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我身份?玄门神女你高攀不起》 第1章 被迫顶罪 盛京,苏府。 一支皇家护卫军将整个府邸团团包围,护卫首领坐在正厅不耐烦地等待。 后宅内堂中。 苏焕离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家二公子苏世琛指着她骂:“苏焕离,你抢走暖暖十二年的荣华富贵,如今不过让你帮点小忙,你居然推三阻四,你还是人吗?” 苏焕离猛地抬头,眉眼一片冰凉:“她偷郡主的首饰,要我去顶罪,这叫一点小忙?” 苏世琛被噎了一下,憋得满脸通红。 苏晴暖哭得梨花带雨:“二哥,算了,既然妹妹不愿意帮我,我只能自己认罪,郡主要杀要剐,我也只能认了。” “不行!”苏夫人沈氏抱住苏晴暖:“你是娘的心肝肉,你若是出事,娘也不活了。” “娘,是女儿对不起您,没法继续在您膝下尽孝!”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痛哭。 苏焕离看在眼里,心里仿佛被刀割一样疼。 她当了十二年的苏家嫡小姐,三年前外出时被马匪劫走,失踪三年归来,已经物是人非。 他们告诉她,她并非沈氏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爬床贱婢生的孽种。 那贱婢与沈氏同一天生产,本以为可以母凭女贵,却没想到,苏大人一句话,就要将她们母女二人送回青州老家自生自灭。 贱婢心生不满,临走前调换了两个孩子,被送回老家的苏晴暖才是真嫡女。 而她苏焕离,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孽种。 昨日琼华长公主办赏花宴,苏家也收到了请柬,沈氏带着苏晴暖出席,苏晴暖偷了琼华长公主独女昭月郡主的手镯。 谁知长公主府的客卿中有能人异士,用秘法追踪到手镯出现在苏府,当即派护卫前来抓拿犯人。 一名嬷嬷快步走进内堂:“夫人,长公主府的护卫等不耐烦了,大公子快要招架不住。” 沈氏把苏晴暖抱得更紧,怨恨的目光落在苏焕离身上:“焕离,你要娘跪下来求你了?” “这时候倒说是我娘了。”苏焕离眼角微红:“可惜,苏夫人不是不让我叫你娘吗?” 沈氏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苏博远与沈氏是盛京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苏博远洁身自好,后宅不仅没有妾室,连通房都无。 当年爬床的贱婢是沈氏的陪嫁丫鬟,趁苏博远喝醉偷穿沈氏的衣服,害得苏博远认错人。 此事一直是沈氏心中的一根刺,她原本就恨透了那贱婢,后来得知女儿被调换,更是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 苏焕离回来后,她甚至不允许苏焕离像别家的庶子庶女一样叫她母亲,苏焕离只能叫她苏夫人。 苏晴暖突然跪地,朝沈氏磕头:“娘,女儿走了,您和爹要保重身体!” “暖暖,娘不许你去!” 沈氏压下眼中的怒火:“焕离,暖暖在青州受尽磋磨,刚回家时跟个小猫一样干干瘦瘦,她如何受得了郡主的惩戒,你不一样,你能撑住的,你替暖暖认罪可好?” 苏焕离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里噙满了泪水。 沈氏只记得苏晴暖三年前干干瘦瘦,却没想过她三年前为了躲避马匪的追捕坠崖,她的身体,难道就经得住惩戒? 见苏焕离一动不动,苏世琛大步上前,拽着苏焕离就要出门。 “是你欠了暖暖,你要用一辈子还债,我这就将你交给长公主府的护卫,这罪名你不认也得认!” 苏焕离挣脱开他的手:“放手!我自己会走。” 她抬眸看向沈氏:“就当做是我还你们的养育之恩,苏夫人,你满意吗?”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向前厅。 沈氏心头一颤,下意识追了几步,被苏晴暖拉了一把。 “娘,您没事吗?” 沈氏摇头,心里却突然空落落的。 护卫首领等的不耐烦,正想摔茶盏,就见一名如花似玉的姑娘走进来。 “你就是偷昭月郡主手镯的人?” 苏焕离只说:“我跟你们走。” 护卫首领暗自叹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可惜可惜。 “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护卫首领拿起手镯,让同行的婆子扣住苏焕离的肩膀带走。 大公子苏世珩目送他们出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是苏焕离认了罪,若是换成暖暖,可就要毁了他们苏家高节清风的名声了。 苏焕离却是无妨的,毕竟世人皆知她的生母是爬床的贱婢,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她身体里就留着卑贱的血。 很快到了长公主府。 苏焕离一下马车就浑身不舒服,她抬头看天,长公主府上空有黑气聚拢,这是鬼物作乱的征兆。 “跪下!” 思忖之间,苏焕离被带到后花园,一嬷嬷手执长棍敲在她的膝盖上,逼她跪下。 昭月郡主居高临下地看她:“你就是偷本郡主手镯的人?你可知罪?” 苏焕离抬头与她直视:“我认罚,但不认罪。” 昭月郡主微怔,接着怒道:“你这是在耍本郡主?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苏焕离被摁在长凳上,密密麻麻的棍棒落在她身上,没多久,她的衣裳上便染了血迹。 昭月郡主坐在凉亭中,隔了老远也见到了衣裳上的红,她吓了一跳,连忙招呼下人。 “晦气,不打了,把人扔出去,别让她死在这里。” 苏焕离被扔出了长公主府,丫鬟春晖连忙扶住她。 “小姐,您还好吗?哎呀,小姐,您出血了!”春晖眼角挂泪。 长公主府门口,除了春晖,再见不到其他人。 家人逼她替苏晴暖顶罪,明知她到了长公主府一定会受罚,却连一辆马车都不派来接她。 “春晖,我们走吧。” 春晖快要急哭了,快步上前搀扶苏焕离:“小姐,您都出血了,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吧。” 苏焕离浅笑:“找个大夫,他替我把脉,然后发现我的脉象,是死人的脉象吗?” 春晖一脸窘迫:“奴婢一时慌张,忘记了。” 三年前主仆二人在躲避马匪追捕时坠崖,已经葬身崖底,若非有奇遇,她们此时估计连胎都投了。 自那以后,苏焕离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被打伤的身体,也在飞快地愈合。 只可惜,那几十棍子,打掉了她将近半年的寿命。 那可是过去两年,她没日没夜做任务和地府换来的寿命。 如今她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阳寿了。 苏焕离回头看向长公主府:“春晖,你去探一探长公主府里的鬼物。” 第2章 长公主府的任务 两人走进了无人的巷子,春晖才道:“奴婢已经探过了,长公主府中有探幽营的标志。” 探幽营隶属幽冥司,负责收集鬼物的情报,而幽冥司,则是朝廷专门对付鬼物的机构。 探幽营若是探明了一地存在鬼物,就会在此地打上标志,这标志只有术道中人或具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 等鬼物被消灭,探幽营的标志就会自动消失。 长公主府出现探幽营的标志,说明这里面的鬼物,已经被探幽营上报给幽冥司。 苏焕离眼前一亮:“我要接下长公主府的任务。” 四下无人,苏焕离抬手结印,召唤天刑榜。 天刑榜说白了就是个任务墙,专门给他们这些与地府交易的渡魂使看的,幽冥司查探到的鬼物信息,也发布在这里。 苏焕离翻了几页,很快找到长公主府的任务,她当即接下。 春晖在一旁看着,直到苏焕离接下任务才松一口气。 “这下好了,您接了任务,其他渡魂使就不会插手,长公主府只能靠您了,哼!让他们嚣张,咱们现在就回去,啪啪打他们的脸。” 苏焕离浅笑:“不急,先回苏府。” 春晖不明所以,还是扶着苏焕离往苏府走。 此时的苏府一片欢声笑语,苏晴暖穿着大袖礼服,头上戴了一顶钗冠,原地转了几圈。 “娘,我这么穿真的好看吗?” 沈氏眉眼带笑:“自然好看,天上的仙子也不及你。” 苏晴暖娇嗔道:“娘,您笑话人家。” 沈氏余光扫到苏焕离进门,脸上的笑意一僵,再看到她衣裳上沾染的血迹,眼中闪过慌乱,心虚地挪开目光。 苏晴暖也看见苏焕离了,她脚步轻快地走到苏焕离面前,张开双手。 “妹妹,我的礼服好看吗?十日后就是我的及笄礼,那日我就要穿这身礼服,还有戴这顶钗冠。” 她的眼神里带着得意和挑衅,下一刻又委屈了起来,飞快地跑回沈氏身边。 “对不起,我忘了你和我是同一天出生的,娘,是不是也要给妹妹办及笄礼?” 沈氏脸色更加僵硬,她满心都是苏晴暖,哪里还记得要给苏焕离办及笄礼? 何况,她看见苏焕离,心里就不舒服。 “不必,她不需要及笄礼,对吗?” 沈氏听着像在询问,实则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 苏焕离勾唇一笑:“不必,我无福消受。” “你!”沈氏捂住胸口,一脸受伤:“你果然在怨我。” 苏晴暖扁了嘴:“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娘说话,你快向娘道歉……哎呀,妹妹,你怎么一身血的就来了,你这副模样,不是冲撞了长辈吗?” 沈氏闻言当即拧眉,对啊,苏焕离这是什么意思,来之前就不知道换一身衣裳吗?带血的衣裳容易招惹妖魔鬼怪。 她苏焕离,这是安的什么心! 沈氏气得大口喘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辛辛苦苦养育你十二年,到头来竟是养出仇来了。” “我为什么会一身血衣,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苏焕离眼底充满冰冷:“是因为苏晴暖偷了昭月郡主的首饰,你们逼我去顶罪,我被昭月郡主打了几十棍子,所以才满身是血地回来。” 沈氏和苏晴暖脸色大变,屋里可是有不少下人。 “所有人都出去,还有,要是我在外面听到闲言闲语,就把你们打断腿发卖出去!” 屋里的丫鬟神色各异,战战兢兢地退下。 苏晴暖突然捂脸痛哭:“娘,我知道自己错了,可妹妹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我不要活了!” 沈氏心疼地抱住她:“暖暖,你没错,错的是苏焕离和她那不要脸的生母。” 她怨毒的眼神落在苏焕离身上:“如果不是你抢走暖暖的身份,她又怎么会过了十二年穷困潦倒的生活,饭都吃不起,逼得她只能使歪门邪道的手段。” 苏晴暖还在哭:“娘,我从前也是迫不得已才偷东西换粮食,哪怕回来三年,我也总是想起从前的苦日子,有时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好孩子,娘没怪你,你从前只是无可奈何,今后改掉那些坏毛病就是了。” 苏焕离没心思看她们母女情深,她眼睛一闭一睁,瞳孔四周泛起一圈红光,她与沈氏之间的亲缘线显露无疑。 这条亲缘线比之前细了一些。 苏焕离暗松一口气,看来天道认可她此次替苏晴暖受罚,是斩断亲缘线的手段。 她每还一分,她与沈氏间的亲缘线便越细,直到有一天彻底断裂,她与沈氏便再无关系。 父亲苏博远,还有两个哥哥苏世珩和苏世琛也一样,她要斩断所有与苏家有关的亲缘,从此她就只是苏焕离。 确认过后,苏焕离转身就走,任凭沈氏和苏晴暖如何气急败坏,她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脚步。 苏焕离住的府中最偏僻和冷清的院子,这院子被苏晴暖取名为残花院。 为了诛苏焕离的心,暗讽她被马匪劫走,是失了清白的残花败柳。 刚回来时,苏焕离确实因为这个院子伤了心,现在,她已经渐渐释怀,反而觉得院子偏僻有偏僻的好处。 春晖先一步回来,已经准备好洗浴水,又翻出一身干净的衣裳。 苏焕离身上的伤口早就愈合,只是血迹依然粘在身上,她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窗边的长榻上。 春晖忍不住催促:“小姐,您已经接下任务,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长公主府?” “不急。”苏焕离坐在长榻上,随便捞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夜幕降临,气温似乎也低了不少。 苏焕离放下书,突然说道:“差不多开始了。” 天黑了,公主府里的鬼物要出来作乱了。 春晖问:“姑娘,您要动身了吗?” “不急。”苏焕离还是浅笑:“春晖,你替我走一趟,我要昭月郡主跪着求我出手。” “奴婢领命。” 春晖福一福身,一甩衣袖,身体化作一阵黑烟从窗户飘了出去。 第3章 一步一跪去求 长公主府中,昭月郡主在琼华长公主的床旁焦急等待。 太医收回扎在长公主穴位上的银针,昭月郡主忙问:“太医,我母亲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她什么时候会醒?” 太医无奈摇头:“老臣替长公主把过脉,脉象平稳有力,方才又施了针,长公主依然不见变化,此事,太医院无能为力。” 昭月郡主身形摇晃,差点没站稳。 昏迷不醒却非生病,那边只有一种可能。 长公主被邪祟缠身! 太医走后,昭月郡主六神无主,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只好提议。 “郡主,邪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当务之急是派人去幽冥司报案。” 昭月郡主突然有了主心骨,忙道:“对,马上派人去幽冥司。” 嬷嬷连忙吩咐一个丫鬟:“你去找府中骑术最好的护卫,让他快马去幽冥司。” 丫鬟飞快走到门边,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嬷嬷,门打不开!” 昭月郡主不耐烦道:“那就从窗户跳出去。” 然而这句话,让房中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所有的窗户,全都关了起来。 嬷嬷脸色一变:“不可能,长公主昏迷前说天气闷热,让奴婢把窗户全都打开,怎么会……”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明明没有风,蜡烛却熄灭了。 邪祟作恶! “快,保护长公主和郡主!” 房中仅有几个丫鬟,全都围在床边。 昭月郡主吓得眼泪横流,紧紧抓住嬷嬷的衣服:“嬷嬷,我们该怎么办?” 嬷嬷强壮镇定:“郡主莫怕,外面的人很快会发现异状。”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已经认定大家必死无疑。 府中虽然养了几个能人,但妖魔鬼怪作恶前会施展障眼法,那几个能人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解开。 等他们解开了,或是幽冥司的人赶到,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一阵妖风刮过,同时响起女子的笑声。 几个丫鬟尖叫一声,接连吓晕过去。 昭月郡主也几乎要晕过去,她倒在长公主身上,不一会儿被人从后面扯住发髻,强行拖起。 骇人的笑声贴在她的耳朵旁响起:“皇亲国戚的魂魄果然更香,尤其像你这样的闺中女子,我最喜欢了。” 昭月郡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张开嘴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魄正在离体,意识也渐渐模糊。 要死了,她要死了! 忽然,她的身后爆发出一阵惨叫,魂魄瞬间回归身体,消散的意识也瞬间回笼。 昭月郡主猛地回头,只见她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裳的姑娘。 房中的蜡烛毫无征兆地燃起,嬷嬷扑向昭月郡主。 “郡主,您发生了什么事?” 昭月郡主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嬷嬷,我方才被妖怪缠住了,那妖怪要勾我的魂。” 青衣女子转过身:“那是鬼物。” “什么?”昭月郡主愣住。 “不是妖怪,而是鬼物。”青衣女子眼里染上幸灾乐祸的笑:“郡主,你家府邸进鬼了。” 昭月郡主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嬷嬷往地上一跪,朝青衣女子磕头:“求大师出手灭杀那鬼物,救回长公主殿下,长公主府定有重谢。” 昭月郡主转坐为跪:“求大师出手。” 青衣女子背着手:“我救不了。” “什么?”昭月郡主怒道:“你是不是故意在刁难我?” 青衣女子表情平淡:“我若是想刁难你,刚才就不会救你,我本事不够,只能击伤那鬼物,将它暂时击退,没办法将它斩杀。” 还未等昭月郡主和嬷嬷发话,青衣女子接着说:“不过,我家主子有这本事。” 昭月郡主一怔:“你家主子是谁?” “郡主这就不记得了?”青衣女子目露凶光:“今儿白天,郡主还命人打了我家主子几十大板呢。” 昭月郡主脑子里“嗡”的一声,吓得嘴唇颤抖:“你家主子,是那、那姓苏的……” 她连苏焕离的名字都没记住。 昭月郡主的贴身丫鬟盯着青衣女子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忽而道:“我记得你,你就是今日在门口等苏小姐的丫鬟。” 这是苏焕离的丫鬟。 苏焕离能斩杀鬼物? 怎么可能? 不对,这丫鬟是苏焕离的人,她既然心甘情愿留在苏焕离身边,说明苏焕离确实有能耐。 可是她今天才罚了苏焕离,现在又要去找苏焕离救命? “郡主。”嬷嬷低声提醒,示意昭月郡主看看昏迷的长公主。 昭月郡主看了看紧闭双眼的母亲,咬咬牙,对春晖说:“既然如此,你快去带苏焕离前来。” 春晖笑了一下:“怕是要郡主亲自去请。” 昭月郡主想了想,亲自去一趟苏府,也不是为难之事,正要答应,春晖又开口。 “今日郡主打了我家主子几十大板,如今,我家主子让郡主一步一跪上门请求,不算过分吧。” “什么?”昭月郡主面如土色:“你们好大的胆,竟要我堂堂郡主跪着求人?” “不愿意就算了。”春晖转身,手一挥,原本紧闭的门窗全都在刹那间打开。 烛火摇曳,房中的人被晃了眼睛,定睛时,屋里早就没了春晖的身影。 门外跑进来一个丫鬟:“郡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连忙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青衣姑娘出去?” 丫鬟摇头:“奴婢一直守在门外,没有见到有人出入,直到方才门窗突然动了,奴婢才发觉有异状。” 嬷嬷看向昭月郡主。 昭月郡主一跺脚:“我就不信这世上只有苏焕离能杀鬼物,来人,我要亲自去幽冥司!” …… 春晖一阵烟地飘回残花院,重新幻化成人形。 “小姐,昭月郡主怕是不会乖乖听话。” 苏焕离把玩着窗外伸进来的树枝:“无妨,等她找过幽冥司之后,总会来找我的。” 渡魂使内部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天刑榜上的任务只要被人接下,其他人不得插手,除非存心想得罪接任务的人。 她苏焕离入江湖两年,已经打出了名气,没人敢轻易惹她。 第4章 幽冥司 子时,白天里潜藏在暗处的邪祟纷纷冒出来作乱,这是幽冥司最忙碌的时候。 苏世珩刚刚带队巡逻归来,才坐下喝了口水,上峰便急匆匆地经过他身边,见到他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 “苏小旗,你回来得正好,昭月郡主来了,你和我一起去迎接。” 昭月郡主来了? 这位的母亲琼华长公主,可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昭月郡主说是郡主,可一切待遇,与公主无异。 能在昭月郡主面前露脸,苏世珩怎么会错过,他连忙起身跟着上峰往外走。 “千户大人,昭月郡主大晚上的,来幽冥司干什么?” 许千户随口答道:“这还要问?寻常人平日巴不得绕着幽冥司走,主动来幽冥司的,肯定是遇上事儿了。” 苏世珩眼底闪过不悦。 幽冥司里只看实力,有实力的人,哪怕从前是奴仆,也能收获高官厚禄,技不如人的,哪怕是皇亲国戚,也只能当个小兵。 这许千户就是平民百姓出身,有点本事立过几次大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当上了镇邪卫的千户。 而他苏世珩,父亲乃礼部尚书,母亲是侯府千金,进了幽冥司两年,才勉强当上了从七品的小旗。 许千户从前根本不搭理他这小旗,此次昭月郡主亲自前来,他一个平民百姓不懂得如何应对,才会叫上自己。 可恨,苏世珩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自己总有一天要爬到比千户更高的位置上,尝一尝一览众山小的滋味。 思忖之间,两人已经来到幽冥司正门,长公主府的车驾刚刚停稳,见幽冥司来人迎接,护卫们齐齐松一口气。 临近子时出门,着实让人胆战心惊。 昭月郡主被扶下马车,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其实一出长公主府她就开始后悔,夜里出行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撞见不该撞见的东西。 可公主府里也不安全,她犹豫半天,马车已经走出去很远,干脆一咬牙,继续往幽冥司走。 幸好,平安抵达了。 许千户连忙推着苏世珩上前,先是自我介绍:“幽冥司镇邪卫第七所千户许璋见过郡主。” 苏世珩也行礼:“幽冥司镇邪卫第七所小旗苏世珩见过郡主。” 昭月郡主抬头看向苏世珩:“你就是苏焕离的大哥?” 苏世珩柔声应道:“在下确实有个庶妹叫苏焕离,她如今正借住在我家。” 心里却想,昭月郡主为什么会提起苏焕离? 苏焕离虽然在盛京生活了十二年,外人却没怎么见过她。 所以昭月郡主为什么会提到苏焕离? 昭月郡主不知苏世珩心中所想,她此时看苏世珩的眼神闪闪发光。 这人是苏焕离的大哥,又在幽冥司任职,本事一定比苏焕离大,他肯定能解决长公主府里的鬼物! “长公主府出现鬼物,你,跟我回去解决那鬼物。” 昭月郡主指着苏世珩。 苏世珩乐晕了头,许千户却皱紧了眉头。 昭月郡主说的是鬼物,她是怎么知道在公主府作恶的是鬼物?再说,若真是鬼物,别说苏世珩,他自己去了也是送菜。 许千户留了个心眼,要求跟着一起前去长公主府,昭月郡主没有不可的,她巴不得整个幽冥司的人都去。 苏世珩带上自己旗下十名镇邪卫,许千户也点了些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长公主府。 此时的长公主府早已恢复平静,嬷嬷赶过来回话:“郡主,您出门以后,除了长公主依然没醒,府中一切无碍。” 昭月郡主忧心忡忡,苏世珩心里则在暗喜。 若是他能解决长公主府的问题,岂不是能得长公主和郡主的青睐,当上郡马也不为过。 思及此,苏世珩说话更加轻柔:“郡主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公主府的邪祟活过今晚,不若郡主先带我去看看长公主的情况?” “不用去了。”昭月郡主还没回答,许千户先开口打断:“苏小旗,收队,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昭月郡主急道:“不行,你们不能走,你们是镇邪卫,你们要杀死公主府里的鬼物!” 苏世珩也着急,难得有攀附皇家的机会,他怎能甘心错过。 “千户大人,斩妖除魔保护百姓是镇邪卫的职责,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就走呢,难道在你眼里,只有平民百姓才是百姓?” 此话当真诛心,昭月郡主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落在许千户身上。 除了一身镇邪卫的官服,许千户身上无佩戴彰显身份的玉佩挂饰,一看就是平民出身。 她听说,有些平民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恨透了权贵世家。 “许千户,我以郡主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动手清理邪祟!” 许千户淡淡道:“幽冥司只听陛下的命令。” “你!”昭月郡主咬着唇:“你要怎样才肯动手?” 许千户拱手:“郡主误会了,卑职不是不愿出手,而是没有能力出手,郡主方才自己也说过,在公主府里作恶的,是鬼物。” 苏世珩一愣,才想起来,昭月郡主确实这么说过。 邪祟不过是一个统称,百姓遇到怪事,多半分不清是什么作乱,而作为镇邪卫,遇到诡事,第一时间就要分清楚作恶的邪祟是什么。 苏世珩默默退后了几步,若是鬼物,确实不是镇邪卫能够解决的,他不能因为一时逞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许千户突然问道:“郡主知道渡魂使吗?” 昭月郡主点头:“听过一些。” 平民百姓也许不知道渡魂使,作为皇族,昭月郡主哪怕不太了解,也是听说过的。 许千户接着道:“渡魂使才是能杀死鬼物的人,而镇邪卫的职责,是在渡魂使离场后,清理鬼物留下的残晦。” “敢问许千户,要怎么做才能请渡魂使出手?”昭月郡主已经冷静下来。 许千户抬手结印,接着示意昭月郡主看公主府的大门,大门上赫然飘着一个正在转动的标志。 “是探幽营的标志!”苏世珩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探幽营。”许千户向昭月郡主解释了探幽营的工作。 “公主府的情况已经上了天刑榜,郡主只管在府中等着,会有渡魂使接下任务后前来驱鬼。” “对了,郡主没必要搬出去躲避,毕竟鬼物一旦认定了人,就会一直跟着,人去哪儿,鬼物就去哪儿。” 第5章 苏焕离是渡魂使? 说到这份上,昭月郡主也没了办法,只好把镇邪卫的人送走。 这头刚送走人,那头就有丫鬟来禀告:“不好了,长公主殿下口吐白沫了。” 昭月郡主腿脚一软,让人搀扶着回到后院,长公主的脸色发黑,口吐白沫,人还是昏迷着。 “快,把刚才许千户留下的护身法宝全都放到母亲身上!” 护身法器围着床边摆了一圈,长公主才终于不吐白沫,昭月郡主瘫软在床边,后怕地喘着粗气。 嬷嬷忧心忡忡:“郡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昭月郡主有气无力道:“你没听许千户的话吗?接下来我们只能等渡魂使。” 嬷嬷小心翼翼道:“郡主,您可有想过,苏焕离就是渡魂使?” 昭月郡主浑身一震,对了,她怎么没想到呢? 许千户方才说了,幽冥司不会给渡魂使下达命令,渡魂使可以自由接任务,而任务只要被接下,其他渡魂使不会干涉。 若苏焕离就是渡魂使,她接下了公主府的任务,又不肯来…… 昭月郡主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满身是汗,偏偏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出来了,鬼物也要有所收敛,昨晚一夜总算是熬了过去。 可谁也不知道今夜会是什么光景? 昭月郡主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我父亲呢?” 一名丫鬟回道:“驸马爷昨儿傍晚饮宴回来,早早就在书房里歇下了,爷身边的小厮刚刚来禀,爷没事。” 昭月郡主面带不满,嘟囔一句:“父亲怎么回事,母亲都到生死关头了,他还在书房睡觉,罢了。” 她扭头看向嬷嬷:“等天大亮以后,让父亲立即进宫找陛下求救,至于我,去找苏焕离。” 嬷嬷大惊失色:“郡主,昨日那丫鬟说了,只有您一步一跪去苏府,苏焕离才会出手,她这是故意在折辱您。” 昭月郡主擦干眼泪:“只要能救回母亲,要我做什么都行,别说了,你快去准备。” …… 苏焕离被院子里的吵闹声吵醒,春晖快步走进来。 “外面怎么回事?” 春晖怒道:“那位大小姐带了个风水大师过来,说要替咱们院子布个风水阵。” 她说的是苏晴暖。 苏晴暖要替残花院布风水阵?她怕不是想布个杀阵吧。 “走,出去看看。” 苏焕离掀开被子下床,换上出门的衣裳,一头青丝随意用木簪挽起,便走出寝室。 院子里,风水大师正指挥小厮挖坑,一旁的木板车上载着一棵大树。 苏焕离见到那棵树,顿时眼前一亮。 居然是槐树。 槐树乃是阴树,木中之鬼,容易聚集阴气和怨气,若是一不小心招来厉害东西,院落的主人保不准要一命呜呼。 苏晴暖走近苏焕离:“妹妹,我给你送的这份礼物,还喜欢吗?” “我可是特意请风水先生在你这院子里布阵,让阴气全部汇聚到院子里,不影响苏府其他地方。” 苏焕离静静地盯着槐树,苏晴暖心里不爽,有种一拳头砸进棉花里的感觉。 “你不用指望去找娘告状,我今日做的这些,娘也是同意的,苏焕离,你听好了,娘巴不得你死。” 槐树被种了下去,苏焕离松一口气,终于给了苏晴暖一个眼神。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儿?” 苏焕挑了挑眉,靠近苏晴暖:“你就差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写在脸上了,怎么,都三年了,还学不会当大家闺秀?” 苏晴暖差点咬碎一排牙:“苏焕离,你也就只有一张嘴够硬,我看你能逞能到什么时候!” 风水大师布好阵法,残花院里的温度骤然降低,大白天的,总感觉有阵阵阴风,除了苏焕离和春晖,其他人不约而同打起寒颤。 苏晴暖心中升起惧意,更多的是兴奋。 她狞笑道:“我们走,谁都别打扰咱们的二小姐。” 一行人迫不及待退出残花院,跟身后有鬼追一样。 院子里只剩下苏焕离和春晖主仆。 春晖终于没忍住,欣喜地笑起来:“怎么会有这等好事落到我们头上?” 槐树聚阴,她们正好需要阴气。 三年前坠崖,主仆二人当场就死了,苏焕离因为天生玄阴煞体,又恰巧遇到她师傅,接受阴司传承,才成了渡魂使。 春晖命格普通,没法接阴司传承,是苏焕离求了她师傅许久,师傅才用秘法将春晖的魂魄留下来。 而春晖想要维持显形,就要吸收阴气。 之前,每过几天,春晖都要连夜出城,去乱葬岗走一圈,如今有了这槐树和阵法,自家院子里就有足够的阴气供她食用。 苏晴暖以为自己这一手在对付她,殊不知却给了她一个大方便。 苏焕离狡黠一笑:“那风水大师身上带了灵气,是个有真本事的,苏晴暖请他出手,花了不少银子吧。” 春晖也笑了起来:“她送了这么大的礼,咱们不还礼可就不礼貌了。” 