上枯枝夹起一个最大的红薯，捧在手心，被烫得直吹气，却脚步不停地向他奔来。 “宋老师！给！你终于来了！我们正吃红薯呢！”沈小丽把冒着热气的红薯递给宋群青，冻裂的小手摸着发烫的引擎盖取暖。 她身后的几个小孩也边跑边大喊着：“宋老师来了！宋老师来了！宋老师好！” 宋群青接过那只烤得有些黑却香气扑鼻的红薯，小心地塞进冲锋衣的口袋，褪下右手上的羊皮手套，摸了摸小女孩被风吹乱的头发： “谢谢小丽，老师一会儿好好品尝你的手艺！” 宋群青转身，从后备箱搬出成箱的文具和暖宝宝，闻讯赶来的村长连忙让他放下，指挥着一排的村民把东西搬到学校仓库。 “宋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过年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你送来的衣服和书本，第一次拿到这么多新年礼物，孩子们都很开心！”村长感激地看着宋群青。 “不用谢，都是些小礼物，是孩子们需要的东西。” “其实你能来教书，我和小王书记已经很开心了。但是你来了以后，给我们村捐了这么多钱，又是修路，又是建造基础设施的，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宋群青低头，看着村长那张被大西北的风刮得日渐沧桑的脸庞，笑了笑： “真的不用谢，之远集团每年都会拿出利润的5%用于慈善，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没有我八仙村也会得到帮助，只是我刚好来了。” “哎，我说不过你们这些做老师的，每次都这么谦虚！虽然你不让我们透露你的身份，但是大家或多或少猜出了这两年村里的发展和你有关。乡亲们为了感谢你，一起出力把你的屋子修缮了一下，我带你去看看吧！” 宋群青跟在村长身后走过那条熟悉的小路，极地靴踩过冰碴发出碎玻璃般的声音。 从前那间用废弃粮仓改造的、全是补丁的小破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用当地红砂岩垒砌而成，又新装了双层玻璃窗的小院，占地面积大了不少，极具混搭美学。乡亲们心细，院子里留了一大块空地给他停车。 推开大门，进入屋内，原本房间的布置被好好保留着，可调节亮度的护眼台灯静静地立在有二手实木办公桌上，去年他带来的热水器也在安然无恙地工作，但是宋群青惊讶地发现这里安装了电地暖。 “你们把钱花在建设基础设施上就好了，不用为我花费这么多。” “谁说是为了你啊？八仙山渐渐开发起来了，以后陆陆续续会有人来旅游的，等你回申市，我准备把这里改造成名宿，将来可以发展旅游业赚钱的！你就是运气好第一个试住而已！”姗姗来迟的小王书记从外面推门进来，一身风尘仆仆。 “好的学长，那我试住后要不要给打个分，提提意见啊。”宋群青无奈地笑笑，顺着话头调侃。 “哟，能邀请到阅豪华酒店无数的宋少爷，给我们村的民宿当首席体验官，是我们的荣幸。”小王书记继续嘴贫，“好了，为了感谢宋老师，村长今天请吃饭，我也顺便蹭一顿。” 待宋群青稍作整理，三人一同前往村长家，此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五六道菜。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飞奔过来，抱着宋群青的大腿，显然还没感受过宋老师的威严，只记得这个好看的大哥哥给过她糖吃。 宋群青单手把她抱起：“甜甜小朋友，你又长高了，看来有好好吃饭。宋老师要表扬你。” 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是昨晚检查行李时发现的，应该是宋昱宁偷偷放的，这丫头由于高三补课没能来送他，还闹了好一阵。 村长媳妇闻声赶来，赶忙从宋群青手中接过自家孙女，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 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打开中间那盘主菜的盖子，香味瞬间涌入鼻腔，那是一盘连骨头剁成大块的手抓羊肉，山区放的羊是没什么膻味的，配上粗盐和独头蒜，有一种朴实的美味。 刚出锅的手擀面和滚圆的馍馍还散发着小麦的香气，角落里是一碗蒸熟的精米饭，这显然是怕作为南方人的宋群青吃不惯面食，特意准备的。角落里的塑料酒瓶里装着自酿的青稞酒，和一年前那样，瓶底沉着细细小小的沉淀物。 宋群青最后一个落座，双手接过村长媳妇递来的餐具，道谢： “张阿姨，谢谢您。