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辅,连中三元后权倾朝野》 第一章 万般皆下品 牛粪的臭味混合着草药味酸涩在闷热的屋子里持续发酵。 头顶漏风的土墙中被塞满了稻草隐隐可见有蜘蛛在上头安了家,结出了绵密的网。 蒋新年蹲在灶台前将湿乎乎的柴火丢进灶坑中,‘噼里啪啦’的火苗窜出来,紧接着腾起的黑烟咕嘟嘟的冒出来熏得的险些栽了一个跟斗。 他连忙捂住口鼻,迈着一双小短腿儿咯噔瞪的跑向院里的水缸猛地舀起一瓢水猛灌了一大口肠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才算舒服了一点。 “这娃子,都说不叫你碰柴火,你咋的就不听。有那点子时间哦还不喝了药便快去去读书,读了书才能识大体,才能有出路不像你大哥一样跟个药罐子一样躺在炕上下斗下不来。”身后穿着麻布裙的女人追出来对着蒋新年的后脑门子上就来了一下。 沙哑的嗓音就跟是淬火了的刀子一样又快又利,刮的人耳根子生疼。 女人一张胖脸五官挤在了一起。 看那表情不知是心疼灶台里那二两没晒干的湿柴,还是埋怨自个儿这个蒋老三,怒其不争。 蒋新年挨了一下,没开口。 他将水舀子丢进水缸里,怔怔的看着里头的倒影儿出神。 水面上倒映出的是一个年轻的脸庞,约么十三四岁的模样,脑袋上两侧的地方被刮掉只剩下中间的一小撮被编成了麻花辫儿搭在肩头上。 穿越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两天的时间足够蒋新年理解了当下的处境。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他从灯红酒绿的现代社会中成功带到了这一座名为大衍的古代皇朝中。而他的身份则是金陵府下辖一座偏远村镇镇盘牛村上的一家小小佃户之子,刚满十三未及舞象却母亲早亡,如今跟着哥嫂一家靠着地里头的几亩薄田艰难过活。 前两日因为读书的时候被同村的几个顽童呛了几句,失足落了水,这才一命呜呼。 而刚才嘴巴尖利的胖女人则是他的嫂嫂陈秀珠,嗓门虽大,但性子不怀是个勤恳的。甭管嘴上说的多难听却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至于大哥蒋大来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则因为年初时候生的一场重病便卧床不起。 如今这家里田外的活计都由嫂嫂一人操持。 再往上,蒋新年其实还有一个哥哥。 只可惜蒋家的老二早年间读了书,早早过了童试,早就分了家去了自个儿县城里过舒坦日子。 “跟你说话呢,你这娃娃杵在这儿作甚?多读书,多读书才有出路。” 见到蒋新年不动地方,嫂嫂陈秀珠提起一脚就踢了一下,表情有些不满。 “就去……就去。” 蒋新年叹了口气,他胡乱的轻嗯了一声,而后扭头走进四处漏风的茅屋中。 火炕上,一个面容枯槁,样貌却与蒋新年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人正蜷缩在角落里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剧烈的咳嗽声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蒋新年扬起一个笑脸,而后将火炕中间隔着的帘子拉下伸手拿起了角落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页书本。 三字经,千字文,很经典的启蒙读物。 书页卷起了边,上头的纸边儿泛着黄,虽然书册保管的尚好却也看得出被翻看了多次。 看得出,原主是个用功的。 可读书这种东西的确有天赋存在,十二三岁的顽童就算启蒙也并非是那块读书的料子,看起书来昏昏欲睡,纵然努力也一事无成。 手中这两本启蒙用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原主读了又读,翻了又翻,但仔细思索一番仍是感到一知半解。偶尔苦读,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世道窘迫,蒋新年无心读这种古时候少年的启蒙读物。 但架不住窗外蹲在墙根下劈柴的嫂嫂陈秀珠一个劲儿的朝着窗户缝朝着屋里瞄,他只能胡乱的吟诵几句‘人之初,性本善’等等企图蒙混过关。 忽然,大哥的咳嗽声小了起来,好像在刻意的压抑,就连窗下嫂嫂咄咄咄的劈柴的声音也悄悄的弱了下去,几乎轻不可闻。 那感觉就好似自家老三能读书就是天大的事情。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人未到,声先至。 “秀珠嫂子在家呢?我还只当你去田里了呢,如今这田里的活儿那么多怎的在自家里多清闲,马上可就是交付税的时候了。再不济,让老三去田里帮个忙,总算割割麦子也好,就他个榆木脑袋能读出个啥明堂来,真指望着当一辈子闲人?” “被人呛了两句就要跳河,如今也歇了两日,半大的小伙子有什么要紧?” 屋里蒋新年念书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听出来了。 这女人是二哥家的嫂嫂李氏,如今二哥在城里读书,而家中剩下的妻儿却都在乡下过活。李氏好吃懒做,当初蒋新年母亲去世前陷入弥留之际的时候便仗着自个儿读书人的身份分去了大半的家业,他们最常挂在嘴边儿的话便是一口一个读书人花费多。 母亲临了都念叨着光宗耀祖,而自家的便宜爹也是个偏心眼子,活了大半辈子却一心想要儿孙能读书读出个明堂来出人头地的蒋老汉心软给了二哥大半的身家。 好田好地给了,青瓦房也给了。 而自己这个老三和大哥两兄弟只分到了两亩薄田,勉强度日,一年到头下来苦哈哈的,根本攒不下半点银钱。 就这,李氏也没少到家中来打秋风。 “大中午的,你号丧啊,爹娘留给我们的田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老二媳妇你要是闲得蛋疼,还不如去喂鸡!”大嫂陈秀珠撇了一眼李氏,开口就呛了回去。 闻声,李氏三角眼一瞪就想还口,可话未吐口,她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宝贝是的在手里扬了扬。 “我才不跟你这没见识的乡野粗妇置气,叫一声嫂子那是看得起你,否则日后见到我还不得称一声秀才夫人?你这粗妇莫要不识抬举,等到来日我们当家的当了大官你们家休想来靠着我们享清福。” “老大,老大你在吗?我们当家的来信啦。” 李氏扯着嗓子呼喊了一句,陈秀珠脸色一变,登时就有点不好看了。 她是乡下的粗妇不认字,也不识字,但在老蒋家,远在县城求学的二叔寄信回来就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要钱。偏偏自家男人还是个愚忠的,分明自家的碗里都没了半碗粮,可对着婆婆临走时候背负着光宗耀祖责任的二叔那是予取予求。 可李氏话出了口,陈秀珠想拦却晚了。 本来蜷缩在被窝里病态缠身的蒋老大蒋大来挣扎着爬下了火炕,他颤颤巍巍的靠在们板子上朝着李氏望了望,只是瞧见对方的信眼睛亮了亮。 “老二信上说了啥?” 蒋大来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因为憋着,脸涨得通红。 “是大喜个嘞,老大,这不马上就到府试了?我们当家的啊,过了府试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了,这那难道不是大喜?老大,等我们当家的高中了秀才,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 “若是中了,那我们当家的可就是咱们这盘牛村十里八地头一个秀才嘞,是天上的文曲星下饭,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是给你们老蒋家舔福嘞。就是我们当家的说,秋闱在即,需要上下打点,还差一些……不多,就十两,老大你看……” 李氏眼珠儿滴溜溜的转着,满嘴的好话一套接着一套。 只是她话音儿一落。 十两银子…… 陈秀珠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靠着院墙才勉强站稳。 “要钱?没有!” 第二章 惟有读书高 - 陈秀珠高着嗓子就嚎了一句,因为音调很高,听起来又尖又利。 她的眼珠子一下就红了。 家里还哪有银钱,早就揭不开锅了。 这些年,分了家的老二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没少到他们家来打秋风。 这些年,虽然分了家,可哪一次二房要钱都冲着他们一家来。该卖的田也卖了,该借的钱也借了,如今自家当家的男人去年患了病连口苦汤药都喝不上,更遑论请郎中了。 就是前两天老三落了水,那都是陈秀珠舍了一张面皮从村里人手里头借出来的,家里的米缸都见了底,哪里能有一点钱。 莫说十两,一两银子他们也拿不出。 “没有?姓陈的,你这是要挡了我们家老二的科举路哇,你好毒的心肠。” “我们家老二那可是要给老蒋家光宗耀祖的,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是想要娘九泉之下不能闭眼呐。马上就要交粮了,你们家怎么能没银子?再不济,你们家那几亩水田不能换钱?这话,老大,你说!”李氏骂骂咧咧两句,目光一转就落在了老大蒋大来的身上。 后者嗓子咕嘟嘟的蠕动了一下。 这个半辈子都在供养弟弟读书的庄稼汉想要说点什么,可到了嘴边儿的话看着自家的婆姨气的浑身发颤,想要应承下来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弟妹,十两银子……太……太多了啊……” 蒋大来艰涩道。 身患重疾的庄稼汉强压住肠胃中的翻江倒海,虚弱的说道。 谁知这李氏得理不饶人,她双手叉腰,指着蒋大来就开始破口大骂:“十两银子还多?哪里多?你知道啥叫读书人不?我们家老二为了能给你们老蒋家光宗耀祖,这钱还算是少的嘞。” “谁不知道读书人花钱如流水,我们老二在学府中头悬梁锥刺股,可全都是为了你们蒋家。好,好,好,这钱你们家不出是吧,我找爹评理去。” 丢下一句,李氏蹬蹬蹬的就朝着外头走,要去找公爹过来评理。 “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 陈秀珠眼眶一红,一屁股坐在地上,压抑的哭声顺着她的指缝中流淌出来。 而靠着门口的蒋大来开口想劝,可一想到这些年过的日子,他嘴里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屋里,蒋新年默默坐着,他看着闷葫芦是的大哥感到一阵气苦。 不管自己那二嫂李氏说的如何冠冕堂皇,但二房趴在全家人身上吸血的事情这是事实。 原主的记忆很清晰。 当初老娘弥留之际二房便提出了分家,为了供养那个所谓读书的种子,一心盼着蒋家能出个读书人的老两口就是偏心眼子将大半的家产都给了老二两口,而他们大房和自个儿这个老三分到的就只有一间破屋,和两亩水田而已,勉强果腹都不够,每年攒下的银钱不超过二两。 就这还不够。 每到逢年过节,二房就会以各种名义来要钱。 笔墨纸砚要钱,同窗访友要钱,拜访名师要钱,处处都要钱,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哪里会管他们的死活,只是拼了命的趴在大房头上吸血。 大哥的病本来不过只是寻常的风寒罢了,顶多两剂苦药下肚就能生龙活虎,可年初的那一笔银钱却让小病生生拖成了大病。 “大哥……” 蒋新年放下书本走出去,他看着无声哭泣的嫂嫂陈氏又瞧了瞧一脸灰败的老大蒋大来开口想说点什么。人总得为自己活着,未曾想,他话音儿还没吐出,刚刚关上的院门砰的一声又被踢开。 “蒋大来,你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要反天了?” “你弟妹把信拿过来给你,你没看到?你也不想想老二读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等他来日高中,当了大官儿还不是得顾念着你们,让你们吃香喝辣?” “十两银子,你都不掏,老子……老子没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破口的骂声混合着急促的粗气声响起,一个颤颤巍巍的老汉闯进门来,一头就磕在了蒋大来的胸口上。那表情好似这大房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 “爹……” 蒋大来本就有疾,他急促的咳嗽两声,脸上憋红的像是沁了血。 “别叫我爹,我们老蒋家没你这么混账的子孙,某更没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大儿子!” 老汉怒气冲冲,压根就不搭理蒋大来的辩解,他手一伸,开口就喝道:“钱呐,把钱拿出来给二房,马上就是秋闱了,耽搁了老二的科举老子不扒了你的皮,你娘老子就算死了也不能闭眼。” “当初你怎么答应你娘的,你说要好好供二郎读书,那可是咱们全家的希望。现在呢?现在呢?你娘老子埋进土里才几年,骨头还没化呢,你就不管不顾了?” 一听这话,陈氏顿时急了,她抹了把眼泪,连声道。 “公爹,家里是实在是没钱了啊。” 泼辣的乡下女人在这个孝道当先的时代中无论如何也不敢冲着自个儿的公爹发火,只能忍住气,辩解了一句。没想到,陈氏的话音儿刚落。 “公爹,别信她的,他们有钱。” “马上就是交田税的时候了,老大家里怎么可能没钱?!” “公爹啊,你可得给老二当家做主哇,咱们老蒋家可都指望着他一个读书人了……咱们老蒋家也就只有他一个是读书种子啊……” 一旁的李氏连忙调出来加油添醋,甚至边说还一边假惺惺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纵然分了家,但在老蒋家,还活着的公爹就是天。 有公爹在,量老大一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闻声,本来一听田税的蒋老汉还有点打退堂鼓。 可一听这话,蒋老汉顿时点头。 “对,把要交的田税拿出来给老二,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老二要是过了秋闱的府试,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 “这是在给我们老蒋家贴金,给我们老蒋家光宗耀祖哇。” 一听这话,嫂子陈秀珠的脸色登时变了。 每年秋收的田税大房当然准备好了,可那是要交给官府的赋税,怎么能打那些银钱的主意? 若是到了日子交不出,那岂不是要自家男人去服徭役? 大衍的律法素来严苛,从来都不容情。 这是在将他们一家朝着死路上逼啊。 陈氏抿着嘴,红着眼,一声不吭,死活都不愿意将准备好的田税拿出来去填二房家的无底洞,自家男人如今的身子骨下地都费劲,若是去服了徭役,怕是有命去,没命回了。 公爹好狠的心呐。 见状,蒋老汉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再加上一旁的二房媳妇李氏在吹耳旁风,这老汉奋力跺了跺脚,一双浑浊的双眼落在了老大蒋大来的身上。 “老大,你是个死人呐,还不管管你这媳妇?由着她顶撞你爹,你可真是孝顺啊……” 闻声,蒋大来身子一颤,他抬起头,剧烈的咳嗽声好似要将自己个儿的心肝都咳出来。但瞧见自家老汉好似能吃人的目光,他苦笑一声,开口道。 “秀珠啊,要不这银钱,咱们……” 闻声,陈秀珠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只是蒋大来话音儿未落。 “这钱不能给!” 第三章 这钱不能给 这时候,蒋新年站了出来。 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大哥,而后一双眼睛看向眼前的便宜老爹。纵然蒋新年早就知道蒋老汉偏心眼子到了骨子里,却没料到对方竟然糊涂到了这种地步。 不顾大房的死活,执意要去填补二房的无底洞。 凭什么? 就凭自己的那没有半点贡献的二哥是读书人? 本来蒋老汉和李氏一听蒋老大松了口,眼中顿时一喜,可没想到关键的节骨眼上家里的老三竟然跳了出来,口口声声说这钱不能给? “你说啥?” 蒋老汉瞪大了眼,浑浊的双目死死的盯住蒋新年,好似只要他敢继续说下去,就要活吞了他一般。 “我说,这钱不能给!” 蒋新年目不斜视,他盯着偏心至极的便宜老子,一句一字道:“爹啊,大哥家里已经没钱了,穷的连米缸都见了底,这些年,二哥读书,大哥能给的都给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二哥占的最多,拿的也最多,可这些年迎来送往都是大哥一家出的。他就是个农民啊,能拿的都给了,能出的也都出了。” “年前的一场风寒,老大到现在还没好,两碗苦药汤就能解决的事情为啥小病拖成了大病,不就是因为家里没粮了吗?” “二哥再要,我们就只剩下卖田了,可地卖了,我们吃啥,喝啥?都是你生的,难不成你要活活逼死我们不成?” 蒋新年的语速很快,话音儿却坚定。 只是闻声,蒋老汉的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怒来。 “反了,反了啊,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咱们全家可都指望着老二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哇。” “就是,你说不给就不给,老三,咱爹还没死的,轮得到你当家作主?” 李氏挤着嗓子,阴阳怪气道:“马上可就是秋闱的府试了,你二哥可是说这一次他有信心拿下秀才,到时候他可就是高高在上的秀才老爷了。不就是你要田税吗?秀才老爷高高在上,那可是能免除赋税的,到时候害怕什么赋税,都是一家人,我们当家的能害你们?” 闻声,蒋新年吐了口气。 尽管此刻他很想将自个儿的拳头抡圆了印在对方的脸上,但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那如果没考上呢?” 蒋新年道。 闻声,李氏脸色一变,刚刚脸上还阴阳怪气下一秒变戏法一般挤出了两滴眼泪,李氏一把就拽住了蒋老汉的胳膊,哭嚎道:“公爹啊,老三这是在咒老二考不上啊,您老给评评理,评评理啊……” 一听这话,蒋老汉登时就怒了。 他做了半辈子老二能科举成功,而后光宗耀祖的美梦,如何能听蒋新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丧气话? “逆子,逆子啊……” 说着,这老汉上前一步,抡圆了的一巴掌就落在了蒋新年的脸上。 啪! 耳光清脆。 蒋新年的脸蛋顿时就肿了起来。 可他的神情却没半点变化,一旁的嫂嫂陈氏和老大蒋大来连忙就要过来阻止,却见蒋新年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而后看向李氏。 “二嫂,二哥科举可有十一年了吧。”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面面相视,不知这个时候蒋新年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倒是李氏仰着头,神情颇为自得。 “那是自然,我们当家的可是文曲星下凡,十五岁便过了县试这可是咱们盘牛村的头一份,当时县老爷还夸奖过他说他未来有出息。” 闻声,蒋新年点点头,再道。 “十五岁过了县试,二哥成了童生,到现在已经二十六了吧。这些年参加的院试差不多也有十几次了,可惜一次都没过。” 蒋新年的话音儿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刺耳。 十几年科举,履试不中,这在老蒋家没人敢说这话,没人愿意听,也没人爱听。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男人是文曲星下凡,他可是跟我说了,这一趟他一定能够金榜题名,成为万众瞩目的秀才老爷。” 李氏尖叫道。 “文曲星下凡?行吧,就当他是文曲星下凡好了,可若是这一次再不中呢?” 蒋新年追问道。 一听这话,李氏顿时急了,连忙就要向老公爹求助,索性蒋新年也没等着他们开口的意思,而是自顾自道:“如果这次再不中,那大哥就要去服徭役,咱们大衍的徭役剥皮削骨,哪怕是个正常人也得吃不了,落下三斤肉回来。” “大哥如今纠缠病榻,连地都下不了,去一趟徭役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胡说八道,服徭役怎么会死人?再者说,我们二郎一定会高中秀才的,到时候那就是秀才老爷,往后他可是要当大官儿的。” 李氏登时就急了。 可蒋新年却没理,自顾自道:“爹应该知道的吧,大哥今年已经三十一了,早年膝下应当是有个孩子的。可惜没保住,要不然的话,我那小侄儿怕是应该也满五岁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不止是身前的蒋老汉变了脸色,就连陈秀珠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当初陈秀珠嫁给蒋大来的第三年便有了身孕,本该是有一个孩子在的。 只可惜,当时的老蒋家却执意要老大蒋大来拿出来银钱给老二去拜访名师,希望能够得到指点,那时候二房也是如此说的,此番必然高中。 为了凑这些银钱,蒋大来卖了家中的一亩良田,掏干了最后一丝家底。 谁曾想,临产的时候,家中却连请稳婆的钱都拿不出。 那是个男孩儿啊。 “你胡说八道,别什么屎盆子都要往我们家扣,你们大房没能耐保住自己的孩子,跟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你们命里无子,凭啥怪到我们头上来。” “现在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说什么?” 李氏张牙舞爪,可表情却是意外的心绪。 当时要银钱的时候,她也是今日这般说辞的。 “那就不说以前,就说现在。” 蒋新年话音儿刚落,李氏尖叫着就要继续反驳。 