苏焕离点了点她的鼻子:“悠着点,吓唬吓唬她就够了,别把人弄死了,平白沾上因果。” “奴婢晓得。” …… 苏晴暖刚刚从残花院回来,心里各种滋味,又气又怒,还有迫不及待想看到苏焕离遭殃的心情。 桌上摆满了早膳,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手中拿着调羹漫不经心地搅动碗里的粥,一碗好好的粥搅得乱七八糟,跟猪食一样。 她低头一看,想起苏焕离嘲讽她学不会当大家闺秀,顿时恼羞成怒。 “来人,把这碗粥撤下去!” 这时,苏世珩跑着进门,他一下值就飞奔回家。 “暖暖!”苏世珩跑进晨曦院:“暖暖,大哥有事情要求你。” “大哥你说什么呢,你是我大哥,怎么能用求这个字?” “好,大哥说错话了,大哥想请你帮一个忙。” 苏晴暖微笑:“大哥请讲。” 苏世珩将琼华长公主府出现鬼物的事说了一遍。 “暖暖,你手里不是有一件法器能驱鬼吗?只要你抢在渡魂使前面出手,公主府就要欠下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第6章 哪个苏小姐? 让公主府欠下人情。 苏晴暖心脏跳得飞快,早膳都吃不下去了。 “大哥等着,我立马去拿法器,我们现在就去公主府!” 还在老家时,她家的邻居遭遇了鬼物,来了一位能人异士与鬼物纠缠,最后那能人异士与鬼物同归于尽,留下一件法器。 苏晴暖把法器捡走,按照从前听过的传闻,给法器滴血认主后,她就成了法器的主人。 哪怕她本身是个普通人,此时也有了一些驱散鬼物的本事。 前不久,盛京城中有位贵女被男鬼纠缠,就是她用法器替那贵女赶走了男鬼,因此她才打入了盛京的贵女圈子。 苏晴暖很快把法器取来:“大哥,我们现在就出发。” 却在这时,苏世珩的小厮跑过来:“大公子,昭月郡主来了,她、她……” “她什么?”苏世珩急道:“快说!” 小厮道:“昭月郡主一步一跪来的,说是真心实意想要请苏小姐到公主府驱除鬼物。” 苏世珩大喜过望:“暖暖,原来你的名声已经这样大,昭月郡主都亲自来求你了。” 苏晴暖也是欣喜若狂,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双手紧紧握着法器,强行抑制内心的激动。 “大哥,你别笑话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 “暖暖,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谦虚了,昭月郡主可是皇亲国戚,她定能接触不少能人异士,如此她还诚心地来求你,不就说明你有大本事吗?” 苏晴暖捂着嘴偷笑,她觉得大哥说得对,若不是她有本事,昭月郡主这般高傲之人,怎么会愿意一步一跪来求她。 “大哥,昭月郡主虽然是来求我的,可我不能拿乔,我们快点出去吧。” “你说得对。”苏世珩陪苏晴暖往外走:“暖暖,等你解决了公主府的鬼物,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苏晴暖心里忍不住猜想,陛下和琼华长公主会怎么赏赐她呢?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肯定少不了,该不会是直接让她进幽冥司吧。 若真的,她可是要拒绝的。 幽冥司在旁人看来是香饽饽,皇孙贵族在幽冥司的人面前都要恭恭敬敬,可对于她苏晴暖来说,却不是好去处。 大哥就是镇邪卫,其中辛苦她看得一清二楚,她才不想进幽冥司,她只想嫁给幽冥司的人。 若是陛下能直接封她做郡主就好了,再不济,让长公主收她做义女,不是郡主胜是郡主,也不错。 思忖之间,两人已经来到苏府门前。 门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公主府的护卫围成一圈,把昭月郡主围在中间,尽量隔绝外人的目光。 昭月郡主跪在苏府正门的台阶下,身上大汗淋漓,浸湿了衣领,额头红肿隐约能看见血迹。 她泪流满面,又俯身磕了个头:“苏小姐,昨日是我蠢钝无知得罪了你,求你原谅我,求你帮我驱除公主府的鬼物,救我母亲性命!” 苏世珩在门内看了一眼:“昨夜就听说长公主被鬼物害了,看来情况很严重,暖暖,你快出去吧。” 苏晴暖却皱了眉。 昭月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昨日她哪有得罪自己。 要说得罪,她得罪的该是苏焕离。 难道昭月郡主口中的苏小姐,不是她,而是苏焕离? 苏晴暖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大跳。 苏世珩发现她的不对劲,轻声问:“暖暖,怎么了?” “大哥,你说,昭月郡主真的是来找我的吗?”苏晴暖忐忑地问。 “当然是找你,我们府中就两个小姐,不是你,难道是苏焕离吗?” 苏世珩理所当然道:“不可能是苏焕离,我与她相处十二年,还能不知道她有没有本事?再说,她要是真有这本事,回来这三个月,至于过得如此落魄?” 苏晴暖的心一下就定了,大哥说得对,苏焕离没有这本事。 门外,昭月郡主又是重重磕了下去。 苏晴暖从府中小跑出来:“快请起,郡主何须多礼,我视郡主为知音好友,郡主有难,我怎会视而不见?” 昭月郡主满心欢喜地抬头:“苏……等等,你是谁?” 苏晴暖露出清冷高贵的微笑:“郡主,我便是你口中的苏小姐,前日我还到你府上参加了赏花宴。” “原来就是你!”昭月郡主心头火气噌蹭地往上冒。 她记起这人的面容,前日她确实参加了赏花宴。 后来她询问下人,得知前日的赏花宴,礼部尚书夫人只带了一个女儿参加,就是眼前这人。 苏焕离根本没有到过长公主府,又怎么偷她的首饰? 一定是这个人偷的首饰,东窗事发后,逼苏焕离顶罪,苏焕离昨日可是咬死了不认罪的! 苏世珩从身后赶过来:“郡主,这位就是我的妹妹,她就是您要找的人。” 昭月郡主拧眉:“谁说我要找她,我找的是苏焕离。” “不可能!”苏晴暖的表情在一瞬间狰狞:“怎么可能是苏焕离!” 苏世珩从惊讶中回过神,连忙道:“郡主,您怕是搞错了,前不久替忠义侯小姐驱邪的人,是暖暖,不是苏焕离。” 昭月郡主已经开始不耐烦:“我不管什么侯小姐不侯小姐的,我要找的是苏焕离,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公主府的护卫把百姓隔绝在很远的地方,却依然能隐约听到这边的说话声,苏晴暖看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身体摇晃,几乎站不住。 苏世珩还不死心:“郡主,我是苏焕离的大哥,我很清楚,她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暖暖才是有驱鬼本事的人啊!” 苏焕离从府中走出,将苏世珩的话听了进去。 她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大哥,原来在你心中,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我们之间的感情,看来同样一无是处。” 苏世珩猛地回头,和苏焕离对视一眼,马上心虚地挪开目光。 “苏焕离,你别逞能,你就是没本事,我知道你想抢暖暖的风头,别的事大家都惯着你了,可这件事关乎长公主的安危,轮不到你争抢。” 苏焕离一动不动地盯着苏世珩,只觉得自己当初为了活下来,为了回到盛京吃过的苦,全都变成了笑话。 她和苏晴暖争? 她争什么了? 他们又惯什么了? 第7章 你不能去! 昭月郡主膝行到苏焕离脚边,抬着头,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苏焕离,昨天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加调查就认定是你偷首饰,我向你道歉,求求你救我母亲!” 苏晴暖听到这话,几乎原地晕死过去。 昭月郡主这话的意思,几乎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才是那个偷首饰的人。 昨日赏花宴有不少名门贵女参加,许多人都知道昭月郡主丢了首饰,若昭月郡主这番话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苏焕离弯腰,把昭月郡主扶起来:“郡主救母心切,上苍会为之感动,必会保佑长公主殿下。” 昭月郡主愣了片刻,接着又有一股泪水涌出。 苏焕离这话给了她一个台阶,对外,她可以宣称自己不过是一片孝心,而不是得罪了人被逼下跪。 她借着苏焕离的力气站起来,身形踉跄,被苏焕离稳稳扶住。 从公主府一路跪到苏府,她的膝盖从一开始钻心的痛,到现在已经几乎失去知觉。 昭月郡主吸了吸鼻子:“苏焕离,你跟我回长公主府,救我母亲,好不好?” 苏焕离柔声说:“好。” 她当然要去公主府,这可是她续命的任务。 而且昭月郡主这人,虽然刁蛮任性,虽然识人不清容易被人蒙骗,但她本性不坏。 还有琼华长公主,那可是陛下的亲姐姐。 昨天昭月郡主打她板子的气已经出了,苏焕离再没有理由不出手。 “走吧,我现在就去长公主府。” “苏焕离,你站住!”沈氏赶过来,厉声喝住苏焕离。 “娘。”苏晴暖已经哭成了泪人。 沈氏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背安慰,转头对昭月郡主道: “郡主,您怕是真的搞错了,苏焕离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我很清楚她的本性,她平日在家中谎话连篇,没想到居然骗到郡主您的头上了。” “哎,都是我这个母亲没做好,从前对她太过宠溺,以至于她养成了坏性子,还嫉妒暖暖这个真正的嫡千金,一直针对暖暖。” “我不知道她在你面前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但那都是因为她偷了暖暖的法器,把自己伪装成能人异士。” 苏世珩怒瞪苏焕离:“你居然敢做出这种事,简直败坏我们苏家的名声!” 苏晴暖则是满脸的错愕,她知道娘说的这些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法器已经被她滴血认主,别说旁人使用,只要旁人碰一碰,她都有感应,苏焕离不可能偷走她的法器。 娘这是在说谎帮她! 苏晴暖心里有了底气,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躲在沈氏背后,怯生生地看苏焕离。 “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觉得我抢走了你嫡女的身份,永远压你一头,我平日在家里都让着你,但是这一次不是闹着玩的,你别再任性了。” 苏焕离陪着昭月郡主走了几步,距离停靠马车的位置更近,这里也有围观的百姓,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当即有人对苏焕离指指点点。 “这苏二小姐太过分了,为了争风吃醋,居然连人命都不顾,那可是长公主的命啊!” “还不知真相,说不定搞错了呢?” “还能有什么错,难不成她的亲人还会污蔑她不成?她的母亲和大哥都这么说了,肯定就是真相。” “升米恩斗米仇,苏夫人心地善良,她那爬床的生母害得苏夫人和亲生女儿分离十二年,苏夫人如今依然容她留在家里,她不感恩戴德,居然还生出歹毒之心了。” 这些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苏焕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氏。 沈氏已经走到她面前,拽着她的手臂:“孽女,跟我回府。” 苏焕离眼角沁出泪水:“我们朝夕相处十二年,难道没在你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吗?” 沈氏眼底染上悲痛,很快转变成怨恨,都到苏焕离耳边,压低声音: “我只恨自己没早点看破那贱婢的阴谋诡计,让我的暖暖吃了十二年的苦,而你,替她享了十二年的福。” 苏焕离冷笑一声,甩开了沈氏的手,转身对昭月郡主道:“郡主,我们走。” “不行!”沈氏继续拦着:“你不能去,该去长公主府的人,是暖暖。” 若是今天苏焕离跟昭月郡主走了,苏晴暖却不能去,她都不敢想象这盛京城中会传出怎样难听的流言蜚语。 她绝不允许暖暖的名声被毁! 沈氏放柔语气:“焕离,你跟娘回府,娘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桃花酥。” 苏焕离长呼出一口气,心口还是因为沈氏的一举一动感到刺痛。 这三个月她看尽了沈氏对她的恶意,心已经渐渐地麻木,方才那一问,将她最后一丝念想也问没了。 若是之前,沈氏这么说,她也许便心软了,可现在,她清楚地知道,沈氏并非对她还有感情,不过是为了苏晴暖使出的缓兵之计罢了。 “我早就不喜欢吃桃花酥了。” 苏焕离咬着唇,不去看沈氏。 昭月郡主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别浪费时间,快走吧。” 沈氏急道:“郡主,你不要被她骗了!” 昭月郡主回头,一记冷眼甩向沈氏:“放肆,你是想说本郡主有眼无珠,不分好歹吗?” 她真是受够了这家人,居然还想骗她! 昨晚苏焕离的丫鬟可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中伤了鬼物,当时可没见那丫鬟手里拿了劳什子法器。 她已经知道苏焕离有本事,直接请苏焕离就够了,凭什么要她去赌苏晴暖有没有本事? 万一赌输了,苏晴暖解决不了鬼物,她还平白得罪了苏焕离。 这家人,真当她是傻子! “苏焕离,我们走!” 沈氏急得追上去:“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都是事实。” 苏焕离停下脚步,转过身,视线扫过沈氏,在苏晴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沈氏身上。 “你想让苏晴暖一起去长公主府,可以,但愿你不要后悔。” 第8章 唤醒长公主 苏晴暖咬着牙,还是不甘心地跟着去了长公主府,苏世珩陪着她一起去。 马车里,苏晴暖哭得死去活来。 “大哥,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在昭月郡主面前污蔑我,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我、我哪里还有脸面活下去?” 苏世珩心疼得要命,抱住苏晴暖连声安慰。 “暖暖,你别伤心,也别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是苏焕离的错,等从公主府回去,大哥一定给你做主。” 苏晴暖委屈地用帕子擦眼泪。 “大哥,要不我还是回老家去,只要我走了,家里就能变回从前那样和睦,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不过我要带走白芷,不然我会很寂寞。” 丫鬟白芷忙道:“大小姐,您是奴婢的主子,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你们在说什么。”苏世珩打断她们:“暖暖,你是苏府的嫡小姐,你哪儿都不去,就算要走,也是苏焕离走。” 他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遍。 苏焕离被马匪劫走,失踪三年才回来,哪怕她一口咬定自己当初没有真正落到马匪手里,世人却不怎么相信,只以为是对外的借口。 失了清白的女子,生母又是爬床的贱婢,有点脸面的人家都看不上这样的女子,苏焕离不可能嫁到好夫婿。 这次去公主府,她肯定会得罪昭月郡主。 思来想去,苏焕离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 她记恨暖暖,只会给暖暖使绊子,等回去以后,就和爹娘商量,把苏焕离送回老家,眼不见为净。 苏世珩打定主意之际,马车已经驶进公主府。 “快随我来。”昭月郡主一下车就牵着苏焕离飞快往后院走。 苏晴暖一下车就见到两个飞快离开的背影,气得又要哭了。 “大哥,郡主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何必自取其辱,我看我还是回去了!” 苏世珩安慰道:“别急,这不是挺好的吗,一会儿苏焕离在郡主面前出糗,你再如同救星一样出场,岂不是更好?” 苏晴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捂嘴偷笑:“大哥,我们快跟上去。” 琼华长公主的寝室外重兵把守,公主府门下的能人异士全都守在这里,其中不乏一些从幽冥司退下来的镇邪卫。 守在门口的丫鬟推开门,昭月郡主首先走进去,苏焕离和苏晴暖紧随其后,苏世珩因为是男子,又没有大用处,只留在院子里等候。 房中,驸马正坐在长公主的床旁。 “爹,您进过宫了吗?陛下怎么说?”昭月郡主跑到床边。 驸马摇头:“我已经见过陛下,自从三年前国师失踪,陛下只能找幽王,可幽王此时并不在盛京。” 他的脸色铁青,脸颊凹陷,看上去比一夜未睡的昭月郡主还要憔悴。 “幽王哥哥跑哪里去了!”昭月郡主咬着唇:“怎么这紧要关头不在盛京呢。” 苏焕离眉头一挑,竖起耳朵听。 一旁的苏晴暖,却是听不懂了,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敢问。 苏焕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本朝皇帝姓轩辕,传闻中太祖能夺得皇位,背地里有鬼神相助,从那以后,每任皇帝的第七个孩子,无论男女,都会担任国师一职。 这一任的国师是陛下的妹妹灵毓长公主,而国师继承人,便是陛下的第七子幽王。 世人只知道国师的地位堪比皇帝,却不知道这第七子,乃是阎王爷钦定的阳间冥君,替阎王爷管理阳间的秩序。 所有渡魂使,以及滞留阳间的魂魄,都归阳冥君监管,不过阳冥君也受天道束缚,轻易不能出手。 长公主府的鬼物没到需要出动阳冥君的地步,哪怕找到灵毓长公主和幽王,他们也无法出手。 而幽冥司的主子,不是陛下,而是国师,灵毓长公主失踪后,一直是幽王执掌幽冥司。 大多数渡魂使独来独往,虽受阳冥君管辖,却不怎么与幽冥司打交道,渡魂使只需要打开天刑榜,从中接任务便是了。 苏焕离也一样,至今没去过幽冥司。 可她对自己名义上的上峰还是感兴趣的,她想见一见这世间的阳冥君,不知道灵毓长公主和幽王是怎样的风华人物。 可惜驸马和昭月郡主不再多说。 驸马走上前,扫了苏焕离和苏晴暖一眼:“昭月,她们是谁?” 昭月郡主无视苏晴暖,说了苏焕离的身份:“父亲,她能替我们驱除祸害母亲的鬼物。” 驸马狐疑的眼神落在苏焕离身上,苏晴暖站在一旁期待着,却没能等到驸马责骂苏焕离。 “苏姑娘,求你一定要救回我的爱妻。”驸马拱手鞠了一躬。 苏焕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驸马与长公主,果然与外界传闻一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驸马笑容苦涩:“能娶到公主为妻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见公主这副模样,我实在心如刀绞,恨不得躺在床上被恶鬼缠身的人是我。” “驸马爷对长公主的情谊,感天动地,想必驸马爷不会做出对不起长公主的事。”苏焕离依旧浅笑。 驸马表情僵了一下,狐疑地看向苏焕离:“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焕离越过他走到床边:“我现在就唤醒长公主殿下。” 她微微弯腰,修长的手指点在琼华长公主的额头上,轻轻触碰一下就收回手。 “好了。” 大家都有些懵。 “好了?”苏晴暖首先反应过来,抑制不住的欣喜:“妹妹,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唤醒长公主,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快点向驸马爷和郡主认错。” 她的话音刚落,床上的长公主便发出一声闷哼。 昭月郡主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苏晴暖,扑到床边。 “母亲!” 琼华长公主眉目拧在一起,额头肉眼可见地冒出冷汗,等汗发出来,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便见到昭月郡主。 “昭月,你怎么这副表情?我这是怎么了?” 昭月郡主趴在长公主身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9章 演的真好 驸马爷愣了片刻,快步走到床边。 “长公主,你终于醒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要跟着你一起去了。” 琼华长公主嗔道:“你啊,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昭月郡主嘟起嘴巴:“父亲,昨夜母亲出事时,你居然大醉不醒,不过念在你今日一大早进宫为母亲蹦波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就是不知道母亲原不原谅你。” 驸马爷立即竖起三根手指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贪杯了,长公主,你给为夫一次机会,好不好?” 长公主捂着唇微笑:“说什么呢,有别人在呢。” 昭月郡主笑得眉眼弯弯:“全盛京谁不知道父亲母亲成婚十几载依然恩爱如初。” 苏晴暖走到苏焕离身边,压低声音道:“驸马爷对长公主真好。” 苏焕离似笑非笑:“是啊,演得真好。” 声音太小,苏晴暖听不太真切,只以为苏焕离在羡慕。 她怨毒地说:“你就别想了,一个贱婢生的女儿,还失了清白,你这辈子都找不到这样好的男人。” 苏焕离懒得理她,默默地挪开几步,苏晴暖却追了上来。 “被我戳中伤心事了吧,你现在铆足了劲儿要出风头,不就是想要个好名声,将来嫁个好人家吗?” “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你求我,给我做牛做马,我会请娘给你找个好男人,送你去做妾!” 苏晴暖面目狰狞,眼睛里同时染上愤怒和得意之色。 “吵。”苏焕离面无表情:“你话这么多,是想掩饰自己对我的嫉妒吗?” “什么?” “你嫉妒我刚才唤醒了长公主,苏晴暖,你嫉妒我。” 苏晴暖气得咬牙:“苏焕离,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刚才不过是被你抢先一步,没有你,我也能唤醒长公主!” “哦,是吗?”苏焕离又说:“既然这样,你肯定也能看出来,公主府的鬼物并没有被消灭,对吧。” 苏晴暖目光心虚地乱撇:“我当然能看出来。” 苏焕离眼底染上笑意:“你既然这么本事,那这只鬼物,就交给你了,我看好你哦,姐姐~” 她故意在姐姐两个字上拖长音,气得苏晴暖火冒三丈,没忍住控住声音,尖声说:“苏焕离,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好看!” 昭月郡主不满地瞪向苏晴暖:“放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大声喧哗?” 苏晴暖浑身一颤,只差一点就摔倒在地,她急忙解释:“郡主,我、我不是……” 苏焕离往前一步:“长公主殿下,郡主殿下,公主府里的鬼物,还在背地里虎视眈眈。” “什么?你刚才不是已经唤醒我母亲了吗?” 苏焕离摇头:“长公主殿下之所以昏迷,是因为被阴气笼罩,我方才驱散了阴气,长公主殿下便醒过来了,但那鬼物,还藏在暗地里。” 昭月郡主心里又揪了起来:“那还等什么,你快点去灭了那鬼物。” “还不是时候,大白天的,它要藏,想要找它需要费不少功夫,不如等到晚上,它自己就会出来觅食。” 觅食二字,让长公主一家三口齐齐打了个寒颤,苏晴暖也是如此。 苏焕离此时已经退回到苏晴暖身后,把苏晴暖往前推了一把。 “我这姐姐自称有大本事,今夜鬼物出没,咱们就靠她了。” 昭月郡主摆摆手:“我不管你们谁动手,总之,要把府里的鬼物杀死,事后,长公主府自然有重谢。” 苏焕离微微一笑:“白日里大家无需担心,驸马爷和郡主还是回去歇息吧,我留下来守着长公主。” 昭月郡主回头看了眼长公主,才发现长公主脸色灰白,大热天的,身上紧紧裹着棉被。 “母亲!” 长公主微微摇头:“昭月,你不必担心,你和你父亲,听这位苏姑娘的话,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母亲你……” 苏焕离道:“长公主无大碍,不过被阴气侵体,需要花些日子养回来。” 听了苏焕离的话,昭月郡主才安心,与驸马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寝室。 长公主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带苏大小姐下去,好好招待,苏二小姐,介意留下来,与本宫说说话吗?” 苏焕离福身:“自然是愿意的。” 嬷嬷走到苏晴暖面前,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苏晴暖不情不愿地被请了出去。 门一关,房中只剩下苏焕离和琼华长公主。 “孩子,来本宫身边坐下,我看得出来,你似乎有话想单独对本宫说。” 苏焕离坐在窗边的圆木凳上:“果然瞒不过长公主。”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护身符:“长公主把这个护身符戴在身上,可抵御三日严寒,但身上阴气,还需要时间慢慢消散。” 长公主接过护身符,身体果然一下就暖和了。 “多谢。”她把棉被取下来:“我猜一猜,你想对本宫说的是,公主府出现鬼物的原因?” “长公主料事如神。”苏焕离暗叹一声:“敢问长公主,知不知道鬼物为什么能进家门?” “自然是知道的。” 哪怕是平民百姓之家,也会在家门口挂上八卦镜阻挡鬼物进门,皇亲国戚的府邸里,镇宅辟邪之物只多不少。 实力强大的鬼物,能突破这些辟邪之物,若非如此,那就只有一种方法能进入家门。 有人带路,这人还必须是这个家的主子。 长公主想到这里,脸色已经有些不好,她强行笑了笑:“看来是驸马爷或者昭月不小心招惹了这东西,把它带回来了。” 苏焕离升起怜惜之情:“昭月郡主本性善良,周身有皇室气运环绕,一般牛鬼蛇神不敢近身。” 长公主脸色僵了僵,还是笑道:“那就是驸马了,真笨,居然被鬼物利用。” 苏焕离突然有些不忍心,沉思片刻,她还是打破长公主最后一点念想。 “那是一只女鬼,您之所以昏迷,是那女鬼企图占据您的身体,而它之所以有这能耐,皆因她吸食了驸马的阳气。” 长公主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惨淡。 “来人。” 嬷嬷推门进来:“长公主有何吩咐?” 长公主道:“你带几个人,把驸马身边的管事绑来,别让驸马知道。” 第10章 苏晴暖自请救驸马 驸马爷身边的管事匍匐在地,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长公主饶命!” 长公主端坐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开口,莫不是忘了,这长公主府是谁做主。” 管事心里咯噔一下,对啊,他虽然在驸马身边做事,可这长公主府,是琼华长公主的,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捏在长公主手中。 “长公主饶命,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 苏焕离动了动身体,长公主便看过来,朝她微微摇头。 “事关那鬼物,你不必回避。” 苏焕离便坐着不动了。 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驸马爷糊涂,奴才是劝过又劝的,可他就是一意孤行。” 人人都以为琼华长公主的驸马情根深种,独爱长公主一人,哪怕长公主只生了个女儿,驸马也毫无怨言。 长公主自己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开始,驸马爷只把那些女人藏在外头,后来他不满足,便让她们女扮男装,以小厮或幕僚的身份进府,说、说……” “说什么?”长公主怒喝。 管事吓得破音:“驸马爷说在您眼皮子底下办那事,才是真正的刺激。” 砰—— 长公主抓起茶盏砸在管事脚边,飞溅的碎片划破了管事的脸,鲜血滴下来,他一声也不敢吭,只把头埋得更低。 “岂有此理!”长公主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继续说!” 驸马爷的新宠在五天前以小厮的身份进府,这五天里,驸马爷天天与那新宠在书房中颠鸾倒凤。 昨夜,他并非外出饮宴宿醉,而是又与那新宠在书房里鬼混,最后竟是累得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 次日发现长公主出事,他才连忙想了个借口,说自己宿醉不醒,昨夜才没有守在长公主身边。 苏焕离道:“不是累得呼呼大睡,而是他被鬼物吸了阳气,昏迷过去了,等白天太阳出来,缓过来一些,才醒了过来。” 那五天前进府的新宠,毫无疑问就是鬼物。 长公主深吸几口气:“来人,把他绑了扔到柴房里,之后再听本宫发落。” 管事哭着求饶,还是被护卫无情地从地上拎起,拖着出去了。 长公主朝嬷嬷挥手:“你去看看,若是昭月没睡,让她来一趟。” 苏焕离诧异地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露出苦涩的笑容。 “昭月是我和他的女儿,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长公主有魄力。”苏焕离真心称赞。 昭月郡主很快被带来,从长公主口中听说了真相,她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在她心里全世界最好的父亲,居然是披着羊皮的狼,在她和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做那些肮脏的事。 “母亲,您接下来想如何做?” 长公主看向苏焕离。 苏焕离道:“我观驸马爷的面相,他死期将至,若是今晚能在鬼物吸干他阳气之前将鬼物斩杀,他还有一线生机。” 