还记得去年我刚来的时候，您也是给我做了这么一桌子，让我想了一年呢。” “宋老师，别客气，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你以后常来吃！”这个质朴的劳动妇女最敬佩读书人，所有每次宋群青和王恒来家里都打心眼里开心。 “村里的基础设施完善得怎么样了？那些水净化系统和医疗设备有没有都安装好了？还有信号基站，保持通讯顺畅也很重要。”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宋群青关心起八仙村的发展进度。 “放心吧，水净化和过滤器系统装上了，村民们已经不用担心季节性断水了； “那些新的医疗和急救设备已经搬去诊所了，以后一些小病急病不用赶去县城看了； “信号增强基站也开始动工了，虽然难度有些大，但是明年这个时候，孩子们就可以在教室畅通地通过网络了解外面的世界了。 “山上也开始试着大规模种草药和菌子了，等路修好，可以发展农产品和旅游业。一切都在好起来。” “宋老师，听说你就在我们这待两年，下学期就要走了。放心，我们村一定会发展起来的，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是啊，一切都在好起来，或许这就是他跨过两万多公里，越过无数山川与河流，来到这里的意义。 第3章 雪夜旅客 九点刚过，夜色已沉。 宋群青摊开教案，在灯光下伏案看书，他本科和硕士都不是学的师范，只是本科期间顺便考了教资，所以他看需要更多的工具书来帮助他更好地教学。 指针还没走过半圈，一束手电筒的光打在了他的窗边，伴随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宋老师，你睡了吗？村长让我来问你个事儿！” 宋群青认出是村长邻居的声音，快速走出屋子，来到前院，把大门上的锁拧开，请他进来。 “什么事啊？” “村长说刚刚突然来了个游客，说是要在村里长住一段时间，但是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地方给他住。村长让我先过来提前问问，能不能住你那儿？不能的话今晚就先让他住村长家。” “可以，带他过来住吧，这里本来就是准备做民宿的。这么晚入住村长家，会打扰到小孩子入睡的。对了，有问问是来做什么的吗？不能威胁到村民的安全。” “安全的，还是学生呢，村长检查了他的学生证和护照，好像说是来画画的。对了，还是个假洋鬼子哩！宋老师，那我得赶紧去和村长说一声！” 送走了来报信的村民，宋群青简单收拾了一下前厅的物品，进卧室拿出冲锋衣披上，走出门外。 随着手电筒的光圈变大，脚步声和说话声逐渐清晰，村长身后跟着一个的高大青年，大概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将近有一米九。 他身穿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右手拉着一个钛金属的行李箱，上面贴满了收集的各种贴纸，背上的那个黑色大包里应该装着他的作画工具。 冬夜的风是无情的，他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那条米色的格纹围巾里，亚麻棕色的卷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唯有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宋老师，这是新来的游客，今天就麻烦你了。小林，这是我们村的支教老师，你这段时间先住在他那。”村长率先开始介绍。 “宋老师，你好，我是林霁明，你可以叫我小林。对了，我只有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统，中文也是母语，不是纯老外。”林霁明边走上前边伸出右手，似乎是习惯于别人对于他中文流利程度的惊讶，他提前作出解释。 宋群青想起刚刚村民说的“假洋鬼子”，瞬间被逗乐了，不知不觉竟笑出了声。 林霁明不禁有些困惑，抬眼望去，透过屋内的灯光，看清了他的脸。 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宋群青没有和他小时候的中文老师那样，长了张严肃硬朗的脸，而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好样貌。 灯光下，他的面部线条流畅，皮肤很白，给人一种冷玉般的质感，却偏偏生了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笑起来能看见微鼓的卧蚕。