可他却没搭理,而是径直走向了大嫂陈氏,陈氏张口欲言,却见蒋新年开口道:“嫂嫂,家中此番要缴纳的田税有多少?在哪里?” 闻声,陈氏怔了怔,她有心想不给。 可一想到方才老三的表现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将这些钱拿出来打水漂,把自家男人往火坑里推的她这才气哼哼的冷哼一声,而后扭身进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则是拿了一个钱袋子。 “一共七两,其他的税要拿地里没打完的粮食给。” 蒋新年点点头,他伸手接过,然后往身前一放,指着钱袋子说道。 “爹,二嫂,这银钱放在这儿,” “这是此次秋收的田税,嫂嫂的话你也听到了,全都在这儿,若是还要,就只能拿田地里没打下来的粮食。这是大哥的命,爹你要是不顾老大死活,这钱你尽管拿走。” 蒋新年的话音平静,目光直视着蒋老汉。 他倒想瞧瞧,这偏心眼子到了极点的蒋老汉到底肯不肯背上这逼死自个儿亲儿子的罪名。 第四章 要读书!!! - 一听这话, 蒋老汉瞪着眼睛,万没料到这种话竟然会从自家老三的嘴里头说出来。 一抬眼,蒋老汉对上了老三的目光。 后者被盯得心里发慌。 心脏都跟着突突了一下,蒋老汉总觉得自家的小儿子一席话说出来,自个儿的心里都跟着打颤。仿佛那平静的目光中蕴藏着让自己胆战心惊的东西。 银子在摆在眼前。 可蒋老汉想要拿银子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了。 他怕了。 一边是自家老二的功名和光宗耀祖,可摆在眼前的银子却是自家老大活生生的一条命。 无论如何蒋老汉也担不起,也不愿意担这个逼死儿子的罪名。 “不管了,老汉不管了。” 蒋老汉脸一黑,顿时有点下不来台,他丢下一句,逃也是的就朝着院外头走。一旁的李氏顿时就急了,公爹不管不顾掉头就走了干净,可她还在这儿? “二嫂还想拿?” 蒋新年再问。 可这话听在李氏的耳中,后者的脸都绿了。 公爹怕担不顾自家老大死活的风言风语,而她李氏这个做弟妹的怎么有胆子去背起逼死自家兄长的罪名,怕是但凡只要她敢拿,盘牛村的风言风语怕是吐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老大,这是你们逼我的,等到回头我们当家的中了秀才可别怪我们不管你们死活,是你们不仁义在先的,往后啊,甭想在沾我们老二什么光。” “还有你,老三,你给我记着。” 丢下一句,李氏灰头土脸的往外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蒋新年摇了摇头,他压根就没将李氏的威胁看在眼中,在他看来,若是二哥当真能秋闱一榜成名早就成秀才了怎么会等到今日? 随后,他将钱袋子拿起来,恭敬的递到嫂嫂陈秀珠的手中,笑道。 “嫂嫂,这钱你收好。” 闻声,陈秀珠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也没想到来势汹汹的李氏请来了公爹坐镇,本来陈氏都觉得这好不容攒下的田税就要不保了,谁不知道但凡公爹嚷嚷两句,自家男人哪怕再怎么苦也会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而现在,老三不过是三言两语间就挤兑的李氏羞愤而走,这让她大吃一惊。 老三这是怎的了? “好,好,嫂嫂这就收着。” 陈秀珠回过神来,连忙将钱袋子收了起来。揣住钱袋子的右手还捅咕了一下自家男人,生怕他又犯病,把这要命的田税再给了二房。 “我省得,老三说得对,咱们不能再去填二房家的无底洞。” 蒋大来看着老婆,点了点头。 纠缠病榻,他也算是想明白了,爹和二房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再多的银钱也不够他们挥霍。更何况,二房打起了田税的主意,这是再要他的命啊。 蒋大来虽然愚孝,却也能明辨是非。 在这么继续下去的话,别说难以等到老二考中了秀才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了,怕是那个时候他们这个家早就败干净了,光宗耀祖又能如何? 这些年,他们大房付出的够多了,地卖了,钱掏了。 可得到的是什么? 是二房的弟妹一而再,再而三的吸血和压榨,这包袱太沉重,蒋大来扛不起。 “当真?” 闻声,陈秀珠顿时眼眶一红。 “这一回,我一定说到做到。” 蒋大来点点头,保证道。 一听这话,陈氏本来就红了的眼眶竟然吧嗒吧嗒的落下泪来,这些年过的太苦,也太累,偏偏陈秀珠作为蒋家的儿媳却不能说什么。而此刻,蒋大来能回心转意,看清了二房的嘴脸。 陈秀珠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奔头。 对此,蒋新年没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就朝着屋里走。 “老三干啥去?”嫂嫂陈氏道,今天老三可是立了大功, “读书!” 蒋新年脚步一顿,郑重道。 确实要读书。 这一刻,蒋新年只觉得自己想要求学的心情从未这么迫切过。 说实话,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不是不知道古时候有一句话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书本上的空泛的文字形容远远比不上切身实际的感受要更有说服力。 二哥一家为什么能拼命的趴在哥嫂的身上吸血,蒋老汉非但不阻止反而万般纵容。 为什么大哥屡次忍让出了愚忠的孝道之外,无外乎二哥读书人的身份,哪怕他只是个刚过了县试的普通童生,甚至于十几次府试都履试不中。 不就是因为这个读书人的身份吗? 哪怕他连个秀才也不是,但读书人高人一等,纵然没入士的阶级但同样能够引起全族的重视。 一灯如豆! 蒋新年翻开了曾经被原主翻看过无数次的三字经和千字文。 作为古代最原始的古老的启蒙读物之一,说实话上辈子的蒋新年不是没有读过。 而拥有成年人思维的蒋老三非常自信,他相信凭借自己大学时期的语文功底哪怕不能出类拔萃,但恐怕总要好过自己那个二哥。 想到这儿,蒋新年呼吸平静下来,仔细查看着第一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映月盈昃,辰宿列张。’ 古老的繁体字依稀能够辨认,左右到左竖行排列的两页书册上没有丝毫的标点符号,对于一个早就习惯了简体字的现代人来说无疑会有一定的阅读障碍。 但此刻,那些繁琐的文字映入蒋新年的眼帘,却有种意料之外的亲切感。 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就好像那些对于现代人来说复杂陌生的晦涩文字变成了跳跃的蝌蚪,逐渐鲜活起来,他手中捧着两本启蒙读物读的津津有味,他感觉到每一个文字都如同刀削斧凿一般刻在了脑海中,再也不会忘记。 好似读过一遍,就抵得上千百遍一般。 这感觉奇妙…… “难不成这就是我穿越后的金手指?” 蒋新年感觉有些兴奋, 就好似前一刻他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学渣,而眨眼之间过后就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化身为学霸一样。 他闭上眼,默默将刚刚看到的三字经和千字文背诵了一遍。 竟然一字不差。 过目不忘! 一瞬间,巨大的喜悦将蒋新年的心给填满。 如果这样他还不能博出个前程来,那他蒋新年还不如找上一块豆腐撞死了事。他比谁都清楚,这样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古代有多么稀罕。 古代的科举考校的是什么? 是经义,是诗文,是八股,是策论。 而过目不忘是通天的本领,纵然是个不通世事的粗汉有此本领也是得天独厚的读书种子。 蒋新年手捧着千字文读的津津有味。 只可惜,原主刚满十三正在启蒙阶段,大哥蒋大来的家中也仅有三字经和千字文两本启蒙读物,对于原主来说太过简单了一些,来回来去总共也就两千余字。 或许于原主来说不亚于天书,可对于过目不忘的蒋新年来说一目十行扫过,便能了然于心。 啪。 蒋新年合上了书本。 隔壁的一帘之外。 老大蒋大来闭着眼,他强压下心中随时都要涌出来的剧烈咳嗽声,听着身边传来的郎朗读书声好似在听着最美妙的仙音妙语。 “怎的不读了?” 戛然而止的读书声让蒋大来 “大郎,喝药了……” 门帘子被掀开, 第五章 卖牛 陈秀珠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草走进来,来到蒋大来面前。 “这药苦得很,喝了也不见好,要不就不喝了吧,我这身子心里有数,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让我少受点罪。” 蒋大来皱眉说道,常年卧床,终日以难以下咽的药草为伴,令他颇为沮丧,以至于有了厌世的想法。 陈秀珠的眼圈红了:“当家的,你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家里就你一个顶梁柱,真要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活?三弟年纪还小,你忍心撒手不管吗?” “小声点,我就是发发牢骚,莫让三弟听到,他会胡思乱想的。” 蒋大来心虚的看了一眼蒋新年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 “就是呀,为了三弟,你也要撑下去,都怪我没本事,平日里没日没夜的做事,也攒不出给你看郎中的银钱,只能用自己采摘的草药为你治病,当家的,别怪我。” 陈秀珠的眼泪落在了汤碗里,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越过越穷,让她的心里充满愧疚。 “别说了,你看看你的手,都粗糙成这样了,说到底都是我连累的,我喝!” 蒋大来看着陈秀珠那满是老茧的手心疼不已,接过汤碗捏着鼻子把汤药灌进肚子。 一帘之隔的蒋新年听得真切,当今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光凭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大哥一家为了自己倾尽所有,是该回报大哥嫂子了。 作为穿越者,除了过目不忘的金手指,与之而来的还有现代思维,蒋新年思索片刻,便有了主意,待到天明时,就要去为大哥赚上一笔汤药费。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蒋新年早早起来,饭也没吃,直奔牛棚而去,不一会儿便将那头老黄牛牵了出来。 “新年,你这是作甚,你大哥说了,只求你能安心读书,这放牛的活儿留着嫂子做。” 正在收拾家务的陈秀珠出来阻拦,心里却暖暖的,和二房那一家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同,三弟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令她欣慰不已。 看到蒋新年牵牛,只当是他看自己辛苦,所以才要承担放牛的职责,孩子已经长大了,能为亲人分忧,就算再苦也值得。 可是蒋新年接下来的话,却把陈秀珠吓得面如土色。 “嫂子,我不是去放牛,三字经,千字文我都学会了,要去县城买四书五经,家里没了银钱,打算把牛牵到县城集市卖掉换些银钱。” “新年,万万不可啊!” 好半晌陈秀珠才反应过来,连忙阻止道:“你大哥卧病在床,田里的活儿全靠这头老牛,弱是卖掉,以后怎么耕种?” “昨日大哥大嫂答应我,会竭尽所能供我读书的,怎么今日一早就变卦了,一头老牛都舍不得了?” 蒋新年故意用质疑的口吻说道,他清楚这头老牛是家中唯一值钱的,如果如实相告,陈秀珠肯定不敢让他拿老牛去冒险,所以干脆不解释。 陈秀珠一时语塞,确实昨日当着公爹的面说过着话,可是老牛是家中唯一劳力,卖掉以后地里的农活儿根本没法做,一家人以后吃什么? 看来三弟的年纪终究太小,做事不考虑后果,刚要劝说时,只听蒋老汉的声音传来:“老大家里的,老三要买书,你舍不得了?” 陈秀珠回头,看到蒋老汉和李氏一起走了过来,显然他们贼心不死,还惦记着那笔税银。 两人远远就听到了动静,他们并未阻拦,觉得蒋新年任性的举动,无形中帮了二房一家。 昨日不是说没钱,再逼迫老大一家拿银子就要卖地么,今天蒋新年自己要去卖牛,看陈秀珠还有什么话说? 几本书而已,用不了多少银钱,等蒋新年买书归来,再来讨要银钱,陈秀珠也就没了借口。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蒋老汉开始为蒋新年说话。 “这......” 陈秀珠词穷了,她可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但此刻心里万分委屈,蒋新年年幼无知,被蒋老汉当枪使,最后还是要这个残破的家承受下所有。 “老三,你去吧,既然你大哥嫂子答应了,那就把牛卖了,想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 “我会记住爹的话,走啦。” 蒋新年微微一笑,牵着老牛出了家门。 陈秀珠呆呆地站了好半天,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氏在一旁暗暗冷笑,一头牛市值十五两银子,老大家的牛老了些,大概能卖个十两,就算蒋新年买全了四书五经,也不过二两银子,剩下的就全是自家的了。 “爹,大哥家很快就有钱了,晚些时候咱们再来,您看二郎最近刻苦攻读,人都瘦了一大圈,得多买点肉食补一补呢。” “那还用说,老大家里的不明事理,老汉我直接管老大要,他要是不给,那就是忤逆不孝,看我不把他告到官府去!” 将老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拄着拐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李氏还回头给了陈秀珠一个挑衅的冷笑。 陈秀珠勉强支撑着身子,六神无主的走进房间,片刻之后传来绝望的哭声,蒋大来剧烈的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安慰着。 “当家的,你怎么吐血啦,快躺下,我没事,你千万不要说话,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家里鸡飞狗跳时,蒋新年牵着牛来到了县城的市场上,这里三教九流齐聚,热闹非凡。 奇怪的是蒋新年并未把牛牵到牲口市,而是来到了人市上,这令人们很是好奇,不知这少年牵着一头牛来作甚。 “兄台,请问能否给小弟一张纸,用一下笔墨?” 蒋新年径直来到一个落魄书生的摊位前,拱手行礼后客气的问道。 人市上有不少读书人屡试不第,又家道中落,身上没有多少本事糊口,便在人市上摆摊代写书信对联等,也算是个营生,这个读书人便是如此。 “请便。” 读书人倒也大方,蒋新年拿了一张纸,撕成一个个小块,在纸上写下几个奇怪的符号,随后高声说道:“彩票抽奖,特等奖一头牛!” 第六章 彩票 “大家都是斯文人,为何如此大声?” 蒋新年稍显稚嫩的童音穿透力极强,冷不丁一嗓子,把近前的书生吓了一跳,不过好奇心更甚,疑惑问道:“小友,何为彩票?” 被他这一嗓子吸引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从没听说过彩票这种东西,也都想了解了解。 见人群越来越多,蒋新年知道时机成熟,朗声说道:“所谓彩票,就是一种抽奖的凭证,这些纸团上的号码,对应着奖品,特等奖就是我牵来的这头牛,各位能否抽中全凭手气,先到先得,特等奖被抽走为止。” 众人纷纷看向这头老牛,虽说瘦了些老了些,十两银子还是值的,于是有跃跃欲试者上前询问:“多少钱抽一次这个什么彩票?” “三十文一次,童叟无欺。” “那要是抽不到奖品,能不能退钱?” 蒋新年微笑摇头:“落子无悔,能否中奖全凭各位的运气,若是只想抽到奖品,不想花钱,那我白送岂不是更省事?” 众人一片哄笑,觉得那人太贪心了,这就和在赌场买大小没区别,总不能因为没押中就要赌场退还赌资,真有人赶这么干,怕是要被人打死。 “三十文太多了点,能便宜不?” 蒋新年再次摇头:“用三十文去搏一头牛,已经是很良心的价格了,诸位请看,这牛怎么也值十两银子,以一搏三千,虽有风险,但是值的,何况三十文对诸位来说,不过是小钱而已。” 他的话让人们的心思活络起来,三十文确实不算多,如果运气好一些,能抽中一头牛,岂不是大赚? “好,我就来试试手气,给你三十文。”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递上去三十文,从蒋新年手里拿走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是个阿拉伯数字4。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认得,那人疑惑的看向蒋新年:“这是啥意思?” “兄台中了四等奖,奖励铜钱十文。” 蒋新年从三十文中数出十文,交还给了那人。 本来那人没有抽到牛,以为三十文打了水票,正在懊恼呢,结果还中了十文,哪怕亏了钱,还是让他觉得喜不自胜:“我就说最近运气不是很差,这不就看到回头钱了?” 蒋新年暗暗一笑,彩票无非就是利用人们一夜暴富的心理,稍微给点甜头,让他们相信运气不差,就会络绎不绝的前来抽奖。 果然,见那人随手一抽就轻易中奖,大家纷纷掏出铜钱来,围着蒋新年要搏那头老牛。 其实特等奖已经被蒋新年藏了起来,这些人无论买多少,都不可能把最有价值的老牛抽走,这也是后世抽奖的典型套路。 没有抽到牛,很多人并不甘心,再次拿出钱来博取一个机会,这就是典型的上头,蒋新年赚的就是这种人的钱。 很快,铜钱就在面前堆积如山,蒋新年粗略估算,少说也有三十多两银子,是时候把特等奖放回去了,否则时间久了,依旧没人抽到特等奖,该引起旁人的怀疑了。 悄无声息的把特等奖纸团放进去,过了一会儿,一人打开纸团,惊喜的喊道:“我这个是个圈,特等奖,我竟然中了,老天保佑!” 蒋新年看过去,中奖的不是旁人,正是借给他纸币的那个书生。 这书生屡试不第,自认为一生运气不佳,花钱抽奖不过是凑个热闹,没想到竟然抽中,给了他极大信心。 “恭喜兄台,这头牛是你的了。” 蒋新年把牵牛的缰绳递过去,书生却犯了难:“我居无定所,这头牛若是今日卖不掉,该如何处置?” “不知兄台是一定要这头牛,还是等价的银两,这头牛市值十两银子,若兄台不愿意要牛,小弟可给与一万钱。” 书生眼睛一亮:“那便再好不过了,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市井生意一窍不通,若牵牛去卖,说不定还会被人算计,不如直接拿银钱。” 蒋新年点头,当即数出十贯铜钱交给书生,随后又数出一百枚铜钱:“多谢方才兄台借我笔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不要嫌少,务必收下。” 书生没有客气,把铜钱收下,拱手道:“今日转运,也多亏了小友,若是他日金榜题名,必不相忘,敢问小友尊姓大名。” “在下蒋新年。” “好,我记下了,小友,就此别过。” 书生兴奋不已,摊子也不摆了,向蒋新年拱手告辞。 众人羡慕的看着书生,人家运气就是好,三十文就赚了十两银子,很多人意犹未尽,问道:“小兄弟,你明天还来吗?” 这是一个创收的好买卖,不过蒋新年并未打算长期卖彩票,在场的多为平民,家境较为一般,偶尔花费三十文倒也罢了,若总想着以小博大,便有倾家荡产的风险。 “小弟是读书人,若非家境贫寒,也不愿在这市井街头抛头露面,只此一次,请各位谅解。” 众人没有多想,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极为爱惜名声,若被人知晓曾做过生意,便是沾染了铜臭,为士林所不齿,蒋新年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人群散去,蒋新年收拾起铜钱,牵上老牛准备去购买书籍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你分明就是骗人,我看到你把那个特等奖的彩票藏起来了!” 蒋新年大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十来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叉着腰,抬起小手点指着他,一副气愤的模样。 “你哪位,别多管闲事,一边玩去吧。” 见是个小孩子,蒋新年倒也没有在意,牵着牛准备离开。 “你不能走,我要报告官府,把你这个骗子抓起来!” 看着这位正义感爆棚的小娃娃,蒋新年哭笑不得,无奈之下低声问道:“吃不吃糖葫芦?” “哼,休要用吃食诱惑我,我不吃这套,嗯......什么是糖葫芦?” 终究是小孩子,被从未听过的东西吸引,眨着清澈的大眼睛问道。 “我这什么脑子,差点忘记现在还没有糖葫芦,大嫂不就有营生了吗?” 第七章 满载而归 现在已经有了山楂,不过不算是水果,而是一味药材,从药店能够买到新鲜的山楂,只是缺少冰糖,有的是从甜菜里提取出来的初级糖霜。 不过这难不倒蒋新年,上一世在网上没少看关于土法制盐,制糖,甚至制造玻璃,香皂的文章,除了没有实践过,理论早就烂熟于胸。 粗略计算成本,一斤山楂不过五文钱,制糖的成本略高,一斤下来大约二三十文,冰糖葫芦如果定价五文钱,至少还有二十文的赚头。 大哥常年卧床,即便找郎中治疗,怕是也做不了重活,倒不如和大嫂一起,做点冰糖葫芦的生意,至少温饱没有问题。 正想的出神,小女孩有些生气的打断他的思路:“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小,就想骗我呀,我可聪明啦,你少枉费心机!” “骗你作甚,我在想怎么给你解释什么叫冰糖葫芦,没有实物很难说得清楚,要不你等两天,有人叫卖冰糖葫芦的时候,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送你一串。” 