长公主点点头,话锋一转:“苏姑娘辛苦了,我让人准备了房间,你去歇息片刻,今晚又要麻烦你了。” 苏焕离起身,跟着公主府的丫鬟退下。 屋里只剩母女两人,昭月郡主趴在长公主的腿上,长公主一下下地轻抚她的发丝。 “昭月,母亲不管做什么,你都会理解母亲的,是不是?” 昭月郡主吸了吸鼻子:“母亲,昭月永远与您站在一起。” “好,乖孩子。” 只希望今晚过后,你不要怨恨母亲。 夕阳西下,苏焕离和苏晴暖几乎同时踏出房门,门外已经有长公主府的下人候着。 “两位苏小姐,长公主殿下让奴婢带你们去偏厅。” 两人来到偏厅,长公主和昭月郡主已经落座,两人到了以后,长公主便吩咐下人摆饭。 长公主笑道:“府中的厨子曾经是御厨,本宫喜欢他的厨艺,便向皇兄把他讨来,你们也来尝一尝他的厨艺。” 苏焕离福身:“谢长公主殿下赐食。” 苏晴暖慢了半拍,也福身感谢,心里却很好奇,这天都黑了,鬼物就要出没,怎么长公主一点也不着急? 她用余光瞥向一旁的苏焕离,苏焕离面色如常,不慌不忙,眉头都没皱一下。 哼,本事没有,倒是挺能装的,难怪能骗过昭月郡主。 苏晴暖心中暗骂苏焕离,也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疑惑,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镇定。 用过晚膳,天已经黑透了,长公主却依旧不着急,让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夏末秋初,天气依旧闷热,长公主府里白日还是热浪滚滚,一入夜,便阴风阵阵。 许千户带来的人马就守在偏厅外,警惕四周的同时,分出一些心神关注不远处探幽营的人。 陛下得知长公主府出现鬼物,当即将大半镇邪卫都调派前来,还调了几个探幽营的人前来压阵。 幽冥司中,名气最大的是镇邪卫,可若要说实力最强的,当属探幽营。 镇邪卫不过处理鬼物留下的残晦,而探幽营,可是要深入腹地,在鬼物面前转一圈,带回情报的人。 他又把目光放在偏厅里,从外朝里看,隐约能见着与长公主和郡主同坐一桌的两位苏小姐。 探幽营的人,时不时也在往里看。 许千户有些摸不准,他们看的,是哪位苏小姐? 偏厅里,苏晴暖坐立不安。 自从认主了法器,她对于阴气的感知比常人厉害,此时她已经能够感觉到长公主府中的阴气翻涌。 那鬼物已经出来祸害人了! 苏晴暖的心跳得飞快,苏焕离看起来毫无察觉,还在与长公主谈笑风生,她没有察觉到鬼物已经出来了。 果然是狐假虎威的赝品,苏焕离根本没有本事。 苏晴暖把心一横,说道:“长公主殿下,府中的鬼物已经出没,那鬼物必定率先对付府中主子,驸马爷有危险,我愿前去对付鬼物,救回驸马爷。” 长公主放下茶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一旁的昭月郡主心不在焉,闻言浑身一颤,眼角沁出泪水,却什么也没说。 苏焕离好心提醒:“姐姐还是再等等吧,还没到时候。” 苏晴暖眼里染上欣喜,指着苏焕离骂道:“苏焕离,你好大的胆,你这是要阻挠我去救驸马爷吗?” 第11章 驸马爷殁了 苏焕离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苏晴暖呼吸急促,猛地站起来:“妹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世人都知长公主与驸马爷伉俪情深,如今驸马爷身陷险境,你居然阻挠我去救人,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不等苏焕离开口,苏晴暖突然跪下来:“长公主殿下饶命,我想,我妹妹一定不是故意见死不救,她只是一时糊涂。” 她急着想要把罪名钉死在苏焕离身上,没注意到长公主和昭月郡主的反应不对。 “哦?”长公主声音有些冷:“你说说,她为什么糊涂了?” 苏晴暖心中一喜,长公主这是生气了。 她咬着唇,大义灭亲地看了苏焕离一眼。 “回长公主,我这妹妹的身世,全盛京皆知,她不仅是鸠占鹊巢的庶女,还曾经被马匪劫走,失了清白。” “原先与奉国公的嫡长孙指腹为婚,如今奉国公府不愿要这门亲事,我这妹妹为此伤神许久,甚至魔怔了,她如今见不得别人双宿双飞。” 这话是在暗指苏焕离看不得长公主与驸马爷恩爱,从中作梗,想拆散这对恋人。 若是长公主不知道驸马爷背叛她,听了这话,说不定就要怀疑苏焕离别有居心。 苏晴暖久久等不到长公主的回话,以为自己还没说服长公主,咬咬牙,接着说: “我这妹妹平日很少出家门,可在家里却是无法无天的,我爹娘和两位大哥与她十多年的感情,也难以忍受。” 她满脸歉意地看向苏焕离:“妹妹,我不能帮着你蒙骗长公主殿下,我只能大义灭亲,希望你不要怪我。”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神坚定起来,仿佛真的向她说的那样,大义凛然。 “不瞒长公主殿下,当年,妹妹的生母作为陪嫁丫鬟随我娘嫁到苏府,原以为能当妾室,没想到我爹眼里只有我娘一人,根本容不下旁人。” “她嫉妒我娘嫁得好夫婿,便趁我爹喝醉爬床,想破坏我爹娘的感情,我听家中老人说,我这妹妹,像极了她的生母。” “这等丑事,哪怕早已全盛京皆知,我也不该说出来,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长公主与驸马被蒙骗。” 随着她话音落下,偏厅里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良久,昭月郡主“啧”了一声,看向苏焕离:“看来你在家里过得很糟糕。” 苏焕离微微一笑:“让长公主和郡主见笑了。” 苏晴暖怔怔地抬头,眼睛瞪圆,这下她终于看清楚长公主的脸色。 长公主脸上有怒气,却不是针对苏焕离的,居然是针对她的! 为什么会这样? 苏晴暖当即吓得腿脚发软,几乎跪不住,更让她害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生她的气。 却在这时,驸马身边的小厮哆哆嗦嗦来禀: “驸马爷原先在书房里看书,不知为何突然传出惨叫声,奴才几人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是没能打开门,一定是鬼物作祟,求殿下派人去救驸马爷!” 门外幽冥司的人都听到了小厮的求救,许千户抬手摁在刀柄上,只要长公主殿下下令,他们哪怕赌上性命,也要冲进书房救驸马爷。 长公主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你告诉本宫,驸马爷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吗?” 那小厮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有个小厮在房中伺候驸马。” 长公主眼眸结霜:“那小厮,是个女子?” 那小厮猛地一哆嗦,牙齿打颤,跪在地上磕头:“长公主恕罪,是驸马爷逼奴才们守口如瓶,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 长公主重重拍在桌上,吩咐人把小厮带下去,和管事关在一起,听候发落。 那小厮吓得眼泪鼻涕横流,被拖出去时扯着嗓子求饶。 被吓到的还有苏晴暖,听了刚才那番话,她便已经猜出驸马爷并不如外人以为的那样专情。 小厮的声音渐行渐远,院子里又飘荡了另一个声音。 “是、是驸马爷的声音,驸马爷在惨叫!” 驸马爷的书房距离偏厅有些远,哪怕喊破喉咙,这里也不应该听到驸马爷的惨叫声。 是鬼物作祟! 偏厅里乱了。 几个丫鬟止不住地发抖,牙齿打颤,还有压抑的抽泣声。 长公主又重重拍了下桌子:“慌什么,本宫这么多年,就调教出你们这么一群胆小如鼠的下人吗?” 一声喝止下,偏厅里又恢复了平静。 昭月郡主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坐在她旁边的苏焕离感受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驸马爷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泪眼婆娑地抬头看长公主。 “母亲,父亲他真的快死了……” 长公主替她擦拭眼泪,又握住她的手:“昭月,你记住,皇家女子,尊贵无比,绝不受气。” 昭月郡主再也忍不住,靠在长公主怀里痛哭,却也没提要去救父亲的话。 又过了一阵子,驸马爷的惨叫声彻底消失。 驸马爷殁了。 长公主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眼睛闭起,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被她飞快地擦掉。 她的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半晌,她睁开眼睛,看向苏焕离:“现在要做什么?” 苏焕离正色道:“那鬼物吸了青壮男子的阳气,伤势正在愈合,我们要主动出击,抢在它恢复之前将它消灭。” “那还等什么。”长公主起身:“立即去驸马的书房,斩杀那鬼物。” 一声令下,门外幽冥司的人已经准备就绪。 苏焕离慢条斯理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跪着的苏晴暖,嘴角扬起笑容。 “姐姐,白天时你说过,由你来解决这鬼物,对吗?” 所有人都看向苏晴暖,长公主更像是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落在苏晴暖身上,来回打量。 苏晴暖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法器,一咬牙站起来,趾高气扬道:“区区一个鬼物,有什么可怕的,我这就将它收了!” 她挺直腰板,仰着头,大步走出偏厅。 苏焕离紧随其后,带着看热闹的戏谑笑容。 第12章 苏晴暖败北 越靠近驸马爷的书房,阴风越大。 到了后来,连烛火都点不燃了,只有幽冥司带来的人鱼油灯才能在阴气中点燃,透着微弱的火光。 苏晴暖走在最前面,苏世珩在她身边,苏焕离距离两人七尺远,不远不近地跟着,长公主和昭月郡主与她同行。 幽冥司的人自然以长公主为先,全都围在长公主和昭月郡主身边。 于是此时,看起来便是苏晴暖和苏世珩兄妹领头走在前面,在距离他们七尺远的身后,坠着一群人。 “妹妹,前面院落里阴气最重,应该就是驸马爷的书房,一会儿大哥在外面替你掠阵,你进去以后尽管大杀四方。” 苏晴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闪着得意的光芒,用尽全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让自己看上去云淡风轻。 她停在驸马爷的书房前,转身道:“长公主殿下,我这就进去收了那鬼物。” 长公主微微一怔,对苏晴暖也客气了起来。 在她看来,苏晴暖面对鬼物,还能如此从容镇定,必定是手上有点功夫的。 对待能人异士,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要敬重几分。 “那就有劳苏大小姐了。” 苏晴暖心情大好,右手一翻,一支通体漆黑的毛笔落入她的掌心,法器一出,她气质大变,浮现出一丝渡魂使才有的气势。 许千户表情肃然,对身边的苏世珩道:“你这妹妹,果然非池中之物。” 苏世珩得意道:“千户大人谬赞,我这妹妹不过是运气好,有些奇遇。” 炫耀完,他心里有些失落,为什么这等奇遇不出现在自己身上? 苏焕离盯着漆黑毛笔看了好一会儿。 原来如此。 这是渡魂使的法器,苏晴暖约莫是意外获得了这个法器,接着让法器认主,如此,她才有了一丝渡魂使的能耐。 假的终究是假的,这个法器在苏晴暖手中,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妹妹,怎么盯着我的法器目不转睛?我先说好了,在家里你爱抢我的东西,我都可以让给你,但这法器,我是决不能让给你的。” 她的眼神里,染上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苏焕离似笑非笑道:“放心,你那三瓜两枣,我看不上眼,时候不早,再等下去就要子时了,姐姐还是快进去吧。” 子时,是一日里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鬼物最厉害的时候。 苏晴暖闻言不敢耽误时间:“我这就进去,斩杀鬼物!” 下一瞬,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自动打开。 院子里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苏晴暖的眼神充满了尊敬和仰慕。 刚才小厮死活打不开的门,被苏晴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她甚至不需要接触那门。 只有苏焕离知道,哪是苏晴暖开的门,分明是鬼物开的门。 那鬼物在邀请她入内。 鬼物已经消化了驸马爷的阳气,它不满足,还要更多,它在请君入瓮。 苏晴暖毫无察觉,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踏进了书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毫无动静,倒是不奇怪,鬼物在动手时,喜欢设下禁制,只有身在局中,才能感受到动静。 过了一炷香,苏焕离冷不丁道:“差不多了。” 昭月郡主眨了眨眼睛:“什么差不多?” “啊——” 书房里,传出惨叫声。 “是苏晴暖的声音!”昭月郡主顿时明白了苏焕离的意思。 苏晴暖差不多要败北了。 “暖暖!”苏世珩在书房外急得团团转,一转身站在苏焕离面前:“你快点进去,把暖暖救出来!” 苏焕离冷笑:“你既然这么关心她,怎么不自己进去呢?” “我、我那是……”苏世珩憋得脸色通红:“你不是说自己有本事吗?现在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苏焕离白眼一翻:“孬种。” “你说什么!” 苏焕离无视苏世珩的无能狂怒,她抬手一挥,书房的门再次打开,从门口能够隐约看到驸马爷的身影。 “那是我父亲,他没有死?”昭月郡主脸色发白。 苏焕离摇头:“他死了,鬼物占据了他的身体。” 透过敞开的大门,书房里的阴气涌出来,几个体弱的丫鬟当即被阴气冲晕。 长公主有皇家血脉护身,可她体内还有残留的阴气,如今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呼吸也觉得困难起来。 许千户拔出腰间佩刀:“镇邪卫听令,布阵。” 阵法布成,将阴气隔绝在外,院子里的人才缓过来。 长公主被嬷嬷扶着,对昭月郡主招手:“昭月,来母亲身边。” 昭月郡主在阵法外,脸上毫无血色,若非她也是皇家血脉,早就坚持不住了。 对于长公主的话,她充耳未闻,眼睛一直盯着书房里驸马爷的身影。 苏焕离并未注意她,抬脚就走进书房。 苏晴暖还没死,她可以等鬼物杀死苏晴暖后再进去,可那样一来,鬼物再吸一个人的阳气,实力大增。 还有苏晴暖手里的法器,落到鬼物手中,也是个麻烦。 她斯然走进书房,再一挥手,房门缓缓关上,昭月郡主一咬牙,在门关上前,跟着跑进了书房。 “你进来干什么,送死?”苏焕离眉头紧皱。 书房里的阴气更重,昭月郡主无法呼吸,苏焕离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她才猛地吸一口气。 “苏焕离,我不求其他,只求你保我父亲身体周全,让他入土为安。” 她神色悲怆:“他对不起我母亲,也骗了我,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啊!” 苏焕离心里软了一片:“好,我答应你。” “你们倒是挺有闲心的,问过我了吗?”驸马爷就站在两人对面,男子的身体里发出女子妩媚的声音。 “苏焕离,救我,求你快救我……”苏晴暖瘫软地倒在角落里,手里死死握住法器。 她痛哭流涕,早已悔青了肠子,为什么要逞能,为什么要跟着来长公主府。 她错了,不,她没错。 错的是大哥,如果不是他非说昭月郡主是来找她的,她就不会跑到门口去,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都是大哥的错! 第13章 苏焕离过的什么日子! “苏焕离,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快救我!” 苏晴暖缩在角落里,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法器几乎要握不住了。 她痛哭流涕:“好妹妹,之前是我错了,我该死,但你想想娘,要是我死了,娘会痛不欲生,她对你毕竟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 “还有爹,还有两位哥哥,他们从前如珠如宝将你捧在手心,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见死不救,他们能原谅你吗?” 苏焕离的目光从未离开驸马爷,却对苏晴暖道:“你以为,用这所谓的家人,就能威胁我了吗?” 苏晴暖又说:“你救我,只要我活着回去,我一定向爹娘求情,我让娘把你记在自己名下,以后你还能当嫡女。” “还有你的婚事,我一定说服爹娘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绝不会让你去做妾,等你出嫁,我也会让娘家给你撑腰。” “还有你的院子,以后不叫残花院了,我回去就让人把牌匾砸了,那风水大阵也撤了,我自掏腰包,请风水大师给你布个吉祥的阵法,可好?” “……”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昭月郡主作为旁观者,听着已经火冒三丈。 苏焕离在苏家到底过的什么破日子! 哪怕是奴婢生的庶女,那也是主子,可她听着,苏家是把苏焕离当仇人了。 苏焕离早就没听苏晴暖的鬼话,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驸马爷”身上。 “春晖,保护郡主。” “奴婢领命。” 春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昭月郡主身后,整个人走路像飘着似的,越过昭月郡主,把她护在身后。 昭月郡主心跳漏了一拍,说不准自己是害怕还是安心。 刚才春晖分明没有跟着进入书房,可她却突然出现,就和那天晚上,她在母亲的寝室里来去自如一样。 昭月郡主感到安心,春晖有这实力,她的主子苏焕离肯定只强不弱。 同时又心有余悸,她那日让人打苏焕离板子,简直不识好歹,她那是不知不觉中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 幸好苏焕离不和她一般计较。 “驸马爷”见到春晖出现,心里警铃大作。 它心里升起危机感,一个驸马爷的阳气不足以对付一个渡魂使,外加一只鬼侍。 至少要再吸一个人的阳气。 它的目光首先落在昭月郡主身上,皇亲国戚最滋补了。 可那只鬼侍就拦在中间,当真是可恶。 吃不了皇亲国戚,那只能退而求其次,“驸马爷”的目光落在苏晴暖身上。 “看什么呢?”苏焕离已经来到它的面前,在它的身体上打出一拳。 鬼物被苏焕离一掌从驸马爷的身体里打了出来,化作一团黑影,黑影惨叫一声,朝苏晴暖冲过去。 “救命!救我!”苏晴暖也发出一声惨叫,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苏焕离却不会眼睁睁看着鬼物占据苏晴暖的身体,她抬起左手,腕上的缠枝金镯散发出蓝紫色的光,化作一根金色藤蔓将鬼物牢牢捆住。 每个渡魂使都有自己的缚魂手段,苏焕离左手带着的缠枝金镯,其实就是缚魂法器。 “你害人性命,其罪当诛,应当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苏焕离说着,抬手拔下发髻上的月影流苏发簪,发簪在下一瞬化成月轮形状的斩刀。 她挥舞月轮,一道银色的斩击落在鬼物身上,鬼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化作一团青色磷火,消失在空中。 四周的阴气渐渐消散,躲在云层后的月亮也出来了,月光照亮了院子,从书房的窗户里照进来。 春晖微笑着鼓掌:“小姐您办事,果然还是如此干脆利落。” “师傅说过,鬼物狡诈,一瞬间的迟疑就可能导致败北,能速战速决,就不要拖延行事。” 苏焕离随口回了一句,目光落在昭月郡主身上。 昭月郡主连滚带爬地来到驸马爷的尸身前,看着驸马爷死不瞑目的模样,她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坐在地上痛哭。 许千户一脚踹来书房的门,确认里面已无鬼物,长公主殿下才一脸怒气地跑进来。 她气女儿不顾安危冲进书房,此刻见女儿坐在驸马的尸身旁痛哭,心里所有气都消了,转而变为难过和愧疚。 她一步一顿地走过去,在驸马爷的尸身旁蹲下,亲自替他合上眼皮。 “但愿来生,你投一个好胎,只不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再不想遇见你。” 她就坐在昭月郡主身边,与她一起,替死去的丈夫守最后一夜。 下人不敢吭声,全都在一旁候着。 许千户却不能不行动,他朝长公主作揖:“长公主殿下,卑职需要清理府中的残晦。” 长公主挥手:“去吧,不必顾忌我们。” 许千户于是带着镇邪卫动手。 苏世珩找到机会进入书房,环顾书房一周,才找到晕死在角落里的苏晴暖。 “暖暖,你醒醒。” 苏世珩摇晃苏晴暖的身体,苏晴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该死,这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暖暖为什么会昏迷,苏焕离为什么好好地站着。 看起来像苏焕离解决了鬼物一样,可这不应该啊? 许千户正好路过苏世珩,也看到了昏迷的苏晴暖:“苏小旗,这里人手够了,既然你妹妹昏迷,你还是先送她回去吧。” 苏世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好扶起苏晴暖。 这一动,就闻到了一阵骚味,他低头一看,苏晴暖身下一滩浊液。 苏晴暖竟然吓得失禁了! 苏世珩额头脖子齐齐冒出青筋,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他趁旁人没在意,连忙用苏晴暖的裙摆擦干地上的浊液,接着扛起苏晴暖,飞快离开书房,一路到马号,把苏晴暖塞进马车里。 天还没亮,他也顾不上其他,自己骑上马,吩咐马夫开车。 苏焕离还留在长公主府中。 她让春晖留下帮忙,自己独自走到后花园,停在假山旁,不多时,假山的另一边,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飞快走过来,欣喜道:“苏姑娘,果然是您,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魏天罡,如今在探幽营当差。” 第14章 失踪的师傅 苏焕离认不得脸,一听魏天罡这个名字,便记起来了。 这是她刚入江湖的第一年,师傅带她做过的任务,魏天罡所在的村子遇上恶鬼屠村,她和师傅赶到时,其他人都死了。 只剩魏天罡,虽还没死,也半死不活的模样。 那一次,师傅抱臂站在一旁,看她与鬼物缠斗,她与春晖合力,与鬼物磨了两天两夜,终于把鬼物斗死。 她还记得那时,她满身伤害,快要晕过去,却有个青年扑过来,扑通一下跪地,谢她替枉死的村民报仇。 这青年就是魏天罡。 第一次有人对她感恩戴德,苏焕离还记得那时,自己明明已经筋疲力竭,却还是以剑撑地,站直了身体。 才过去两年,回想起来,却有些恍如隔世。 “看来你有了奇遇?”苏焕离问。 魏天罡不好意思地挠头:“就是那一次,你们走后,我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就发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没过多久,幽冥司的人主动找上门来。” “后来,办了几件大案子,就被调任到盛京,半年前才来的。” 探幽营里人大多数有两种,一种是曾经的渡魂使,因年纪大或受伤不再有能力与鬼物战斗,便退而求其次,加入探幽营。 还有一种,便是如魏天罡这样有奇遇的人,达不到成为渡魂使的程度,加入探幽营刚刚好。 “以你的能耐,足以在探幽营站稳脚跟。”苏焕离看过魏天罡身上的灵气,对他说。 魏天罡羞涩一笑:“多亏了当初苏姑娘和您的师傅相救,不然我早就已经是鬼物利爪下的亡魂,对了,您的师傅也在盛京吗?方便我去拜访吗?” 苏焕离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师傅去了哪儿。” 三年前,她的师傅将她从鬼差手中留下,将她收做徒弟。 第一年,师傅教她斩妖除魔的本领,第二年,师傅带她入江湖,第三年,师傅失踪了。 她寻找未果,才带着春晖回盛京。 “对了,魏道友,既然你在探幽营当差,能不能帮我寻找师傅的下落?” 魏天罡连忙摆手:“当不得苏姑娘一声道友,苏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忙,请问您师傅的名讳是?” 苏焕离又摇头:“师傅从未提过,我只知道她姓凌。” 魏天罡点点头:“我一定尽力寻找凌大师。” 长公主府中的鬼物被杀,镇邪卫留下来清理残晦,探幽营的人要撤了。 魏天罡不敢多留,怕被人看见他与苏焕离说话,坏了苏焕离的名声,寒暄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天色微亮时,长公主命人把驸马爷的尸身抬到正厅,再派人进宫报丧。 下人们忙着布置灵堂,大门口的装饰全部撤下,换上白布和白灯笼,往来的人便知道长公主府要办丧事。 长公主恨驸马爷欺骗了她十几年,心底却还是留着感情,人已经去了,最后还是替他保存了颜面。 苏焕离找到长公主和昭月郡主告辞。 长公主眉眼间的郁气还未消散:“苏小姐,这次多亏了有你,长公主府才平安无事,今日忙碌,不能好好招待你,过后本宫定有重谢。” 苏焕离莞尔一笑:“我完成任务,自然会得到地府的奖赏。” 长公主却笑道:“那是另一回事,本宫必须要亲自向你表达谢意。” 苏焕离便不再推辞:“对了,殿下想要快些驱散体内的阴气,可以到温泉庄子疗养。” 长公主还没说话,昭月郡主便道:“母亲,等丧事办完,我立即陪您去温泉庄子,直到您的身体恢复。” “好,不愧是本宫的好女儿。”长公主眼中满是欣慰。 苏焕离心里空落落的,曾经她与沈氏,也是这么亲密的母女,只可惜现在,两人倒是成仇人了。 伤春悲秋了不过片刻,她便抛开这种思绪。 长公主派了马车送她回去,春晖已经在马车旁候着,扶她上车。 …… “啊啊啊啊啊!” 苏府晨曦院,苏晴暖悠悠转醒,还未睁眼,便先吓得惊声尖叫。 沈氏正巧走进院子,听到惨叫声差点一头栽倒,被身后的嬷嬷扶着才走进寝室中。 “暖暖,娘在这儿,别怕。” 沈氏见苏晴暖在睡梦中都在惊恐,心疼得像在滴血,她连忙坐到床边,抱起苏晴暖。 苏晴暖终于睁开眼,死死抱住沈氏:“娘,有鬼物,那鬼物想杀我,救我,快救我!” “没有鬼物,暖暖,你看清楚,这里是自家,不是长公主府,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沈氏安慰了许久,苏晴暖才冷静下来。 苏世珩大步走进来:“暖暖,昨晚在长公主府的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晴暖吓得缩到沈氏怀里。 沈氏不满道:“珩哥儿,你一进来说这些做什么,没看到妹妹吓着了吗?” “娘,此事事关重大。”苏世珩耐着性子把长公主府的事说了一遍:“我们至少要知道当时的情况,才好提前应对。” 沈氏沉思片刻:“暖暖,你大哥说的没错。” “所以,你进入书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晕过去,还……还搞得如此狼狈。” 苏晴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吓得失禁,否则她也没脸坐在这里与人说话。 但面对苏世珩的问题,她已经无地自容。 她在那鬼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是苏焕离进来后救了她。 苏晴暖咬着唇,眼眶里含满了泪水,被苏焕离救了一条命,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她心里气愤、不甘,更多的是害怕。 “暖暖,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做错了事情,得罪了长公主殿下?” 沈氏劝道:“暖暖莫怕,你爹好歹是礼部尚书,哪怕你真的惹怒了长公主,看在你爹的面上,她也不敢如何。” 苏晴暖藏在被子下的手搅在一起,嘴唇几乎被她咬出血。 苏世珩的耐心几乎耗尽:“你说话啊,难道真的如同僚所说,你不敌鬼物,是苏焕离斩杀了鬼物,救了你?” “不是!”苏晴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他们胡说,那鬼物是我消灭的!” 第15章 把苏焕离绑了 苏世珩狐疑地打量她:“但是我们进去时,你昏迷在角落里,苏焕离好好地站着。” 苏晴暖委屈巴巴道:“大哥,昨日是我先进的书房,与那鬼物纠缠许久,妹妹才进来的。” “没错,确实如此。” 若非听到苏晴暖的惨叫声,苏焕离估计不会进去呢。 “你们看来,是我不敌鬼物,妹妹进来救我的,是不是?” 苏世珩下意识点头,难道不是吗? “才不是如此。”苏晴暖伤心地掉眼泪,表情更加的委屈。 “那鬼物吸干了驸马爷的阳气,实力大增,比想象中难对付,是我与那鬼物纠缠,重伤了鬼物,才被妹妹捡了漏。” “什么?”苏世珩和沈氏都大吃一惊。 苏晴暖又道:“只可惜我在最后关头筋疲力竭,否则,我一个人就能杀死鬼物。” 沈氏气得牙痒痒:“暖暖,你安心休养,娘一定会把属于你的功劳要回来。” 苏晴暖心里咯噔一下,吓得连忙阻止:“娘,我不想再生事端,驸马爷被鬼物害死,如今长公主府一定不太平,我们还是算了吧。” 苏世珩也道:“娘,暖暖说得对,驸马爷遇害,不仅长公主,陛下怕也会龙颜大怒,我们此时最好低调些。” 他心中想的是,这份功劳不管落到苏晴暖头上,还是落到苏焕离头上,那都是属于苏府的,他该沾的光一点没少。 若此时娘要闹,反而可能触怒皇家,得不偿失。 沈氏恨道:“娘知道轻重,只可惜这么一来,要委屈暖暖了。” 