唇角勾起，能清晰地看见一颗饱满的唇珠。 他鼻梁右侧缀着一颗连最小号的勾线笔都雕琢不出的浅褐色色小痣，像是山水画上妙手偶得甩下的一滴墨，让整张脸更加生动起来。 林霁明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漂亮的宋老师觉得他的话很好笑，问：“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宋群青有些不好意思，马上伸手回握，低咳一声道歉：“抱歉，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很讲究。” “你好，我叫宋群青。”然后又补充到。 林霁明将信将疑，但是好看的人总有特权，于是礼尚往来： “啊，是我外公给我取的。你的名字也很好听，群青色，在中世纪欧洲是最纯洁、最尊贵的颜色，在宗教中地位很高，现在也是画家调色板上最核心的蓝色之一呢。给你取名字的人也一定很爱你。” 说到和绘画相关的，他总是有一大堆说不完的话。 “谢谢，我母亲取的，她也很喜欢绘画。”宋群青表示感谢。 送走村长后，宋群青独自把林霁明引进屋内，带他看了一下这座房子的各个房间，经过空置的阁楼时，脑内闪过了什么，说： “你可以把画具和颜料放在这里，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在这里画画，阁楼上视野不错。” “当然不介意，这里太适合我了！” 房子不大，两人很快就逛完了，各自回了房间。 林霁明独自一人在房间收拾他的那个在路途中被颠得乱七八糟的行李箱，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滚成了一团。还好没装颜料，他暗自庆幸。 “扣、扣、扣。” 房门没关，门外却还是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 “小林同学，你带床单被罩了吗？这间房里没有准备。” “啊！我没有！我当时以为酒店和名宿有，不用带呢！”小林同学看了看光秃秃的床板和被子，绝望地大喊，显然是没带。 “我这有一套新的，给你吧。”宋群青常年备着好几套换洗的床单被罩，为了预防自己或者村里孩子有一些突发情况。 林霁明回头，这才发现宋群青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套床单被罩，灰色格纹的，很符合他的气质。 他立马道谢并接过来，全新床单被罩应该是被过了一遍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柑橘和茶香的清冽，又混杂了点墨香，和它的主人味道相近。 鼻子微微有些发痒，连带着心也颤了下。 正当他准备用他毕生所学的溢美之词来夸奖这个如同天神一般降临的男人时，他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尴尬的鸣叫。 盖在头发里的耳尖，瞬间就红了。 林霁明恨不得现在立刻被自己的行李箱绊死，或者天降陨石把他砸死！ 上帝啊！为什么要让他第一天就在漂亮室友面前经历社死！ 不！！！他的内心在呐喊！在尖叫！像是有一万只哈士奇在草地上疯狂乱窜。 看见那人变化万千的表情，宋群青又被逗笑了，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前厅，在那件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掏了掏。 “饿了？给你。下午一个学生给我的，我都差点忘了。不过有点冷了，我给你加热一下。” 那是一只烤得微微发焦的红薯，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诱人的香气。林霁明不争气的肚子差点又唱了一声。 宋群青走进厨房，不太熟练地打开煤气灶。这是村民们给他新装的，第一次使用。大伙以为他是不会用柴火灶，所以从来不开火做饭，一直去蹭王恒的，或者吃泡面和速食。 其实他是真的不会做饭。毕竟在家里有厨师，在学校有食堂。当然，曾经他也尝试过，不过大概是真的没什么天赋，都以失败而告终。 半辈子远离庖厨的宋少爷，对着只巴掌大的烤红薯犯起了难。这里没有烤箱和微波炉，他根本无从下手。大概顿了有一秒，他拿起筷子，插入红薯内部，直接用手拿着在煤气上烤。 幽蓝的火焰舔舐着红薯皮，也差点把一旁路过的林霁明的小命吓没了。 他立马冲进厨房，在宋群青手里抢下那只命运多舛的红薯，拿起角落里的锅子装了小半锅水，放在煤气灶上，用水把已经落灰的蒸屉冲洗干净，放入锅中，又把红薯拿碗装起来架在蒸屉上，盖上锅盖。 