这个小女孩还挺难缠,蒋新年也没见她身边有大人,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真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家长的心是够大的。 “真的嘛,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而且过两三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未必能等到冰糖葫芦出现呢。” 小女孩扁着小嘴,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 蒋新年很是无奈,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拔腿就跑吧,毕竟小女孩只有一个人,在这闹市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放心,我说到做到,你看啊,我本来可以不用把特等奖的彩票送回去的,最后不还是送回去了嘛,证明我不是坏人,对了,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神色黯淡下来,蹲坐在街边上,眼睛红红的,随时都要哭出来。 别看蒋新年心理年龄三十多了,可上一世也没当过爸爸,对哄孩子,尤其是小女孩没有一点经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你别哭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爹爹得了很重的病,这次管家出来就是要寻遍神医,为爹爹治病的,可是走了很多地方,那些所谓的名医连我爹爹得了什么病都说不清楚,再拖延下去,爹爹会死的。” 小女孩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委屈的说道。 “哎,也是怪可怜的。” 蒋新年叹息一声,看小女孩的状态和穿着,应该是大户出身,即便再有钱,依然不能摆脱病痛折磨,这让他想到了大哥,和小女孩共情了。 “等一下。” 见小女孩哭红了眼睛,蒋新年看到书生离开时,还有几张白纸没有拿走,连忙取过来,折了一个千纸鹤,放在了小女孩手里。 “咦,好像一只仙鹤呀!” 小女孩终究年岁太小,对于生老病死没有特别的概念,大概看到父亲病重,本能的心疼,对于死亡还没有认知,看到千纸鹤以后,顿时被吸引过去。 “对,这就是仙鹤,可以给你爹爹带来好运的,送给你。” “哼,你骗人,就是一张纸被你折过了,怎么会带来好运,就说你是骗子!” 没想到小女孩不是很好哄,撅着小嘴说道。 “谁说的,我可是会法术的,不信你看着,我能让这张纸飞到天上去。” 蒋新年说着,又拿起一张纸折了个纸飞机,在小女孩的注视下,用力投掷出去。 好巧不巧,刚好有一阵风吹过,纸飞机随风飞出去很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哇,你真的会法术,那你一定能治好爹爹的病,跟我回京城去好不好?” 小女孩激动的拉住蒋新年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原来是京城来的,看来确实是大户,可惜我不是学医的,让我治病就是害人性命。” 蒋新年摆手拒绝道:“我的法术不能治病,不过真的能给你带来好运,所以你要相信你爹爹很快就会好起来。” “好,我记住了,谢谢哥哥!” 小女孩脆生生的道谢。 这时,两个孔武有力的人走过来,在小女孩面前显得很恭敬:“小姐,管家回来了,咱们该回去了。” 小女孩依依不舍的看向蒋新年:“哥哥要记得哦,尽快把冰糖葫芦带来,不然我真的要走了,这个仙鹤我会好好保存的,爹爹真的能好起来,我一定会感谢你。” 蒋新年微笑着和小女孩挥手作别,虽然千纸鹤只能短暂的安慰下她,不过终究给她留下了一点希望,但愿能开心一阵吧。 目送小女孩上了一辆马车,蒋新年牵上老牛离开人市,在附近的市场买了四书五经,又从药店里买了二十斤山楂,又来到菜市场,买了五斤糖霜,还买了十斤肉,一条鱼,一挂猪油。 这个时代的人很少有油水吃,大哥身子虚弱,和缺少肉类蛋白也有很大关系,这钱不能省。 又买了三十斤糙米,还有二十斤杂合面,蒋新年这才往回走。 除去买东西花掉的钱,大约还剩下七八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足够给大哥找一个靠谱的郎中,好好诊治一番了。 回到村里时,天色已渐晚,蒋新年走进小院时,陈秀珠正在闷头扫院子,她的眼睛已经肿起来了,显然大哭过一场。 蒋新年回来,陈秀珠头也没抬,甚至没和他说话,自顾自的干活儿。 “大嫂,我回来了,先把牛牵到牛棚里去了。” 陈秀珠这才抬起头来,冷声说道:“怎么,牛没卖出去?” 这时,她看到牛背上那鼓鼓囊囊的口袋,还有蒋新年抱在怀里的书,顿时疑惑起来。 既然牛没有卖出去,蒋新年哪里来的银子买这些东西? “本来卖出去了,人家没要牛,要了十两银子,大嫂,我买了些东西,足够家里吃上一阵了,这是八吊钱,赶快给大哥找个郎中,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陈秀珠愣愣的看着蒋新年递过来的铜钱,以及从牛背上卸下来的粮食和肉,好像石化了一般。 就在蒋新年准备叫她的时候,陈秀珠一把将他拽过来,表情极为严肃的说道:“你去打劫了吧,听大嫂的话,赶紧进山躲一阵,快走!” 第八章 偏心的老汉 “大嫂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个孩子,还是读书人,怎能做打家劫舍这等勾当?” 蒋新年哭笑不得,没想到在大嫂心里,自己竟是这种品行不端之人。 也不能怪陈秀珠想得太多,蒋新年才十三岁,半大小子一个,自小就足不出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即便有心做些力气活都没人要,短短半日就拿回来这么多银钱,自然来路不正。 “你和嫂子说实话,钱到底从哪里来的,嫂子一直都说,我们可以穷,但绝对不能拿不义之财,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见蒋新年不承认,陈秀珠板起脸训斥起来。 蒋新年笑着解释道:“大嫂真的误会了,这些银钱是我做生意赚来的,每一枚铜钱都很干净。” “你赚的?怎么赚的?” 陈秀珠失望非常,蒋新年不但学会了做坏事,还学会了撒谎,她这个成年人拼死拼活的干,一日无非能赚十几个铜板,他小小年纪又没有本钱,怎么可能赚来这么多钱? 蒋新年没办法,只好把摆摊卖彩票的事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银钱真是你赚来的,确定没骗嫂子?” 陈秀珠逐渐相信了蒋新年的话,脸色阴转多云。 “集市上的人很多,大嫂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人询问,我若说半句假话,甘愿离开家门,不再踏入一步。” 见蒋新年都赌咒发誓了,陈秀珠相信了他的话,本来蒋新年就是老实孩子,让他撒一个弥天大谎,也未必能撒的这么完美。 “三弟,真没想到你头脑还挺聪明的,有了这些粮食,省着点吃可以熬到过年了呢。” 看着上百斤粮食,陈秀珠笑得合不拢嘴,终于不再为一口吃食而忧愁了。 “不用节省,大哥身子有恙,每日小饭菜哪里能补充,大嫂为这个家操劳半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我已长大,也愿为这个家分忧。” 听了蒋新年的话,陈秀珠的眼睛红了,这次是感动的,果然没白疼蒋新年,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不行,你既然要读书,以后是要参加科考的,若是金榜题名,被人翻出曾做过生意的往事,就会为读书人所不齿,嫂子不能因为片刻安稳,毁了你的大好前途。” 陈秀珠自然知道别说金榜题名,就是能够在县试中取得童生的功名都难如登天,县里老教逾年过七旬,参加科考五十余年,仍与秀才功名无缘,而他这样的读书人多如牛毛,能考中秀才的才是凤毛麟角,中举更是绝大部分读书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更不要说东华门唱名,登上金榜三甲了,那不仅仅要有超凡脱俗的学识,还得有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不然怎么说进士各个都是文曲星下凡呢。 虽说蒋新年自幼开蒙,可从未得到过名师指点,现在都已到了十三岁,怕是今生都与功名无缘了,不过陈秀珠还是更愿意相信,三弟会有一个大好前程,至少比蒋家老二更优秀。 “大嫂不必担忧,今天去集市做买卖,不过是缓解家中之急,以后不会再做了,不过咱家还要过活,大嫂一人怕是难以撑起这个家。” 陈秀珠正色说道:“从今往后,你只管好好读书,嫂子就是给人当牛做马,也会供养你,不用为家里的事担心。” 见嫂子怕自己分心,又要主动承担生活重任,蒋新年心里感动,笑着说道:“今日我买书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一种小吃的做法,顺便打听过了,咱们县还没有,嫂子和大哥一起做这种吃食,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不知大嫂意下如何?” 陈秀珠眼睛一亮,随后很快黯淡:“哎,我倒是没啥,可是你大哥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天还吐了血,我担心他再操劳,可能连命都没了。” 蒋新年也紧张起来,急忙说道:“大嫂,快去找郎中,我听说镇上有个赛华佗,医术十分高明,将他请到家里来为大哥诊治,相信大哥会好起来的,咱们不是有钱了嘛,诊金足够!” “这钱是你赚来的,将来还要上京赶考,需要不少盘缠,嫂子怎么能花你的钱,还是给你攒起来的好,你大哥的身子,我再想办法就是。” “不行,我就和大哥大嫂亲,哪怕不参加科举,也不会让你们有事,若是大嫂不答应,我从今日起就不读书了!” 蒋新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陈秀珠哪里不知道他是为他们两口子好,不由得热泪盈眶,多少读书人为了凑齐赶考的盘缠,不惜和家人反目成仇,可蒋新年却为了他们,甚至可以放弃读书,这孩子的心没的说。 “那就当是嫂子借你的,这就去镇上找赛华佗,你要是饿了,锅里有饭,吃完记得看书,以后不许说不读书这样的话了!” 陈秀珠叮嘱一番,准备去镇上请赛华佗,刚到门口时,就被吓了一跳,两个黑影就蹲在门口,定睛一看,原来是蒋老汉和李氏。 “公爹,你们怎么在这里?” 陈秀珠心中一惊,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两人问道。 “你们说的话,我们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手里不是有了八两银子,赶紧给李氏,老二还等着用这笔钱请先生传授科举经验呢!” 蒋老汉的心偏到了咯吱窝,不管老大的病情多重,执意要陈秀珠交出这八两银子。 这是蒋大来的救命钱,陈秀珠自然不肯给,冷声说道:“公爹,是你大儿子的命重要,还是你二儿子考试重要,当爹的就算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如此偏心!” 蒋老汉一瞪眼:“老大能和老二比吗,他是我蒋家唯一的希望,一旦高中蒋家就能出人头地,老大那个废物,就算把他治好了,还不是泥腿子一个,有什么用!” 见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陈秀珠彻底寒心:“既然都这么说了,老二家的事,我家不管了,以后别找我家要钱,我们不想沾光,谁想沾光找谁要银子!” 第九章 分家 “混账,老大是我儿子,养他这么大,难道不应该给老子一点回报,不然和养了个牲口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他能成家,有房有地,还不是我给的,这时候心疼银子了,拿我的吃我的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老子的血汗钱!” 蒋老汉情绪激动起来,用手点指陈秀珠翻起旧账来。 “大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我们当家的急需银子请先生,不然会影响他考秀才,就算你们有银子,但不想给就不给了,可是你怎么能这样气爹呢,做人连点孝心都没有么?” 李氏在一旁煽风点火,这让蒋老汉更加气愤,更觉得理所当然。 “听听,同样是儿媳,为什么你就不如你弟妹,还不是因为老大没学问,人家老二家的跟着老二,至少懂得礼数,今天这钱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见两人胡搅蛮缠,陈秀珠孤立无援,当今以孝治天下,若是不孝的名声传出去,日后再无出头之日,会被十里八村的人戳烂脊梁骨,即便陈秀珠再有主见,也难以承受着骂名。 “大嫂,既然爹说一定要银子,咱们给就了,把爹气出病来,挨骂的是大哥。” 这时,蒋新年从院里走出来,淡淡的说道。 陈秀珠大惊,这八两银子是给蒋大来救命的,若是被老二家抢走,蒋大来还能熬几天? 怎么连蒋新年都要为蒋老汉说话? 蒋老汉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你读的这几年书倒是没有读进狗肚子里,算你有点孝心,老大家里的,赶紧拿银子!” 李氏一脸得意,就知道蒋老汉出马,肯定能从老大家拿到银子。 “好,你们就这么欺负人是吧,人在做天在看,迟早报应会落到你们头上,给你们银子!” 陈秀珠心如死灰,咬牙从怀里取出八吊铜钱,准备递给蒋老汉。 “大嫂且慢,这钱是给大哥救命的,怎么能给别人?” 没想到蒋新年上前阻拦,把蒋老汉都搞糊涂了,明明老三刚才向着自己说话在,怎么到拿钱的时候,反而又变卦了? “老三,你啥意思?” “爹,这钱是给我大哥找郎中的,肯定不能给你,不过既然你想要钱,我们又不能不给,家里不是还有十亩地吗,全都给你们了。” “啥?” 听了蒋新年的话,蒋老汉都愣在当场,陈秀珠和李氏也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 土地对于封建王朝的农民来比性命都重要,蒋大来病成这样,都没有卖地的想法,就连蒋老汉都不敢逼迫老大家卖地补贴老二。 蒋新年却很轻松的说出将地给蒋老汉的话,谁听了都糊涂。 “三弟,你......” 陈秀珠反应过来,刚要说话,蒋新年开口说道:“大嫂,此事由我解决。” 看到蒋新年坚定的目光,陈秀珠竟然有了一种信任他的感觉,于是没有争辩。 “老三,你真愿意让老大家让出那十亩地?” 蒋老汉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掏掏耳朵,又问了一遍。 “爹,你没听错,十亩地都给你们,我们一厘一毫也不会留下,不过你想要这十亩地,就把分家的文书签了,从今以后,无论我们过的是好是坏,和蒋家再无瓜葛。” 陈秀珠听明白了,蒋新年是要用十亩地作为代价,逼迫蒋老汉分家。 仔细一想,分家也未尝不是一个摆脱麻烦的办法,老二家把老大家当成钱庄,隔三差五就来讨要银钱,因为蒋老汉的关系,每次都能得逞,若是分家了,李氏也就没有理由来要钱了。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陈秀珠倒是赞成的,可是用十亩地作为代价,她自然是不肯的,这是全家唯一的指望,连地都没了,以后吃什么? 不过蒋新年却十分笃定,坚定的目光看着蒋老汉:“若是爹同意分家,我马上去请村长拟定文书,咱们签字画押。” 蒋老汉下意识看向李氏,此刻李氏无比激动,急忙给公爹一个肯定的眼色。 当前一亩地市值三十五两,十亩地就是三百五十两,虽说名义上会落入蒋老汉名下,不过迟早都是她家的,又怎会不同意? “好,你小子不想和蒋家有瓜葛是吧,算我养了一头白眼狼,我这就去请村长,十亩地换你们分家!” 蒋老汉也觉得占了大便宜,立刻转身跑向村长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村长找来了。 村长听说老大家要用十亩地换分家,也觉得蒋新年是个败家子,就算再难,土地能随便动么,这明显是个馊主意。 不过见蒋家人都同意这个方案,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当即拟定了分家文书,双方签字画押以后,十亩地落到蒋老汉手里,而老大一家和蒋新年,和蒋家再无瓜葛。 蒋老汉和李氏心满意足的离去,怕是今夜做梦都会笑醒,村长看着蒋新年叹了好几口气后,也跟着离开了,看来蒋家老三读书读傻了,难怪几个孩子挤兑两句就能跳河,今天的事传出去,怕是以后没人上门提亲了,谁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大嫂,咱们不亏,以后咱家不靠种地就能过的很好,还能摆脱老二这一家吸血鬼,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蒋新年见陈秀珠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上前笑着说道。 “你大哥病成这样,没办法下地干活,这十亩地有和没有区别不大,倒是可以买个安静,这么选也不错。” 陈秀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蒋新年一点也不在意,凭着超越时代千年的学识,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还不容易,哪怕他不亲自出面,随手指点一二,日子就会红火起来,所以压根不担心。 “大嫂,天都黑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请赛华佗,大哥的身子重要,多少钱也换不来一个好身体。” 陈秀珠想到蒋大来,也顾不得心疼十亩地了,和蒋新年一起前往镇上,去请赛华佗。 第十章 作诗 两人摸黑来到镇上,这个时代没有夜生活,人们早早睡下了,周围一片漆黑,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靠边的一家医馆点着灯。 “那就是赛华佗的医馆了。” 陈秀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睛却分外明亮,这是蒋大来能活下去的希望。 赛华佗是最近才搬到镇上的,医术极为精湛,尤其擅长治疗疑难杂症,不过为人极为古怪孤僻,很少和人来往,而且诊金要的极贵,无论能否医治,出诊就是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已是一整年的收入了,而且此人作为郎中,却无悬壶济世之心,没银子一切免谈,所以很多穷人即便病痛缠身,也不会来找他诊治。 走进医馆,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在大堂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籍,面上时而微笑,时而沉思,完全沉浸其中。 “请问您是赛华佗吗?” 陈秀珠上前低声询问。 老者没有放下手里的书,恼怒的瞪了陈秀珠一眼,厉声说道:“没见老夫正在读书,不要打扰!” 陈秀珠缩了缩脖子,传闻赛华佗性格古怪,今日一见,发觉脾气似乎也很火爆。 “妙啊,妙啊,此诗果然出众,天地一笼统,井是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虽然字里行间没有雪字,却句句不离雪,果然是才子,老夫败给你,也不算冤枉!” 赛华佗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光彩,却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把手里的诗集撕成碎片,吼道:“就算你才华胜过我,娶了我心爱的人又如何,还不是要靠我的医术续命,终究还是我胜了,哈哈哈,老天有眼,我躲在这里,看你如何能找得到我,找不到我,你死定了!” 看着状若疯魔的赛华佗,陈秀珠吓得连连后退,拉着蒋新年的衣角,低声说道:“三弟,此人不像正常人,咱们还是走吧,让他给你大哥治病,我还不放心呢。” 蒋新年却站在原地不动,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越是性情古怪的人,往往在某个方面有非凡天赋,赛华佗的样子,反而让他心安。 “这首诗还不错,不过意境上稍逊一筹,只能算是不错,谈不上是千古名句,老先生谬赞了。” 既然赛华佗看诗集陷入癫狂,有心理学研究经验的蒋新年,决定对症下药,和他谈论诗文。 闻言,赛华佗猛然抬头,一双闪烁精芒的眼睛死死盯着蒋新年,看的他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从未见过这个年纪的老人,还有如此锐利的眼神。 “小娃娃,才读过几年书,就敢对文坛高人妄加评论,狂妄!” 赛华佗中气十足,声如洪钟,证明他的身体状态比年轻人还要好得多,也从侧面证明他的医术是信得过的。 “在下从来不敢狂妄自大,不过对于这首诗,却是可以评价的,因为在下虽年少,对于诗文倒是有些研究,自信可以写出比此诗更好的作品。” 蒋新年淡淡的说道,此刻他的声音却在颤抖,这位赛华佗的压迫感极强,令人莫名心慌。 “小子,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竟敢说出此等妄言,好,那你也吟诵一片写雪的诗文,若是比这首更出彩,无论你让老夫给谁诊治,都不收诊金,若是写不出,马上从老夫的医馆里滚出去,就算跪下来求老夫,老夫也绝不会出诊!” 赛华佗厉声说道,可把陈秀珠吓坏了,生怕蒋新年开罪赛华佗,耽误给蒋大来治疗。 在她的认知里,蒋新来确实读过几年书,可是也仅限于开蒙,四书五经都未曾接触,更何况诗文了,他绝做不出能让赛华佗满意的诗词。 