苏晴暖苍白着脸浅笑:“娘,我不觉得委屈,我原本去长公主府驱鬼,就不是为了名利,不过是为了救人。” 她这么说,沈氏更心疼了。 苏晴暖昨夜受惊过度,说几句话后精神又开始不济,沈氏连忙扶她睡下,这才离开晨曦院。 才回到正厅,便听说苏焕离被长公主府的马车送回来,她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不行。 “让那个孽女来见我!” 传话的丫鬟没多久回来,战战兢兢道:“二小姐说她一夜没睡,现在困乏了,等她睡醒再来给夫人您请安。” 沈氏气得砸了茶碗:“她这是要反了,连我的话也不肯听,吴嬷嬷,你叫上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去残花院把她捆过来!” 吴嬷嬷欲言又止,还是领命出门。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到了残花院,越是靠近,越觉得阴风阵阵,走到残花院门口,天色都暗了一些。 “吴嬷嬷,咱真的要进残花院吗?这里面晦气得很。” 吴嬷嬷打了个哆嗦:“这里是二小姐的院子,二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主子,你这些话传出去,小心被撕烂嘴发卖出去。” 那婆子小声说:“吴嬷嬷,咱也不是随口乱说,而是这残花院里,真的有问题,下人们都传遍了。” 吴嬷嬷眉头一皱,听她们七嘴八舌说完,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大小姐居然找风水大师在残花院里布了阵法,把阴气引入残花院? 难怪临近残花院,周围冷飕飕的。 “吴嬷嬷,大家都惜命,不敢进这残花院啊!” 吴嬷嬷心里打鼓,却板起脸:“大白天的,怕什么,没办成夫人的事,你们才真是别想要命了!” 几个婆子不约而同抖了抖。 “吴嬷嬷说得对,大白天的,没什么好怕,我们一起进去,快些绑了二小姐出来,肯定不会出事。” 一行人互相壮胆,吴嬷嬷领头,一脚踏进残花院,下一刻,一阵阴风刮起,吹得几人东倒西歪。 等阴风散去,几人站稳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我们、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进了残花院吗?怎么又回到后花园里了?” 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在残花院外的花园里,距离残花院,还有三十丈远。 “见鬼了,吴嬷嬷,我们真的见鬼了!” “吴嬷嬷,我不去残花院了,我宁愿回去受夫人的责罚!” 几个婆子都不肯再去残花院,吴嬷嬷自己也后怕得不行,挥一挥手,带着人回到正厅找沈氏。 春晖站在残花院的墙上看着落荒而逃的人,嘴角勾起讥笑。 哼,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居然企图打扰小姐休息,休想! 吴嬷嬷回到正厅,当即把残花院的事说了一遍。 沈氏听完脸色不虞:“别人进残花院就出事,她却能稳稳当当住在里面,果然是不详人。” 吴嬷嬷委婉道:“听下人们说,是大小姐雇了风水大师在残花院里布阵,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沈氏斜倚在榻上:“暖暖这次做得确实有些过分,可她过去受了这么多苦,心有不忿也是人之常情。” 吴嬷嬷等了半天,没听沈氏继续说下去,便也知道,沈氏是默认了苏晴暖的做法,不打算插手残花院的事。 “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个老东西,跟了我几十年,有什么不好讲的。”沈氏没好气道。 吴嬷嬷便大着胆子道:“当年发生那事时,二小姐也不过是才出生的婴儿,她如何决定得了自己的命运,都是秋……都是那贱婢的错。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沈氏:“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如今要二小姐全担了责任,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 沈氏突然委屈了起来:“嬷嬷,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怎么会?”吴嬷嬷忙道:“老奴永远与您站在一块儿。” 沈氏眼角泛红:“我知道不少下人背地里说我对她刻薄,可我不这么做,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秋棠那贱婢,当年我对她多好,还想着销了她的奴籍,给她找个好人家,给她置办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嫁,让她当正头娘子,可她是怎么对我的。” 回想往事,沈氏声泪俱下。 “她让了我成了全盛京的笑话,还让我替她养女儿,这便罢了,她还虐待我的亲生女儿,暖暖回来那阵子有多惨,嬷嬷,你也是瞧见了的。” 吴嬷嬷也跟着难过起来:“可是秋棠已经死了,人死债消,夫人,您要往前看啊!” 沈氏激动道:“嬷嬷,我过不去,我若是像没事人一样对苏焕离好,秋棠那贱婢做鬼都在地下嘲笑我,我绝不让她如愿!” 第16章 长公主送谢礼 琼华长公主的驸马被鬼物害死,消息一传开,全盛京城的百姓都胆战心惊。 陛下震怒,结果便是幽冥司的工作剧增,苏世珩几乎日日宿在幽冥司中。 许久没回家的苏博远终于回来了。 七月半,中元节,陛下要祭祖,他作为礼部尚书职务繁重,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家。 沈氏急急忙忙赶过来,见了苏博远就心疼:“老爷,你瘦了许多,我让下人给你炖补汤,你泡个澡,喝了补汤再歇息。” 苏博远眉眼间带着疲惫,摆手道:“先不说这些,驸马爷被害一事,与我们有何关系,怎么我听到有人议论?” “这个啊。”沈氏抿唇一笑:“长公主府出现的鬼物,是暖暖消灭的,那日昭月郡主一步一跪到咱家求人,全盛京的百姓都知道。” 苏博远眼中闪过亮光:“真的?如此说来,暖暖岂不是成了长公主的救命恩人?” 沈氏脸色有些不自然,正要解释几句,门外却传来下人的通传声。 “老爷,夫人,长公主府派人来送谢礼了,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苏博远连忙披起刚刚脱下的外衣:“夫人,我们先去见长公主派来的人,旁的之后再说,来人,去叫大小姐一起迎接。” 说着他便大步往外走,沈氏脸色焦急,一跺脚,只能跟上去。 苏博远、沈氏、苏晴暖,还有刚刚从国子监放学回来的苏世琛在正厅齐聚。 “这位嬷嬷,辛苦你跑这一趟。”苏博远微笑寒暄。 长公主府派来的,便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她客气地与苏博远福身。 “尚书大人客气,老奴是来替殿下感谢贵府小姐的,不如现在就请苏小姐出来相见?” 苏博远开怀大笑:“那是,暖暖,快上前来。” 苏晴暖心虚地往后躲,苏世琛推了她一把:“妹妹,你磨蹭什么呢,快上前去。” 苏世琛力气大,一下就把苏晴暖推到了嬷嬷面前。 嬷嬷眉头紧皱,缓缓看向苏博远:“尚书大人莫不是开老奴的玩笑?替长公主府灭杀鬼物的,可不是这位苏小姐。” “这……”苏博远整个人愣住:“嬷嬷是什么意思?” 嬷嬷见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便解释道:“替长公主府消灭鬼物的,是贵府二小姐,至于这位大小姐……” 她冷眼扫了苏晴暖一眼:“下次遇到这种紧要关头,就不要添乱了。” 苏晴暖的身体猛地颤抖着,若不是身后白芷扶着,她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位嬷嬷,不是这样的,那时若不是暖暖消耗了鬼物大半的能量,苏焕离也无法给鬼物最后一击,暖暖才是真正的大功臣啊!” 嬷嬷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晴暖:“这是你自己说的?” 苏晴暖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目光闪躲起来,嘴巴一张一合,脑子却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自己说错话。 那嬷嬷转而看向苏博远:“苏大人,还是快些叫贵府二小姐出来吧,老奴还要赶回去向长公主殿下复命。” 苏博远僵硬着脸,随便指了个下人,让她去残花院叫苏焕离。 苏焕离很快带着春晖来到正厅。 嬷嬷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苏二小姐,老奴奉长公主和郡主之命,给您献上谢礼。” 她把手中的礼单抖开,长长的礼单直接垂到了地上,光是念礼单便念了将近半个时辰。 南海珍珠、羊脂玉镯、红珊瑚盆景、各种云锦蜀锦、白狐裘,以及名贵的贡品药材,长公主送来的谢礼,许多是苏府自己也没有的。 苏晴暖嫉妒的眼睛发红,双手死死绞着手帕,下唇差点咬出血。 嬷嬷笑眯眯地问苏焕离:“苏二小姐还满意吗?” 苏焕离连忙福身:“谢长公主赏赐,小女受宠若惊。” “这不是赏赐,是谢礼。”嬷嬷靠近苏焕离,低声说:“长公主让老奴给您带一句话,她说,会替您保守秘密的。” 苏焕离微微一怔,再次福身。 长公主的意思,是会替她保守渡魂使的秘密。 渡魂使狩猎鬼物,鬼物何尝不在狩猎渡魂使? 吃掉一个渡魂使,比吃掉一百个普通人还要滋补。 因此,渡魂使行事基本十分低调,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不让鬼物盯上,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苏焕离曾经见过一个渡魂使,白天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兢兢业业种田,夜里却是让鬼物闻风丧胆的渡魂使。 苏焕离同样低调,从前做任务,她都是带着春晖悄然而行,没必要时,甚至不与主人家碰面。 此次若不是昭月郡主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几十大板,打掉了她半年的寿命,她也不会气不过,要昭月郡主亲自上门求。 长公主殿下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主动提出替她保守秘密。 苏焕离也低声回答:“请嬷嬷回去后,替我向殿下道谢。” 嬷嬷呵呵笑了笑,放声道:“苏二小姐,这礼要抬到何处?” 苏焕离回头看向春晖:“春晖,你带路,让大伙儿把礼抬回残花院。” “这、这怎么能抬到残花院呢?”苏晴暖一下便急了,用力揪着沈氏的衣袖。 嬷嬷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手让人跟着春晖走。 几十箱的红木箱子被抬进了残花院,抬箱子的小厮也有几十人,一起进入残花院,阳气充足,又恰逢中午,因此没有感受到残花院的阴气。 放下谢礼后,嬷嬷便带着人走了。 苏晴暖又扯了扯沈氏的衣袖,沈氏道:“焕离,你那院子太小,放不小这么多谢礼,让人抬去公中的库房吧。” 苏焕离扯了扯嘴角:“残花院的库房确实小,不过母亲没派别的丫鬟婆子,一整个院子只有我和春晖二人,院里房间多的是,肯定够放的。” “快到中午了,我不打扰父亲母亲用膳,告辞。”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你给我站住!”沈氏脸色铁青,在身后骂道。 苏焕离走得更快了。 沈氏愤愤不平:“老爷,你看她对我什么态度!” 苏博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先不说这个,先告诉我,那天在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7章 抢谢礼 苏晴暖吞吞吐吐的,总算是把那天在长公主府里的情况含糊地说了一遍。 苏博远若有所思。 苏世琛却道:“这几日长公主府发生的事都在国子监里传开了,我到处对同窗说是暖暖救了长公主,原来是苏焕离才对啊。” 苏晴暖咬着嘴唇,委屈地低头。 沈氏一巴掌扇在苏世琛的脑袋上:“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话,分明是暖暖消耗了那鬼物大半,才被苏焕离捡了便宜。” “娘,可刚才你也瞧见了,长公主府的人不信啊!”苏世琛抱着脑袋:“他们认定了是苏焕离的功劳。” “臭小子,外人已经误会了,你难道也要误会吗?”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苏博远重重拍了几下桌子:“事已至此,以后不要再说。” “老爷!”沈氏急得拔高声音:“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苏博远压住不耐烦的情绪:“夫人,如今长公主已经认定了救她的是焕离,你再去纠缠,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想抢焕离的功劳。” 说到这里,沈氏的脸色不太自然。 苏焕离回京以来,她心里不舒服,外出赴宴时偶尔控制不住,便对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谁听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等她反应过来时,妇人圈里,已经出现了一些嘲讽她没肚量的声音。 她经营数十年的名声岌岌可危,若是此时,再传出她为暖暖抢苏焕离功劳的事,她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苏晴暖握住沈氏的手:“娘,您别生气,我委屈一些算得了什么,我不在意的。” 苏博远也握住她另一只手:“夫人,消消气,再过不久就是暖暖的及笄礼,你该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沈氏恍然,自己确实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正经事。 她反握住苏晴暖:“暖暖,娘一定给你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 回到后院,沈氏便吩咐吴嬷嬷:“刚才长公主送来的谢礼里,有一座红珊瑚盆景,你去残花院搬来,暖暖及笄那日摆在正厅里。” “对了,还有那些首饰和布匹,都搬到晨曦院去,让暖暖挑喜欢的,及笄那日穿戴,余下的入库房,将来给她当嫁妆。” 吴嬷嬷为难道:“可是夫人,那些谢礼是长公主送给……” “闭嘴!”沈氏怒道:“那些谢礼,分明是给暖暖的,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去!” 吴嬷嬷无奈地退下,一出门便连连摇头。 夫人这是魔怔了。 作为下人,主子吩咐的事情不能不做,吴嬷嬷只能去残花院走一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是不敢自己去了,只好去前院找几个小厮,趁着午后赶紧跑一趟。 苏焕离躺在藤椅上,手里拿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春晖坐在她旁边,正在沏茶。 “吴嬷嬷怎么大驾光临了?” 吴嬷嬷一进残花院就觉得不舒服,她连寒暄都顾不得,走到苏焕离面前,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她们想要那些谢礼,可以。”苏焕离依然躺在藤椅上。 吴嬷嬷微微一怔:“当真?” “我何时骗人了?”苏焕离勾起唇角,随手一指:“谢礼就在那里,你们去搬吧。” 吴嬷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长公主送的谢礼,全都堆在了槐树下。 她咽了口唾沫,总觉得苏焕离太好说话,这不对劲。 “怎么,还不去搬?” 吴嬷嬷按下心中的不安,挥手让小厮去搬箱子。 小厮们一哄而上,跑到槐树下弯腰搬箱子,他们一个个咬牙使劲儿,没一会儿大汗淋漓,那些箱子,居然一动不动,就像钉死在地上一样。 春晖捂着嘴偷笑:“吴嬷嬷,咱们苏府什么时候开始连饭都吃不起了,饿得这些小厮连搬个箱子都没力。” 吴嬷嬷变了脸色,对小厮厉声喝道:“快点搬上箱子跟我走,别耽搁了夫人的事。” 几个小厮脸色早已憋成猪肝色,讪讪道:“吴嬷嬷,这箱子搬不动,是真的,要不你自己来试试。” 吴嬷嬷挽起袖子就弯腰搬箱子,果然如小厮所说,她用尽了力气,却无法把箱子挪动哪怕一点。 女人的力气比不上男人,但吴嬷嬷是下人,年轻时也是做过粗活的,不至于连个箱子都挪不动。 “二小姐。”吴嬷嬷一脸无奈。 苏焕离摊开双手:“我就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干呢,至于箱子为什么搬不动,我不知道,可别赖我。” 春晖眉毛一挑:“哎呀,小姐,您说会不会是槐树招来的阴魂抱住了箱子,才搬不动呢。” 如愿以偿见到几人脸色大变,春晖接着道:“毕竟我们这残花院啊,可是被那位大小姐请来的大师布置了招魂阵法的。” 几个小厮吓得大叫,连滚带爬地远离槐树,站到太阳底下。 “吴嬷嬷,这事我们办不了,你不要为难我们了。” “我们快走吧,我们出去领罚,打板子也好,罚月奉也罢,都行,别让我们再来残花院了。” 小厮一哄而散,跑出了残花院。 吴嬷嬷顿时觉得院子里阴风阵阵,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她嘴唇抖了抖,不敢多留,也飞快地跑了。 春晖笑弯了腰。 苏焕离一挥手,刚才一动不动的箱子像长了翅膀一样,凌空飞起,自己飞进了房间中,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 “小姐,这谢礼光放着太可惜了,奴婢给您做几身衣服。” 回家后,沈氏就没给苏焕离做过衣裳,苏焕离现在穿的,还是自己从成衣店里买来的普通衣裳,比起苏晴暖那些衣裳,差得远了。 凌师傅失踪前给苏焕离留下一笔钱,如今也花得差不多,长公主的谢礼里有真金白银,正巧补了这个缺。 另一边,吴嬷嬷脚步慌乱地回到沈氏面前,把残花院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夫人,奴婢瞧二小姐似乎真的有些本事。” 她本意是劝沈氏不要再与苏焕离作对,却没想到沈氏眼睛眯起,却说:“若她真有本事,就更该为暖暖所用,这是她欠暖暖的。” 第18章 玄阴煞体 春晖大张旗鼓地给苏焕离做衣裳首饰,请的是盛京城里有名的女裁缝。 白芷藏在残花院外看了半天,跑回晨曦院禀报。 “说来也奇怪,那些外面来的裁缝银匠的,进了残花院一点事儿都没有,咱们府中的人进去,指定就出事了。” 苏晴暖半躺在床上,心里其实已经早有预料。 那天在长公主府的书房里,她看得清清楚楚,苏焕离是真的有本事。 “除此之外呢,还打听到什么?” 白芷欲言又止,苏晴暖瞪了她一眼,她吓得忙道:“奴婢还听到有下人说,二小姐也要办及笄礼。” “什么?”苏晴暖又气又急。 白芷一咬牙,干脆全说了。 “他们说二小姐和您同一天过生辰,理应也要同一天及笄,二小姐之前什么都没有,可现在有了长公主的赏赐,也能办好及笄礼,说不定还能请长公主殿下作为正宾。” 苏晴暖手一抖,打翻了手里的银碗,还剩半碗的燕窝撒了一床。 娘为她请的正宾是奉国公老夫人,在盛京中是人人尊敬的老太太,可比起琼华长公主,这位国公府老夫人还是被压一头。 还有长公主送来的谢礼,苏焕离足够办一场更盛大的及笄礼。 可凭什么,凭什么苏焕离样样要压她一头。 苏晴暖气哭了。 沈氏听说后,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赶到晨曦院。 “暖暖,大夫说你的身体要好好养着,你要放宽心,怎么就哭了呢?” “娘!”苏晴暖趴在沈氏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这是怎么了?” 苏晴暖摇头不说话,眼泪却越掉越多。 沈氏猛地一回头,瞪向白芷:“你说!” 白芷跪下来才道:“都是因为二小姐,下人都传二小姐也要办及笄礼,还要压大小姐一头。” 苏晴暖横了白芷一眼,哽咽道:“白芷,闭嘴,不许说了。” 白芷不肯闭嘴:“大小姐,奴婢也是心疼您,您在老家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明明您期待了及笄礼这么久,临到头,却被横插一脚,奴婢今天是不吐不快啊。” 她朝沈氏磕了个头:“夫人,自从二小姐回来后,大小姐一直过得如履薄冰,生怕又回到从前那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 沈氏怜爱地抚摸苏晴暖的发丝:“傻孩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可是娘的亲骨肉啊!” “可是,妹妹才是您养育了十二年的人,我才在您膝下陪伴三年,如何与她相比?” 沈氏差点气急攻心:“暖暖,你难道这么不信任娘吗?” “不是,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晴暖拼命摇头,身体往下一滑,竟在沈氏面前跪下。 沈氏一把将她抱住:“快起来,娘不许你乱想,那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苏晴暖委委屈屈地站起来。 白芷却在这时说道:“夫人,您别怪奴婢多嘴,大小姐如此不安心,还是因为二小姐已经抢走了大小姐许多东西。” 沈氏眸色一凝:“你没说错,她确实抢走了暖暖太多东西,每一桩每一件,该还回来了。” 苏博远这几日虽依旧忙,夜里却有时间回家,今日更是难得,还未到傍晚便回到家。 一进门,便见沈氏在案桌前写字。 “在写什么?暖暖及笄的事?” 苏博远走到沈氏身旁,低头看见纸上的字,眉头顿时皱起。 “夫人,你这是写的什么东西?” 墨迹还没干,沈氏拿起纸张吹了吹,淡淡地说:“我要给她换个名字,焕离这名字,本就不属于她。” 苏博远不认同地摇头:“都十几年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沈氏依旧平静道:“苏厌如何,我觉得这个名字最衬她,弃字也不错,她本就该被遗弃的,又或者芥字,草芥之人,也合适。” “夫人!”苏博远的声音里难得染上愠色:“你到底怎么了?” 沈氏把纸甩在桌上:“她十几年来抢走暖暖这么多东西,我让她还怎么了,老爷,你知不知道,我一念她的名字就心如刀割,那本该是暖暖的名字!” 苏博远还是摇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暖暖的命格也已经破了,何必再搞那么多事?” 十五年前,沈氏和秋姨娘同一天发动,女子生产本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那天又是中元节前夜,苏博远心里不安,连夜派人去幽冥司。 他原本不过想请几个镇邪卫到府中护持,谁知那天,来的人居然是国师灵毓长公主。 苏博远得灵毓长公主指点,才发现那天夜里的月亮异常地圆,且颜色如血,这居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血月。 灵毓长公主说,若是孩子生在血月之下的中元节,便是极差的命格。 一句话吓坏了苏博远,他连忙招呼稳婆催产,势必要在中元节来临前让沈氏把孩子生下来。 事与愿违,沈氏的催产药灌了好几碗,却还是没躲过,孩子生下来时,已经到了中元节,正好是子时正。 并且,血月高悬于空中。 那天夜里,灵毓长公主抱着沈氏诞下的孩子无奈叹息,说这孩子天生玄阴煞体,是极阴的命格,多半是活不过十二岁的。 沈氏听了这话不顾自己的身体,当即给灵毓长公主下跪,求长公主救一救自己的女儿。 灵毓长公主给孩子打下一道护身的印记,又给孩子取名“焕离。” 焕火长明,离阴自散。 临走时千叮万嘱,孩子十二岁那年将遭遇生死大劫,若是平安度过,这玄阴煞体也就被破了,今后就能如普通人一般生活。 沈氏千恩万谢地送走灵毓长公主,一转头想起秋姨娘,气得差点当场血崩。 没人管秋姨娘,因此也没人给她灌催产药,她疼了一夜,到了太阳初升时才生下孩子,幸运地躲过了阴时,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婴。 也是因为沈氏当时的情绪过于激动,苏博远才会在秋姨娘生产当天,就毫不留情地把她母女二人送上回青州的马车。 沈氏回忆起从前,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抓着,疼得她几乎坐不住。 第19章 焕离这个名字 沈氏泪如雨下。 “那是灵毓长公主给我们的女儿取的名字,是对我们女儿的祝福。” “还有三年前,我按照灵毓长公主的吩咐,让她回青州老家,让祖宗庇护她,老爷,你是看着我如何准备的。” 苏博远揽住她的肩膀:“那时你连马车里的一张垫子都要亲自挑选,你放了那么多的心思,为夫都看在眼里。” 沈氏又道:“知道她坠崖后,我以为她应劫了,没日没夜在跪在祠堂里为她祈福,可我的亲生女儿才是真的应劫,她病得快要死了,那贱婢还不肯替她请大夫。” 苏博远挪开目光:“好了,都过去了,别说了。” “不,我就要说!”沈氏擦了一把眼泪。 “暖暖福大命大度过生死劫,可她从前受的苦也是真的,焕离这名字没落到她头上,还被叫了十二年那样的名字。” 苏晴暖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她出生那天,沈氏给她取了名叫苏微。 微不足道,微如尘埃。 苏微被接回盛京后,沈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改名。 虽说已经度过了生死大劫,沈氏依旧给她取了“晴暖”二字,希望她从今往后都沐浴在温暖中。 “暖暖可以不要焕离这个名字,但她也不能用。” 苏博远无声叹息:“夫人,你何必如此执着,为夫看来,还是算了。” “苏博远!”沈氏尖着嗓子喊:“你是不是舍不得她?” 苏博远连连摆手:“你误会为夫了,为夫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和暖暖,夫人莫不是忘了,暖暖及笄礼的正宾,是奉国公老夫人?” 沈氏渐渐冷静下来,接着出了一头冷汗。 她差点坏事了! 苏博远的父亲与奉国公有交情,沈氏怀孕时,世子夫人已经生下嫡长子,当时两位老人坐在一起,说好了若沈氏生了女儿,两家便结亲。 后来沈氏当真生了女儿,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当时苏博远才入官场没几年,这门亲事,是苏家高攀了。 苏博远的父亲去死后,两家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也就是后来,苏博远高升,沈氏的娘家武安侯调任回京,加上苏焕离讨了奉国公府的人欢心,这门亲事才一直延续下来。 苏晴暖回京后,沈氏带她到奉国公府走动了几次,任凭她怎么暗示,奉国公府都对婚约之事含糊其辞。 无非是看不上苏家和苏晴暖。 苏博远是礼部尚书,看似简在帝心,可在这个世道,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又如何。 正二品的大官,比不上幽冥司一个正五品的千户。 而与苏焕离有婚约的奉国公嫡长孙吕延州,是幽冥司镇邪卫的正七品的总旗,品级不高,胜在年轻。 他入幽冥司的时间比苏世珩还晚,却已经爬到苏世珩头上,可见未来不可估量。 若是没出事前的苏焕离,奉国公府对这门亲事倒还算满意,换成苏晴暖便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苏晴暖毕竟是在青州老家,被一个爬床贱婢养大的,修养举止,哪里比得上苏焕离? 这次奉国公老夫人愿意当苏晴暖及笄礼的正宾,是沈氏求了又求才得到的结果。 她原本的打算,是趁这次及笄礼,定下吕延州和苏晴暖的婚事。 若此时她要替苏焕离改名的事传出去,毁掉的怕不只是她的名声,还有这桩她盼了许久的婚事。 沈氏深吸一口气:“名字可以不换,但绝不能替她办及笄礼。” 苏博远一口答应:“行,如何办由你来做主,只要不闹到外面就行。” 苏晴暖当天就知道了爹娘在房间里的谈话。 的知娘动了心思要给苏焕离改名,最后不了了之,她恨得几乎撕碎一条手帕。 她顶着苏微的名字过了十二年,凭什么苏焕离的运气这么好,不用改名。 听到爹同意不给苏焕离办及笄礼,且想要撮合她和吕延州后,苏晴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走,去残花院,我得去看望我的好妹妹。” 白芷僵着脸道:“大小姐,残花院那地方邪门。” 苏晴暖却不以为意,她把法器收进袖子里:“怕什么,我把法器带上,那些游魂野鬼若真敢现身,我就送它们下黄泉。” 残花院里,春晖正在小厨房里做晚饭。 她已经不用吃东西了,苏焕离却是要的。 自从有银子以后,她特意去买了许多名贵的食材,准备大展身手,天天给苏焕离做丰盛大餐。 苏晴暖一进残花院,就见满桌子的鲍鱼燕窝,还有滋阴养颜的补汤,吃得比她还好,顿时又火冒三丈。 “爹娘都吃不了这么名贵的食物,你倒好,一个人躲在这里吃独食。” 苏焕离眼皮一掀:“花你的银子了吗?” “你……” “没有就闭嘴。” 春晖站在一旁,脸拉得老长:“大小姐,你的家人没教过你,饭点登门是很不礼貌的吗?” 白芷怒指春晖:“大胆贱婢,轮得到你说话?” 春晖一闪身来到白芷面前,一巴掌扇在白芷脸上,把她整个人抽飞了出去。 这还不算完,不等白芷反应过来,春晖单脚踩在她身上,蹲下身揪住她的衣领,把人半拎起来,抬手又是一巴掌。 “谁是贱婢,你说,到底谁才是贱婢?” 白芷被抽得嘴角发麻,根本说不出话来。 苏晴暖咬着唇:“苏焕离,让你的丫鬟住手!” 苏焕离慢悠悠地吃了一根菜,擦了擦嘴角才道:“丫鬟之间的恩怨,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春晖一句:“别把人打死了。” 春晖扇过瘾了,才冷哼一声,回到苏焕离身边,白芷已经被揍成猪头,脑袋晕乎乎的,差点站不起来。 苏晴暖恨得牙痒痒:“苏焕离,我看你能得意多久,不妨告诉你,爹娘不准你办及笄礼,还有,原本娘还想要你把名字还给我,是我不要,我嫌你用过的名字脏!” 苏焕离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焕离本来就是我的名字,何来还一说。” “哈哈哈。”