动作一气呵成，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红薯不能直接放在火上烤，上面的焦油滴落，会把火孔堵塞，太危险了。没有锡纸就不能用煤气灶烤红薯了，我们还是上水蒸吧。” “啊，竟然这样，抱歉，差点闯祸了。”宋群青抿了抿唇。 “宋老师，你这里这么新，之前没做过饭吗？”林霁明看着逐渐冒出热气的锅，有些好奇。 “对啊，厨房的灶台是新装的，今天第一天开火呢。我厨艺不精，以前只会用电磁炉煮个泡面。”宋群青自嘲。 谁料林霁明竟然开心起来，一双灰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喜悦： “那太好了，我可会做饭了！不仅仅是白人饭哦，超过80%留子的那种！以后我做给你吃，当你好心收留我的加赠费用。” “不用，你把住宿费都给村长就行了，这里的房子也是他给我提供的，做饭太麻烦你了。”宋群青礼貌回绝。 “不麻烦，我喜欢做饭，也喜欢和人一起吃饭，你就当陪我一起嘛！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外国人，多可怜啊！我想要一个饭搭子！” 刚刚不承认是老外，现在又说自己是外国人了，真会随机应变。 林霁明开始撒娇，一头亚麻棕的卷发有几缕凌乱地翘起，就这么期待地看着宋群青，像一只睁着大眼睛，用湿漉漉的鼻头蹭着你腿撒娇的巨大伯恩山。 宋群青最受不了人撒娇，只好无奈答应：“好，我陪你吃，不过等开学后，午饭我在学校吃，有时候晚上也不一定回来吃。” 说话间，锅里的红薯已经完全蒸热了，林霁明打开盖子，用刚才宋群青插红薯的那双筷子把红薯夹起来，把它一分为二，露出来了橘红色的诱人内芯。美术生精准的比例把控让红薯分为均等的两半，他递了一半给宋群青，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窗外，想起刚才经过院子时，那辆蛰伏在黑暗中的奔驰G63。 这个年纪的男人，哪有不爱车的！虽然他家里条件不错，但还没有拥有自己的车。 “对了，宋老师，你还把车开来了！你知道嘛，我今天是坐一辆破面包车来的，四面漏风、能把人硌死的那种！”林霁明咬着红薯，小声抱怨，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些苦。 “对，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坐面包车来的，后来发现这里交通不方便，就把车托运过来了。要是你缺什么东西，可以开我的车去县城买。”宋群青也咬了了一口，红薯的内芯滚烫甘甜，随即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听说你还是学生，成年了吗？有没有考驾照？” 林霁明飞速地咀嚼完口中的红薯，猛地站起来，像是被看不起了一样，顿时高喊： “我当然成年了，还拿到了国际驾照。” 虽然是一个月前刚刚成的年，驾照也拿了没几天，他心中暗想。 当然，他还忽略了国际驾照在国内不能直接使用，要去重考科目一换证。 第4章 田螺小伙 一大清早，宋群青就带着笔记本出门了，今天是他上学期末定好的随机家访的日子。 他拢了拢身上加厚版的冲锋衣，把领口拉到最高。细碎的雪花飘落，在他厚实的羔羊皮风雪帽上留下点点的雪珠，寒气几乎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凝结成冰。 在成功地抓获两名寒假作业一字未动的人才，三名只完成了一半不到的倒霉蛋，拒绝了四位想要留他在家吃饭的学生后，宋群青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家访工作。 为了做好开学准备，宋群青又在村委和王恒一起糊弄了一顿午饭，西北人士小王书记用昨晚村长家剩的羊肉汤给两人下了碗面。 说是村委，其实是学校里面的一间小办公室。在宋群青没来之前，由于八仙村实在贫困，每一笔拨款都要花在刀刃上，村长和小王书记就把村委会的房子让出来，改建了小学，就算后来经费多了，也是在此基础上进行扩建。 这样，八仙村的小学和村委就合为一体了，也方便村民办事。 于是，小王书记又从宋少爷的学长变成了宋老师的怨种同事。 “听说你昨天多了个室友。怎么样？还习惯不？”王恒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关心到。 “还行，小孩人挺不错的。”宋群青放下调羹，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纸擦嘴。 “听村长说是个学艺术的混血小帅哥，昨天给他看了护照，才刚成年一个月呢。