陈秀珠上前准备阻止蒋新来时,他已经率先开口:“千山鸟飞绝。” 赛华佗微微错愕,竟低下头仔细品味起来,这让陈秀珠不由得一愣,难道三弟突然开窍了,真能做出令赛华佗满意的诗词? “继续!” 片刻之后,赛华佗开口说道。 蒋新年微微一笑,继续开口道:“万径人踪灭。” “撕!” 赛华佗倒吸一口冷气,短短十个字,就将一片冬日萧索的景色勾勒出来,仿佛已置身其中。 “请继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好!” 赛华佗抚掌叫好,这首绝句果真将漫天大雪覆盖大地,景色一片萧索,只有一叶孤舟,一位老者江钓的画面完美呈现。 “小子,算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位神童。” 赛华佗兴奋的起身,忽然目光再次变得凌厉起来:“险些被你这小娃娃给骗了,这首诗肯定是你从哪里抄来的!” 其实他所言不错,确实是蒋新年抄来的,不过抄的是另一个时空的诗词。 “在下无从辩白,不过若是先生信不过在下,不如现场出题,在下当场作诗,总不会是抄袭了吧?” 蒋新年泰然自若,那份从容自信,也让赛华佗觉得他不应该是抄袭他人的作品,否则一定会心虚。 “好,那老夫便以自己为题,你为老夫作诗一首。” 蒋新年微微沉思,问道:“不知先生最爱之物是什么。” 赛华佗的目光明显黯淡了许多,微微叹息一声,说道:“老夫钟爱桃花。” “有了!” 蒋新年淡然一笑,开口吟道:“桃花坞下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把桃花换酒钱。” 赛华佗的瞳孔猛然收缩,呆呆地望着蒋新年,目光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这首诗似乎引起了他的某些共鸣。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不等赛华佗回味,蒋新年继续诵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第十一章 绝症 这首诗是唐伯虎中年所作,将失意落寞后的平和心境展现的淋漓尽致,蒋新年虽不知赛华佗经历过什么,不过从他状若疯魔的言语中,能知晓他是个失意之人,和这首诗必然能产生共鸣,到了任何时代,都不要怀疑唐解元的才华。 果然,赛华佗呆愣半晌,喃喃自语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好啊,没想到老夫真正的知己,竟然是位少年郎!” “先生,在下这首诗可入得了您的法眼?” 蒋新年淡然一笑,这便是他要的效果,上前拱手问道。 “不要废话,老夫要与你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可不可!” 蒋新年连忙拒绝,自己才十三岁,目测赛华佗已有六旬,同年同月同日死,岂不是吃了大亏? 赛华佗哪里听他说话,硬是拉着蒋新年跪下,按着他的脖子嗑了三个头。 蒋新年极力挣扎却无能为力,不想赛华佗手劲如此之大。 陈秀珠在一旁观望着,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露出感动的笑容,在她的认知里,赛华佗这种有地位的人,愿意和蒋新年结拜,便是他的造化。 “兄弟,贵姓?” 磕完头,赛华佗看向生无可恋的蒋新年,这才想起都结拜了,连自己小兄弟的姓名都不知晓。 “在下蒋新年,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大哥!” “大......” 蒋新年被迫开口,可面对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儿,大哥两个字却难以启齿,或许叫大爷会更顺口一些。 “三弟,既然先生愿意和你结拜,就是你的福气,还不快些叫大哥?” 陈秀珠见蒋新年扭捏,连忙上前催促。 “大哥!” 蒋新年捏着鼻子叫了一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乖,对了,蒋兄弟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蒋新年一阵无语,大晚上来医馆,难道是特意来请他吃饭的,肯定是有病人要医治啊。 “家兄久病不愈,特来请先.....大哥前去诊治。” “哎呀,你哥不就是老夫的弟弟,那就是老夫自家的事情,如何能够耽误,还不快走?” 赛华佗倒是个急性子,背上药箱拽着蒋新年就往外走。 蒋新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莫名多了一个结拜大哥,还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但愿这种誓言老天爷听不到吧。 “兄弟,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为何老夫从未听过你的名号,莫非也和老夫一样,想要终身隐居山林?” 回村的路上,赛华佗拉着蒋新年问东问西,最好奇的依旧是他以十三岁的年纪便能出口成章。 蒋新年无奈的撇嘴,听说过还没成年就想过隐居生活的人吗? “在下还在温书,打算参加今年的县试。” “区区县试,对兄弟来说岂不是小菜一碟,老夫与本县教谕有些私交,只要交代一声,兄弟就能免试,如何?” 蒋新年摇头说道:“多谢大哥好意,在下并未想过走捷径,还是亲自应考的好。” “为何?” 赛华佗颇为惊讶蒋新年会拒绝他的提议,别看童生甚至连功名都算不上,但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倒在了县试这道门槛上。 即便才华横溢的所谓少年天才,在县试中折戟沉沙者比比皆是。 以蒋新年的年纪,不可能对县试稳操胜券,依旧有落榜的风险,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明明唾手可得的童生,他却偏偏不要。 连陈秀珠都着急了,连忙冲着蒋新年使眼色,希望他能应承下来,哪怕只是一个童生的头衔,在十里八村也是足以令人羡慕的了。 蒋新年正色说道:“在下虽还未长大,却也知道自食其力的道理,在下担心一旦捷径走多了,就会习惯,再也不肯努力,如此下去,就要成为一个废人,所以在下宁可辛苦些,也要凭着自己的能力晋升。” “兄弟说得好,为兄错了,险些耽误了兄弟的大好前程,兄弟有如此见识,将来必成大器,诊金拿来,八两。” 看着赛华佗伸过来的手,蒋新年错愕,这又是什么剧情? “兄弟的话,令为兄醍醐灌顶,为你安排捷径,便是害了兄弟,所以原本因为是一家人,不用收取诊金,可为了不让兄弟习惯走捷径,这诊金必须要收。” 赛华佗一本正经的说道。 蒋新年差点没摔倒在地,自己这个结拜大哥貌似一根筋,不知道变通的样子。 “那个,大哥,其实小弟我家境十分贫寒,这八两银子是全部积蓄。” “没错,夫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这正是上苍对兄弟的考验,为兄也要助你一臂之力,诊金从八两,提升到十两。” 此言一出,不但蒋新年欲哭无泪,连程秀珠都险些腿软,这两人一见如故,还以为可以免费诊治蒋大来,剩下的八两银子留着改善生活,可怎么聊着聊着,诊金反而涨价了?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家只有八两银子,你突然要十两,我去哪里给你找二两银子?” “没关系,兄弟可以打张欠条,五分利,十天以后还给为兄五两银子就好。” 蒋新年差点没忍住说脏话:“大哥真是个好人,明明可以打劫,却还要给人看回病。” 赛华佗似乎一点没听懂,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诗,好诗啊!”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我当成钱庄了呢?” 蒋新年带着满心疑惑,跟着赛华佗走进了家门。 蒋大来的情况很不好,咳嗽不断,气若游丝,面色苍白如纸,看的陈秀珠阵阵心疼。 “大哥,您看,我家男人的病......” 赛华佗把脉之后,沉吟说道:“若是早些时候诊治,或许还有救,可现在他已染上肺痨。” 话音未落,陈秀珠就瘫坐在地上,肺痨两个字,击碎了她全部的希望,因为在这个年代,肺痨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第十二章 冰糖葫芦 蒋新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恐或者悲伤,肺痨就是肺结核,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确实是绝症,不过作为穿越者,最原始的抗生素可以制造出来,尤其是古人没有抗药性的情况下,哪怕不经过提纯,依然会产生奇效。 如果赛华佗也说无法医治,蒋新年就要亲自为亲大哥续命了。 谁知赛华佗微微一笑:“好在老夫不是那些没本事的郎中,区区肺痨而已,弟妹不用吓成这样,取纸笔来,老夫开下方子,连续服用十天,肺痨便好了,不过要调养半年,才能根治。” 陈秀珠这才转忧为喜,连忙取来纸笔,只见赛华佗笔走游龙,片刻之间写下了方子。 从他的书法造诣来看,赛华佗绝不仅仅是一个江湖郎中,当世瞩目的大文豪的书法,也未必能比得上。 当然,蒋新年此刻对赛华佗的书法没兴趣,重点是看他的方子。 “寡妇窗上灰一两,发霉馒头两个。” 看到方子的蒋新年,不由得赞叹起赛华佗的医术来,所谓寡妇窗上灰,实际上就是发霉的木屑,因为寡妇有不开窗的习俗,久而久之窗沿就会发霉,而造成发霉的,正是原始青霉素。 同理,长绿毛的馒头,同样是青霉素引起的霉变,这些原始青霉素的效果远不及后世提纯后的抗生素,不过对于治疗肺结核,却是有着奇效。 吃这个方子上的东西有黄曲霉素中毒的风险,不过和治疗肺结核比起来,黄曲霉素中毒反而是比较轻的副作用了。 “三弟,这方子上写了啥,嫂子这就去给你哥抓药去!” 再次燃起希望的陈秀珠,巴不得让蒋大来快点好起来,急切的问道。 “大嫂,你去村头刘寡妇家里,刮一些窗沿上绿色的灰尘回来,泡水给大哥服下,再蒸上一锅馒头,晾干以后放在阴凉的地方,什么时候馒头长了绿毛,再给大哥吃。” 蒋新年把药方翻译给陈秀珠。 陈秀珠先是一愣,从没听说过有这种药方,可蒋大来得了肺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当即去刘寡妇家里找窗沿灰了。 “兄弟,你大哥的病症很快会有缓解,二两银子的欠条也写了,天色不早,为兄要回去坐诊了,你来送送为兄。” 赛华佗背起药箱,起身说道。 蒋新年把赛华佗送到门口,正要和他告辞时,赛华佗忽然低声问道:“兄弟还精通医术?” “大哥为何有此一问?” 蒋新年心中一惊,不知什么地方露出马脚,被赛华佗捕捉到了。 “既然我们结拜为兄弟,就不应该有所隐瞒,方才为兄在药方上,只写了寡妇窗上灰和发霉馒头,却没写下颜色,兄弟怎知只有绿色的灰尘和馒头能治病?” 赛华佗不愧是医者,心细如发丝。 蒋新年发觉赛华佗是极聪明的人,在聪明人面前说谎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于是笑着说道:“故大哥有所不知,在下曾阅读过一些医书,书上提及这些东西治疗肺痨有奇效,故而知晓。” 赛华佗目光闪动:“医书现在何处?” 蒋新年摊手:“大哥看我家的样子,像是能买得起书的人家么,只是在集市上,有些卖书的书摊,我经常去看,所以记住了而已,具体是哪个书摊,却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赛华佗恍然,喃喃说道:“看来老夫要经常去集市上看书了,老夫用了三十年积累出的经验,没想到先贤们早已总结并且著书立传,老夫倒成了井底之蛙,不要送了,走了。” 看着赛华佗稍显失落的模样,蒋新年只觉得心里很是痛快,谁让他临时涨价,让家里多了二两银子的外债,这便是对他小小的惩戒。 片刻之后,陈秀珠带着窗沿灰回来了,未经提纯的青霉素,混合了不少其他霉菌,大哥服用以后,少不了拉肚子,但肺痨的症状也会减轻。 果然不出所料,服下青霉素的蒋大来,竟然真的咳嗽渐少,烧也退了,面色红润不少,这让陈秀珠非常欣喜,连连夸奖赛华佗医术高明。 “你们也真是的,不经过我同意,就把十亩地全都给了爹,那是咱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没了地,咱们一家要喝西北风了!” 病情好转的蒋大来,终于有力气吐槽蒋新年和陈秀珠的决定了,他虽有些愚孝,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之前蒋老汉的那番说辞听得一清二楚,让蒋大来极为寒心,看来在父亲心里,自己无论多努力,永远都比不上老二,甚至自己的命和老二的前途比起来一文不值。 正因如此,蒋大来已下定决心,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可,再也不会接济老二一家,哪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骂他不孝也在所不惜。 不想蒋新年主意更大,为了和蒋老汉分家,竟将十亩良田拱手相送,要不是实在起不来床,拼命也要阻止。 “大哥,我和大嫂商量过了,从今往后,咱家不用在地里刨食,我去做一种吃食,以后你们就卖这个。” “胡闹,你以为过日子是小孩子过家家啊,就咱家的情况,就算能拿出本钱来,做的买卖能赚几个铜板,以后还要给你请先生,买书,这么大的开销,光做买卖怎么够?” 蒋大来对于蒋新年的宽慰一点不买账,作为地道的农民,失去土地就是觉得不踏实。 “等我把吃食做出来以后,大哥大嫂先尝尝,就知道生意会不会好了。” 蒋新年自信满满,又酸又甜的糖葫芦,这个时代怕是没人能抵挡得住这种独特口味的诱惑。 按照后世的记忆,蒋新年先用泥浆法提纯糖霜,看到褐色糖霜变成了雪白的白糖,蒋大来两口子震惊了,老三什么时候学了这种手艺? 条件有限,蒋新年没有做冰糖,用白糖代替是一样的,熬了一大锅糖稀,顺便把山寨去核,用竹签串成串儿,趁着糖稀开了,在锅里滚个来回,片刻之后,冰糖葫芦就做好了。 “大哥大嫂,快来尝尝,新鲜出锅的冰糖葫芦!” 第十三章 大卖 “这是什么神仙滋味啊,太好吃了!” 蒋大来尝了一口冰糖葫芦,眼睛顿时亮得像个单纯的孩子,在这个时代,糖本就是稀缺的东西,寻常人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口,那酸酸甜甜的口味,分明就是幸福的味道。 “光是这红彤彤的颜色,已经很吸引人了,又这么好吃,拿到集市上一定会卖的很好。” 陈秀珠对于冰糖葫芦的前景非常看到,这东西不但好看好吃,而且还新鲜,从未见过有人买冰糖葫芦的,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大哥,大嫂,我就说不用种地,咱们一家也能过的很好吧,刚才我已经把做冰糖葫芦的方法教给你们了,以后卖光了就去进货,争取在入冬之前赚上十两银子,咱家能过个肥年。” 蒋新年笑着说道,冰糖葫芦的成本大约在三文钱左右,冰糖葫芦卖五文钱,还有近一半的利润,只是这个年代的作物都是季节性的,等到了入冬以后,山楂就没了,至少大半年做不了这买卖。 考虑到家里的困境,能赚一点是一点,反正脑子里的点子还多,赚取第一桶金以后,再慢慢寻找新项目。 “老三,你这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咱家八辈子都没有个做买卖的,你咋就能鼓捣出冰糖葫芦这种东西来呢?” 蒋大来笑着问道,以前老三非常胆小木讷,感觉自从落水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 “还不是被现在的困境给逼的,咱家的地让爹要走了,不赶紧想赚钱的办法,可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考虑到大哥身体不好,自然不能让你出去干苦力,做点小买卖还是没问题的。” 蒋新年有些动容的说道,即便日子困苦,大哥从未想过甩掉自己这个累赘一样的弟弟,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好了,老三,你还是要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毕竟考取功名才是头等大事,不然就算你成了县里的员外,看到秀才还是要行礼的。” 蒋大来这番话自然是有所指,老二今年就要参加院试,说不定会考中秀才,他不想到时候三弟低他一等,三弟这么聪明,考举人都不在话下,不蒸馒头争口气。 “大哥放心,读书的事情我会记在心里的,今天很晚了,大家早点休息,明日我和大嫂一起去集市卖咱们得冰糖葫芦。” 躺在床上,蒋新年拿起身边的四书五经翻看起来,只一遍,书中的内容便刻在脑子里,而且完全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只一晚上的时间,科考知识储备就超过了别人的十年寒窗,即便此刻就进考场,不敢说能拿个举人,中秀才是绰绰有余的。 次日清晨,蒋新年和陈秀珠一起来到集市上。 因为天色尚早,集市上没有几个人,却都被那一串串红彤彤中带着透亮的冰糖葫芦吸引。 “这是什么东西,吃的还是用的,以前没见过啊?” “怎么卖的啊,好像是山楂,感觉又多了点东西,想尝尝。” 众人七嘴八舌的打听起来。 “诸位,我们卖的是冰糖葫芦,时由山楂和糖霜,以及三十六味中草药,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制作而成,酸甜可口,吃完以后能够益气宁神,长命百岁。” 蒋新年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开启后世推销保健品的模式,把冰糖葫芦吹得天花乱坠。 陈秀珠在一旁脸红不已,她还是太朴实了些,实在不明白,无非就是熬糖稀,把山楂滚上一圈,怎么就变成四十九道工序了,而且那三十六味中草药更是睁眼说瞎话的。 不过大家就吃这一套,要是蒋新年说糖葫芦就是糖霜,山楂,估计多半数的人立刻就走,虽然看上去新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当他们听说里面有这么多中草药,还需要极为复杂的工序以后,人人都来了兴趣。 “小哥,这冰糖葫芦很贵吧,我们普通老百姓吃不起吧?” 蒋新年微笑着说道:“既然摆在集市上了,就是为了让大家品尝的,原价是五百钱一串,今天我擅自做主,亏钱也给乡亲们送福利,不要五百文,不要一百文,也不要五十文,五文钱一串,就算我亏死,也让乡亲们尝到人上人的滋味!” 上一世没做过带货主播,但看过不少,套路基本上学会了,这番推销辞令下来,把众人唬的一愣一愣的,毕竟谁也没见过这种推销方式。 “给我来一串,我尝尝!” 很快,就有勇于尝试的人来买了,五文钱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是消费不起,花钱买个新鲜的大有人在。 收了铜钱,蒋新年拿了两串递给那人:“这位大哥,您是我这里第一位顾客,所以额外赠送您一串,从现在开始,第五十,一百,一百五十位的顾客,都会免费附赠一串。” 昨晚就做了不到两百串,再加上点营销手段,尽快卖完就能早点回家看书了。 果然,蒋新年话音未落,人们就开始争抢起来,占小便宜的心理在任何时代都会有,而且不在少数,谁都想用一串的钱买两串。 一时间摊子前异常火爆,人头攒动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好事的过来看,很快就加入到抢购大军中。 没一会儿的功夫,二百来串糖葫芦被一扫而空,蒋新年含泪赚了一贯钱,其中纯利润不会少于四百文,已经算是收获颇丰了,毕竟在镇上一个苦力劳作一天,也才赚二十文。 “冰糖葫芦已经卖光了,明日请早啊!”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蒋新年把赚的钱交给陈秀珠:“大嫂,您都看到了吧,以后就按照我的这套说辞卖糖葫芦,保证很快就卖光。” 看着沉甸甸的铜钱,陈秀珠激动不已:“还是咱家老三有本事,比那个只会要钱的老二强多了!” “麻烦大嫂去买些粮食米肉,我还要去买几本书,咱们在镇口碰头。” 蒋新年拿了二十文钱,向着书摊走去。 第十四章赌约 书摊老板见到蒋新年,不由得错愕。 “后生,你不是昨日才买的四书五经,怎么今日又来了,莫非一夜之间就全看完啦?” 他不过是调侃,世上哪有能在一夜之间通读四书五经的,那不成妖孽了? 何况蒋新年的名声,镇子上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为人木讷迂腐,即便开过蒙,可是连三字经,千字文都背不下来,何况晦涩难懂,佶屈聱牙的四书五经呢? 听出老板不怀好意,蒋新年并未在意,如果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岂不是太累了,金麟非池中之物,迟早有一天,当自己一鸣惊人时,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自然会改观。 “老板,这套史书多少银钱?” 科举考试除了八股和作诗外,还要求考生做策论,虽说是穿越者,蒋新年对这个时空的历史脉搏并不了解,后世的一些理论未必用得上,还得结合目前留存于世的史书进行钻研。 “呦,你还要买史书啊,莫不是想在今年参加县试?” 书摊老板言语中满是讥讽,全镇也只有蒋家老二考上了童生,那时祖坟都冒青烟的事,蒋新年也想科考,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若不想卖,说一声便是。” 集市上不止这一个书摊,蒋新年不想和他废话,起身就走。 “哎呀,还和我甩脸子,认识几个字,真把自己当成文人老爷了,话给你放在这儿,你若是能考上童生,老子倒立拉屎!” 书摊老板怒道,遇到别的主顾自然要点头哈腰,他蒋新年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自己面前摆谱,给他脸了! “老板,听了你这话,我真的很想抽你两个耳光。” 