苏晴暖自以为激怒了苏焕离,开怀道:“这可不是你的名字,是灵毓长公主替我取的名字。” 苏焕离已经走到她面前,眼底全是寒意:“苏微,你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 第20章 宫宴请帖 “不许叫我苏微!” 苏焕离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苏微,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旁人被蒙骗,难道你自己也骗过自己了?” “你十二岁那年,有没有历生死大劫,你难道不清楚?” “还有,秋姨娘有没有虐待你,你也不清楚吗?” “苏微,你问问自己的良心,顶替我的身份就罢了,你逢人就说被秋姨娘虐待,那可是你的生母,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苏晴暖的眼中染上惧意,不知是因为被苏焕离掐住脖子,还是因为苏焕离的这些话。 眼看着苏晴暖脸色变得暗红,翻起白眼,苏焕离才放开手。 “滚吧,以后别来惹我,我高兴了还能让你继续当苏府嫡小姐,若是惹怒了我,你自己很清楚什么后果。” 苏晴暖捂着脖子,咳嗽都不敢大声,连滚带爬地跑出残花院。 白芷顶着猪头脸追在她身后,顾不得其他下人怪异的目光,一路跑回晨曦院。 苏晴暖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哇的一声大哭。 哭够以后,才想起白芷。 她阴狠的眼神落在白芷身上:“今天在残花院里听到的话,要是传出去了,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拔了舌头,卖到青楼千人骑万人枕,明白了吗?” 白芷扑通一声跪地:“奴婢明白,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苏晴暖这才摆手:“下去吧,找个大夫看看,这几日你不用当差,看见你那脸就倒胃口。” 白芷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退出去。 苏晴暖的及笄礼定在中元节前一日,这日天还未亮,苏府便已经热闹起来,只是这份热闹不属于残花院。 苏焕离依旧睡到自然醒,睁眼伸了个懒腰,还没下床边便见到窗台上摆着一封信。 “春晖。”一边下床边喊:“昨夜我师傅来过吗?” 春晖快步走过来,也看到了窗台上的信:“奴婢不晓得,凌师傅身手不凡,若是来过又走了,奴婢定是发现不了。” “也对。”苏焕离拿起信:“师傅若是铁了心不让我发现,我也发现不了。” 玄阴煞体修炼速度一日千里,苏焕离哪怕什么都不做,夜里光是呼吸都是在修炼。 如今这世上,能够潜入到距离她如此之近还不被她发现的人屈指可数,她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师傅一人。 难怪她看到信,第一时间便想到师傅。 “小姐,快看看凌师傅给您写了什么?” 苏焕离笑道:“我都不急,你反而比我还急了……咦?” 信封里掉出来一张请帖。 “是中元节皇家宫宴的请帖,这是……小姐,您快看这个印章。” 苏焕离的目光也落在了印章上,脸上比春晖还要惊讶。 这居然是幽王殿下的私印。 每年中元节,皇家都会举办大祭,祭祀结束以后,便会摆宫宴,只有三品以上大员、幽冥司的高级首领及其家眷才有资格参加。 另外便是皇亲贵族能私下邀请。 “幽王殿下为什么邀请我?”苏焕离百思不得其解。 一般亲王公主们私下邀请的,不是自己的私交好友,便是姻亲,可她与幽王殿下,莫说有什么私交了,他们压根就不认识啊! 春晖撑着下巴想了半天:“听说幽王殿下马上就要及冠,年纪比他小的皇子哪怕没成婚,后宅也有侧妃侍妾,幽王殿下却独来独往,身边从未出现女子,皇后娘娘为此很着急。” “小姐,您说,会不会是……” 苏焕离在春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丝毫没有省着力气。 春晖“嘶”的一声,捂住额头,委屈巴巴道:“小姐,奴婢不过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可不兴说,若是传出去了,又是一大麻烦。” 春晖却笑道:“奴婢自然知道,这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才敢戏谑两句么。” 残花院里除了风水大师布的聚阴阵法,还有苏焕离自己布的阵法,若非是师傅或幽王殿下这样的人物,谁进来都要被苏焕离发现。 苏焕离的注意力又回到请帖上。 “幽王殿下与我唯一的交集,便是幽冥司,他是幽冥司的司主,而我是渡魂使。” 可盛京城中,渡魂使何其多,幽王总不至于给全盛京每个渡魂使都发了请帖吧。 “不管了,明天就是中元节,到了明天总会知道的,春晖,摆早膳,快饿死我了。” “好咧,小姐洗漱完就能吃了。” 此时,苏府后院偏厅里,沈氏和苏晴暖正恭敬地招待一位客人。 满头银发的奉国公老夫人被人搀扶着,精神看上去很不错,略微丰腴的身材让她看上去慈眉善目。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是个手段凌厉的狠角色。 “暖暖,快过来,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愿意当你及笄礼的正宾,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苏晴暖恭敬地跪在吕老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吕老夫人眼里带着笑意:“不错,是个好孩子,也该是百家求娶的好姑娘。” 沈氏道:“老夫人说笑了,不过也非我溺爱,暖暖确实是个孝顺体贴的好姑娘,我都舍不得她出嫁了。” 吕老夫人道:“女大当嫁,你当母亲的,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了儿女前程。” “老夫人说的是。” 吕老夫人招手让苏晴暖坐到她身边:“听说,前几日,是你替长公主府驱除了鬼物,救回长公主殿下?” 苏晴暖脸色僵了片刻,落在了吕老夫人眼里,吕老夫人眼睛半眯起,审视着苏晴暖。 沈氏心道不好,连忙说道:“确实如此,除了长公主府的鬼物,还有之前纠缠忠义侯府小姐的鬼物,也是暖暖驱除的。” “只不过,暖暖这孩子喜欢低调,不爱在外说这些,旁人在她面前说起,她还要害羞呢。” 苏晴暖适时低下头,一副害羞的模样。 吕老夫人又笑道:“姑娘家容易害羞才好呢,一会儿见到延州不害羞就行。” 沈氏心中大喜,吕延州此前被幽冥司外派出公差,今日暖暖及笄礼,他赶回来参加,这不就说明了奉国公府对两家婚事也有意吗? 第21章 及笄礼 气氛正好,吕老夫人突然说:“焕离丫头回来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她,怎么今日也没见她?” 沈氏脸上笑意淡了些:“老夫人见谅,焕离这孩子,肯定是贪睡了,来人,去把二小姐叫来。” 苏焕离刚刚吃完早膳,正想在天刑榜上找个任务做一做,再赚些寿命,院子外边传来叫唤声。 府中的下人不敢进残花院,每次有事情,都隔着一堵墙扯开嗓子喊。 春晖没好气地走出院子:“知道了,叫魂么。” 院子外的丫鬟说明了来意,春晖脸色一变,快步回到院子里禀报。 “奉国公那一家都是没良心的,小姐,要不还是称病吧。” 苏焕离眼眸深邃:“奉国公府老夫人毕竟是长辈,她要见我,我理应出去见一面。” 两人来到偏厅时,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苏焕离进来时,欢快的气氛顿时一滞。 吕老夫人朝苏焕离招手:“好孩子,快到老身边上来,让老身好好看看你,可怜见的,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苏焕离却没到她身边,只往前几步,给她福身:“老夫人安康。” 吕老夫人似乎感受不到她态度中的疏离,依旧微笑道:“焕离丫头回来有三个月了,怎么不像从前一样,来奉国公府做客?” 苏焕离嘴角浅笑:“去过三次了,只是您碰巧都不得闲,所以没见着。” 回到盛京后,苏焕离便去拜访过奉国公府,第一次去时,吕老夫人说是正巧出门宴客,后来又去了两次,都没见着人。 苏焕离便知道了奉国公府的意思,她不是那么贱的人,自然不会再眼巴巴上赶着登门。 吕老夫人眼中闪过不悦,沈氏大喜,开口斥责苏焕离:“焕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目无尊长了,快向老夫人道歉!” 苏焕离一脸无辜:“我哪里说错话了?” 沈氏一愣,苏焕离方才说的话,表面上确实找不出错处,可她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她在怪吕老夫人。 吕老夫人没真生气,只是看苏焕离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心里有怨气,如此云淡风轻便说出来了,进退有度,不让自己委屈,也不让旁人把她当成软柿子。 这是她曾经选定的孙媳妇,可惜了。 嫡女最好庶女也无妨,偏偏她被马匪劫走,失了清白,坏了名声。 吕老夫人神色淡淡道:“等会儿及笄礼,可要忙了。” 沈氏心领神会:“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客房,老夫人不如先歇息片刻。” 吕老夫人被扶着进了后院,她前脚走出偏厅,苏焕离后脚也走了。 苏晴暖原想着嘲讽她几句,却只看到一个走得飞快的背影,嘲讽没嘲到,反而把自己气着了。 “哼,心里肯定在意死了,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沈氏回来:“暖暖,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去梳妆打扮。” “知道了。”苏晴暖嘴上这么说,却挽上沈氏的胳膊,低声道:“娘,老夫人怎么说我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难不成外面都传开了?” 沈氏微微一笑:“这个你别管,你自己别认,别人说起来,你也别反驳,含糊过去便可。” 苏晴暖顿时听明白了。 这就是沈氏悄悄传出去的谣言,让大家都以为她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加上之前替忠义侯府小姐驱鬼是实打实的。 这么一来,她苏晴暖能驱邪斩妖的名声,是确实传开了。 奉国公府之前在婚事上一直含糊其辞,突然态度大变,看来也有这里头的原因。 苏晴暖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担心:“娘,若是哪天被拆穿了呢?” “所以娘让你别认。”沈氏丝毫不担心:“只要你不认,别人说破天了那也是别人的事,与你无关,赖不到你身上。” “你现在要做的,是回院子里梳洗打扮,好好地办完及笄礼,接着与延州定亲,等着做新娘子。” 苏晴暖放心下来,娇羞地福身:“娘,我回晨曦院了。” 礼部尚书的嫡女及笄,办得特别热闹,盛京中大半的高官女眷都前来祝贺,不仅及笄礼办得热闹,结束后还有宴席。 沈氏请了戏班子在后院里唱戏,奉国公老夫人坐在主桌上,沈氏和苏晴暖陪在左右。 聊到欣喜时,吕老夫人从手上摘下一个玉镯,戴在苏晴暖手上,又让嫡长孙吕延州亲自给苏晴暖送上贺礼。 众人便知,奉国公府和苏府的亲事,落到了苏晴暖身上。 不少人上前恭贺两家,调侃何时能喝上这杯喜酒,闹得苏晴暖脸蛋红扑扑的,躲在了沈氏身后。 吕老夫人笑道:“你们小年轻不爱看戏,不用陪我们这群老东西,自个儿玩去吧。” 苏晴暖便被一群贵女簇拥着离开戏台,往花园去玩耍。 热闹的声音传不到残花院,苏焕离从偏厅回来,便开始翻天刑榜。 长公主府的任务完成后,地府给了她两年的寿命,她不急着为寿命去做任务。 但身为渡魂使,哪怕无所求,也不能懈怠,身手若是落下了,遇到鬼物时,吃亏是小事,丢命是大事。 师傅曾说过,这世上能够善终的渡魂使,不是没有,却是极少。 只要入了江湖,便身不由己,哪怕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也很难躲过,因为鬼物不会放过你。 这就是渡魂使愿意加入探幽营的理由,人总有年老的一天,总有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天,替幽冥司办过事,至少有了个靠山。 苏焕离还不到思考这些的年纪,她在天刑榜上翻了翻,找到一个距离不远的任务,当即接下。 “春晖,出门,做任务去。” 残花院偏僻,只要穿过一个小花园,便能抵达后门,平常人家姑娘要出门,首先要得主母同意。 苏焕离懒得去找沈氏,沈氏肯定不让她如意,但她非要出门,谁也管不着。 走到小花园时,远远就听到莺莺燕燕的说笑声,苏焕离心道不好,转身正要吩咐春晖换一条路,却已经被人看见。 苏晴暖装作惊喜道:“呀,妹妹,原来你也来这里赏花么。” 第22章 纳你为贵妾 苏晴暖提着裙摆,小跑到苏焕离身边:“妹妹,刚才及笄礼,我见不到你,还怕你恼了我。” 她悄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眼眶微微通红。 却没想到,苏焕离直接一拳头砸在她腰间,疼得她不仅眼眶红了,眼泪都掉下来了。 “苏焕离,你找死!” 与她一起游玩的贵女正在走过来,一会儿,她要让苏焕离在她们面前抬不起头。 苏焕离面无表情道:“看来你的脑子不是很好,我警告过你别来惹我,你这就不记得了?苏微。” 苏晴暖猛地放开苏焕离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苏焕离懒得理她,转过身,带着春晖从另一条走了。 贵女成群结伴地走过来:“苏大小姐,那人是谁?你方才喊妹妹,难道她就是你那个庶妹?” “肯定是了,她怎么这样,都见到我们了,也不停下来打招呼吗?” “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们?” 苏晴暖着急道:“大家别误会,我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她不过是有些害羞而已。”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都是女子,不是男子,更不是洪水猛兽。” 苏晴暖看向苏焕离消失的方向,眼底飞快闪过怨毒,看向小姐妹们时,换上了担忧的神色。 “大家估计也知道我这妹妹的身世,尤其是三年前,她……总之,她发生过那样的事,不愿意见人也是情有可原,大家看在我的面上,原谅她,好不好?” 贵女们皆是一愣。 三年前,苏焕离被马匪劫走,这事在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可毕竟过去了三年,苏晴暖不说,她们还没想起来呢。 贵女们脸色各异,有人嫌弃,有人鄙夷,也有人感同身受,替苏焕离感到难过。 苏焕离和春晖已经到了地方,大白天的,不过是来踩个点,才半个时辰便已经完成了踩点工作。 现在回去,估计府中那群莺莺燕燕还没散。 苏焕离眼珠子一转:“春晖,你记不记得,我从前很喜欢福熙楼的点心,不知道过了三年,味道有没有变。” 春晖心领神会:“这里距离东大街不远,要不我们就去福熙楼打发时间?” 福熙楼在盛京是少有名气的酒楼,这里的价格不算便宜,却也不贵,盛京的皇亲贵族和世家大户看不上这里,品级不高的小官却喜欢得很。 苏焕离也喜欢去那儿,从前因为命格,沈氏轻易不让她出门,她在府中实在闲不住,便和春晖女扮男装偷跑出来。 她爱去福熙楼,不仅因为那里的点心好吃,还因为她的月例就那么多,去不起更贵的地方。 到了福熙楼,苏焕离直接要了一个窗户靠街的雅间。 上楼时,却撞见了不想见的人。 吕延州见到苏焕离,惊喜上前:“焕离,我终于见到你了。” 苏焕离退开一步:“吕公子,好久不见。” 吕延州伸出去的手抓了空,停在半空,眉头也随着皱起:“焕离,你是在怪我吗?” 苏焕离摇头:“我怪你什么?我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你造成的,我不会胡乱责怪无关之人。” “无关之人?”吕延州往前逼近一步:“你难道忘记了,我是你的未婚夫?” 苏焕离再退开一步:“吕公子,你说漏了曾经二字。” 吕延州表情僵硬,苏焕离已经越过他,走进了自己的雅间,吕延州却不死心,站在门口不走。 等苏焕离点了餐,伙计退出来后,他紧跟着走进去。 苏焕离微微蹙眉,春晖立即道:“吕公子,不请自来,尤其是进未婚女子定下的雅间,是很冒犯的事情。” 吕延州无视春晖,坐到苏焕离旁边,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吕公子若是没钱吃饭,我不介意做这个东。” 吕延州突然笑起来:“焕离,我知道你是恼我今天去苏府贺晴暖及笄,对你却没有表示,你误会我了,我其实给你准备了礼物。” 苏焕离敛起笑容:“你误会了,我并不在意。” “不,你在意,我可以解释。”吕延州的笑容大了几分。 “与晴暖定亲,是我家中长辈的意思,并不是因为我喜欢晴暖。” “焕离,我喜欢的人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春晖带着疑惑问道:“吕公子,我听说,您已经与大小姐交换了庚帖,难道是他们胡说八道?” “焕离,你听我解释。” 伙计敲门进来上茶,吕延州停顿片刻,等伙计出去以后,才接着说: “我是我爹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奉国公的爵位,所以,我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将来能担起主母之位。” 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却还是说:“这个位置,之前是你的,现在……你也知道现在不一样了。” “但是焕离,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嫌弃你,我会说服家人,等晴暖进门后,我马上就纳你为贵妾。” “晴暖是你的姐姐,她心底善良,肯定不会介意你也嫁给我,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你们姐妹出嫁后也能互相扶持。” 春晖双眼冒着火光,双拳紧握,一直注视着苏焕离,苏焕离一声令下,她就能一拳把这个人渣从窗户捶出去。 苏焕离却忍不住笑了。 她轻咳一声掩饰笑意:“吕公子,你我毕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从今往后,也能做点头之交,只是以上那些话,不要再说了。” 吕延州叹了一声:“焕离,你果然还是在气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就不能体谅我吗?” 苏焕离却道:“我自问已经很体谅你,所以在你不顾我的脸面,与我退婚,转头再与苏晴暖订婚时,我也没有闹。”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应该恭喜你们对吗?我是不会恭喜苏晴暖的,但是你,我在这里说一声,恭喜。” 吕延州整个人愣在原地,片刻后表情狰狞地握住苏焕离的手。 “焕离,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也答应了会娶你,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伤人伤己的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23章 想享齐人之福? 苏焕离定定地看着吕延州,这和她记忆中的吕延州不一样。 她记忆中的吕延州是翩翩少年郎,那时候的他……罢了,多想无益。 她用力挣脱吕延州的手,只是男女间力气差距太大,她一下没挣脱开。 “吕公子,你放开我。” 吕延州目光凌厉:“放开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口是心非,也不要背地里做伤害自己的事,你知道,我会心疼的。” “从正妻到贵妾,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两全之法,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一定要接受。” “够了!”苏焕离心里升起怒火,正巧伙计进门上点心,她吩咐道:“伙计,这些点心用盒子装好,我要带走。” “好咧!”伙计目不斜视,端着点心又出去了。 苏焕离用上灵气,把手抽出来,吕延州一晃眼的功夫,她已经和春晖走到雅间门口。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吕延州一眼,意味深长道:“吕公子,自信是好事,可若是过了那个度,可就容易惹人讨厌了。” 不理吕延州铁青的脸色,苏焕离和春晖下楼,伙计已经把点心打包好,客气地送她们出门。 回到府中时,苏晴暖的那些小姐妹还未离开,估摸是到晨曦院去了,苏焕离路上没再遇见她们。 回到残花院,她迫不及待打开点心品尝起来,连吃了好几个,还有些意犹未尽。 “福熙楼的点心还是这么有水准,这三年里出的新品也很不错,下次还光顾他家。” 春晖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苏焕离忍无可忍:“怎么了,要说不说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 春晖壮着胆问:“小姐,您真的不伤心吗?” 苏焕离放下手里点心,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与其说伤心,不如说有点生气,你小姐我啊,在这件事上,脸面被奉国公府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春晖连忙安慰:“那是他们的错,他们的眼睛瞎了,心也盲了,居然看不到小姐您的好,一个个的都粘到那苏晴暖身上。” 苏焕离却笑了起来。 “不过是利益而已,他们现在觉得苏晴暖能带给他们利益,便都捧着她,护着她,等哪一天苏晴暖没有价值,他们就会抛弃她,就像对我一样。”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苏焕离如今看待这些事,比她自己预料的还要放得下。 既然开了个头,春晖干脆接着问下去:“小姐,那您对吕公子,如何想?” 说到吕延州,苏焕离就来气。 纳她为妾? 要她和苏晴暖共侍一夫,她还要被苏晴暖压一头? 这么离谱的事,他居然说得出口。 春晖想起来也生气:“从前吕公子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不过三年,居然变得如此神憎鬼厌,呸!” 她骂得停不下来。 苏焕离拿起糕点塞进春晖嘴里:“好了,吃点甜点消消气。” 春晖顺势吃了起来,她作为鬼侍,不会饿,却也不像普通魂魄一样只能吃香火蜡烛,也能尝到人间食物的味道。 苏焕离却在心里想着春晖的问题。 她如今,如何想吕延州? 从小她就被沈氏耳提面命,说她长大以后要嫁给吕延州,吕延州袭爵后,她便是国公夫人,是一家主母。 沈氏为此对她很严格,逼她学琴棋书画、学女红,也学女德,为的就是当好未来的国公夫人。 可她总是学不会,琴棋书画和女红都只学了个皮毛,能糊弄人,却远谈不上精通。 女德更是左耳进右耳出,沈氏逼着她背了,上面的条条框框,她从不遵守,否则也不会做出女扮男装上街玩耍的出格事。 也许是上天告诉她,她与国公夫人这个位置无缘。 至于吕延州,她也分不清楚自己从前有没有爱过他。 成为渡魂使,时时刻刻都可能面临危险,情啊爱啊,在生死面前太过渺小。 知道吕延州与苏晴暖定亲,她并没有想象中的伤心,愤怒是有的,主要是自己丢了脸面。 入夜,苏焕离就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中元节,鬼门大开,阴气浓重,鬼物的实力也会大增。 苏焕离要赶在中元节来临前,把这次的任务解决掉。 过程虽有波折,结果却是好的,不过亥时,苏焕离就完成任务回到残花院。 春晖坐在槐树下吸食阴气,苏焕离则是洗洗睡了。 明日中午要参加宫宴,早早就要起床梳洗打扮,唉,没法睡懒觉了。 苏晴暖也一早就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实在让她兴奋,不仅办了盛大的及笄礼,还与延州哥定亲,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吕延州,她就已经认定了这人。 更让她兴奋的是,她是从苏焕离手里把吕延州抢过来的。 次日一早,她眼底乌青地出现在沈氏面前。 沈氏大吃一惊:“暖暖,你怎么回事?” 苏晴暖连忙用帕子遮住脸:“娘,昨夜我睡得晚了些。” 沈氏没好气道:“今日是你生辰,又要参加宫宴,我原本还想让你在宫宴上好好表现,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 苏晴暖急得快哭了:“娘,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回去再扑些粉。” 苏晴暖赶回晨曦院重新化妆,再出现时,乌青的眼底淡了许多,不过身上的脂粉气浓得厉害,凑近了闻着难受。 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苏世琛跑进来:“娘,暖暖,你们准备好了吗?再不出发,咱们的马车就要堵在路上了。” 今日宫宴,多少马车朝宫中驶去,路就这么宽,遇到皇亲国戚还得让道,不早点出发,若是路上遇到意外迟到了,怕是要惹得陛下震怒。 沈氏不敢拖延,忙道:“那就马上动身。” “咦?”苏世琛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娘,不叫苏焕离吗?” 按理说,苏焕离也是苏家人,也该参加宫宴的。 沈氏却道:“不必叫她,她不过一个庶女,还失了清白,她若是去了,我怕有人嫌我们苏府脏。” 苏晴暖笑着挽上沈氏的手臂:“娘说得有道理,虽然对不起妹妹,不过也只能委屈她了。” 第24章 阻挠参加宫宴 苏博远天不亮就进宫,随着陛下一起到皇家祭坛祭祀,苏世珩作为镇邪卫,也被安排了随行的任务。 苏府只沈氏、苏世琛和苏晴暖三人前去皇宫,苏世琛自己骑马,沈氏和苏晴暖一辆马车足已。 到了马房,却见两辆马车准备就绪。 沈氏板起脸,盯着马房管事:“不是说了只要备一辆马车吗?你拉两辆出来做什么,平日里闲着没事?” 马房管事一额头的冷汗:“夫人息怒,昨日二小姐身边的春晖姑娘来吩咐,今日一早二小姐也要用马车。” 府中谁不知道二小姐不受夫人待见,可再不受待见,那也是主子。 何况,二小姐对下人好,这府中的老人,哪个没受过二小姐恩惠,大家都愿意给二小姐便利。 比如守后门那几个老家伙,二小姐见天的往外跑,他们全当没见到,也从未偷偷向夫人告状。 沈氏闻言沉下脸:“胡闹,她没问过我,上什么街去,把马车牵回去!” “这、这……”马房管事为难起来。 “是谁惹了苏夫人生气?”苏焕离带着春晖缓步走来,明知故问。 马房管事暗地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孽女!”沈氏气道:“谁允许你今日出门的!” 苏焕离笑了笑:“我自己允许的。” 沈氏差点气歪了鼻子:“反了反了,一个姑娘,不经主母同意擅自出府,你简直无法无天,我不同意,你今日就在府里,一步都不能出去。” 苏焕离漫不经心道:“我现在就绞了头发做姑子,便不是姑娘了,以后就不用出个门还被推三阻四,苏夫人满意吗?” “你、我……”沈氏突然号啕起来:“老天爷,我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你要派她来折磨我!” 苏焕离静静地看着她哀嚎。 她能感受到自己对沈氏的感情正在一点点变淡,大约是因为亲缘线细了的缘故,总之现在,看到沈氏这副模样,她居然升不起一丝心痛之情。 苏世琛催促道:“娘,要出发了。” 沈氏深呼吸好几个来回,才堪堪把火气压下去,她一扭头等着马房管事:“把马车牵回去,不许给她用车。” 马房管事为难地看向苏焕离。 苏焕离抬脚就走:“春晖,走,我们去琼华长公主府借马车。” 沈氏大惊失色:“你回来!你真要反了天了!” 苏焕离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沈氏,却是一言不发。 苏晴暖连忙上前劝道:“娘,妹妹想出门去玩耍,那就让她出去吧,反正她也去不了哪里。” 她倒不是为苏焕离说话,而是担心沈氏耽误了时间,又怕沈氏这副模样进宫不得体,最后连累了她。 沈氏一想也对。 她今日不让苏焕离出门,是怕苏焕离要跟着他们进宫,可他们甩开苏焕离,她没有请帖,哪里进得去宫门。 非要闹,禁军可不是干吃饭不干活的。 如此想着,沈氏心情平复下来:“你要出门就出门,不过我警告你,今日是特殊日子,你若是在外面冲撞了哪家的贵人,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琛哥儿,暖暖,我们走。” 苏焕离目送他们出门,才上了马车。 春晖拉着马房管事到一边,悄悄递过去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这苏府中,要说谁最懂马,肯定是你了,这些钱拿着,私下里替我家小姐买一匹马,再配个低调些的车厢,余下的,是给你的辛苦费。” 马房管事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沉甸甸的,买完马和车厢,还能剩许多呢。 春晖又道:“二小姐有自己的马车,下次再用时,也不会牵连到你们,不是吗?” 马房管事笑呵呵道:“春晖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事。” 到了宫门便不能继续坐马车,下车后,男女分了两条道,苏世琛另走一边,沈氏带着苏晴暖往女眷的道上走。 苏晴暖第一次进宫,忍不住四处张望,光是巍峨的大红宫墙就让她心跳加速。 回家三年,之前沈氏都没有带她参加过宫宴。 除了苏晴暖的身体没养好,还有便是她没学过宫廷礼仪,苏博远怕她丢面子,更怕她无意间得罪人。 “娘,皇宫好大啊,我都走累了。”苏晴暖在沈氏耳边道。 沈氏低声斥责:“别乱说话,小心被人听了去,扣你一个不敬天家之罪。” 