人家小孩一个人来山里也不容易。诶？听村长一直在夸，怎么样，到底有多帅？”有些人刚吃饱，八卦的基因就蠢蠢欲动。 宋群青拿杯子的手微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形容，眼前闪过林霁明似油画中美少年一般的面孔，以及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随即抬眼，开口: “属于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好看吧，长得有点像Francesca。” Francesca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国际影后，中意混血，拿过欧三大奖，成绩斐然，但更为人熟知的是她的美貌，刊登过各大杂志的封面，曾被业界称赞“惊为天人”，是女娲和上帝精雕细琢的联名出品。 “我去，这么帅，那我一定得见见。”王恒倒吸一口凉气，能让本身相貌不凡又阅美无数的宋少爷作出如此高的评价，想必是货真价实的好看。 可能是中午那碗配了八卦调味的羊肉汤面起了作用，今天的工作效率不错，两人都提前完成了工作。宋群青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位喜爱做饭的小同学，便去和村民买了一些食材。 大雪天村里物产并不丰富，蔬菜只有被储藏在地窖的土豆、萝卜、白菜、洋葱等，宋群青不确定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林霁明到底擅长做什么，所有每样都买了点。 再去问隔壁李大爷买了些羊肉，他运气很好，这是为了送别去外地上学的孙子，大爷昨天刚杀的，很新鲜。 王恒看着拎着菜的宋群青，自觉接过一部分，随后抬头望天，宋群青看他那傻样有些无语。 “看什么呢？给你升迁的通知从天而降了啊？” “不，我是确认一下太阳有没有打西边升起，我们宋大少爷的十指终于要沾一沾阳春水了？” “……” 很遗憾，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宋少爷也还是那个十指只沾粉笔灰的人民教师，只是多了一个喜欢给他做饭的田螺室友。 王恒深感可惜，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宋老师接一接地气。于是决定借着帮忙送菜的由头，见一见这位长得像国际巨星、还自愿为宋老师服务的进口田螺小伙。 然而没等他安全地把宋群青和他的食材护送回家，就在路上遇到了正在给小朋友画画的林霁明。宋群青没有说错，确实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长相。 那人穿着一身卡其色的长风衣，几乎盖过了膝盖，让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看起来更加挺拔，可以想到要是别人穿会是怎样的灾难。 他站在画板前，手握碳素笔，飞快地在速写纸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风雪把他的双手刮得通红，但他每一次落笔仍是极稳的。 他的眉眼低垂着，似乎不怎么需要多观察眼前举着麻花辫笑得很开心的小模特，浓密的睫毛半遮着灰绿色的眼，可能是嫌碍事，亚麻色的卷发被扎成一个小揪揪，只剩几缕碎发不听话地飞舞着，眉骨和山根显出更加锋利的线条。 同样都是大家公认的美貌，但他和宋群青不同。宋群青的美是五官与气质的相得益彰，像中国画中的月下翠竹，挺拔迷人却带着点距离感，而林霁明的美是锋利的、具有冲击性的。 他在那里尽情地创作，这本身也是一幅画。 宋群青本来没想打扰，但是兢兢业业做了十几分钟小模特的沈小丽同学率先发现了他，有些坐不住了，全然不顾眼前这位帅气大哥哥之前的嘱托，立马投入了宋老师的怀抱，一边挥手一边大喊： “宋老师！我在这！看！有个大哥哥在给我画画！” 林霁明听见呼喊声，立马抬头，顺着沈小丽的目光看去，是拎着袋子正向他走来的宋群青。 那人披着风雪而来，细碎的雪珠仿佛不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是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像翅膀沾了水仍振翅欲飞的蝴蝶，脆弱却坚韧。 林霁明加快手上的速度，收完最后一笔，将画像递给沈小丽，示意她可以去玩了。然后伸手想去接宋群青手中的布袋，但是被他躲过。 “不用，很轻。你还要拿画板呢。” “好吧……” “你就是宋老师的室友吗？