书摊老板一愣,都知道蒋新年不善于言辞,从来没有朋友,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还有人为他打抱不平。 回头一看,原本满是怒气的脸立刻变换成一副笑脸:“哎呦,原来是赛华佗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小的这摊上了,蓬荜生辉啊!” “懂两个成语也不要卖弄,用在这里不合适,老夫方才听到你说的话了,若是蒋新年能考中童生,你就倒立拉屎,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诚信是最基本的品格,但愿你不要食言。” 赛华佗冷着一张脸,一字一字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蒋新年这后生,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木讷,读书也是死读书,到现在连三字经都不知道啥意思,这号人怎么可能考得上童生?” “凡夫俗子而已,入得宝山也要空手而还,老夫只是这赌约的见证人,如果蒋新年得中,你不履行承诺,便要你在这镇上无法立足!” 赛华佗冷声说道,把书摊老板吓得面如土色,人家凭一手高超的医书,诊治过不少豪门大户,就连知县大老爷都对他礼遇有加,今日不知怎得把他给得罪了。 不过转念一想,距离春闱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凭蒋新年的资质,即便有名师指点,也难以登堂入室,这赌约即便立下,自己也是有胜无败。 “既然先生这么较真,那我就应承下来,若是蒋新年不能考中,又该如何?” 赛华佗哼笑道:“若此子不能考中童生,老夫愿双手奉上白银一百两!” “大家都听到了,我本来无意和赛华佗先生对赌,可是他非要赌,这可不是我逼的,请各位乡亲做个见证。” 书摊老板十分滑头,此刻他更担心的是赛华佗不认账,赶忙叫住经过的路人,把此事宣扬出来,以赛华佗的地位,就是想赖账也抹不开面子。 众人驻足围观,得知事情原委以后纷纷议论,无人看好蒋新年能够考中童生,都觉得赛华佗这一百两银子就是白送给书摊老板的。 “既然大家都已知晓,那么赌约便定下了,春闱之后,蒋新年未曾考中,老夫若不给这一百两,你们可以随时来老夫的医馆,拆了医馆的招牌!” 赛华佗朗声说罢,拉起蒋新年便离开了人群。 “大哥,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小弟虽不才,却也不会因为书摊老板的嘲讽而恼羞成怒,由他去吧,小弟不需要再他面前证明什么。” 蒋新年笑着说道,心里还是颇为感激赛华佗肯为自己出头的举动。 “兄弟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胸,他日必成大器,只是那个老板的言语实在可恶,为兄气不过才出来说两句公道话,兄弟,为兄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看他倒立拉屎的样子了。” 貌似赛华佗还有一点恶趣味,蒋新年哑然失笑道:“大哥这么有把握?” “昨日你做的那两首诗,别说科考举人,就是当今大文豪也要甘拜下风,兄弟有如此才华,区区县试岂不是轻而易举,为兄对你有信心!” 蒋新年微微一笑,自己也从未将县试放在眼里,以目前掌握的学问,足以应对乡试,中举不在话下。 “对了,听说您除了出诊外,几乎足不出户,大哥今日怎么有兴致来集市闲逛?” “还不是因为你告诉为兄,集市上有上古医书,这不是来寻找么,怎料才来片刻就遇到你。” 原来赛华佗还心心念念那本并不存在的医书,蒋新年有些惭愧,毕竟是自己骗了他。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接着传来一阵哭喊声:“救命啊,快救救我家孩子!” 两人连忙上前,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面色涨红,呼吸急促,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牛蹄,一个妇人抱着他,大声向过往人群呼救。 “这孩子是吃牛蹄的时候被骨头卡住了!” 赛华佗一眼就看出孩子的病因,却没有立刻出手,因为看孩子的状态,窒息时间已经很久,就算他出手,也未必能把孩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蒋新年却没有一丝犹豫,当即上前,从妇人怀抱中抢过孩子,双手环抱住孩子的肚子,有节奏的用力向上提起,以此来挤压隔膜。 “你这是做什么呀,快放开我家孩子!” 第十五章仙境医术 孩子被蒋新年向上提,加上嗓子里堵着骨头,自然非常难受,双手双脚拼命乱蹬,妇人见此情景,急忙上前阻止蒋新年的行为。 蒋新年额头已满是汗水,双臂也已酸麻,不过他深知救人如救火,这时一旦停歇就要前功尽弃,即便妇人在抓挠拍打,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歇。 终于,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着嘴巴张开,一块骨头吐在了地上。 见孩子把卡在咽喉的骨头吐出来了,蒋新年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孩子放下以后,顾不得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起来。 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可是心肺功能感觉像是八十三岁的样子,平日里大哥大嫂不让他干活,自小没锻炼过,柔弱程度堪比林妹妹。 “看来以后还得抽出点时间来锻炼身体,不然这小体格的,别说上京赶考了,就是去京城的这段路,都能要了小命。” 蒋新年暗下决心,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否则空有一身才华,最后还是要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不可。 “对不起,刚才是奴家太着急了,打了恩人,求恩人能原谅奴家,您救了我儿性命,今生无以为报,这枚金钗是娘家陪嫁之物,值几两银子,请恩人莫要嫌弃。” 妇人感激涕零,显然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身,身上没有什么银钱,索性将头上金钗取下,双手奉上。 “举手之劳,在下从未想过回报,此物绝不能收,孩子年纪尚小,要严加看护才是,免得再有危险,告辞。” 蒋新年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三观奇正的他自然不会收取任何好处,叮嘱一声后迅速隐没在人群中,深藏功与名。 “咦,那个好像是黄牛村蒋家的老三,对,就是他,都说他是个木讷的书呆子,脑袋不灵光,今日一见,传闻未必是真啊,要不是他沉着冷静,孩子的命就没了!” “据说他和老爹分家了,连唯一的十亩地都给了老爹,此刻应该身无分文才是,没想到他连金钗都不要,傻不傻啊?” “你懂个求,人家那是高风亮节,读书人的文人老爷品德高尚,岂是你这种见钱眼开的籿汉能懂的?” 众人认出蒋新年之后,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是褒奖,毕竟就在刚才,人家救了一条人命。 “兄弟,慢走,你和为兄说实话,你是不是也精通医术?” 此刻远离人群的蒋新年脚步加快,他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毕竟为人低调,但赛华佗却紧追不舍,急切询问起来。 蒋新年微微皱眉,刚才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治孩子,被赛华佗看到了,想要遮掩过去着实不容易,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这种急救法。 “大哥,小弟不想隐瞒你,我确实会一些医术,不过小弟的医书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才没有告诉大哥。” “哦,到底是怎样的匪夷所思,说来听听,为兄也帮你参详一二。” “小弟在溺水以后,曾经进入到一个很真实的梦境中,那里的一切都远超想象,人们的住宅有百丈高,人能上天入地下海,还有千里传音的本事,其中我看到了一些医术,默默地记下,本以为是南柯一梦,方才那孩子遇险,本能的就施展出来,没想到竟有奇效。” 赛华佗的医术非常高明,在他面前说谎就是自取其辱,不如大方承认懂一些超越时代的医术,当然,说得越是玄幻,就越容易让他相信,毕竟现在的人还很迷信。 果然,赛华佗双眼放光:“这就不奇怪了,兄弟可是有大机遇啊,你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仙境,学习到的医术想来也是仙术了,那孩童的情况,几乎是必死无救的境地,兄弟却能轻易挽救,可见仙术之玄妙。” 蒋新年觉得有些奇怪,赛华佗是杏林圣手,难道他不想医术更进一步? 可是除了言语中有羡慕的情绪外,赛华佗绝口不提学习的事。 “大哥难道不想学这种医术?” 闻言,赛华佗反而露出惊讶之色:“兄弟愿意教为兄?” 蒋新年笑道:“小弟为何不愿意教大哥?” “这可是你从仙境学来的医术,乃是独门绝技,你我虽结拜兄弟,可终究是外人,为兄即便有心,却也不敢有觊觎之心啊。” 蒋新年这才明白,现在的知识还处于垄断状态,所以才有独门秘方一说,通常只在本家族中传承,甚至连家族中的女儿都不能染指,窥探他人的秘技,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 “此言差矣,医术本就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学问,我巴不得广为人知,这样就能多救几条性命,小弟不是圣人,却也不会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利益而藏私,以后大哥想学,尽管来家里找我。” 蒋新年轻松的说道,本就是现代人的灵魂,更清楚知识的传播需要普遍教育,而不是关起门来发展,否则很多好东西有可能失传,也很难集思广益,得到创新发展。 “为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兄弟心胸如此宽广,为兄敬佩!” 赛华佗极为严肃的说着,随后一揖到地,以他孤傲的性子,能行如此大礼,必然因为从心里叹服。 “大哥不可,折煞小弟了。” 蒋新年连忙上前搀扶,笑着说道:“今日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大哥若是需要,随时来家中做客。” 辞别了赛华佗,蒋新年又从别的书摊上买了一些史书,又买了些肉食,随后前往路口。 “怎么这么慢,嫂子真担心你出了意外呢。” 陈秀珠早就在路口等着了,看到蒋新年平安无事的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三弟可是一家的顶梁柱,每日四百钱的收入都是他带来的。 “大嫂,买好做糖葫芦的原料了吧?” “都已买好了,二十斤山楂,十斤糖霜,都放在包袱里了。” “好,那咱们回家,让大哥高兴高兴。” 两人背上东西往回走,快到村口时,迎面遇到了李氏。 “呦,地都没有了,还去集市上买书啊,也不怕饿死?” 第十六章自取其辱 李氏可谓春风得意,平白得了十亩良田,迟早都是她家的,看到蒋新年和陈秀珠,更加趾高气扬起来。 “和你有关系吗,我们已经分家了,不劳你操心,管好你的家的事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陈秀珠一点也不惯着李氏,当即上前回怼。 “大嫂,咱们终究是亲戚一场嘛,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家,怎么还狗咬吕洞宾呢,以后你家揭不开锅的时候,记得来我家,我家喂猪的东西多得是,给你们一口也不至于饿死嘛。” 李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陈秀珠刚要发火,蒋新年阻拦道:“大嫂,算了吧,被狗咬一口,难道还要回咬狗一口?” 李氏闻言顿时沉下脸来,不过转念一想,蒋新年终究是个孩子,和他撕扯起来,反而回落下以大欺小的骂名,于是眼珠一转,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帕,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包裹着的赫然是一串冰糖葫芦。 “老三,没吃过吧,这叫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一口下去别提多好吃了,可惜呀,十五文钱一个呢,你就是嘴馋,就你家那情况,也买不起吧,真是太可惜了。” 蒋新年和陈秀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氏,在他们面前炫耀优越感也就算了,居然拿着糖葫芦炫耀,她可能真不知道小丑竟是她自己。 “怎么,吃不起冰糖葫芦就嫉妒我呀,有本事去买呀,你们怕是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吧,真可怜呢。” 李氏冷笑着说道,老大都快病死了,现在地也没了,家里没了收入,怎么可能舍得花十五文钱买零嘴吃? “大嫂,咱们卖糖葫芦的时候,你见到二嫂了吗?” 蒋新年笑着问道。 陈秀珠眨了眨眼睛,摇头道:“虽然买糖葫芦的人很多,可是我没见到有熟人啊,真奇怪,既然她没去集市上买,这串冰糖葫芦是谁卖给她的?” 李氏先是一愣,随后冷笑起来:“骗人也要有个限度,这冰糖葫芦是你们在卖,骗鬼呢?” “二嫂,我们还真没说假话,不信可以去我家院子瞧瞧,还有没做成糖葫芦的山楂和糖稀呢,不过我们在集市上卖的糖葫芦是五文钱,二嫂你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应该不至于被骗吧?” 蒋新年这一刀有点狠,当即让李氏变了脸色,本打算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好日子,没想到糖葫芦是人家做的不说,自己这串还从二道贩子手里花高价买的,足足多花了十文冤枉钱,实在太气人了! “三弟,你管人家干嘛,人家有钱,十文钱打了税票都不带心疼一下的,是吧,弟妹?” 这回轮到陈秀珠阴阳怪气了,气得李氏直翻白眼。 “那倒是,不像咱们小本经营,这忙了一上午,才赚了四百多文,不过说起来这么多铜钱也不算轻,从镇子上走回来,都有点吃不消了呢。” 蒋新年故意拍了拍肩上的钱袋子,铜钱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格外清晰。 “走吧,与其看着人家吃糖葫芦,咱们眼馋,不如回家多做几串敞开了吃,不过那东西得少吃,吃多了会反酸,说话都酸溜溜的可就不好了,多讨人嫌。” 陈秀珠以前不反击,是因为老大家家境不好,但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现在扬眉吐气了,抓到机会把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都往回里找,说得李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极为尴尬。 “对了,大嫂,我今天不想吃炖肉了,餐餐都吃炖肉太腻了,要不咱们做个肉干吃,也算换个口味嘛。” “你呀,就是个没长大贪嘴的,看在今天小赚了一些钱的份上,嫂子答应你,走,咱们回家。” 两人直接无视掉李氏,有说有笑的离开。 李氏自取其辱,手用力捏成拳头:“别以为分家了,我就没办法从你家里拿钱,有本事别认你们的爹,给老娘等着!” 手里的糖葫芦也不香了,李氏想吃闹心,不想吃又舍不得丢掉,气得直跺脚,最后决定把糖葫芦拿回家去,给公爹吃,顺便让他去老大家,把钱讨过来。 “大嫂,这次过瘾了吧,老二家的都快要气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过的越好,她就越吃不下饭,按照现在赚钱的速度,那十亩地,有个一两年就能赚回来,到时候她得气死。” 进了院子,蒋新年笑嘻嘻的说道。 “你呀,什么时候变得鬼精鬼精的,还真把老二家的气够呛呢,不过你这孩子嘴太快了,不知道啥叫财不外露么,让她知道咱家赚钱了,又得动歪心思。” 陈秀珠不免有些担心,李氏是那种捡不到钱就算丢的人,知道他们家有钱了,肯定又要出幺蛾子,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钱。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嘛,分家的文书白纸黑字,她要是厚着脸皮来要钱,看我怎么骂她就完事了,大嫂放心。” 陈秀珠点了点头,现在的蒋新年真的不一样了,以前遇到这种事只会往后躲,现在终于能扛得起事情,孩子确实长大了。 “一上午,竟然赚了四百二十八文,这也太多了吧!” 当铜钱放在桌上时,蒋大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钱少说也是他一个月的工钱。 “大哥,今天是第一次出摊,咱们做的少,明天就多做一些,收入只会更高,五百文是保底,要是遇到大日子,一贯钱也不是不能想。” 蒋新年笑着说道。 “还是三弟有本事,这些钱你收起来,将来科考肯定要用钱,大哥没本事,供不起你,还好你能赚钱,我也就放心了。” 蒋大来直接把钱推给了蒋新年。 “大哥,这是做什么啊,咱们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呢,再说了,这都是小钱,我以后是要赚大钱的,这些钱让大嫂拿着,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大嫂负责,当家主事的人没钱怎么行?” 见蒋新年又把钱推给陈秀珠,蒋大来急了:“让你拿着就拿着,还有,以后你不能做生意!” 第十七章碰瓷 -“当家的,你小点声,别把三弟给吓到了。” 陈秀珠忍不住白了蒋大来一眼,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营生,一家人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他突然这一嗓子,万一把蒋新年吓到怎么办?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啥,老三将来是要参加科考的,要是贡院的先生知道老三以前做过买卖,根本就不会收他,咱不能太自私了,为了这仨瓜俩枣的,断送了老三的前程!” 蒋大来不在乎自己活得怎么样,但一定要让自己这个最亲的兄弟光耀门楣,也让老爹看看,蒋家能考取功名的不只有老二一个。 “大哥,你别激动,好好养身体,我保证以后不抛头露面做买卖了,以后冰糖葫芦的生意交给你和大嫂来做,我专心读书,这总可以了吧?” 蒋新年心里暖暖的,大哥虽然发了脾气,却也是全心全意的为自己好。 “这还差不多,以后赚钱的事有我和你嫂子,你就给我看书,不好好看书,看我不揍你!” 蒋大来威胁着说道,其实谁都知道,他真舍不得打这个弟弟,毕竟是从小拉扯大的,亲的不能再亲了。 “知道了,大哥,我去做饭。” 穿越过来以后,蒋新年发现这个时代的食物,不是蒸煮就是炖,貌似还没有炒菜,实在有些吃不惯,决定露一手厨艺,也让炒菜提前几百年问世。 “扯淡,别看你大哥我没读过书,也知道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吗,让你嫂子去做!” 蒋大年之所以知道这句话,还是那时候没分家的时候,老二就经常念叨,从来就没见他进过厨房,于是认为读书人就不应该进厨房。 “是啊,三弟,你想吃啥和嫂子说,嫂子给你做去,你就别动了。” 陈秀珠也觉得文人不应该进厨房。 “大哥,大嫂,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读书人不是废物,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光摇头晃脑的念书吧,你身子不好,正在调养呢,大嫂昨晚做糖葫芦忙到半夜,今天又在集市上忙了半天,我要是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蒋新年一再坚持,也是不想大哥大嫂过于劳累,读书人不是免死金牌,不能成为一个废物。 蒋大来还要说话,蒋新年正色说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虽然咱爹还活着,可是那个混帐爹没养过我一天,是大哥大嫂把我养大的,就当是我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还不行吗?” “行了,当家的,难得三弟懂事了,就让他去吧,三弟,走,嫂子给你打下手。” 蒋大来感动的眼睛红了,经过上次溺水以后,老三真的长大了,让他欣慰不已,只得答应。 这也合了蒋新年的心意,来到厨房洗菜切菜,很快就把配料准备好了。 “大嫂,你要认真看,这是以后没有山楂了,咱家的另一个营生,我把这种烹调技术叫做炒菜,等咱不做糖葫芦了,我给你设计一辆推车,去集市上卖炒菜。” 蒋新年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了,山楂的果期大约两个多月,而且天热的时候也不适合做糖葫芦,接下来的项目就是做盒饭了。 集市上有很多卖吃食的,想要吸引顾客,就要有特色,炒菜显然是最好的项目。 蒋新年想出来的东西,陈秀珠无条件相信,一个糖葫芦就彻底让她心悦诚服了,这个什么炒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大赚一笔。 