苏晴暖连忙住嘴,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四处乱瞥。 进了保和殿,皇家还未到,沈氏趁机带着苏晴暖四处与其他夫人贵女交谈,余光一扫,见到苏焕离,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苏晴暖也看见了,她没沈氏的定力,沈氏面上能维持住表情,她却在一瞬间黑了脸。 “娘,她怎么也来了,她怎么进来的?” 沈氏拍了拍苏晴暖的手背:“别慌,娘从前怎么教你的。” 说着,她抬脚往苏焕离的方向走去,一把拽住苏焕离。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警告你,这是宫宴,不是任由你发疯的地方,我不管你怎么进来的,现在马上找个借口离开。” 苏焕离面无表情道:“苏夫人,我参加宫宴,又碍着你什么了?” “你不知道擅自潜入宫宴是死罪吗?我让你走,是为你好,一旦东窗事发,你父亲也保不住你。” 苏焕离却笑了:“怎么,我这个礼部尚书女儿,没资格参加宫宴?” 沈氏脸色一僵,苏焕离确实有资格参加宫宴,她这么说,不过是想吓一下苏焕离,让她知难而退。 苏焕离却不买账。 沈氏还想说话,殿前的太监就扯着嗓子喊:“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幽王驾到,太子驾到!” 殿中的人纷纷停下交谈,往自己的位置走。 现在赶苏焕离走已经来不及了,沈氏抓住她的胳膊:“过来,快坐好,小心触怒天家,连累家人。” 苏焕离甩开她的手:“不好意思,我不和你们坐在一起。” 前方领路的太监催促了一声,苏焕离当即跟着他往前走。 沈氏一咬牙,带苏晴暖先入座,这是才看向苏焕离落座的位置,这一看便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第25章 我欠了她 苏晴暖也看到了苏焕离落座的地方,她不满地嘟起嘴:“娘,凭什么她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上。” 苏焕离的位置,是在文武大臣之后,女眷中最靠前的地方,与她邻近的,都是皇亲国戚。 沈氏稍微一思考,便想明白了。 “应该是琼华长公主给了她私邀的请帖,她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琼华长公主和昭月郡主办完驸马爷的丧事后,便去了温泉庄子静养,并未参加此次宫宴,但她们依旧能发私邀请帖。 苏晴暖狠狠地绞着手帕,快要气死了。 那天在长公主府,为什么不是她消灭了那鬼物,现在好处全被苏焕离占了。 过了好一阵子,参加了祭祀大殿的文武大臣们从正门坐进殿中落座,又过了会儿,陛下才出现。 苏焕离与其他人一起跪拜,起身后依旧低着头。 她其实很想抬头看一看自己名义上的上峰幽王,却不敢抬头。 因为她能感受到,有一道来自高台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高台上落座的除了陛下,便是皇后,幽王和太子,不知道这四人,是谁在看自己。 宫宴严肃的场合,陛下与文武大臣举杯高谈阔论,女眷不过是陪衬,宫宴结束后,皇后在御花园办的赏花宴,才是属于女眷们的场合。 苏焕离跟着一行人来到御花园。 沈氏似乎打定了主意当她不存在,只顾着带苏晴暖四处交际,无意间眼神扫到苏焕离,下一刻便挪开。 仿佛陌路人。 苏焕离此时没心思关注沈氏,她在等幽王。 幽王让她进宫,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参加一场宫宴。 此时,御花园不远处的楼阁上,刚刚在御花园露过一面就离开的皇后,正与幽王对坐饮茶。 这里能将御花园尽收眼底,皇后的视线数次落在苏焕离身上。 “那姑娘就是你带来的?模样确实标致,举止也大方得体,听说是礼部尚书的女儿?” 幽王轩辕荒放下茶盏,无奈道:“母后,您又在想什么?” 皇后挑眉调侃:“母后的皇儿啊,也到了要娶王妃的年纪了。” 轩辕荒早已习惯自己母后的调侃,不紧不慢道:“母后别误会,儿臣不过受人所托,照顾她一二。” 他也往御花园的方向看去,苏焕离一个人安静地坐着,没有人与她来往,她看着并不在意,偶尔抿一口茶水,悠然自得。 “还有便是,我欠了她。” 皇后往前探身体,好奇问:“欠了什么?情债?” “母后!” “说什么这么高兴?”太子走进来,在轩辕荒身边落座。 皇后顺势道:“你好好劝劝他,再过一两年就要及冠了,后宅里一个能管事的女人都没有,这怎么能行?” 太子笑着拍轩辕荒的肩膀:“七皇弟自己有主意,等他遇到心上人,母后您不用催,他自己就着急了。” 皇后努了努嘴:“等到何时?黄花菜都凉了,母后还没抱上孙子。” 太子哈哈大笑:“回头我让太子妃把家中孩子都带来,让母后抱个痛快。” 皇后摆手:“先抱去贵妃那儿,她整日的惦记孙子孙女。” 太子恭敬道:“儿臣明天就带他们进宫。” 太子并非皇后亲生,皇后只有轩辕荒一个孩子,出生时行七,一出生就注定将来是国师,无法竞争皇位。 之后皇后也没再怀孕,后宫有儿子的妃子便心思活络了起来。 太子的生母原本不过是一个嫔妾,只不过她比别人更聪明一些,别人都在讨好陛下时,她带着自己的儿子轩辕铮讨好皇后。 更是让轩辕铮与轩辕荒交好。 因此,在皇后和轩辕荒的暗中协助下,原本只排行第三的轩辕铮越过大皇子和二皇子,登上太子的宝座。 从前的珍嫔母凭子贵,被封为贵妃,在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轩辕铮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皇后和轩辕荒才是关键。 因此,他哪怕当上太子,对皇后依然恭敬,对于轩辕荒,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更多的,是讨好。 国师的地位,可是比皇帝还要高一等。 他懂得自己不需要如何帮助轩辕荒,只需要顺着他意就行。 比如现在,轩辕荒显然不想谈情爱娶亲一事,他便把话题引开,轩辕荒的表情果然松了下来。 御花园里,苏焕离左等右等,等不到有人上前找自己,哪怕是个给她递小纸条的宫女都没有。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幽王殿下也许根本不想见她。 毕竟阳冥君想要对她一个渡魂使下命令,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面,找个地府信使给她递一封信,或者直接入她的梦便行了。 这么想着,苏焕离便萌生退意,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正想着,便见到头顶一片黑影,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结伴而来,站在她身旁。 “你就是苏家的庶女?怎么一个人坐着,也不知道来与我们打声招呼?” 苏焕离抬头:“你是哪位?” 那姑娘咬着腮帮子:“你连我都不知道?” 苏焕离歪了歪脑袋:“我必须知道?” 苏晴暖站在姑娘身后,柔声道:“妹妹,你不得无礼,这位是国舅大人的嫡女贺枕云姑娘。” “用来是贺姑娘。”苏焕离起身点头:“你好,我是苏焕离。” 贺枕云一愣,她听闻苏二小姐飞扬跋扈,心胸狭窄,如今见眼前这人,不像如此啊? 苏焕离问:“贺姑娘找我有何事?” 贺枕云还是板着脸:“你刚才没见到我们就在附近吗,怎么不过来打招呼?” 苏焕离却道:“你我之前从未见过面,你周围又有许多好友,你们凑在一起聊天,我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岂不是坏了你们的兴致?” 贺枕云又是一愣。 作为皇后的侄女,她在盛京的贵女圈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她出现,所有人都眼巴巴地上前恭维。 苏焕离却看都不看她,有心人一挑拨,她便觉得苏焕离看不起她,顿时怒火中烧。 可苏焕离这番话,也没错啊。 第26章 赏花宴上的算计 贺枕云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不过是想认识你,毕竟大家都在盛京,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有好处,不是?” “是。”苏焕离微笑:“很高兴能认识贺小姐。” 苏晴暖眼看着贺枕云居然要与苏焕离聊起来了,心里一阵着急。 她撺掇贺枕云过来,是为了给苏焕离找麻烦的,不是为了给苏焕离送个朋友的。 再聊下去,这两人都要惺惺相惜了。 苏晴暖朝身边一姑娘使眼色,那姑娘脸色也焦急,一抿唇,随手拿起一杯茶上前。 “枕云,说了这么久口都渴了吧,来,喝口水……啊!” 那姑娘突然尖叫一声,身体往前摔,躲过贺枕云,一杯热茶全部浇在苏焕离身上。 一身月牙色的裙子,染上一滩茶渍,十分碍眼。 贺枕云神色不悦地回头:“吕扶摇,你就不能把茶端稳吗?” 吕扶摇眨了眨眼睛:“对不住,我不小心绊了一跤,苏二小姐,你不会怪我吧。” 苏晴暖抢先道:“焕离当然不会责怪你,你只不过是不小心而已,又不是故意的,焕离才不会这么小气。” 苏焕离冷眼看两人一唱一和。 吕扶摇,是吕延州的妹妹,从前与她也算是朋友,她自小被拘在府中,见不到几个外人,除了偶尔能见沈氏娘家武安侯府的表姐妹,便是吕扶摇。 如今,几个沈小姐在不远处说话,偶尔往这边看几眼,疏远的意思很明显。 至于吕扶摇,她回来后到奉国公府登门拜访三回,吕扶摇一次都没出来见她,她那时已经看明白了。 此时吕扶摇突然发难,倒是不让人意外。 在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与两人发生冲突,苏焕离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对贺枕云道:“贺小姐,看来我要先行告辞了。” 贺枕云拧眉:“可是稍后还有舞乐表演,其中有番邦进贡的异域舞女,可不是随便就能欣赏到,你此时走了,就太可惜了。” “这样吧,我偶尔会进宫小住,我姑母那儿有我的衣裳,你我身材相差无几,我让人带你去换一身。” 苏焕离对舞乐表演不感兴趣,她其实想趁这个机会出宫,可贺枕云是真心待她,她不好推辞。 “多谢贺小姐。” 贺枕云随手招来一个宫女:“你带苏二小姐到坤宁宫,取我的衣裳给苏二小姐换上。” 苏焕离跟着宫女走后,贺枕云有些困乏了,到凉亭里休息。 苏晴暖把吕扶摇拉到角落里,避着人问:“扶摇,她继续赖在宫中,这如何是好?” 吕扶摇脸色难看:“你让我想一想。” 中元节以皇后之名办的赏花宴,齐聚了皇亲国戚,以及高官权贵家的女眷。 如此场合,自然而然,便成了一些人挑选儿媳妇和女婿的机会。 苏晴暖已经和吕延州定亲,自然是不需要这个机会的,但吕扶摇需要。 她自小与苏焕离一起长大,本就自卑于自己的长相不如苏焕离,好在从前苏焕离从不出现在人前。 可现在,苏焕离出现了,吕扶摇怕自己的风头被抢。 至于苏晴暖,她也不想苏焕离留下来。 以苏焕离现在的名声,不可能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做正妻,可万一有人想纳她为妾呢。 能参加赏花宴的人,都不是简单的身份。 哪怕是妾,苏晴暖也不允许苏焕离嫁进高门。 她恨透了苏焕离。 “有了,我想到办法了。”吕扶摇灵机一动。 苏晴暖抓着她的袖子:“是什么办法,你快说。” 吕扶摇四处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才说:“你知道成安伯世子吗?” 苏晴暖打了个冷颤:“谁不知道啊。” 成安伯世子丁文海,欢淫好色,在贵女圈中出了名,盛京贵女,甚至已经出嫁的年轻妇人,每次远远见到他,都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逃跑。 只因他那色眯眯的眼神落在身上,足以让人做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谁也不敢沾上成安伯世子,与他站得近一些,都怕传出谣言,坏了自己的名声。 吕扶摇道:“成安伯世子此次也进宫了,苏焕离一个人离开了御花园,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撮合他俩的大好机会?” “你想怎么做?”苏晴暖问。 吕扶摇笑了笑,大皇子的生母德妃是吕家的旁支亲戚,当年便是靠了奉国公,才能进宫当妃子。 德妃和大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最大的依仗就是奉国公府,因此德妃时常召吕扶摇进宫陪伴,以此加深与奉国公的感情。 “我在宫中也有几个能用的宫女,只要把刚才带路的宫女骗走,让我的人把苏焕离带到偏僻的宫殿,再把成安伯世子引过去,以苏焕离的面容,不怕成安伯世子不动心。” “之后,我们再想个办法,带着人去抓奸,这事就成了,苏焕离啊,她就准备好嫁到成安伯府当妾室吧。” 她越说越兴奋,苏晴暖却有些兴致缺缺。 吕扶摇嗔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让苏焕离当伯爷世子的妾室,太便宜她了?” “难道不是吗?”苏晴暖嘟着嘴:“若是她运气好,替成安伯世子生个儿子,被扶正也不为过。” 成安伯世子从前有过正妻,妻子没多久便病逝,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的后宅里有不少妾室,庶女有几个,就是没有儿子。 若苏焕离生了儿子,被扶正为继室,将来可是成安伯夫人。 吕扶摇笑道:“你可知道,成安伯世子的原配夫人是怎么死的?又知不知道,这些年,成安伯世子的后宅里,死了多少侍妾?” 苏晴暖当即一愣,这些隐秘,她怎么会知道? 吕扶摇又确认了一遍四周无人:“据说她们都是被成安伯世子打死的。” “打死?”苏晴暖大惊失色。 “小声点。”吕扶摇拽了拽她的袖子。 “成安伯世子这人不仅好色,脾气还暴躁,进了他后宅的那些女人,只要稍微惹他不高兴,他就又打又踢,活生生打死好几个人。” “你猜猜,苏焕离若是进了成安伯府,能活几天?” 苏晴暖心跳飞快,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吕扶摇又说:“你若是实在担心她生儿子,那就在她出嫁前,在你自家先下手为强,一碗绝子汤喝下去,一切都稳妥了。” 第27章 幽王轩辕荒 苏焕离跟着宫女走向坤宁宫,中途另一宫女跑过来。 “小桃。”新来的宫女喘着气:“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小桃,也就是原本领路的宫女摇头:“环儿,我正要带贵人去坤宁宫换衣裳,有什么之后再说。” 环儿着急道:“可是,钟嬷嬷方才晕倒了。” “什么?” 小桃慌乱失措,环儿道:“钟嬷嬷可是你的亲姑姑,你快去看看她,这里就交给我吧。” 她对苏焕离福身:“这位贵人,不如让奴婢带您去坤宁宫,让小桃去看看她的姑姑。” 苏焕离没有不可的:“好。” 小桃福了福身,飞快跑开,环儿继续带着苏焕离去坤宁宫。 走了半刻钟,苏焕离停下脚步。 “这位环儿姑娘,坤宁宫乃皇后寝殿,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环儿微笑道:“这里自然不是坤宁宫,奴婢不过是带贵人抄了条近道,过了前面的假山,再走一段便到坤宁宫了。” “贵人快走吧,若是耽误了,可要赶不上舞乐表演了。” 苏焕离按捺住不安,继续跟着环儿走。 穿过假山,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看起来没有人住在这里。 环儿道:“贵人,您在这里等一等,坤宁宫就在附近,奴婢去把衣裳拿来,您在这儿换就行,免得您跑远路。” 她打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门:“贵人,您先在里面休息片刻。” 见苏焕离站着不动,她有些急切:“贵人,快些进来吧,不然要耽误时间了。” 苏焕离终于抬脚走进屋里,环儿还未来得及窃喜,下一刻就被苏焕离抓住手臂,直接扔进屋内。 砰—— 苏焕离关上门,逼近环儿。 “你虽然是官宦女儿,我们这些做宫女的,却也不是你有资格教训的,你突然对我发难,就不怕被皇后娘娘知道吗?” 环儿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手腕,恶狠狠地盯着苏焕离。 苏焕离冷声问:“是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环儿撇着嘴:“是贺姑娘,因为你的衣裳湿了,让人带你到坤宁宫……” 啪—— 苏焕离抬手甩了环儿一巴掌:“我再问一次,是谁派你来的。” 环儿刚一张嘴,苏焕离就从发髻上拔下簪子,抵在环儿的脖子上。 “我警告你,若还不说真话,下一次可就不止一巴掌了。” 环儿大惊失色:“你敢!” 发簪划破了她的脖子,鲜血流出来,苏焕离眉头也没动一下:“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说,我说,是……是奉国公府的吕姑娘命奴婢把您引到这里。” 环儿全身发软,却死死撑着,就怕身体一动,发簪戳破喉咙。 “还有呢?”苏焕离问。 环儿什么都不敢隐瞒:“还有,她还找了个小太监,让那小太监去把成安伯世子引来,把你们关在一个屋里。” “然后,吕小姐会借口找您,带上一群人来这宫殿里抓、抓……” 后面那个字,她不敢说下去。 苏焕离眼眸中出现杀意。 成安伯世子丁文海,她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也知道这人是什么品行。 吕扶摇要把她和丁文海关在一个屋子里,这是要把她往死里陷害,心思可谓恶毒。 丁文海已经逼近了。 渡魂使的五感比常人厉害,苏焕离已经能听到丁文海嚷嚷的声音。 苏焕离思忖片刻,眸中泛起红光:“看着我。” 环儿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变得呆滞。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去把吕扶摇引过来,只要她一个人。” 环儿呆愣愣地点头,苏焕离眸中红光消失,环儿却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苏焕离脸色凝重:“是哪位英雄好汉在背地里看热闹,不如出来一见?” 一阵阴风吹过,苏焕离猛地扭头。 原本紧闭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窗沿上坐着一个身着玄衣的年轻男子。 他半坐半倚在窗沿上,墨发用一枚赤金螭龙冠束着,发丝在微风中微微凌乱,正巧掩盖了凌厉的眉峰。 高挺的鼻梁下,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没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膝盖上点着。 苏焕离几乎在看到男子的瞬间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她屈膝就要跪下,却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拖住了她的膝盖,不让她跪下去。 她只好低下头,站着行礼:“属下拜见幽王殿下。” 轩辕荒扫了环儿一眼:“你想如何处置她?” 苏焕离依旧低着眼睑:“她不过身不由己的宫女,我不处置她,我只处置想害我的人。” 轩辕荒一直注视着苏焕离:“中元节宫宴是大事,赏花宴也是皇后举办,你可知现在闹事会有什么后果?” 苏焕离梗着脖子道:“不是我想惹事,而是别人惹到我的头上,我若不反击,只会被当软柿子,下次他们还欺负我。” 她依旧低着头,却能感受到轩辕荒在打量自己。 与宫宴时的感觉一样,宫宴时,在高台上打量她的人,就是轩辕荒。 良久,轩辕荒接着说:“若本王不允许你报仇呢?” 苏焕离咬了咬唇,几乎没有思考:“那我便不现在报仇。” 轩辕荒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绷了绷嘴角:“就这么屈服了?” 苏焕离愣了愣,觉得幽王殿下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不像是对待下属的态度。 只是此时,她来不及深思。 “回王爷,论身份,您是君,我是臣,您让我往东,我就不能往西,论实力,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摁趴下,我虽然想报复吕扶摇,却更惜命,所以,我肯定会听令的。” 苏焕离咬着唇,等待轩辕荒发落,等了半晌,只听到一声压抑的闷笑。 嗯? 苏焕离诧异抬头,与轩辕荒带笑的目光撞在一起。 笑起来的幽王殿下,身上的冷意似乎一消而散。 苏焕离呆呆地看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猛地低下头。 “王爷恕罪。” “何罪之有。” 又是一阵阴风刮过,窗沿上已经没了轩辕荒的身影,他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中元节,别见血。” 苏焕离微微一怔,随即惊喜,幽王这意思,是同意她当场报复。 第28章 当场报复 环儿身体猛地一抖,呆滞的目光有了神色,她怯生生地看了看苏焕离,吓得又是一哆嗦。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把吕姑娘带过来。” 说罢,她不敢再停留,跑着出门,差点被门槛绊得摔跤。 环儿离开不久,门外就传来丁文海的声音。 “喂,你莫不是在骗本世子?这里哪有什么美娇娘。” 小太监弓着腰,谄媚地笑道:“那位贵女害羞,说好了要在屋里等呢。” 丁文海哈哈大笑:“本世子知道自己威武不凡,盛京里那些高门女子,平日里扭扭捏捏的,还不是忍不住对本世子动心。” 小太监一边恭维,一边推开房门。 屋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丁文海揪住小太监的衣领:“美娇娘呢,你耍本世子?” 小太监慌乱道:“世子息怒,可能那贵女还未到,毕竟御花园距离此处有些距离,而且还要找机会避开旁人。” 丁文海一想也对,便放开了小太监。 “世子,奴才去院子外面替您守着。”小太监脚底抹油地跑了。 另一边,环儿回到御花园,吕扶摇和苏晴暖见环儿回来,迫不及待便问。 “事成了吗?” 环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吕小姐恕罪,苏二小姐发现了端倪,不肯去那宫殿里,奴婢想用强的,却被她打了一顿。” “什么?” 吕扶摇抬手就想扇环儿巴掌,想起周围还有人,生生忍了下来。 “废物,你事没办好,还有脸回来?” 环儿脸色怪异:“苏二小姐让奴婢传话,说在假山等您,要您一个去与她见面,还说,若是您不去,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吕扶摇气得七窍生烟,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苏焕离手里确实有她的把柄。 十一岁那年,她父亲的宠妾怀孕,大夫把脉说是男丁,她在母亲的教唆下对那宠妾下手,把宠妾推下楼梯,害得一尸两命。 当时她得手后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下来,正巧撞见苏焕离。 她不知道苏焕离有没有看到她动手,后来此事一直没被发现,她就以为苏焕离没看见。 现在看来,苏焕离肯定是看见了,只是当时,她把自己当朋友,才没说出来。 吕扶摇深吸一口气:“带路,我去见她。” “扶摇。”苏晴暖抓住她的手:“计划是失败了吗?你这么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吕扶摇冷哼:“计划不会失败的,你按照我们说好的,带人去那宫殿里抓奸,我自有办法把她弄到成安伯世子面前。” 苏晴暖点头。 吕扶摇跟着环儿去假山:“一会儿见到人,二话不说,与我一起抓住她,把她拖到宫殿里,只要把她推进屋里,成安伯世子不会放她出来的。” 环儿轻声应是。 吕扶摇想的很简单,苏焕离就一个人,身材瘦弱,怎么能是她们二人的对手? 很快到了假山,苏焕离果然等在这里。 “苏焕离!” 吕扶摇气冲冲地走过去,对上苏焕离的双眸,下一刻,她便双目呆滞。 苏焕离朝环儿挥手:“没你的事了,至于你能不能把自己摘出去,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环儿当即跪下磕头:“多谢贵人饶命。” 起身后,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假山中。 苏焕离确定她走了,才对吕扶摇道:“你现在走到前面的宫殿里,成安伯世子丁文海正在等你,是你约了他私下见面的。” 吕扶摇呆滞地点头,僵着身体往宫殿里走。 她一走,飘在空中的春晖便现身:“小姐,奴婢已经探明坤宁宫的方向。” 她快速说了一遍,苏焕离微微点头:“你留在这里盯着,务必要让这场戏顺利演下去。” 皇家宫宴,下人是不能跟随主子一起进宫的,春晖原本与其他下人一起在宫门外等候。 她是苏焕离定了血契的鬼侍,无论距离多远,苏焕离心念一动,她就能感应到。 一发现环儿不对劲,苏焕离就召唤了春晖。 此时苏焕离隐匿身形,运起轻功飞快朝坤宁宫赶去,她全然不怕被人发现,在这皇宫中,必定有渡魂使守卫。 但既然幽王殿下已经允许她报复,就不会让其他渡魂使出手干预。 靠近坤宁宫,苏焕离停下来,打算找人问路,运气很好地遇见了小桃。 小桃嘴里嘟囔着:“环儿真是的,我姑姑哪里晕倒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假消息。” “小桃姑娘!”苏焕离惊喜地跑过来。 小桃吃了一惊:“苏二小姐?您怎么一个人,环儿呢?” 苏焕离窘迫道:“刚才在路上我的耳环掉了,低头捡的功夫,那位环儿姑娘便不见了,我只好一路寻摸着过来。” “环儿真是的,怎么做事的!”小桃暗骂一句,忙对苏焕离道歉,见苏焕离还穿着原来的衣裳,立即把她带往坤宁宫。 另一边,苏晴暖满脸忧色地找到沈氏。 “娘,妹妹方才一人走开,一直都没回来,这都好久了,这该怎么办呢?” 她故意大声说话,周围几个妇人都听见了。 沈氏脸上当即出现愠色:“她又在胡闹什么!” 皇宫重地,岂是能随意走动的? 苏晴暖拉着沈氏的袖子:“皇宫如此之大,妹妹又是第一次进宫,娘,我们还是快去把她找回来吧。” 还未等沈氏回答,苏晴暖朝其他夫人福身:“各位夫人,我和娘对皇宫也不熟悉,不敢乱走,不知道几位夫人,能不能陪我们一起找人?” 几位夫人光坐着聊天也有些困乏,正想走动呢,当即有几位夫人答应下来,见她们动了,又有些夫人贵女加入。 沈氏把苏晴暖拉到一边:“暖暖,你在打什么主意?” 旁人不知道,她当娘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苏焕离不见了,暖暖不可能如此着急。 苏晴暖故作茫然:“娘,其实是扶摇让我这么做的,她有什么打算,我也不懂,她是我未来小姑子,我不好意思推脱。” 沈氏目光一闪:“既然是扶摇的请求,你确实不好拒绝,走吧。” 苏晴暖不动声色地走到最前面,引导着一行人来到那宫殿,站在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不可言说的喘息声。 第29章 为什么是吕扶摇? 暧昧的喘息声飘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刚成婚不久的年轻妇人,还有未出嫁的闺阁女子羞得脸色通红,以手帕掩面。 年长的夫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更有人骂道:“伤风败俗!” 引路的宫中嬷嬷脸黑得能滴出墨汁,转身朝各位夫人福身:“让各位见笑了,请各位移步御花园,马上将有舞乐表演。” 这是皇后身边的青嬷嬷,大家都愿意给她面子,除了奉国公老夫人。 “青嬷嬷,皇宫重地,却出现这等龌龊事,若不严惩,怕是会传出闲话,影响皇后娘娘。” 青嬷嬷眯着眼睛看了眼吕老夫人,目光越加深沉。 皇后执掌凤印,出现宫女淫乱后宫一事,是皇后的失责,奉国公府作为德妃的娘家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哪怕不能掰倒皇后,也要给她找点麻烦。 吕老夫人开了头,几家依附大皇子的大臣女眷立即附和吕老夫人。 “青嬷嬷,里面叫得越来越大声,你当真不进去阻止么,难不成要等到闹出人命,才够吗?” “青嬷嬷还是快些让人破门,省得传出流言蜚语,污蔑皇后娘娘包庇宫女私通。” 青嬷嬷的视线扫了一遍,把说话的人全都记下来,心里却在暗叹。 今天这事,看来没法轻易收场了。 “来人,把门踹开。” 青嬷嬷下令,当即有两个太监走出来,一人一脚,把门踹开。 白花花的男人身体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造孽啊,姑娘们都退开,把眼睛捂上,别污了眼睛。” 未婚的姑娘连忙往后躲,苏晴暖却往前挤,沈氏拉都拉不住。 丁文海肥头大耳,把身下的女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苏晴暖只瞧见露出来的一片月牙色衣角,苏焕离不就是穿着月牙色吗,吕扶摇果然得手了! 她惊呼:“哎呀,这姑娘的声音,怎么这么像我妹妹焕离呢?不,不会的吧。” 沈氏气急败坏,从后面挤上前,狠狠掐了一下苏晴暖的后腰。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呢。 苏焕离再怎么讨人厌,在外也是苏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焕离与人偷情的名声传出去,势必会影响苏晴暖,更会影响她这个苏夫人。 苏晴暖看到沈氏向自己使眼色,却以为沈氏在鼓励自己。 “虽然妹妹已经失了清白,可她也不该如此堕落,她这……这不是作践自己吗?” “娘,明明您已经说过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可她怎么就等不及呢,就算有了意中人,也该与您商量,而不是与人私会。” 沈氏终于没忍住呵斥:“你闭嘴!” 苏晴暖一脸茫然,后知后觉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 那边,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门都被踹开了,一群人在门口围观,里面的两人,怎么像没有察觉一样? “哎呀,这男人,怎么看着像成安伯世子?” “那姑娘是谁?” 