你好啊，果然特别帅！” “谢谢！”林霁明这才注意到宋群青身旁站着一个同样拿着布袋的男人，和他身高相近，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大概是常年被山里的风吹拂，和这片土地一样，肤色有些暗。 宋群青向他快速介绍了王恒，同时有些疑惑： “你怎么在这里给小丽画速写啊？” “中午我懒得做饭，被沈奶奶邀请去她家里蹭了一顿。听说她家养了几只母鸡，我想买鸡蛋来着…… “但是发现人民币没换够，本以为中国都是网络支付的，这里也用不了欧元。然后我就只能用画抵债了。 “宋老师放心，鸡蛋已经安全到家了！”林霁明起初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越说越觉得骄傲起来， “诶，你这个袋子里装的什么呀？” “肉和菜，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就都买了点。”宋群青看着忽然凑近，恨不得钻到袋子里的脑袋，有些好笑， “好了，回去再看吧，你收拾一下画具。” 本想邀请王恒一起回去吃饭，但是能者多劳的小王书记半道被人叫走了，而林霁明终于如愿以偿，在他手里交接过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食材。 “白菜……土豆……萝卜……红薯……干豆角……羊肉……” 一回到院子，林霁明就迫不及待打开袋子，把食材一样一样拿出来，仔细辨认，直到看见了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 “欸？这个黑的是什么东西？” 宋群青闻声看去，也有些疑惑，蹲下身子，用手拿起来仔细观察，极其科学地扇闻了一下，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应该是李大爷送的风干肉。我买羊肉的时候，他们刚开始不肯收钱，后来被我劝住了，没想到还偷偷给我塞了一块肉。 “他们冬天赶一次集不容易，所以过年会在地窖里储存很多肉，这块可能被熏过吧。” “原来是这样，那我明天去问问怎么处理这个肉。”林霁明接过风干肉，翻来覆去打量，学着宋群青的样子凑近嗅了嗅，然后装回袋子里， “宋老师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而且村民们都好喜欢你！” 作为厨房杀手的宋大少爷，第一次在这方面被人夸奖，还真有点新奇。 不过由于宋群青实在远离庖厨多年，家里的调味品只有油盐糖，其他的酱油、醋、辣椒、料酒等一律没有准备，灶台上干干净净的，光可鉴人。 田螺小伙林霁明受到了在这个家的第一个考验。他不信邪地在柜子里翻找，无果。 “宋老师，你家厨房还挺干净的。” “我平时很少自己做饭，就忘记准备了。要不先去找他们借一点？”宋群青为他的疏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今天就简单做点清淡的吧，不要特意去借。” “那我明天开车去镇上买吧，你有什么需要的吗？一起买了。” 听到宋群青明天要去镇上，林霁明突然有些兴奋，他还没去过县城： “宋老师，能带我去吗？我还想买几件衣服帽子，去山里写生风好大啊，我今天差点被冻死了，我发现我带的衣服中看不中用。” 宋群青见他可怜巴巴样子，无奈笑笑： “当然要带你一起，我也不知道你需要哪些调料。 “如果你想要买东西也可以网购，快递会送到镇上的驿站，到时候你可以去拿。不过村里的信号基站还没完善，网络不好，你可以去镇上网购。” “我就说昨天手机怎么信号不好，只能发信息，都看不了图片，还以为新买的手机坏了呢。对了宋老师，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方便我们联系每天吃什么。” 林霁明昨晚睡前本想给远在意大利的母亲大人发个wechat，告知她自己已经安全抵达，附几张照片分享雪山美景，顺便炫耀一下自己随便入住一个民宿，室友就是大帅哥。 没想到不仅没把图片发出去，还被因为好不容易有空窝在家打游戏，却被儿子几条消息打断，导致操作失误，所以母爱并不泛滥的母亲大人嘲笑，说他不仅没有人家帅哥的照片，还没要到联系方式。 于是只能去好友群寻求安慰，没想到收获了一排：真的吗？我不信。 林霁明：…… OK,fine~ 反正他现在是要到了！看谁还敢嘲笑他！ 在内心播了八百遍爽文的小林同学，要到了宋老师的联系方式后，也终于开启了今天的厨房副本。 他是该副本的主力，而宋老师非要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