上一世因为是单身狗的缘故,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调料,口感方面没办法和后世相比,不过相对于目前单调的烹饪方式,已经算是一种突破了。 “好香呀!” 随着肉下了油锅,顿时香气四溢,陈秀珠吸了吸鼻子,惊喜的说道。 “咱家的炒菜啊,就是色香味俱全,保证大把赚银子,大嫂,你要看仔细了,大致的步骤就是这样,具体口味可能略有差异,不过无伤大雅,只要顾客说好就行。” 蒋新年一边教学,很快就出锅了两盘青菜炒肉。 陈秀珠暗暗记住了炒菜的过程,同时也对蒋新年更加信服,好像三弟从溺水以后,忽然变得神奇起来,这可能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饭菜上桌,一家人正要大吃一顿,外面忽然传来李氏尖锐的声音:“蒋大来,陈秀珠,你们这天杀的两口子赶紧滚出来!” 陈秀珠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就说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才多大功夫儿,又过来找麻烦了。” 蒋大来一反常态的硬气:“怕啥,咱们都分家了,她还能咋地,走,咱们出去看看!” 看来蒋老汉那些话,真的伤透了蒋大来的心,此刻的他也不再对老二一家留情面了。 出来以后,三人都愣住了,外面不只有李氏一个人,葛老汉也来了。 只是葛老汉这造型有些不对劲,一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李氏则是一副兴师问罪的的样子,她在门口大声咋呼,引来了街坊四邻的围观。 “爹,你这是咋了?” 虽然不再愚孝,可看到蒋老汉这幅样子,蒋大来还是忍不住关心起来。 “你这个兔崽子,居然还敢问我咋了,要不是我吃了你们家做的什么糖葫芦,能疼成这样吗,你们家是做吃的还是做毒药啊,我告诉你,没有十两八两的银子给我去看病,我就把你们告到县衙去,让你们坐牢!” 蒋老汉断断续续的说道。 蒋新年冷笑一声,傻子都能看出来,蒋老汉就是装的,为了给他的宝贝老二弄银子,老头子也是拼了,怪不容易的。 “爹,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什么叫吃了我家的糖葫芦肚子疼啊,你凭啥这么说?” “凭啥?” 李氏接话说道:“咱爹今天啥都没吃,就吃了那一串糖葫芦,然后肚子就疼了,肯定是你家的糖葫芦有问题,必须赔银子,何况就算分家了,爹还是大家的爹,难道你们能眼睁睁的看着咱爹疼死吗?” 第十八章大反转 “是啊,就算是分家了,老爹病了,当儿子的能给看病吗,太没人性了。” “没听说嘛,蒋老汉是吃了老大家的东西才病了的,不会因为分家的时候,拿走了他家的十亩地,怀恨在心故意投毒的吧,这不是畜生才能做出来的事吗?” 街坊四邻不知道其中内情,纷纷猜测起来,不过在这以孝治天下的时代,无论是谁的错,最后都要归结到蒋大来两口子身上。 蒋大来百口莫辩,又不能真的当众和蒋老汉发脾气,只能忍气吞声。 当家的都没说话,陈秀珠这时候也不能辩解,毕竟家里有男人的时候,她一个妇人也不好插嘴,不然会被人说闲话。 见他们两口子沉默不语,蒋老汉的叫声更大了,这就是李氏的底气来源。 “你们看看,咱爹多难受啊,你们两口子做买卖赚钱了,却变成了铁公鸡,一文钱都不拿出来,且不说爹是吃了你家东西吃坏的,再哭穷就说不过去了吧?” 这时,蒋新年淡淡的开口道:“二嫂,你说今天爹什么都没吃,就吃了我家做的糖葫芦,没错吧?” “对呀,不然怎么会找上门来?” “那我就有点奇怪了,现在都是午后了,爹两顿饭都没吃,正如你说的,虽然咱们分家了,可是爹是亲爹,我这个做儿子的,不禁要问你,你是怎么照顾爹的,为什么两顿饭不给吃,难道你想饿死爹,独吞爹的家产吗?” 蒋新年切中要害,当即反客为主。 “这......” 李氏被问的哑口无言,如果她承认没给蒋老汉饭吃,这个恶毒儿媳的名声就要扣在脑袋上,可要说给蒋老汉吃过东西,那又怎么从老大家讹钱呢,谁也不能证明她做的饭没问题。 “你个畜生,你爹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在质问你二嫂,我今天胃口不好,你二嫂见我吃不下,才给我吃了冰糖葫芦,说这东西开胃,结果吃了以后就肚子疼,你还不认!” 倒是蒋老汉的反应很快,立刻给李氏解围。 原本对李氏有所怀疑的邻居们,觉得蒋老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老大一家身上。 就在蒋新年思索对策的时候,门外传来赛华佗的声音:“这里居然有病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就由老夫为这位病人诊治一番。” 众人回头一看,都露出了惊讶之色,镇上有几个人不认识赛华佗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蒋大来的家里。 蒋大来生病的事大家都知道,因为条件有限,自然请不起赛华佗,可是人家却来了,难道蒋老大家真的做买卖赚钱了,所以蒋老汉眼红,才过来碰瓷讹钱的? 能不能解开这个疑问,就看赛华佗的诊断结果了。 蒋老汉心里咯噔一下,他这肚子疼肯定是装的,赛华佗医术高明,肯定能看出破绽来。 “不行,俺没有那么多钱,谁不知道赛华佗出诊就是八两银子,我去哪里弄银子?” 蒋老汉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立刻想到了用没钱作为理由搪塞。 赛华佗微微一笑,说道:“放心,老夫和蒋新年兄弟是至交好友,他的老爹就是老夫的亲人,诊金自然不会收,快点把手抬起来,老夫给你把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再不让他诊治,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以后就不要在村里做人了,蒋老汉没有办法,颤巍巍的把手伸出来。 赛华佗搭住脉门,眉头逐渐皱起:“不好,是中毒的迹象。” “啥?” 蒋老汉顿时慌了,他知道自己是装的,可是赛华佗却诊断出他中毒了,莫非自己真的在什么时候中毒了却浑然不知? “就是嘛,连赛华佗先生都说我爹中毒了,自然就是吃了老大家的糖葫芦才中毒的!” 李氏反应倒是很快,赶紧接上了话。 “不过蒋老汉所中的毒,并非一次就能致命的,而是日久年深的积累,蒋老汉,你现在按一下左肋第七根肋骨处,是否有针刺般的疼痛感?” 闻言,蒋老汉颤颤巍巍的伸手在左肋处按了下去,顿时感觉到针刺的疼痛,连忙拼命点头:“对,对,是很疼,像针扎一样!” “那就对了,你还是回忆一下,这些年是谁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只有负责这些的人,才能用很少的剂量让你中毒,如果不是老夫发现的及时,用不了多久毒气攻心,神仙难救。” 赛华佗老神在在的说道。 蒋老汉的目光立刻看向李氏:“这几年老二不在家,都是你给我做饭,难道是你想暗害我?” “没有啊,公爹,我对您什么样,您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呢,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害您呀!” “还狡辩,赛华佗先生的医术,在咱们县谁不知道啊,人家都诊断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蒋老汉怒目圆睁,咬牙说道:“怪不得你催着让我装病,来老大这里要钱,你是觉得老子没几天活头了,再利用老子给你赚钱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虽然年逾六旬,蒋老汉的动作依旧矫健,脱下鞋底子就要往李氏脸上招呼,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半死不活的状态? 邻居们也看明白了,人家老大家做的东西没问题,蒋老汉就是装的,来讹诈人家老大一家。 “慢着慢着,刚才是老夫诊断错了,你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有中毒,还是不要打你儿媳了。” 这时,赛华佗又一次开口,把蒋老汉说蒙了。 “不是啊,刚才您让我按肋骨,我按了确实很疼啊,这不就是中毒迹象吗?” 赛华佗呵呵一笑道:“那个地方谁按都疼,不代表你中毒了,行了,顺便连你肚子疼也治好了,八两银子,拿来吧。” “啥?” 蒋老汉又蒙了:“你不是说你和我家老三是好朋友,不收诊金的吗?” “我说说而已,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我们还不是亲兄弟,你是他爹,又不是我爹,如果不给诊金,老夫可要去衙门了。” 第十九章离别 蒋老汉哪里不知道赛华佗是县太爷的座上宾,虽说马上就要有一个要成为秀才的儿子,可是在他面前,屁用都没有。 “老二家的,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点付给先生诊金?” “啊?” 李氏当场愣住,从来都是她从公爹和老大手里拿钱,何时往外拿过银子? “想啥呢,难道让你公爹我亲自拿诊金吗?” 看着李氏,蒋老汉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非要演上这么一出戏,结果就是没从老大家讹到银子,反而搭进去八两,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氏扭扭捏捏的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出去,蒋老汉一把抢过,双手捧给赛华佗:“先生,这是银子,您拿好。” “好说好说,你们没事了吧,没事就可以走了,不然我还会继续收诊金的。” 蒋老汉顿觉大事不妙,跑的比兔子还快,李氏在后面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走得一点也不慢,反正只要是拿钱的事,躲的都很及时。 待到两人走后,邻居们也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就算蒋家的名声不会臭大街,村里的妇人们也少不了嚼舌根。 “大哥,您来得好巧,小弟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多谢大哥解围。” 蒋新年上前行礼,多亏了赛华佗,才堪堪过了这一关。 “兄弟太客气了,为兄我不是也没有白出手,这八两银子的诊金就是回报。” 说话间,赛华佗已经把银子揣进了口袋。 蒋新年微微错愕,以赛华佗的地位和医术,他不是不可能穷的,不过通过几次接触,却发现他守财如命,也不知是何道理。 “大哥吃过饭了没有,如果没有,刚好我做了几个小菜,请大哥尝尝。” “刚好为兄没吃饭就出来了,看来来得早果然不如来得巧,正好有口福了。” 大家围坐在桌前吃饭,品尝过炒菜以后,赛华佗赞不绝口:“为兄不是自夸,天南海北的吃食,自认为品尝过无数,却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虽然只是青菜和肉丝,味道却与众不同,妙啊!” “多谢大哥夸奖,小弟就这么一点手艺,大哥喜欢就好,来来来,多吃一些。” 午餐进行的很愉快,吃过饭以后,两人来都院中坐下。 “兄弟这厨艺,也是来自于仙境吧,凡间可没有这等美食。” “大哥说笑了,小弟不过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已,惭愧惭愧。” “兄弟不必自谦,就这一份手艺,即便去到皇宫御膳房,都能成为首席大厨,不过为兄知道兄弟志向不在于此,否则真要找点门路,为兄弟谋一个前程了。” 、 能进皇宫御膳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毕竟离皇帝近,若是对了皇帝的口味,可谓平步青云,连家人都会跟着沾光。 不过正如赛华佗说的那样,蒋新年有更大的志向,就算在御膳房得到皇帝青睐,最终也不过混一个六品总管而已,虽说衣食无忧,一生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本朝以文驭天下,若不能跻身士林,便永远不能进入庙堂,蒋新年的志向是要成为一人之下的宰辅,想要完成理想,科考是唯一的晋升之路。 “多谢大哥关怀,小弟确实只想着科考,并未有过其他念头,请大哥不必为小弟奔走了。” “为兄今日登门,除了想要兄弟教授一些医术外,还有就是要向你辞行,虽说你我只认识了两日,却如多年好友一般投缘,离开你真是有些不舍,但人生就是有很多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希望兄弟日后不要忘记为兄。” 赛华佗颇有些惆怅的说道。 蒋新年错愕:“大哥要去哪里,即便大哥要远行,小弟还是可以写信给大哥的。” 赛华佗笑着摆手道:“为兄要去的地方是收不到书信的,有兄弟这番心意,为兄就很满足了,若是将来兄弟能够金榜题名,倒是有相见的机会。” 他是穿越过来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蒋新年又是个重情义的人,相处时间虽短,此刻却满心伤感。 “好吧,希望大哥不要忘记小弟,你在这里稍坐,小弟马上去整理学来的医术,虽只是一些皮毛,想必以大哥的造诣,定然能发扬光大。” 蒋新年没有藏私,立刻回到房间拿起纸笔,将上一世所有能记住的医学知识,一股脑的写了下来,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并非只对这个时代的知识有用,连上一世所有接触过的知识,都记得一清二楚。 用了两三个时辰,太阳偏西时,蒋新年才将手稿完全写完,交给了赛华佗。 赛华佗粗略翻阅过后,露出惊为天人的表情,不愧是仙界医术,简直高不可攀,不过他确实是医术天才,很多以前想不通的地方,在看过手稿以后,竟然融会贯通了。 “这是为兄今生收到过的最为贵重的礼物,请兄弟放心,只要有机会,为兄定然会将这些医术发扬光大。” “只要对大哥有用便好。” “兄弟,为兄明日就要启程了,不知能否送为兄一首诗词留作纪念?” 蒋新年轻叹一声,最难过的莫过于离别,此刻也是有感而发,一曲送别脱口而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涵。” “好词,好词,兄弟,为兄能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告辞。” 赛华佗匆匆说了声,转身便已离去,他不想让蒋新年看到自己眼睛进了风沙的样子。 望着赛华佗离去的背影,蒋新年久久不能平静,人生,果真就是一次次相遇,夹杂着一次次离别,最终分道扬镳。 感慨之余,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蒋大来,出来交税了!” 几个官差模样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外,在他们身后,竟然还有两名甲兵。 着甲便是战兵,不知为何要跟着官差一起收税。 蒋大年闻声而来:“差爷,早就准备好了,我家三口人,一十二两银子。” “那是去年的价格,大虞要对外用兵,税收加三倍,共计三十六两!” 第二十章 再见小女孩 “官爷,这税怎么能说涨就涨呢,我们到哪里去弄三十多两银子啊?” 蒋大来震惊不已,大虞北方边疆不稳是事实,蛮族蠢蠢欲动,民间盛传会对北方用兵,每逢战时税收必然增加,可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准备。 官差翻了个白眼:“和我说得着嘛,反正县太爷要咱们收税,不交税的就拉到军营服役,没见两位军爷在此,一句话,有没有银子?” 蒋新年冷眼旁观,结合原身的记忆,对当朝有了大概的了解。 大虞以文治天下,文人有诸多特权,考取秀才功名即可见官不跪,所拥有土地无需交税,故而许多地主乡绅,都将土地投献到当地秀才名下,以此达到避税的目的。 一个农业社会,交税的主体本该是乡绅地主,而他们却无需缴纳税收,朝廷需要钱粮时,便均摊到平头百姓身上,以至于大虞虽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依旧只是勉强温饱。 地主乡绅和文人勾结一起,是虞朝的一大弊端,这也是为何读书人削尖脑袋,拼命也要考取功名的原因,若是一举考中秀才,便可从地主投献的土地中抽取一定的收入,所以穷秀才在本朝是不存在的,却苦了平民百姓。 两名甲兵气势汹汹上前,就要捉拿蒋大来,这也是朝廷的规定,若是百姓无力交税,家中青壮便要被拉去充军,一旦进了兵营,便成了炮灰,很少有人能活着回乡。 蒋大来本来就有病,若是被抓壮丁,怎会有命回来? 陈秀珠连忙上前阻拦,带着哭腔说道:“差爷,我家先交十二两,就算砸锅卖铁,三日内也凑齐剩下的二十四两,您看行吗?” 几个官差和甲兵小声商量一阵,随后说道:“最多三天,第四天头上,你家还不交税,军爷就要拿人了,咱们走!” 随着官差在村里转悠一圈,所到之处无不哭爹喊娘,一片哀鸿。 蒋新年深深叹息一声,本朝最大的弊端已呈现出来,若是再给与读书人这些不该有的特权,怕是要民变四起,祸起萧墙了。 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又能改变什么,与其劳心国家大事,不如想办法凑齐税银。 回到房中,蒋大来和陈秀珠对面而坐,全都低头沉默不语,虽说卖糖葫芦有了稳定的收入,可是远水不解近渴,三天后便要凑齐二十四两银子,让他们到哪里去找? 如果只是他们一家困难,倒也可以出去借债,问题在于村里所有人都面临着三倍税收,谁会有余钱借给别人? 沉默许久之后,蒋大来开口说道:“咱家还有一头老牛,或许能卖七八两银子,明日拉到集市上卖掉换钱吧,其余的我去借。” “现在谁家能有余钱,当家的,咱家这三间房子加上一个院子,大概也能值个十两,不如明日我去集市时,问问谁能买吧。” 陈秀珠动了卖房的念头,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不行,眼下马上要入冬了,把房子卖了,即便凑齐了税银,咱一家人也会冻死在外面,非要走到这一步,干脆就别凑钱了,我去服役便是!” 蒋大来满心自责,若非身体不好,日子也不至于过的如此困顿,即便去兵营服役九死一生,也比媳妇儿和三弟冻死街头的好。 “当家的,你说啥呢,我就算是把自己卖了,也不会让你去兵营,我要你好好活着!” 陈秀珠哭的梨花带雨,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大哥,大嫂,你们这是做什么呀,事情还没到生离死别的地步呢,不就是二十四两银子嘛,三日之内便能凑齐,你们要相信我的头脑。” 这时,蒋新年在一旁开口了,实在看不过大哥大嫂秀恩爱,让他这个两世为人依旧是单身狗的他颇为不爽,直接出言打断。 “老三,你说胡话呢吧,那不是几两银子,二十四两啊,普通人家辛苦一年,也未必能赚到这个数,你三天就能凑齐,干啥,去抢去骗啊,我告诉你,咱家可以穷,但不能缺德!” 蒋大来瞪眼说道,在他的认知里,除非用不正当的手段,否则不可能短时间内赚这么多银子。 “大哥,你觉得我这小身板,能抢别人吗,咱们镇上的人有几个有钱的,我去骗谁?” 蒋新年颇为不满的说道,怎么说起赚钱,大哥大嫂就觉得不是正道来的呢? “那你打算咋办?” 蒋大来一想也对,急忙追问蒋新年赚钱的办法。 蒋新年卖了个关子:“说出来多没意思,大嫂,麻烦你明天一早给我准备些干粮,我要去县城一趟,还有,今晚我有事,给我准备一盏油灯,不要吵我。” 两口子虽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是走投无路的境地,只能选择相信。 当天夜里,蒋新年挑灯奋战,连夜写了几十页纸的手稿,公鸡打鸣了才趴在桌上小憩片刻,天一亮便带上干粮,怀揣着手稿出发前往县城。 他已打定主意,用超越时代的学识,来赚取全家的税银。 县城距离村子约三四十里路,以蒋新年的小身板要走上两三个时辰,为了不耽误正事,这才早早出门。 走了十里路,蒋新年已是气喘吁吁,只得坐在路旁休息片刻,正擦着汗,一辆马车从身边疾驰而过,却又在前方停下,之前在集市上遇到的小女孩,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用手点指,嘟着小嘴生气的说道:“小骗子,你坏!” 蒋新年一拍脑门,昨天太忙,居然忘记了和小女孩的约定,不想又在这里遇到,可谓冤家路窄了。 “那个,小妹妹,昨日我有急事,所以忘记了,实在抱歉啊。” 自知理亏,蒋新年只得先道歉。 “哼,我才不信你呢,你就是骗我的,不想给我吃冰糖葫芦!” “真没有,你想多了。” “我不管,你食言了就要受惩罚,罚你教我折千纸鹤!” 第二十一章 四海书店 蒋新年哑然失笑,还以为小女孩要自己做什么呢,原来只是折千纸鹤,当即点头答应:“好,我教你。” 小女孩冰雪聪明,蒋新年只演示了一遍,她就学会了,有模有样的折了一只千纸鹤,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 “真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啊,不长大真好。” 蒋新年叹了一口气,都是人,自己还是穿越者,却以十三岁的年纪挑起家庭重担,人家小女孩投胎投的好,可以衣食无忧,拥有快乐的童年,这都是命。 “看在你教我折千纸鹤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啦。” 小女孩高兴了,顺势放过了蒋新年。 “我还要赶路呢,有机会见面在陪你玩,再见。” 蒋新年见小女孩像瓷娃娃一样可爱,忍不住抬手摸向她的头顶,可手还没有碰触到,眼前人影闪动,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便出现在身前,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年轻人貌似柔弱,手劲却出奇的大,蒋新年只觉得手腕像是被烧红了的手铐扣住,火辣辣的剧痛无比,当即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追风,放开他,他对我没有恶意的,我们早就认识啦,是我的好朋友。” 