青嬷嬷指着两个太监:“去把人拉开。” 两个太监一人一把,扯着丁文海的胳膊,硬是把人扯了起来。 “谁啊,打扰老子办事,找死?” 成安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面子,大步上前,一巴掌甩在丁文海脸上。 “逆子,你给我起来!” 丁文海迷离的眼神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回头,看到门口围了一圈的人,猛地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抓过衣服往身上套。 他这一动,身下姑娘的脸便露了出来。 “扶摇?怎么会是我的扶摇!” 奉国公世子夫人首先惊叫出声,她看到女儿的身子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顿时眼皮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苏晴暖也差点尖叫,被沈氏及时捂住嘴巴,拖出了人群。 “娘,为什么会是扶摇姐,不对的,躺在那里的人,应该是苏……” “给我闭嘴!”沈氏第一次真正恼了苏晴暖:“接下来一句话也别说。” 苏晴暖讪讪闭嘴。 屋里,吕扶摇同样眼神迷离地躺在地上,因为丁文海突然抽身,她不满地哼了几声。 吕老夫人也差点晕了。 青嬷嬷站在一旁冷笑,峰回路转,奉国公老夫人,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大概也想不到在此处偷情的人,居然是她自己的亲孙女。 若是宫女淫乱后宫,皇后责无旁贷,可如今两位偷情的人,一位是成安伯世子,一位是奉国公府千金。 这可怪不到皇后身上了。 青嬷嬷绷紧嘴角:“来人,帮吕姑娘穿上衣裳。” 一名宫女红着脸捡起地上的衣裳,盖在吕扶摇身上,吕扶摇被冰冷的手指触碰,眼神顿时清明起来。 她“嘶”的一声,先是感受到身下撕裂般的疼痛,接着看到门口站了一群人,再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啊啊啊啊!” 吕扶摇裹着衣服尖叫:“为什么是我,不该是我,为什么!” 吕老夫人铁青着脸上前,一巴掌扇在吕扶摇脸上。 “混账,我吕家的名声,都毁在了你手里!” 吕扶摇半张脸被抽肿,抱着吕老夫人的腿痛哭:“祖母,不是这样的,我冤啊,我是被人陷害的,我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吕老夫人目光闪烁,顺着吕扶摇的话问:“你说,你是怎么被陷害的。” 吕扶摇心领神会,此时必须拖个人下水,她必须是受害者。 “是苏焕离,她约我到假山见面,然后对我下药,把我和丁文海关在一起,是她陷害我。” “至于理由……是因为哥哥不要她,与苏大小姐定亲,她由爱生恨,又对付不了哥哥,就转而对付我。” 大家看向苏晴暖,沈氏立即把苏晴暖挡在身后,不仅没附和吕扶摇,反而退后几步,不想沾上这事。 吕扶摇一咬牙:“祖母,我冤啊,我的清白没了,不如死了算!” 说着,她抓住衣服就往墙上撞,好险才被个太监拽住。 贺枕云这时跑进来:“她说谎,不可能是苏焕离,苏焕离弄湿了衣裳,我让人带她去坤宁宫更衣,她不可能出现在假山。” 吕扶摇却一口咬定,就是苏焕离。 吕老夫人此时道:“青嬷嬷,劳烦你传个太医,给我孙女和成安伯世子把脉,看看他们二人是不是真的被下药了。” 第30章 是苏焕离陷害我 “舞乐表演就要开始,请诸位夫人小姐移步御花园。” 众人朝说话的人看去,那是伺候皇后的另一名贴身嬷嬷,红嬷嬷。 红嬷嬷道:“奉国公府的夫人小姐,成安伯夫人和世子,皇后娘娘请你们到坤宁宫一叙。” 一直站在荒废的宫殿里也不是办法,皇后娘娘既然开口,大家只能听从。 无关此事的夫人意犹未尽地往屋里看了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晴暖站着犹豫不决,被沈氏拽着手臂,硬是拉走,跟着大伙儿一起回御花园。 剩下的当事人,只能跟着红嬷嬷和青嬷嬷一起到坤宁宫。 皇后端坐在上首,低头捏着眉心,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脸庞,和死活压不下去的嘴角。 奉国公府主动将把柄递到她手里,怎么会这么贴心。 大殿里鸦雀无声,众人看着皇后偶尔颤抖的肩膀,就知道她此时有多愤怒,气得浑身发抖呢。 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皇后上扬的嘴角终于绷直了。 她挥一挥手,疲惫道:“太医,替成安伯世子和吕姑娘把脉。” 太医不明所以,只好给丁文海和吕扶摇把脉。 等他收回手,皇后才问:“太医,世子和吕姑娘,身上可有中什么药?” 太医摇头:“两位脉象平稳有力,不曾中药。” 奉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吕扶摇的娘已经醒过来,闻言朝太医扑过去。 “不可能,扶摇肯定是被下药了,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再把一次脉。” 太医退开几步:“两位确实没有中药,就算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找来把脉,还是一样的结果。” 吕扶摇自己都懵了,茫然无措地抬头,对上吕老夫人凌厉的目光。 她浑身一震,舌头差点打结:“不、不可能,我就是被害的,是、是苏焕离害我,祖母,您相信我。” 她揪住吕老夫人的衣袖,吕老夫人一甩手避开她:“你有什么冤屈,就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个清楚。” 吕扶摇喘着粗气,心跳如擂,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是苏焕离。” 只能咬死苏焕离不松口,倒霉的人要是苏焕离,不能是她! 吕扶摇双目赤红:“是苏焕离约我到假山,我和她碰面后就失去了知觉,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直到……” 她哭得死去活来,似乎真的被人陷害一般。 吕老夫人脸色神色变了又变,刚要张嘴,却被皇后抢先。 “既然失去知觉,又没中药,也许是被人敲晕了,太医,你看看吕姑娘头上是否有伤?” 太医拱手,走向吕扶摇,仔细检查过后摇头。 “回皇后,吕姑娘头上没有受伤。” 皇后重重拍在扶手上:“吕扶摇,事到如今,你还谎话连篇,该当何罪!” 吕扶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苍白的嘴唇不断颤抖。 吕老夫人心道不好,被皇后抢占先机,他们这边,彻底落入下风了。 她偏头看向成安伯夫人和丁文海,此二人像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当真可恨。 皇后转而看向丁文海:“成安伯世子,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丁文海一拱手,身上的肥肉颤了颤。 “我原本与其他公子哥儿一起投壶射箭,突然有个太监过来告诉我,说有位贵女钦慕我已久,想与我偷偷见面,以解相思之苦。” “我就跟着那太监走,到了那处以后,我一个人在屋里等,没多久吕姑娘推门进来,二话不说往我身上扑。” “有人投怀送抱,我哪能往外推啊,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看见了。” 丁文海每说一句话,吕扶摇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他前面说的,吕扶摇都知道,那就是她安排的,可后面,说她进屋扑向丁文海,怎么可能! 成安伯夫人忙道:“皇后娘娘,您也听见了,不是我儿的错,是这女人不守妇道,勾引我儿。” “你胡说什么,我撕烂你的嘴!”吕扶摇的娘疯了一样嘶吼。 吕老夫人走过去,一巴掌扇过去,把吕夫人扇得眼冒金星。 吕夫人瞪大眼睛:“娘,儿媳……” 老夫人狠狠瞪她:“你闭嘴!” 这头吕夫人被摁住,那头,吕扶摇又张嘴。 “皇后娘娘,我是被苏焕离陷害的,我见过苏焕离后就神志不清,求皇后娘娘替我做主!” 贺枕云终于听不下去,蹦出来道:“你说谎,苏焕离当时分明到坤宁宫更衣,怎么会出现在假山?” 她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侄女,硬是跟过来看热闹。 “她根本就没到坤宁宫!”吕扶摇面目狰狞。 皇后不想牵扯到苏焕离,吕扶摇却铁了心要攀咬,她只好吩咐:“青嬷嬷,去传召苏焕离。” 苏焕离在御花园心不在焉地看舞女跳舞,终于等来了传召她的人,她微微一笑,起身跟着青嬷嬷走。 “娘。”苏晴暖指了指:“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 沈氏握住苏晴暖的手:“别看,记住,整件事与你无关,看完表演,我们马上出宫回府。” 到了坤宁宫,苏焕离斯斯然跪下:“禀皇后娘娘,吕姑娘血口喷人,民女不认罪。” 路上,青嬷嬷已经迅速说了吕扶摇对她的指控。 “你来说说。”皇后也挺好奇,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民女在御花园与贺姑娘交谈时,吕姑娘把茶水洒在民女身上,贺姑娘便说,她在皇后娘娘您的宫殿里有干净衣裳,让民女来换一身。” 贺枕云点头:“她说的没错,她身上这襦裙,就是我的。” 苏焕离接着道:“民女便跟着一名叫小桃的宫女前往坤宁宫,中途换成了环儿,民女低头捡耳环的档口,居然跟丢了,后来是自己一路寻摸着过来的。” 皇后一招手,小桃就被带了进来。 小桃跪在地上,说的话与苏焕离能对上。 “那叫环儿的宫女呢?” “回皇后娘娘,奴婢就是环儿。” 环儿出现在宫殿外,众人看过去,却见她的脑袋上裹了一圈纱布,纱布上还染了血。 第31章 皇后赐婚 环儿脚步轻浮地走进宫殿,身体软趴趴地跪了下去。 红嬷嬷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环儿脸色惨白:“奴婢不知,听人说,奴婢满头是血地晕倒在荷花池边,醒来后,奴婢居然将好几天的记忆都忘记了!” “至于奴婢是自己摔倒磕破头,还是被歹人袭击,无人看见,已经不得而知。” 苏焕离眸光微动,环儿果然是个聪明人。 假装失忆,把自己摘出去了,两边不得罪,她的这番说辞,吕扶摇也无法知道她有没有背叛。 皇后又叫来坤宁宫的宫人,确实有人见到小桃带着苏焕离出现。 贺枕云抱臂冷哼:“我就说了不可能,坤宁宫与那处假山有些距离,苏焕离难不成长了翅膀,才能一边出现在坤宁宫,又一边在假山与你见面?” 吕扶摇瞪圆眼睛,哑口无言。 皇后看向丁文海和吕扶摇时,眼中染上冷意:“在皇宫中苟且,这是死罪。” “尤其是你,吕扶摇,不守妇道,未婚与人私通,是罪上加罪。” 成安伯夫人一听,拉着丁文海跪下,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皇后娘娘明察,我儿是被陷害的,是这女人使了阴谋诡计,我儿无辜!” 吕夫人红着眼睛:“不是,是你儿子逼我女儿的,对,还有那引路的太监,找到那太监,就能证明他说谎!” 吕扶摇如遭雷劈,僵在原地,慌张的神色彻底掩盖不住。 吕老夫人余光一直关注着她,见了她的表情,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 看来是自己的孙女策划了这一出,想害的人没害成,反而自作自受。 若那引路太监被找出来,吕家的名声,可要彻底毁了。 所有人都在看向丁文海,丁文海却说:“美娇娘我倒是能记住,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我记他的模样做什么。” 他不记得那太监长什么样了。 吕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宫殿里除了吕扶摇的抽泣声,在没有旁的。 皇后撑着额头沉思。 热闹看完了,要怎么处置这桩破事? 奉国公老了,世子是庸才,可吕延州却是难得的人才,假以时日,至少能成为幽冥司镇邪卫的中流砥柱。 况且还与德妃和大皇子沾亲带故。 至于成安伯府,丁文海是个纨绔,烂泥糊不上墙,可成安伯正值壮年,人还在西北镇守,陛下对他宠信有加。 这两家都不好得罪。 皇后正为难着,便有人通传,德妃来了。 吕家祖孙三人仿佛看到了救星,齐齐抬头看着德妃走进来。 德妃却不看她们,朝皇后行礼后便坐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扶摇今年十六,已经是说亲的年纪了,我这个做姑母的一直为这事操心,没想到娘娘替我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成安伯世子才华横溢,乃是人中龙凤,与扶摇两情相悦,可谓是天作之合。” 德妃的视线扫过吕扶摇:“扶摇,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赐婚?” “姑母……”吕扶摇哭诉的声音,在德妃的藏了刀锋般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吕老夫人闭了闭眼,首先拜了下去:“臣妇,谢皇后娘娘赐婚。” “娘!”吕夫人几乎又要晕死过去:“您这是、这是……我的扶摇啊!” 她与吕扶摇抱在一起痛哭。 德妃依旧微笑:“瞧瞧,弟媳妇和扶摇这是喜极而泣啊,这门亲事结得好。” 事已至此,皇后也乐得卖两家一个人情,她看向成安伯夫人和丁文海。 “成安伯府呢,也觉得这门亲事好?” 成安伯夫人拽着丁文海连磕两个头:“好,这门亲事好极了,谢皇后娘娘赐婚。” 与吕家如丧考妣不一样,成安伯府两人是真的高兴。 丁文海恶名在外,根本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媒婆登门,听说是成安伯府请来的,要被姑娘的家人拿扫帚打出去。 如今,他们竟然与奉国公府结亲,娶的是奉国公嫡孙女,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成安伯夫人笑得嘴都歪了。 刚才还在骂吕扶摇是阴毒女人,勾引她儿子犯错,现在是一口一个好儿媳。 气得吕扶摇两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苏焕离离开坤宁宫时,舞乐表演已经结束,她被宫女领着,直接出宫门。 宫门外,马车稀疏地停着,大多数人已经离开,沈氏坐在马车上,一直看着宫门的方向。 苏世琛捂着肚子:“娘,我们还不走吗?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饿一下就大呼小叫的,算什么男子汉,给我忍着。” 沈氏依旧盯着宫门,终于看到了苏焕离的身影。 “娘,她出来了。”苏晴暖语气里满是遗憾。 苏焕离稳稳当当地从宫中走出来,说明奉国公府没能把她拖下水。 沈氏却长舒一口气,庆幸苏府没被牵扯进这件事里。 “走吧,回府。” 车夫一甩马鞭,苏府的马车隆隆向前,苏焕离也找到了自己来时的马车,春晖正在马车下等她。 “小姐,我们快回家吧,今日来不及做饭,奴婢到福熙楼打几个菜回家。” 苏焕离笑道:“好。” 她坐上马车,开车的瞬间,一只双目赤红的乌鸦从车窗飞进来,落到她的怀里。 下一瞬,乌鸦变成了一个漆黑锦盒。 春晖惊道:“这是?” 苏焕离也是愣了神,锦盒没有散发危险的气息,她干脆直接打开。 入目便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字:生辰礼。 中元节,是苏焕离的生辰。 从前有家人陪她过生辰,后来有师傅,今年,她以为只有春晖。 “小姐,您快看看,是什么礼?”春晖也很好奇。 苏焕离拿走纸条,下面的礼物露出来,是一个葫芦形状的小玉瓶,她打开塞子,怡人的药香散发出来。 “是青冥玉露!” 这是能增加渡魂使灵力的仙露,使用长在地府的青冥草炼制而成,十分珍贵,渡魂使只有立下大功,才有可能得地府赏赐。 如此珍贵的东西,居然作为生辰礼送给她了? 春晖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小姐,是谁送你这么贵重的生辰礼?” 苏焕离脑海里瞬间浮现轩辕荒的脸。 第32章 嫁,或者死 回到残花院,苏焕离不急着喝青冥玉露,而是问起自己走后发生的事。 听春晖说完,苏焕离陷入沉思。 她给吕扶摇下的命令,不过是让她主动走进丁文海所在的那间屋子里,并没有让她与丁文海发生那种事情。 在见到丁文海,承认自己约他见面后,吕扶摇理应清醒过来。 在苏焕离的预想中,吕扶摇清醒后,肯定会急着离开,而丁文海,到手的美娇娘肯定不愿意就这么放跑。 吕扶摇一个弱女子,虽然不是丁文海的对手,却也能在短时间内反抗,不让丁文海得手。 这点时间,足够苏晴暖带着人出现“抓奸”。 然而,现实是丁文海和吕扶摇两人失了心智一般,居然在那宫殿里行鱼水之欢,门被踹开后,居然依旧旁若无人。 若不是中了药,那就是中了邪。 苏焕离恍然一笑,幽王殿下,做得比她还狠。 春晖感叹:“吕小姐这辈子,算是完了,成安伯世子啊,我在边上看着,那一身白花花的肉,跟公狗发情一样……嘶……” 她打了个哆嗦:“不行,光是回想起来奴婢就受不了,小姐您慢慢用膳,奴婢去洗眼睛。” 苏焕离笑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用膳。 奉国公府,吕扶摇自从醒来后,一直哭个不停。 一桌的饭菜放在旁边,已经凉透了,一筷子都没动。 吕夫人让人重新熬了粥:“扶摇,乖,你先把粥喝了。” 吕扶摇紧紧抓着锦被,把自己的身体遮了个严实:“娘,我当真要嫁给丁文海吗?” “皇后赐婚,这门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吕夫人艰难道。 “我不嫁!我宁愿去死!”吕扶摇猛地掀开被子,朝墙上冲过去。 吕夫人早已泪流满面,与丫鬟一起抱住她:“扶摇,你这是要剜娘的心啊!” “放开我,嫁给丁文海早晚也是个死字,我不如现在自我了断,至少死了不用当丁家的鬼。” “扶摇!” 吕老夫人黑着脸走进来:“你们都放手,让她去死。” 丫鬟们纷纷放手,只剩吕夫人还抱着吕扶摇。 “娘,您怎么能说这么无情的话,扶摇可是您的亲孙女啊!” 老夫人冷哼:“你放手,看她会不会真去撞墙。” 吕扶摇哭得更加凄厉,双膝一屈,跪坐在地上。 “祖母,是不是连您也觉得我水性杨花,私会男子,我冤啊,我是真的被人陷害啊,你们是我的家人,为什么也不相信我。” 吕老夫人踱步到贵妃榻上坐下,冷眼看她:“如果你不先算计别人,会被别人反过来算计吗?” 吕扶摇的痛哭声戛然而止,像一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鸡。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算计不算计的,扶摇,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话啊。” 吕扶摇被逼着,把自己算计苏焕离的事说了出来。 “扶摇,你糊涂,就算你想整治她,难道不能等一等吗,你怎么连场合都不分,那可是在皇宫!” 吕扶摇无视母亲的咆哮,爬到老夫人脚边,抱住老夫人的双腿。 “祖母,我知道错了,求您帮我,我不要嫁给丁文海,您带我进宫找姑母,让皇后娘娘收回赐婚旨意。” 老夫人轻抚吕扶摇的发丝:“傻孩子,德妃主动提出这桩婚事,是在救你,出了这种事,男子能活,女子只有死路一条。”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嫁,或者死,你自己选。” 吕扶摇抬着头,豆大的泪水划过面庞,目光里只剩下呆滞和惊恐。 老夫人长叹:“扶摇,其实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可怕。” 她又想起出宫前与德妃的谈话。 “成安伯世子虽说不是良人,但你是奉国公府的姑娘,他们不敢像对待那些姬妾那样对你,你无需担心出嫁后受虐待。” “再者,丁文海是丁家独苗,你嫁给他以后,尽快生下嫡长子,等成安伯驾鹤西去,家里会帮你解决丁文海,你的孩子就能袭爵,你就是成安伯府的老太君。” 还有一点,吕老夫人没说。 德妃之所以一上来就提出婚事,是抱着把成安伯绑上大皇子阵营的目的。 成安伯如今手里握着西北大军的虎符,以他的年纪,若西北不出现大战,至少还能手握西北大权十年。 如此猛将若是能收入麾下,牺牲一个奉国公府的女儿,算得了什么。 吕老夫人又摸了摸吕扶摇的发丝:“总之你想清楚,若还是不想嫁,那便到祖母这儿,领一条白绫。” 吕扶摇颤抖着身体,许久平静不下来。 吕老夫人已经离开,丫鬟也被摒退,只有吕夫人还在屋里,抱着自己的女儿心疼落泪。 良久,她劝道:“扶摇,你就认命吧,你的身子已经给了丁文海,若是不嫁,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吕扶摇呆滞地摇头:“娘,我不嫁。” “扶摇!” 吕扶摇却说:“娘,我不是赌气,我想到办法了,我不毁婚,也不用嫁给丁文海的办法。” “什么?你有什么办法?快和娘说,娘也舍不得你嫁过去。” 吕扶摇擦干眼泪,突然笑了笑,她凑到吕夫人耳边,轻声说:“丁文海死了,我就不用嫁了。” …… 苏府,中元节也是苏晴暖的生辰,一家五口吃着丰盛的晚膳,替苏晴暖庆生。 席间,难免谈起丁文海和吕扶摇。 苏世琛道:“没想到吕家姑娘居然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暖暖,你与延州哥订婚了,怕是要被奉国公府连累。” 沈氏给他夹了块鸡肉:“不是说饿吗,快吃,别乱说未来亲家的闲话。” 饭后,沈氏来到晨曦院,逼着苏晴暖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听完,沈氏脸色凝重:“暖暖,从明日起,你对外称病,闭门谢客。” “娘,为什么?” 沈氏叹道:“娘这是为了你好,虽然这次是扶摇自作自受,可你到底是参与了,我怕奉国公府把火气发到你头上。” 苏晴暖点头如捣蒜,决定今晚就开始装病。 沈氏走出晨曦院,脑海里闪过苏焕离的身影。 其实,最可能被奉国公府记恨的人,是苏焕离。 她站在原地停留片刻,还是没有去残花院提醒。 第33章 国子监同窗 苏焕离挑了个良辰吉日服用青冥玉露。 渡魂使讲究及时行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死了,因此苏焕离一滴都没留,将一整瓶青冥玉露全都倒进嘴里。 花了足足七天时间才全部消化。 从闭关中出来时,苏焕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提升了一个台阶。 “春晖,我饿了。” 七天没进食了。 春晖给她护法,七天一步都没有离开残花院,闻言欣喜道:“恭喜小姐出关,奴婢现在就去准备膳食。” 填饱肚子后,苏焕离才问:“这七天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春晖摇头:“没有,晨曦院那位装了几天病,昨天开始也外出走动了,府中其他人都按部就班,该干嘛干嘛。” 苏晴暖装病,她并不意外,中元节那件事,苏晴暖也参与其中,她这是怕奉国公府报复,故意躲着呢。 “奉国公府那边也没动静?” 春晖还是摇头:“也没有,奴婢虽然没亲自去看过,却安排了几个小鬼在那边蹲守,奉国公府接受了这桩婚事,听说正在与成安伯府商量下聘的事了。” “不过啊,成安伯世子与吕姑娘在宫中偷情这事,已经传遍整个盛京,百姓都在议论呢。” 奉国公府正在风口浪尖,如此低调便也有了原因。 出了这种事,对女子的伤害,总是比男子多,奉国公府现在比成安伯府更加着急,想要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加上皇后赐婚,也不敢拖,现在估摸着两府都忙着团团转,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旁人。 想明白这点,苏焕离便不再纠结。 她打开天刑榜,迫切地想接个任务,检验自己现在的实力。 …… 国子监,明日便是休沐日,苏世琛和几个同窗一起用午膳。 “今日下学,我们一起去醉梦香如何?” “好好好,听说醉梦香来了个新花魁,歌喉一绝,就成安伯世子,阅女无数,听着花魁唱歌,当场就听麻了身体。” 醉梦香是盛京城中家喻户晓的青楼,也是盛京城的纨绔子弟最喜欢的地方。 夜里去醉梦香门口蹲着,一炷香时间能逮到十几个官宦子弟,偶尔还能见到某家的夫人带着护卫小厮打上门抓人。 “世琛,你去不去?” 苏世琛摇摇头:“我就不了,七月没过完,我大哥不让我夜里太晚回家。” “怕什么,七月虽然是鬼月,可这里是盛京城,皇城脚下,又有幽冥司坐镇,哪有这么过妖怪鬼怪敢作恶。” “再说,我们也不是在外游荡,我们可是宿在醉梦香里的,怕什么,哈哈哈……” 几个同窗笑得淫荡。 苏世琛却还是拒绝。 如果这些同窗家里有亲人在幽冥司当值,应该都会知道,每逢七月,是幽冥司一年里最忙碌的日子。 所谓皇城脚下没有妖魔鬼怪,完全是个骗局,普通人觉得没有,那是因为渡魂使和幽冥司在背地里清扫。 很多人不是没遇到妖魔鬼怪,而是在遇到之前,这些妖魔鬼怪就被消灭了。 苏世琛平日里爱玩,却不会拿自己的命来玩。 见劝不动他,同窗开始游说别人。 “赵璧,我们今晚去醉梦香,你去吗?” 路过的赵璧停下来,笑着摇头:“不了,我娘不让我去那种地方。” 同窗搭着他的肩膀,拉着他坐下来:“就这一次半次,有什么关系。” 苏世琛道:“算了,赵璧的家管得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们去醉梦乡,被发现了要挨一顿打。” 赵璧笑道:“还是世琛兄……咳咳咳……懂我,咳咳咳……” “赵璧,你怎么了,生病了吗?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 苏世琛这才注意到赵璧的脸色,双颊凹陷,双目无神,印堂发黑,背脊看着也挺不直,他的模样,丝毫不像一个十来岁的青年。 有一个当镇邪卫的大哥,苏世琛对于鬼神的知识,比同窗懂得更多。 赵璧这副模样,分明是鬼物缠身的症状啊! “赵璧,你……” 赵璧拱手:“多谢大家关心,我只是最近生了点小病,睡得不好,已经看过大夫了。” 同窗不好继续劝他去醉梦香,只好放过他。 赵璧回校舍准备午憩,苏世琛追了上来:“赵璧,那个,我有个事想对你说,绝对不是冒犯你的意思。” “世琛兄,你说。”赵璧转身看着他。 苏世琛道:“那我就直说了,我感觉你不像生病,倒像是被鬼物缠上了。” 赵璧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我不是耍你,更不是故意恶心你,你知道我大哥是镇邪卫,我稍微懂一些,不过我就是感觉,也不一定对。” 赵璧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怀疑。” 两人坐在校舍外的凉亭里,四周没有他人,赵璧一坐下,腰就彻底塌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还不够,他干脆半个身体趴在石桌上。 “世琛兄别见怪,实在是我这几日浑身无力,在人前不过死撑而已,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我的身体不过是有些小毛病,不应该这么疲惫的。” 赵璧说一句喘三下,断断续续地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了出来。 “这要说到中元节前,我也忘了具体哪一日,总之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一夜无梦,明明睡得很沉,早上醒来却很疲惫。” “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过了几天,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我明明睡觉了,但早上醒来比熬夜不睡还累。” 苏世琛想起最近赵璧的异样:“我记得你最近喜欢午憩。” 要说国子监里最讨夫子喜欢的学生是谁,赵璧肯定能排上号,他学习刻苦,中午别人休息,他就拿着书到凉亭里读。 这几日中午,凉亭里确实不见赵璧的身影。 赵璧苦笑道:“这几日中午一吃过午膳,我就回校舍休息,因为我发现,中午睡觉不会梦到那……那等东西。” “什么东西?”苏世琛好奇。 赵璧脸色绯红,扭捏道:“就是,最近几日,我……我夜里睡觉,总是梦见一姑娘,我在梦中,与那姑娘……颠鸾倒凤。” 第34章 苏晴暖心虚 每日夜里,在梦中与美人颠鸾倒凤,若是放在方才那群兴致勃勃要去醉梦香的同窗身上,怕是要乐不思蜀。 可赵璧,压根不想要这种“福气”。 他如今已经是秀才,家族对他寄予厚望,盼着他能够在及冠前中举,光耀门楣。 家中因此对他管得严格,别说娶妻,他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美貌丫鬟,除了小厮便是上了年纪的婆子。 赵璧自己也想先立业后成家,对男女之事根本没想法。 如今夜夜美人入梦,醒来一身疲惫,害得他听夫子授课时忍不住打瞌睡,上个月的月末考核,他的成绩足足下降了五名之多。 苏世琛同情道:“你可有对家人说?” 赵璧点头,苦笑道:“说过了,可我爹不让报幽冥司,只给我弄了个护身玉佩,开始有些效果,前几天就失效了。” 苏世琛想想赵璧的爹,也就明白了。 朝中出了名的老古板,认定了被鬼物缠身的人乃是持身不正之人,为了面子,他当然不肯把事情闹到幽冥司去。 这就苦了赵璧。 赵璧对此只能苦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再去求一个玉佩。” 可这玉佩,显然治标不治本,至于未来如何,赵璧心里也全是茫然。 苏世琛眼珠子一转:“赵璧,你如果相信我,这事儿,我替你解决。” 赵璧狐疑道:“世琛兄,你不是那我开玩笑吧?” “怎么会。”苏世琛问:“前不久琼华长公主府出现鬼物,长公主受伤,驸马爷遇害,这事儿你听说过吧。” “那是自然。” 国子监里许多人说赵璧是书呆子,他读起书来,确实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苏世琛又道:“那你听没听说过,是谁解决了长公主府里的鬼物?” 赵璧一愣,这个……他还真没听说过。 他的母亲和妹妹,似乎在饭桌上谈论过一嘴,说是哪家的姑娘有斩妖除魔的本事,当时他没仔细听。 苏世琛扬起下巴:“替长公主府驱鬼的,就是我的亲妹妹。” “什么?”赵璧目瞪口呆:“果真?” “自然。”苏世琛胸有成竹道:“若是我妹妹出马,一定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而且,我们一定守口如瓶,绝不让这件事传出去。” 赵璧握住苏世琛的手,诚恳道:“世琛兄,要如何才能请你妹妹出手?” 苏世琛反握住赵璧:“我们是同窗更是兄弟,你有事情,兄弟两肋插刀,今儿晚上回去我就与我妹妹说,她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拒绝。” “那就拜托世琛兄了。”赵璧深深鞠躬。 “客气客气,你明日让你妹妹邀请我妹妹上门做客,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解决了,你爹也就没话说了。” 赵璧紧紧握住苏世琛的手,感激涕零。 傍晚下学,苏世琛和赵璧打了个眼色,飞奔出国子监,一路催着车夫快马加鞭。 “暖暖。”苏世琛一回到家,直接跑进晨曦院:“二哥有事情要拜托你。” 他把赵璧身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二哥已经和他约好了,明日我作为同窗去找他,你以探讨女红的名义去找他妹妹,我们一起出发。” 苏晴暖脸色大变:“二哥,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替我答应了呢!” 苏世琛愣了一下:“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肯定会帮二哥的,难道二哥开口,你还会拒绝?” 苏晴暖一时语塞。 “可是,我……” “就这么定了,事成之后,二哥给你送个礼物,就你之前看中的翡翠发簪。” 苏世琛话说完,自顾自地跑了。 苏晴暖气得跺脚。 若是从前,有这样笼络苏世琛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可经过长公主府一事后,她不敢了。 那一日太可怕。 如今她还时不时梦到那天在长公主府书房的事,更要命的是,那日之后,她能明显感受到法器的威力大不如前。 她拐弯抹角才从苏世珩口中打听到,有一些法器没法一直使用,灵气会渐渐消散。 她的法器,灵气用一次少一次,在长公主府书房抵御鬼物时,灵气的消耗比任何时候都大。 现在让她拿着法器去对付鬼物,她怕鬼物没对付上,还搭上自己的命。 不行,绝对不能去! 苏晴暖吩咐白芷:“你现在去打大一桶冷水,越冷越好,我要洗冷水澡。” “洗什么冷水澡?”沈氏走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苏晴暖一咬唇,对沈氏说了实话。 沈氏开怀大笑:“好啊,这是个好机会,琛哥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暖暖,你可知道这赵家是什么人?” 苏晴暖摇头,她今年开春才开始与盛京城中的贵女走动,朋友只认识几个,对盛京城中的权贵了解不多。 “这赵璧的父亲赵正元是都察院御史,你别以为他只是个小小的御史就看轻了他,都察院这些御史啊,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御史是陛下的“耳目”,替陛下监察百官,他们无孔不入,只要有听到一点流言蜚语,他们就能上书弹劾,根本不需要证据。 被御史咬上的官员,不脱一层皮,休想轻易抽身。 “赵正元可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简在帝心,我听你爹说,他在陛下面前一句美言,顶得上太子十句。” “你若是替赵璧驱赶了鬼物,赵正元也要承你的情,与一个御史交好,对你爹来说,在官场上是天大的助力。” “还有,奉国公府态度不明,你这事传出替赵璧驱鬼的消息,他们哪怕因为扶摇的事恼了你,也只能憋在心里。” “暖暖,你听娘的,别洗什么冷水澡故意生病,明儿一早就和你二哥一起到赵府,替赵璧驱鬼。” 苏晴暖很心动,却还是摇头:“娘,您说得轻巧,我刚才说了,我的法器实力大不如前,若是出了事,我的命可就交代在赵府了。” 沈氏却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苏焕离不是也有本事吗,你把她带上,让她去对付鬼物,你躲在背后领功劳就好,反正这是她欠你的。” 第35章 去赵府 沈氏站在残花院门口,四周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 夕阳西下,余晖落在院子门口败落的花丛里,显得格外萧条。 她有些恍惚,尤其是刚从晨曦院走过来。 晨曦院里伺候苏晴暖的,除了大丫鬟白芷,还有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若干粗使丫鬟和婆子。 另外还有沈氏特意在晨曦院里设的小厨房,里面也有两个厨娘专门伺候苏晴暖饮食。 无论何时走进晨曦院,这里永远不缺人。 残花院却是另一番光景。 沈氏这时才想起来,苏焕离回来以后,她只给她分了这个院子,没给她安排下人,残花院里只有春晖一个丫鬟伺候。 暖暖又让风水大师在这里布置了聚阴阵法,这里成了聚阴凶地,府中下人隔了老远就避着走。 残花院门前的石板路和草丛却打理得整洁干净,春晖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定是没时间伺候主子了。 沈氏思及此,心里难得软了些。 “吴嬷嬷,回头给这里派几个婆子,连个扫地的下人都没有,传出去了,让人以为我们苏府连这点银子都出不起。” 吴嬷嬷为难地应是,心里想着,这事儿可不好办,府中估计没人敢来残花院当差。 “哟,稀客啊。”春晖从院子里走出来:“吴嬷嬷,这回你过来,又想怎么对付我家小姐呢。” 说完,她才把眼神看向沈氏,故作惊讶:“哎呀,原来是夫人大驾光临,着实稀奇,夫人该提前让人通报,好让小姐三跪九叩地迎接才是。” 沈氏听着春晖这阴阳怪气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 “贱婢,早晚有一日,我要把你打断腿发卖出去。” 春晖一点不觉得害怕,反而福一福身:“那奴婢可就等着了。” 她的卖身契一直都在苏焕离手里,沈氏哪怕是苏府的主母,也没法随便把她发卖出去。 沈氏也知这一点,更是气得咬紧腮帮子,吴嬷嬷轻咳一声提醒,她才想起来正事。 “去,叫苏焕离出来。” 太阳要下山了,沈氏也不敢进残花院。 春晖慢吞吞地往回走,过了好一会儿,苏焕离才走出来,敷衍地给沈氏行礼。 “苏夫人大驾光临,不会只是想来我这残花院参观的吧。” 沈氏咬牙切齿道:“废话我就不多说,你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就算你和你那生母坏事做尽,我作为主母也要替你操心婚事。” “你不能一直窝在府里,是时候该出去与别家的姑娘走动,到各位夫人面前露脸,说不定有人就看中你了。” “明日琛哥儿和暖暖要去琛哥儿同窗赵公子家中做客,你也准备一下,一起去,这是个好机会,希望你能抓住。” 苏焕离半信半疑,没马上答应。 沈氏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她不相信,急得拔高了声音:“你居然还敢犹豫?若不是暖暖到我这儿求情,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苏焕离彻底不信了。 这里面肯定有诈。 正要开口拒绝,春晖却拼命给她使眼色。 话到嘴边,苏焕离咽回去,转而问:“明日几时出门?” 沈氏松了口气:“辰时正就出发,你提前到马房,不要让琛哥儿和暖暖等你。” 太阳彻底下山,残花院外连一盏灯笼都没有,沈氏话说完不敢久留,连忙带人离开。 苏焕离这才扭头问春晖:“你使什么眼色呢,不给我个说法,今晚不准你吸阴气。” “小姐,您听我细说。” 两人结伴回到残花院里,春晖才道:“小姐,您不是刚刚接下了赵御史家的任务吗?二公子那姓赵的公子,就是赵御史的儿子。” 苏焕离恍然大悟。 她刚刚接了任务,原本就想着明日和春晖一起潜入赵府,先探个究竟,这一下,她可以跟着苏世琛和苏晴暖光明正大进赵府。 “不错不错。”苏焕离一指槐树:“随便吸,管饱。” 春晖没马上去槐树下,而是坐下说起赵家。 “二公子与赵公子是同窗,这赵公子听闻终日苦读,二公子在国子监却是混日子的,他们哪怕有交情,也不可能是趣味相投之人。” “至于大小姐,与赵家的姑娘更是没有一点交集,她及笄那天,盛京城许多人家都送了礼,就是没有赵家的。” 苏焕离平日里不用春晖时常在身边伺候,春晖也不闲着,一有空就往外面跑,与府中其他下人闲聊,偶尔还与外面的游魂野鬼聊上两句。 不仅府中八卦,这盛京城许多人家中阴私,她都知道一些。 “小姐,我估摸着,明日他们去赵府,就是为了抓鬼物。” 苏焕离缓缓扬起嘴角:“这就有意思了。” 根据天刑榜上的讲述,赵府出现的鬼物不容易对付,至少比长公主府那鬼物要厉害一些。 苏晴暖那法器的灵力在长公主府里已经消耗大半,想必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她不敢单独去赵府。 “所以才叫上我啊。” 春晖眼珠子一转,升起一肚子坏水:“他们竟然敢利用您,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他们一点教训。” 苏焕离笑而不语,话锋一转:“我之前闲暇时刻的那条柳木珠串呢,在哪儿?” “奴婢去拿。”春晖起身往库房里走。 她很快拿着一个小锦盒回来,锦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串柳木珠串:“小姐,您突然找这小玩意做什么?” 苏焕离拿起珠串,不免回忆起从前。 在外那三年,刚开始学习斩妖除魔时,她总是定不下心来,师傅便教她木工,让她雕木珠子。 一串珠子十八颗,师傅要求她把每一颗都雕刻成一样的大小和弧度,肉眼不能看出差别。 等她成功雕出一串手串,性子也磨好了。 她把手串戴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眼中闪过狡黠。 “春晖,你记得,从明日开始,你家小姐我的法器,就是这串柳木珠串。” “小姐,这不是您随手把玩的小东西吗?怎么……”春晖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 “奴婢明白了。” 第36章 让苏焕离走着去 苏府马房,苏晴暖和苏世琛等了好一会儿,苏焕离才姗姗来迟。 “喂,说好了辰时,你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故意的。” 苏世琛等得一肚子火气,见到苏焕离走过来,张嘴就开骂。 苏焕离耸耸肩:“抱歉,记错了。” 苏世琛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憋得脖子通红,只能重重哼一声:“出发。” 苏晴暖先一步走到马车旁,挡住上车的路,转身看向马房管事。 “你不知道今日我们都要出门吗,准备这么小的马车,够坐几个人?” “回大小姐,府中的大马车出了点问题,送去车行修了,这马车也是够坐两人的。” 苏晴暖回头看苏焕离:“这马车只能坐两个人,我身边必须有人伺候,白芷是要陪我一起坐的,至于妹妹你……” 她眼中带着讥笑:“要不然,你走路去?” “又或者,让白芷走路去,你坐车上伺候我。” 春晖皱着鼻子,瞪了马房管事一眼。 马房管事心里苦叫连天。 昨日白芷早就来问过,当初他便说,可以安排两辆小马车,是白芷千叮万嘱,让他只安排一辆。 明眼人都看出来,大小姐这是想借马车刁难二小姐。 他一个马房管事被牵扯进来,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苏焕离站着不动,苏世琛忍不住催促:“快点上车,暖暖坐马车容易晕,让你伺候一路怎么了?” “最讨厌只说不做的人,你自己怎么不伺候了?” 苏世琛瞪大眼睛:“你疯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怎么能和暖暖单独同坐一辆马车。” 苏焕离理直气壮道:“你自己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坐,怎么有脸要求我和她一起坐!” “你简直强词夺理!”苏世琛暴怒:“我什么时候不愿意陪暖暖坐了?” “你刚才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我不愿意是我的事,我就不坐,你那何得了我么,我不仅不坐,我今天就非要你坐不可。” 苏晴暖羞得脸蛋通红,委屈地喊了一声:“二哥……” 苏世琛脸上的肌肉僵住,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被苏焕离绕进去了! 什么愿不愿意的,他根本没这个意思,怎么现在,变成了他嫌弃暖暖,不愿意和暖暖同乘一车了呢? “暖暖,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她故意歪曲我的话。” 苏晴暖怎么会听不出来苏焕离故意胡搅蛮缠,他们这一吵,丢脸的是她苏晴暖。 “白芷,跟我上车!” 苏晴暖一咬牙一跺脚,与白芷二人把马车占了。 苏世琛恼羞成怒,恶狠狠道:“给我听好了,不许给苏焕离安排马车,今天,我非要她用两条腿走着去赵府!” 赵府距离可不近,两条腿走,一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到。 竟敢挑拨他和暖暖的感情,必须给苏焕离一个教训。 苏焕离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春晖,走。” 出了苏府,春晖却没有往大路上走,而是敲响了邻居家的后门。 邻居家守门的小厮笑嘻嘻问:“春晖姑娘,是要马车吗?” 春晖避着人递过去一个小荷包:“对,快把我家的马车牵出来。” 片刻,邻居小厮从自家里牵出一辆马车,还附带了一个车夫。 春晖给车夫也塞了个荷包:“今日麻烦你了,我们要去春杏街的赵御史府邸。” 车夫掂了掂荷包重量,把荷包塞进怀里:“没问题,今日我休息,一整天都听苏二小姐差遣。” 苏世琛和苏晴暖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 “苏焕离,你这是干什么?” 苏焕离拍了拍马车:“你没看见吗,这是我的马车。” 春晖笑道:“我家小姐有长公主送了谢礼,莫说一辆马车,就是十辆也轻易买得起。” 中元节当天,马房管事就已经替苏焕离买好了马匹,定制的马车在第三天也做好送来了。 苏焕离使了个心眼,不把自己的马和马车安置在苏府,她打起了邻居李家的主意。 两家的后门对着,马车牵进牵出很方便,而且李家人性格温和,乐于助人。 春晖当即找到李家管事,希望把马和马车寄放在李家,除了养马的费用,还另外给一笔人工费。 以后若需要雇佣车夫,也另外给银子。 李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些日子,春晖隔三岔五就给李家的下人送点心茶水,尤其是李家马房里当差的,与春晖打得火热,就差义结金兰了。 眼瞅着苏焕离要上马车,苏世琛火冒三丈。 “苏焕离,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走着去赵府,你敢上车?” 苏焕离恍若未闻,一脚踏上马车。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从前很听我的话,从来不会忤逆我的!”苏世琛嘶吼着说。 苏焕离脚步顿了顿,站在马车脚踏板上,扭头看向苏世琛,眼眸中一片平静。 她的声音同样平静:“苏世琛,你也变了,你以前也从来舍不得我受委屈。” 苏世琛瞳孔猛地一缩,嘴巴微微张着,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仿佛大受打击。 对于这番话,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苏晴暖一咬牙,朝苏焕离的马车骂道:“苏焕离,你怎么能这么对二哥说话,你快下来,向二哥道歉!” “要么马上动身,要么我就不去了,这赵府,可不是我求着你们带我去的。” 苏焕离连车窗帘子都没掀开。 苏世琛猛地回神,阴沉着脸上马:“我们走。” 一路上,苏焕离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过了半个时辰,她缓缓睁开眼睛。 “快到赵府了。” 车夫以为她在询问,张嘴就道:“再过一个路口就到春杏街了。” 春晖捂住鼻子,压低声音在苏焕离耳边道:“小姐,好臭的狐狸骚味。” 这赵府里,闹的不是鬼物,是狐妖。 苏焕离已经封住了自己的嗅觉,这才深吸一口气,刚才可是憋坏她了。 马车从路口转进春杏街,很快停在赵府门前,苏焕离被春晖扶着下马车。 赵璧和他的嫡亲妹妹赵寻瑛亲自在门口迎接。 苏焕离一下马车,目光便落在赵璧身上。 事主就在眼前,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37章 苏焕离错了? 苏世琛下马走到赵璧面前,大吃一惊:“你怎么这副模样?” 赵璧像被吸干了元气,还未及冠的少年,周身散发着死气,恍若一个寿命将尽的迟暮老人。 天气不算非常冷,他却披了一件厚重的狐裘,身体依然在微微颤抖。 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由书童撑着,他的妹妹赵寻瑛站在他的身边,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眉眼间都是担忧。 苏世琛也扶住赵璧:“你这个样子,就别出来迎接我,你赶紧进去歇着,我扶你。” 赵璧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们是为我而来,我怎么能不出门迎接呢,咳咳咳……” “哥哥,你快回屋去躺着,别硬撑了。”赵寻瑛差点哭出来。 赵璧苦笑摇头:“昨夜又做了那样的梦,说实话,我现在都害怕回屋躺着了。” 苏晴暖趁机插话:“赵公子,你不能因噎废食,遇上这些事,更要好好休息,否则,哪有好的体魄应对。” 大家都看向她,赵寻瑛问:“这位就是苏大小姐吗?” 苏晴暖莞尔一笑:“我就是。” “太好了。”苏寻瑛脸上终于有些笑意:“苏大小姐大名鼎鼎,我早就想结识,只可惜家中管得严,因此错失许多机会。” 苏晴暖腰板暗自挺直了一些:“有缘人哪怕错过再多次,上天终究会给他们安排下一次遇见。” “是,就是这个理。”赵寻瑛眼里染上崇敬之色。 春晖落后苏焕离半步,低声道:“啧啧啧,装得像个世外高人呢,小姐您还别说,真的唬住一些无知的人。” 苏焕离正要与春晖磕唠两句,便见赵璧的书童掀起狐裘的帽子,要把赵璧盖得严严实实。 “别戴帽子,别给他盖着。”苏焕离脱口而出。 大家都寻着声音看过去,赵璧和赵寻瑛这才发现,与苏世琛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 赵寻瑛心有猜测,还是礼貌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苏焕离点了点头:“我叫苏焕离。” 果然是她,苏焕离此人,见过她的不多,但她的名字,早就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苏府的丑事,早就街知巷闻,是不少百姓闲时的谈资。 赵寻瑛不明白为什么苏焕离会来,她还是礼貌地打招呼,又问:“苏二小姐刚才是什么意思?” 苏焕离扫了眼赵璧,视线回到赵寻瑛身上: “赵公子夜里被吸了阳气,白天就该多晒太阳补一补,你们用一件狐裘把他遮得严严实实,这是在害他。” 众人惊愕,赵寻瑛道:“我哥哥这几日都冷得厉害,尤其是清晨,只有披上狐裘棉衣才好一些。” 苏焕离却道:“那是因为这几日是阴天,只有中午才有些太阳,而你哥哥中午时,多半都在午憩吧。” 赵璧一想,好像就是这样,他夜里被梦困扰,只有中午才能补一补觉。 “今日阳光正好,赵公子可以把狐裘脱了,中午搬一张藤椅到院子里,就在太阳底下睡。” 赵璧若有所思,脱下了狐裘,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苏世琛瞪了苏焕离一眼:“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看看,赵璧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苏晴暖目光在赵璧身上停留片刻,赵璧嘴唇都在抖,看来是冷得厉害。 她心下有了计较,看来这次,是苏焕离判断错误。 “赵公子。”苏晴暖面带歉意:“你还是快披上狐裘吧,别怪我妹妹,她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玩笑?” 赵家兄妹还没反应,苏世琛先生气,他表情凶狠,大步走到苏焕离面前。 “赵璧是我的同窗,我今日和暖暖来这里,是为了解决他身上的问题,你倒好,利用赵璧故意给我们使绊子,你怎么能这么坏。” “我就不该听娘的话,带你一起来赵府,我早该知道你对暖暖心怀不轨,你想尽办法要对付暖暖吧,甚至不惜利用我的同窗。” 苏晴暖拍了拍苏世琛的后背安抚:“二哥,你别生气,妹妹虽然一直记恨我,但我相信,她一定不会对赵公子存坏心。” “暖暖,事到如今,你还替她说话?你太善良了,这样很容易吃亏。” “二哥,虽然妹妹做错了很多事情,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应该给她机会改过自新的。” 苏焕离嗤笑:“你们兄妹一唱一和演得挺好,要不要给你们搭个戏台子,再给几个赏钱?” “苏焕离,你、你要反了,这是在外面!” “你也知道这是在外面?那你们还一唱一和,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春晖见着缝也插了一嘴:“都说家丑不外扬,二公子和大小姐倒是扬得挺高兴,不过你们扬的,可是自己的丑。” 她身上突然来戏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捂着眼睛。 “你们在外面尚且肆无忌惮地抹黑我家小姐,可想而知,在家里有多猖狂,可怜小姐身边只有奴婢一人,挡不住那许多刀光剑影,奴婢没用啊!” 苏焕离突然也来了兴致,握住春晖的手,嘴角一扁,眼睛就泛红了。 “春晖,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早已把你当成家人了,现在,身边人里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 苏世琛和苏晴暖被气了个半死,被苏焕离主仆提醒,他们才想起来,此时他们正站在赵府门前。 赵璧和赵寻瑛兄妹脸色怪异,尴尬地站在一起。 苏世琛和苏晴暖丢了个大脸,苏晴暖更是红着脸,往苏世琛身后躲。 苏焕离心情挺不错,她自己的名声早就毁得差不多了,对苏家人也没了感情,才不在乎脸面不脸面的。 让苏世琛和苏晴暖丢脸,她就高兴。 “咦?公子,您不发抖了?” 赵璧的书童首先发现了赵璧的变化,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赵璧身上。 “哥哥,你不发抖了,脸色看着也红润了一些!”赵寻瑛激动道。 赵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对啊,我好像不怎么发抖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不像刚才那么软趴趴的。” 第38章 问题出在这里! 今日阳光灿烂,赵璧脱下狐裘后,站在阳光下已经晒了有一会儿。 十几岁的少年郎正是阳气最充足的年纪,哪怕夜里被狐妖吸了阳精,晒一晒太阳,也很快恢复了一些。 赵璧的身体难得这么松快,他脸上的笑容也真挚许多。 “世琛兄,还有两位苏小姐,不如随我们进府喝一杯茶水?” 几人终于进了赵府,赵璧带路,一行人来到他的院落。 不愧是秀才公的院落,这里清净闲适,院子里还种了一片小竹林。 赵夫人听闻苏家公子和姑娘来访,立马放下手中庶务赶过来,一见苏晴暖便热情地握住她的手。 那日中元节宫宴,她见过苏晴暖,只是碍于自家老爷讨厌拉帮结派,她作为家眷,也尽量不与其他高官家眷来往。 苏晴暖的名字她是听过的,替长公主府驱鬼的人。 她其实早就打过请苏晴暖登门的主意,只是赵府和苏府,从前着实没有往来,她正烦着想借口邀请,就听到苏府公子姑娘登门拜访的消息。 “苏姑娘,到了这个关头,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儿被鬼物缠身,他爹却一意孤行,不肯去幽冥司报案。” 赵夫人眼角沁出泪水,连日来的担忧让她神色憔悴,她握住苏晴暖的手紧了紧。 “苏姑娘,我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求你救救我儿!” 赵寻瑛也道:“苏姑娘,求求你救我哥哥。” 苏晴暖眼神柔和,嘴角挂着悲天悯人的笑容: “赵夫人赵姑娘放心,上天赋予了我超乎常人的能力,斩妖除魔便是我的职责,哪怕两位不说,我也会尽我全力,驱赶纠缠赵公子的鬼物。” 她嘴上这么说着,余光却一直落在苏焕离身上。 她哪有什么本事,现在只能全靠苏焕离了。 与赵夫人寒暄之间,苏焕离果然有了动静,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眼神落在其中一个房间上。 苏晴暖当即指着那个房间:“我能感觉到,那个房间有问题。” 她抢在了苏焕离前面指出了房间。 赵夫人迷茫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实在是苏晴暖这一指太突然。 赵璧看着房间:“那是我的书房。” 书房,对于一个埋头苦学的人来说,一天里在书房的时间,远远大于寝室。 苏世琛急忙道:“赵璧兄,介意带我们进你的书房看看吗?” “有何不可。”赵璧走在最前面,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意外的,书房里干净整洁,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丝毫没有感受到阴气。 至于有没有狐狸的臭味,苏焕离在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解开封住的嗅觉闻上一闻。 不过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春晖大约是没忍住好奇心,放开嗅觉吸了一口,苏焕离见到她躲在人群外干呕。 妖也分好坏,比如狐妖。 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一门心思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狐妖,身上不仅没有骚臭味,反而有出尘的气质。 作恶多端的狐妖才会散发骚臭味,做的恶越多,身上越臭。 想害赵璧的这只狐妖,臭得连苏焕离和春晖都忍不住。 自然,普通人是闻不到这股味道的,甚至一些修为不足的渡魂使也闻不到,因为越是厉害的妖,越懂得隐藏自己的味道。 苏焕离发呆之际,苏晴暖已经围着书房走了好几圈,表情高深莫测,一时眉头紧皱,一时恍然大悟。 赵家三人站在书房中间,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晴暖,随着她的表情,三人的心情一时起一时落。 苏世琛先受不了,开口问道:“暖暖,这书房里到底什么问题?” 苏晴暖把手指贴在嘴唇,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赵璧忙道:“世琛兄,令妹估计到了关键时刻,你先不要打扰她。” 苏世琛只能闭嘴,耐着性子等。 苏晴暖后背已经浸湿,她依然步履缓慢地在书房里走动,余光却黏在苏焕离身上,不敢错过苏焕离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可苏焕离在搞什么,进来之后就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看起来在发呆。 难道自己会错意了,当时苏焕离看着这个房间,并不是鬼物就在房间里的意思? 苏情暖快急死了,脑子疯狂地转,正想着找个借口离开书房,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时,苏焕离动了。 她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只是突然抬起头,目光盯着书房的墙壁转了一圈。 墙壁? 苏晴暖也看着书房的墙壁,这时她才注意到,书房的四面墙上,挂满了画作。 问题出在画上? “赵公子,这些画是你作的吗?”苏晴暖问。 赵璧有些不好意思:“墙上挂着的,只有两幅是我自己画的,其他都是买来的名家之作。” 稍微懂画的,一眼都能看出墙上这些画风格截然不同,出自不同的画师之手。 赵璧是爱画之人,无论是名师之作,还是寂寂无名之辈,只要是他合眼缘的画,他都会花钱买回来。 这墙上有价值千金的著名大师之作,也有只值几两的街边卖画书生的画作。 苏晴暖飞快扫了苏焕离一眼,发现苏焕离的目光还是在画上,并且眉宇间越来越严肃。 问题肯定就在这些画里! 苏晴暖咬着唇,一幅一幅画地看过去,她要抢在苏焕离前面,找出有问题的画。 这个风头和人情,绝对不能再让苏焕离抢走了。 苏晴暖沿着墙边走过去,到了其中一个地方,她心中一动,袖子里的法器也在微微发烫。 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幅美人浣纱图,图中的年轻美妇人低着头浣纱,看不清长相,光是从身段就能看出是个尤物。 夜里在梦中纠缠赵公子的,不就是个美人儿吗? 苏晴暖又用余光扫了苏焕离一眼,苏焕离也在看这个方向! 一定就是这幅画。 “我找到了!”苏晴暖宣布。 她太过激动,声音又尖又刺耳,指着墙上的美人浣纱图道:“问题出在这里,那鬼物就是画中女子!” 赵璧快步走过来,盯着画中女子,又回忆梦中的美人,总觉得二者确实有相似之处。 他转念一想,眉毛便拧起来。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在我买了这幅画回来以后,身体才开始出现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