小女孩的眼神里充满歉意,连忙对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看了蒋新年一眼,充满了警告意味,随后松开手,声音毫无感情。 “小姐是千金之体,任何人不得轻易碰触小姐的身子,请自重。” 小女孩扁扁小嘴,似乎对年轻人的行为颇为不满,却没有反驳,只是不情愿的点头。 “落日之前,我们至少要到附近州府,请小姐上车,时间差不多了。” “哦。” 小女孩有些落寞的答应一声,随后看向蒋新年:“我家在京城,有一天你把冰糖葫芦卖到京城时,记得来找我呀,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呢。” “好,到时候一定去找你,快去吧。” 和小女孩萍水相逢,除了觉得她可爱之外,也没有太多感情,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想来不会有交集,却不想,只因短短两日的两次见面,成为两人一生的羁绊。 年轻人将小女孩抱回车里,马车再次疾驰,很快消失在了官道上,隐约能看到小女孩伸出小脑袋,向着将新来的方向张望,最终彻底看不见了。 经历过小插曲之后,蒋新年休息的差不多了,起身继续赶路,终于在正午时分来到了县城。 和镇上的繁华相比,县城显然是另外一个维度,集市规模远比镇上大的多,人自然也更多。 蒋新年所在的永定县是一个大县,规模堪比一个州,自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进城以后,蒋新年和人打听,得知了一家名为四海书店的地方,这四海书店除了卖书之外,还负责刊印书籍,这就是他来县城的目的。 找到四海书店,蒋新年发现规模比想象中还要大不少,临街三间宽敞明亮的店面,全是四海书店的范畴,里面光是伙计就有五六个,进出的读书人络绎不绝,生意非常红火。 蒋新年迈步走进书店,一个小伙计上前招呼,见他衣着朴素,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这样的书童见的多了,不是什么大主顾,态度自然也就不怎么好。 “买书啊,四书五经我们这里应有尽有,还有各种杂文评话,不过不适合你这种孩子看。” 蒋新年要的就是这句话,这里只要也卖杂书就好,于是拱手说道:“在下蒋新年,是个读书人,想要面见老板。” “一边玩去,谁家的孩子啊,没见我们正忙着呢,还在这里闹着玩!” 伙计压根没把蒋新年当回事,当即呵斥着叫他离开。 “在下真的有急事面见你们老板,并非因为我着急,而是我为你们老板着急,若是耽误了,他会有一大笔损失。” “你找抽是吧,还在这里拿我开涮!” 小伙计的脾气不太好,见蒋新年没离开的意思,举起拳头就要动手。 “住手!”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从他一身蓝色长衫就能看出,此人是店里的掌柜。 “掌柜的,这个小屁孩拿我寻开心,非要见咱们老板,还说老板不见他会有很大损失,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教训一顿丢出去就完事了!” “闭嘴,难道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嘛,只要进了这道门,那就是咱店里的主顾,不管是三教九流皆为客,态度必须要好,还不滚下去!” 掌柜的打发走小伙计,微笑着向蒋新年拱手道:“小兄弟,在下是店里的掌柜黄福,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从蒋新年和小伙计发生矛盾时,黄福就注意到了,他发现蒋新年有着和同龄人不相符的沉稳,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当然,老板黄四海是全省最大的书上,虽没有功名,却是家大业大,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 蒋新年拱手还礼,淡淡的说道:“实在抱歉,事关重大,若见不到你家老板,在下连一个字都不会提起,不过您可以转告老板一声,不见我,他会损失至少一万两银子。” 黄福微微皱眉,这小娃娃口气倒是大的很,不知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权衡一番以后,说道:“请小兄弟在店中稍等,我马上去禀告老爷,若我家老爷不见你,我就没办法了。” “好。” 蒋新年往原本掌柜才能坐的椅子上一坐,稳如泰山的样子,让别的主顾还以为是书店老板家的小少爷呢。 黄福上楼,片刻之后回来,笑着说道:“小兄弟,我家老爷有请。” “多谢。” 蒋新年跟着黄福上了楼,来到一个雅间门口,黄福上前低声说道:“老爷,人带到了。” “让他进来。” 一个稍显虚弱的声音传来,黄福小心翼翼的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垂手站在门口。 蒋新年走进房间,看到一个中年大胖子坐在椅子上,这让他很是惊讶,现在的椅子竟然这么结实! 第二十二章 吃饱了撑的 这胖子目测至少三百多斤,全身的肉因坐下的缘故全部挤在一起,肚子高高隆起,让他低头都看不到腿,两只手因为膀大腰圆的缘故,显得异常短小。 他的脸上同样肥肉堆垒,五官都挤压在了一起,脸颊上呈现出一片诡异的黑色。 在胖子的面前,摆着两只炖鸡,一大盆煮得很烂的肥肉,还有少说三斤的牛肉, 不愧是全省最大的书上,伙食方面可比普通人家强上千万倍,不过从他脸上的黑斑能看得出来,如果再这样胡吃海塞下去,命不久矣。 蒋新年在后世的时候,没少看那些吃播突然猝死的新闻,原因就是超量饮食,造成心血管疾病,这胖子显然也有相同的症状,光是这一身肥肉,三高妥妥的。 “你叫蒋新年,找我有何贵干?” 胖子虽然肉大身沉,态度倒是很客气,一手撕下一根鸡腿,温和的问道。 “敢问您就是四海书店的老板,黄四海黄员外?” “正是,不过咱不是什么员外,不过是个贪嘴的胖子而已,因为有几个钱,别人捧着才叫一声员外,谁不在背后骂一声死胖子?” 黄四海自我调侃道,倒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心胸开阔,容易相处的人。 蒋新年微微一笑,说道:“黄员外,在下有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黄四海一口吞了一个大鸡腿,咀嚼一阵后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随后笑着说道:“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做买卖,虽然读书人都说我是奸商,不屑与我为伍,不过他们谁也少不了我,还不是要到我的书店来买书?” “那就请员外先看看这份手稿。” 蒋新年从怀中取出熬夜写下来的手稿,放在了黄四海的面前。 黄四海挣扎了好半天,才从椅子上挪动了一下,拿起手稿一看,第一页写着五个大字,射雕英雄传。 “这名字倒是新奇。” 黄四海作为大书商,敏锐的感觉到只是这个名字,就能吸引无数人,精神为之一振,当即阅读起来。 手稿是蒋新年根据后世的记忆,撰写的原版射雕英雄传,从牛家村丘处机赠匕首,到郭靖母子流落蒙古为止,一夜之间写了十几章,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妙啊,这评话引人入胜,人物栩栩如生,那乖张的江南七怪,行侠仗义的丘处机道长,还有可恶的段天德,有看头!” 蒋新年微微一笑,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能看出这本小说的优点。 “在下可为黄员外供稿,黄员外负责刊印,相信一定能大卖,员外至少能赚上万八千两银子,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蒋新年开门见山,表达出合作意向。 “嗯,这笔生意倒是值得一做,这样吧,我先刊印五千本,若是卖得好,我给你一成利,再给你五百两润笔费,如何?” 黄四海不是一个贪婪的人,相反很有格局,蒋新年只提供手稿,他便分出一成利润,难怪生意做的这么大,自然有不少人愿意追随他。 “我不要分成,只要黄员外在这本小说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蒋新年同样不贪心,这是第一本小说,目的只是打响名头,并非为了赚钱,后续才是真正赚钱的开始。 黄四海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娃娃倒是很有意思,为了一个机会,就不要上千两银子了,这是为什么,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要成名,就离不开黄员外的提携,在下不是不爱银子,但更清楚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要拿的道理,等该我拿银子的时候,黄员外也不能少在下一个铜钱。” 蒋新年不卑不亢的说道。 “好,小娃娃很对我的脾气,看你应该从乡下来,跑到县城来找我,必然不仅仅是为了促成合作,是不是家里遇到事缺银子?” 黄四海一眼看穿蒋新年的用意,当即对门口说道:“黄福,从账上支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黄四海非常豪爽,笑着说道:“回去的时候把银子带上,相信能解你的燃眉之急,也不必感激我,就当时我付的定金,小娃娃可不能把手稿卖给别人了。” “多谢黄员外,在下感激。” 和黄四海谈生意确实很舒服,蒋新年也生出了结交之心,于是试探着问道:“黄员外,在下略懂一些医术,请问您最近是否精神不振,嗜睡,偶尔伴随心绞痛?” “正是,我家老爷最近确有这种症状,我曾找过来镇上不久的神医赛华佗,可惜医馆已是人去楼空,不知该找谁给老爷看病。” 拿着银子进来的黄福,闻言当即说道,虽说他不相信蒋新年这个小娃娃能给老爷治病,可能说出老爷的症状,引起了他的共鸣。 “在下虽不才,却能治疗黄员外的病症,不过治疗起来不但有些麻烦,还需要黄员外有毅力才能根治。” 黄福的眼睛亮了,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当然,他磕头的对象不是蒋新年。 “老爷,就当小的求您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您也要配合,您对小的全家有救命之恩,小的实在不忍心您走在小的前面啊!” 黄福带着哭腔哀求道,看得出黄四海真的很得人心。 黄四海叹息一声:“你快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知道我眼窝浅,看不得兄弟的眼泪,哎,算是被你们这群下人给拿捏了。” “老爷从来没把小的们当成下人,小的们自然也把老爷当成亲人,只要您好,就是用我们的命去换都行!” 黄福正色说道。 “行了,我说不过你们,蒋兄弟,你真有办法给我续命么,那你告诉我,我这病是因何而起?” 蒋新年微微一笑:“黄员外是在考在下么,其实员外的病,就是吃饱了撑的。” “你这小娃娃,怎么骂我家老爷?” 黄福不乐意了,哪怕是个少年郎,也不允许他侮辱自家老爷。 “掌柜的,在下这是字面意思,员外的病就是吃得太饱撑出来的。” 第二十三章 断亲 黄四海的问题在于暴饮暴食,这和他的商人有直接关系,无论在什么时代,商人的压力都是非常大的,因为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全盘成败,任何决断都伴随着消耗和压力。 有些人在压力很大的时候,习惯于吃东西来缓解,加上劳累会加速脂肪堆积,形成过劳肥,越是肥胖需要的能量越多,胃口也就越好,形成恶性循环。 黄四海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生命危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人,蒋新年决定出手相助。 黄福很担心老爷的身子,连忙上前询问道:“小兄弟,既然你能看出老爷的症结所在,自然有办法医治的吧?” 蒋新年点了点头,说道:“药方只有六个字,管住嘴,迈开腿。” 黄福错愕,忍不住挠头问道:“这是啥意思啊?” “就是你家老爷一定要少吃,甚至不吃,即便再饿也要管住嘴,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不可多吃一口零食,至于迈开腿嘛,就更简单了,一定要动起来。” 蒋新年对于减肥的精髓还是很了解的,从饮食和运动里哦昂方面入手,用不了多久,即便黄四海减不掉太多体重,内脏负担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重,保命是没问题的。 当然,要减肥成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需要很大的毅力去自律,这不是谁都能做到,不过的黄四海能把生意做这么大,想来自律这点能做到。 黄福露出无奈的表情,低声说道:“管住嘴倒是还好说,有我们看着老爷,不会让他多吃一口,可是迈开腿就太强人所难了,老爷现在的体格,动一下都不行,走两步骨头就会疼。” 黄四海也频频摇头,他自然不想早逝,可确实迈不开腿了,以前也曾尝试过散步,但每次都是走上两步,两条腿就像要断掉一样,根本无法坚持。 “那是因为黄员外的体重太大,腿骨和膝盖已无法支撑身体的缘故,倒是很好解决,只需在后院挖上一个池塘,放上水,黄员外每日在水中行走两个时辰,坚持一月便有成效了。” “多谢小兄弟,小的斗胆替我家老爷给你磕头了!” 黄福撩起衣服就要跪下,蒋新年急忙把他扶住:“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掌柜的这不是折煞在下嘛,毕竟在下也得到了黄员外的恩惠,救治黄员外也是分内之事。” 黄四海虽然站不起来,还是强撑着身体,冲着蒋新年微微点头:“蒋兄弟,有心了。” “黄员外以后即便可以吃三餐,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大鱼大肉了,只能吃青菜,最好是挖一些野菜,有条理脾胃的作用,实在想肉吃,也只能吃水煮的鸡胸肉,以及鱼肉,掌柜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盯紧了。” “小兄弟放心,小的从今天开始就盯着老爷的饭食,保证一点油水都不会有。” 黄四海心里已经有神兽在奔腾了,让他不吃肉,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干脆,不过他知道蒋新年和黄福都是为自己好,也不好唱反调,可以预见到的是,未来的乐趣没有了。 “黄员外,在下以后每隔三日就送一份手稿过来,若是卖得好,咱们日后再加强合作,这一本评话小说,就当试水之作,在下先行告辞。” 从四海书店里出来,蒋新年把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小心揣进怀里,凑齐了一家人的税银,可以回家去了。 趁着天色还早,蒋新年匆匆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村里,离家门还远时,却发现自家门口聚拢了一群人,人群中还有穿着皂袍的官差。 蒋新年一愣,昨日官差收税银时,答应给三天时间周转,这才过去一天,难道上面不能通融? 急忙快步来到家门口,只见一个当官模样的人,一脸倨傲的看着蒋大来和陈秀珠,撇嘴说道:“本官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么拿出五十两银子,便可和你爹断亲,要么就给你爹缴纳三个人头税三十六两,你自己选!” 蒋大来难以决断,不管哪个选项,他都不可能完成,要是有这么多银子,也不至于让蒋新年去想办法了。 蒋新年已经明白大概,很明显又是蒋老汉作妖,而始作俑者肯定是李氏。 全村人都在凑税银,老二虽然是读书人,却还没考中秀才,也就没有资格免税,他们一家也是三口人,需要交纳三十六两银子。 蒋老汉从老大家确实拿了不少银子,甚至远超三十六两,可转手就补贴给了老二家。 老二在县里求学,吃穿用度都需要银子,李氏一贯好吃懒做,即便有蒋老汉的接济,家里也没有盈余,眼看不交税就要充军,自然如热锅上的蚂蚁,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继续吸老大一家的血。 “不知这位大人是谁?” 蒋新年分开人群,上前行礼,不卑不亢的问道。 “本官乃是本县县丞范见,你这小娃娃是何人,见了本官居然不跪,为何好无礼数?” 范见斜眼看着蒋新年,即便对方是个少年,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似乎很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 “在下蒋新年,虽没有功名在身,却也开了蒙,算得上是读书人,根据大虞律法,见官行文人礼节即可。” 蒋新年淡淡的说道,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县丞范见就是给蒋老汉撑腰的,不用给他面子。 老二在县城里求学,多少会有些人脉,这个县丞就是他搬来的救兵。 事实确实如此,当蒋家老二得知老大要和他们分家以后,顿时怒不可遏,一向老实巴交的大哥竟然学会了反抗,这还了得,当即就找了范见帮忙,以收税为由头给老大一个教训。 大虞以孝治天下,忤逆父母者是要判刑的,即便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只能断亲,而断亲需要交纳五十两银子的罚款,寻常人家哪里去找这么多银子? 就在范见觉得老大一家会乖乖交三十六两银子的时候,蒋新年淡淡的开口:“我要断亲。” 第二十四章 笑到最后 本来蒋老汉和李氏算计的很好,之前蒋大来就说过,今年的税收已经攒齐了,三个人头就是十二两,加上他家还有一头牛,一个院子,怎么也值二十多两,把这些银子搞到手,怎么也够老二一家交税了。 至于被掏空的老大家的死活,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了,原则只有一个,无论用什么手段,自家的税银必须要凑齐,老二要是去充军,寒窗十年不是白费了? 谁也没料到,还没成年的蒋新年,竟然当众选择断亲,这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罚金五十两要充公,一个铜板都落不到蒋老汉手里,而且断了亲,老大家还要交税,一进一出就是八十六两银子,村里的首富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你这个畜生,竟然要跟老子断亲,看我不打死你!” 蒋老汉气急败坏的举起拐杖就要打蒋新年。 “县丞大人,你来评评理,大虞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断亲的,两家矛盾已不可调和,我爹他偏心严重,不给我和大哥大嫂留一条活路,难道我们还不能断亲?” 蒋新年躲到范见身后,有理有据的说道。 范见心里早就乐开花了,断亲罚金五十两全部交给县衙,至于这笔钱怎么用,还不是县太爷和他一句话的事,蒋新年主动送钱,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虽说受了蒋家老二之托,范见还是不想放走这笔银子,毕竟和蒋家老二不过是面子上的交情,因为他有些潜力能考上举人,这才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又没得到好处,范见怎会无条件抱他呢,毕竟蒋家老二只是有希望,并非已经考中了举人。 “蒋老汉,把拐杖放下,本官在此,由不得你胡闹!” 范见一瞪眼,哥老汉不敢造次了,县丞相当于副县长,县衙里的二号人物,可不是他一个升斗小民能惹得起的。 “蒋新年,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断亲吗,而且本官要提醒你,断亲的罚金是要现在就交的。” 蒋大来和陈秀珠一起看向蒋新年,他们连税银都拿不出来,去哪里找这五十两银子? 当然,他们现在也巴不得和蒋老汉彻底断亲,尤其是蒋大来,发觉老爹压根不顾他们一家人死活以后,唯一的一点亲情也彻底斩断了。 蒋新年从怀中取出那五十两银子:“县丞大人,银子就在我身上,现在请您做主,立下断亲文书吧。” 蒋大来顿时惊讶不已,三弟出去半天,就赚到了五十两银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陈秀珠低声说道:“就说嘛,咱家三弟不是普通人,人家就是有本事。”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范见眼珠乱转,这可是实打实的富贵啊,回去以后和县太爷二一添作五,少说也能分二十两,能舒服的享受一阵子了。 “大人,他一个小娃娃,从哪里能搞到五十两银子,肯定是做了不法的勾当,民妇要告发他!” 这时,李氏忽然跳出来,气急败坏的喊道。 眼看着银子就要到手,结果又横生枝节,范见心底恼怒,埋怨李氏这人真的没眼色,不过当着这么多人,若是不处理也不像话,于是沉着脸问道:“你告发他,可有确凿证据?” “民妇没有,但大人您想啊,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去哪里赚这么多银子,显然不通情理!” 看着信誓旦旦的李氏,范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自己明明给了她暗示,没有证据就闭嘴,结果她还要当众推理一番,范见可不管蒋新年的银子从哪里来,到他手里就行了,可是李氏偏偏不让他如愿,瞬间天平就向着蒋新年倾斜了。 “大胆,没有证据就是诬告,你可知诬告他人会有什么下场吗,无论你告的对不对,都要先打二十大板,念在你是妇道人家,本官网开一面,再敢胡言乱语,本官绝不留情!” 范见的官威在平头百姓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李氏吓得抖如筛糠,不敢再说一句话,二十大板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蒋新年,既然你执意要断亲,本官就成全你,既然你也读过书,就由你来拟定断亲书吧。” “多谢大人。” 蒋新年回到房间,龙飞凤舞间就将断亲书写好,签字画押以后来到外面,交给了范见。 “蒋老汉,蒋新年已经签字画押,现在轮到你了,他会交五十两罚金,你若不同意,也要交五十两,然后去县衙打官司,本官问你,要不要交银子?” 蒋老汉傻眼了,他哪里能拿的出五十两银子,虽然的不想彻底失去老大一家这个移动的钱庄,可也没有一点办法,只得在范见的逼迫下,在断亲书上签字画押。 “断亲书生效,自此以后你们将再无关系,你们两个留下来继续收税,其余人跟本官回衙门。” 范见证要离开,蒋新年上前,低声说道:“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方才在下交了罚金,以至于比较拮据,能否多给在下两天时间,在下保证缴纳四十两银子,除税银外,剩下的是孝敬大人的。” “好说好说,你家就在这里,谅你也跑不了,晚上两三天都没有关系。” 收了五十两银子,又有好几两银子孝敬,范见心情大好,越看蒋新年越觉得眉清目秀,当即答应了他的请求。 “另外,希望大人尽快收缴蒋老二一家的税银,在下听蒋老汉说,他家老二可能要考上秀才,到时真要考上了,您还能从他们家得到好处吗?” 蒋新年自然要小小报复一下始作俑者,给蒋老二一家上了点眼药。 “对啊,本官已经把蒋家老二得罪了,以后肯定有了嫌隙,不如趁着现在,从他家捞上一笔。” 范见心念一动,随后叫过几个官差,耳语一番以后离开了。 几个官差气势汹汹的来到蒋老汉面前,说道:“我家大人说了,你家老二是读书人,读书人就该成为百姓的典范,交税银也是如此,三十六两银子,拿来!” 第二十五章 送手稿 蒋老汉傻眼了,他要是有三十六两银子,还用得着费尽心机的从老大一家那里弄银子? “差爷,我真的拿不出银子来啊!” “拿不出来是吧,小六,把铁链子拿来,把蒋老汉锁了送到军营去充军,三天内凑不出赎人的银子,就直接送到边疆去。” 几个官差不由分说,上前将蒋老汉锁上,拖着就走。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儿子马上要考秀才,明年就能成为举人老爷,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状元,得罪了我,就是得罪状元郎的老爹,别说你们,就是县太爷也承受不起!” 好话说尽,官差不为所动,蒋老汉急了,索性搬出蒋老二,吓唬起人来。 这套说辞在村里可能有用,对官差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几个官差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蒋老汉啊,你哪来的自信,十年寒窗考个秀才出来倒也不难,可是想要高中举人,怕不是想瞎你这双好眼睛了,举人老爷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看看城里的举人老爷,哪个不是相貌堂堂,就你儿子那尖嘴猴腮的样子,就算你家没镜子,也有尿吧,哈哈哈!” 全县这二十多年来都没出过一个举人,官差们都不知道蒋老汉毫无根据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自然不会被他吓唬住,不管蒋老汉怎么说,他们就是锁人送军营。 看着公爹被官差锁走,李氏腿一软跌坐在地,蒋老汉被抓走了,她该怎么向蒋老二交代? “要哭去别处哭去,堵着我家门太晦气,现在咱们没一点关系,再惹我,看不撕烂你的嘴!” 没了蒋老汉这个障碍,陈秀珠一点脸面都不给李氏留,拎着扫把就赶人。 李氏哭哭啼啼的跑了,看着她的样子,蒋大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咱的亲爹,亲兄弟。” “大哥,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把你当冤大头,这样的亲戚没有比有更好,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大嫂的残忍,有时候就该硬下心肠。” 蒋新年淡淡的说道,两世为人的他,对于亲情的观念不像这个时代的人那么强烈,虽不是冷血麻木,但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三弟说的对,当家的,你就是把他们太当回事了,他们不配!” 陈秀珠也在一旁劝慰道,自从赛华佗诊治过以后,蒋大来的身子好了很多,她担心当家的因为此事伤了心神,病情又出现反复。 “媳妇儿,三弟,我想通了,他们为了自己,不管咱家死活,我还要同情他们,就是犯贱,以后我肯定不会犯贱了!” 蒋大来老实本分,思维转得慢了些,但不是笨蛋,很多道理还是能想通的。 “那就好,大哥,我刚从县城走回来,又饿又渴,有饭吃么?” “有,你嫂子给你做了,特意为你留了不少,快进屋来吃饭。” 蒋新年进屋,往桌前一坐,对着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起来。 陈秀珠轻轻地叹息一声,蒋新年抬头,笑着问道:“咋啦,大嫂看我吃的多,觉得养不起我了,所以在叹气么?” “哎呀,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和嫂子开玩笑,五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咱家的税银怎么办啊!” 陈秀珠还在为税银发愁,蒋新年交断亲罚金的时候,钱袋都掏空了,也就意味着原本能交的税银,又没了着落。 “大嫂,我今天既然能拿回来五十两银子,明天出去还能赚回几十两银子来,你们只要安心做糖葫芦,和平时一样去集市上做买卖就行了。” 蒋新年这次一点都不慌,大不了先从黄四海那借,结交了这么一位大财主,钱财方面的问题就容易解决多了。 不过蒋新年也不想黄四海误会自己贪得无厌,吃过饭以后连夜赶稿,奋笔疾书之下,一夜便写了十万字出来。 天刚蒙蒙亮,蒋新年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带上书稿去县城找黄四海了。 “老爷,您今天就是说破了大天去,也别想吃一口肉,人家蒋兄弟说了,您要多吃菜,这些野菜是小的连夜去郊外挖的,您快吃吧。” 黄福一手拿着个肉饼,一边从根本上断绝黄四海想扑过来咬上一口的想法,指着摆在黄四海面前的一大盘野菜说道。 黄四海捏着鼻子吃了一口,本以为难以下咽,没想到味道还能接受,这和他常年吃肉,很少吃青菜有关系,身体急需叶绿素的表现。 不过青菜再好吃,和肉也没有一点可比性! “黄福啊,这个月的工钱就不要拿了吧。” “老爷,小的没做错什么呀,为何要惩罚小人?” “还说没做错,明明知道本的老爷想吃肉,你不给就算了,非要拿着一张肉饼在我面前晃悠是几个意思?” “哦,这是蒋兄弟说的,为了锻炼您的毅力,让我们吃好吃的,就在您面前吃。” 黄四海差点没暴走,这种折磨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黄员外,减肥初期肯定是非常难熬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您再坚持一个月。” 这时,蒋新年走了进来,向着黄四海拱手行礼。 “蒋兄弟啊,这日子就是生不如死,不给我吃肉,总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十分难熬啊!” 蒋新年微笑着说道:“所以在下特意起了个大早,来给您送粮食来了。” 黄四海闻言大喜:“还是蒋兄弟想的周到,你给我送什么好吃的了,是坛子肉,还是蒸鸡,或者是好吃的羊肉汤?” 蒋新年撇撇嘴:“黄员外以后最好不要白天做梦,在下制定的减肥计划,怎会带头破坏,这些东西以后想都不要想,为了让您好受一些,我把射雕英雄传的后续手稿写出来了。” “快拿给我看!” 黄四海顿时露出兴奋之色,昨日读了射雕英雄传以后,仿佛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什么叫内功,哪个是轻功,让他想了一整夜,正在想郭靖母子后续呢,手稿就送来了,真有点迫不及待早点看到。 第二十六章 活字印刷 “九阴白骨爪,世上真的有如此强悍的功夫?” 黄四海聚精会神看完手稿,居然不觉得饿了,反而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蒋新年:“蒋兄弟莫非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否则我很难想象,会有人能凭空想象出这么多功夫。” 记得上一世七八十年代,因为从未接触过武侠小说,以至于很多读者看书看到走火入魔,总是幻想着能练成绝世武功,据说还有人从房顶往下跳,死的特别惨...... “黄员外,您也是经营书店的,怎会不知这评话小说多为杜撰的,何况您看我这瘦弱的样子,像是会武功的人么?” 蒋新年十分无语的解释,不会黄四海也看走火入魔了吧,早知道写鹿鼎记了,里面的瘦头陀倒是很符合他的形象,还能对号入座。 “也对,是你这本射雕英雄传过于传神了,我不自觉的就相信是真的,蒋兄弟的笔锋果然厉害,黄福,取一百两银子来。” 黄福很快取来银子,黄四海把银子往蒋新年面前一推:“蒋兄弟,这一百两不是你的润笔费,只是作为一名读者,单纯的仰慕你,一定笑纳。” 蒋新年也没客气,毕竟这次就是冲着银子来的,这也让他想到了一个更赚钱的办法。 “黄员外,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的书店不是能够印刷书籍么,可以搞一个月刊或者半月刊,将读者爱看的评话小说刊印上去,每个月固定的时间发售,相信比刊印全部卖得好。” 黄四海做了一辈子生意,商业头脑自然精明,仔细想了想眼睛便亮了起来。、 “对啊,如此一来,读者肯定望穿秋水,等月刊出来岂不是抢购一空?” 不过他很快又皱眉:“可是成本也不小,蒋兄弟每次提供手稿,就要重新刻板印刷,光是工时就要消耗很久,何况刻板用完以后就没用了。” 蒋新年错愕,难道虞朝还在使用传统的雕版印刷? “黄员外不用担心,办法我已想到,那就是活字印刷,只需要将常用文字,用泥土烧制好,需要什么字,便取什么字,可以灵活排版多次使用,不就降低成本了么?” “是啊,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活字印刷法,不只用在月刊上,任何书籍都可以应用,太好了!” 黄四海激动的一拍大腿,要知道市面上的书籍少,正是因为印刷成本太高了,印刷一本书就要刻一本书的雕版,很多书籍的价值甚至不如雕版成本,所以多为手抄本。 有了活字印刷以后,任何手稿都能够刊印成书籍,成本也不过是纸张墨水而已。 可以预见到,掌握活字印刷术的四海书城,一定能够成为同行中的翘楚! “蒋兄弟,我该如何谢你才好,这活字印刷的主意,就值千两黄金了,可是我手头上没这么多钱,可否让我暂缓几日?” 蒋新年连忙摆手:“黄员外这是什么话,在下从未想过用活字印刷来赚您的钱,否则在下也不会先说出来了,在下斗胆,自认为和员外是朋友,朋友之间何求回报?” 黄四海很感动,他知道活字印刷的价值,他也相信蒋新年一定也知道,这么有价值的方法愿意分享,正是因为人家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虽说无奸不商,但黄四海却是少有的有良心的商人,从心里认下了蒋新年这个朋友,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好,别的大话我不敢说,不过在这县城里,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尽管和我说。” “好说好说,黄员外,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您这减肥大业才刚刚开始,万万不能半途而废,掌柜的,麻烦您看着你家老爷,决不能大意。” 对于黄四海这个朋友,蒋新年深知他很重要,所以他一定得好好的,临走时特意嘱托黄福。 “蒋兄弟放心,老爷的饮食,我肯定会时刻盯着,他要是偷吃,我就抢过来自己吃!” 看着信誓旦旦的黄福,黄四海化掌成爪,真想用他来试试九阴白骨爪这种武功的威力...... 从黄四海那出来,蒋新年心情不错,有了这一百两银子,除了交税之外,还能剩下六十多两,上次分家的时候,十亩地被蒋老汉拿走了,倒是可以拿出五十两来,买上三五亩良田,补偿给大哥大嫂,剩下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从县城里买了一些吃食,蒋新年背上东西往回走,穿过一个集市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快来看看啊,万年人参贱卖,只要十两银子!” 蒋新年对此嗤之以鼻,世上哪来的万年人参,都是便宜的,不过处于好奇,还是往那个摊位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蒋新年看清楚小贩卖的万年人参时,顿时挪动不了脚步了。 世上确实没有万年人参,但也真的有和人参很像的大个植物,比如这个小贩摊位上的红薯。 红薯在后世太常见了,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要知道红薯亩产高达八千到一万斤,即便在没有化肥的时代,产量也不会少于五六千斤,在这个粮食亩产不到三百斤的时代,这简直就是祥瑞! 民以食为天,有了高产粮食,才是一个盛世的基础,志在庙堂的蒋新年,又怎会错过机遇? “小孩子,去去去,我这可是万年人参,没十两银子看都别看,一边玩去!” 小贩见蒋新年驻足,看他还是个小孩子,不耐烦的驱赶起来。 蒋新年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的细丝纹银,放在了小贩的摊位上。 小贩顿时直了眼睛:“哎呀,小少爷一看就是慧眼识珠,您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不愧是一代人杰,万兽之王!” 看得出小贩没读过书,成语都不会用,蒋新年没有和他计较,淡淡的说道:“十两银子,你这摊位上有多少万年人参,我包圆了。” “小少爷啊,我这可是起死回生的万年人参,少说也有十根,您就给十两银子,太少了吧?” 第二十七章 神器 见小贩还要讲价,蒋新年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朋友,你这万年人参来自南洋,没错吧?” 小贩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虽然不清楚目前的世界格局,蒋新年按照平行时空的路线,已经猜到原产于美洲的红薯,会先在南亚地区发展,最后才流入华夏大地,在这个时空估计也错不了。 事实上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小贩正是从南洋搞到的红薯,因为华夏没有这种作物,外观和人参有些相似,就拿出来骗人,不想被蒋新年揭穿底蕴。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东西在南洋是禁止买卖的东西,能带回来确实不容易,所以我才给你十两银子,以后也不要做这种坑人的买卖了,万一有不开眼的,真把红薯当成人参买走,吃了是会要人命的,一口价,十两卖不卖?” 遇到行家了,小贩知道蒙骗不了,十两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毕竟南洋那边,到了红薯收获的季节,果实堆积的像山一样,根本就不值钱。 “行,小少爷真厉害,十两就十两,我给您包起来。” 小贩收了钱,把十来根红薯打包,蒋新年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可不只是全村的希望,更是整个大虞的希望。 蒋新年继续往回走,很快就出了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没有回头,余光向身后看过去,果然发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 “糟糕,被歹人盯上了!” 都说财不外露,刚才买红薯的时候有点高调,大概是拿银子的时候,被坏人看到了,很自然的把他当成了目标。 对于匪徒来说,蒋新年可是非常理想的打劫对象,他就一个人,还是个孩子,身上有不少银子,简直就是为匪徒量身定做的。 蒋新年举目望去,虽然正是中午十分,可路上却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前面就是一片山林,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身后那两个人似乎也察觉到蒋新年注意到他们,两人分开,各走道路的一边,等于把蒋新年返身回城的路给堵死了。 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往前,不过看那两人的样子,树林里应该有他们的同伙。 蒋新年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连夜做一把弓弩防身的,可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如果就此停下,估计身后两个人会直接亮刀子,一点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密林,或许利用复杂的地形,还能有一线生机。 密林里阳光稀疏,走进去就让蒋新年一阵心慌,时刻警惕着周围忽然窜出一伙歹徒来。 “小兄弟,站住,兄弟们最近手头紧,想要借点钱花花。” 忽然,前方草丛一阵晃动,从里面跳出来三五个彪形大汉,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凶器。 蒋新年的心沉了下去,歹徒拿的刀要是雪亮的,给他一刀来个痛快也行,可是歹徒的刀锈迹斑斑,杀人都不利索,那还要多挨两刀,搞不好一时半会死不了,却要感染破伤风而死,那不是太痛苦了? 这时,身后那两个歹徒也追了进来,从腰间抽出匕首,缓缓地跟上来,形成夹击之势。 蒋新年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开口问道:“蘑菇溜哪路?” 这是一句江湖黑话,蒋新年不知道对面前的几个匪徒有没有用,现在情况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没想到为首的匪徒愣了一下:“弟兄们砸窑,还砸在一条心身上了,蘑菇,甩个蔓儿。” “说蔓,大哥哪个绺子发财?” 蒋新年暗自庆幸,幸亏上一世的时候看过相关文章,以过目不忘的本事回忆起来了,不然这些匪徒压根不会废话,直接就要动刀子。 即便如此,危机也没有解除,虽说江湖上有同路不打的传统,但在利益面前,不一定全都讲道义。 “东走十五里牛头山,既然兄弟是同道中人,那就算了,就当没见过,你走吧。” 为首的匪徒倒是有些道义,见蒋新年懂江湖黑话,那就是一家人,并没有为难他,示意他离开。 蒋新年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向着匪首拱拱手,快步准备离开。 这时,草丛里忽然发出呜呜的声音,匪首极不耐烦的说道:“老四,不是让你把那小丫头的嘴堵住嘛,怎么还在那呜呜,听的人心烦!” “大哥,咱们抓这小丫头有啥用啊,还不如一刀杀了,免得成为咱们的累赘。” “你懂个求,有人告诉我,这丫头的背景深厚,抓了她能索要万两黄金,有了这笔钱,咱兄弟还用得着做这种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营生?” “那人吹牛吧,这小丫头看着像大户人家出来的,万两黄金太夸张了。” “少废话,老子知道该咋办,把她给老子带上,先上山。” 蒋新年本来不打算掺和,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哪里还管得着别人的性命? 可是余光看过去,他就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因为老四从草丛里抱出来的小女孩,正是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小女孩。 此刻小女孩瑟瑟发抖,更是害怕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蒋新年有了解救她的冲动。 可是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子,要是学会九阴真经,打几个匪徒和玩一样,问题是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面对凶神恶煞的几个匪徒,又能怎样呢? 既然不能力敌,就只有智取一条路了,蒋新年打定主意以后,转身走向几个匪徒。 匪徒见状,立刻持兵器在手,戒备的看向他。 “几位大哥,现在已是正午,大家既然是一条路上的人,相请不如偶遇,不妨由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匪徒们确实有点饿了,可是匪首却摇头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兄弟,我们可不敢进城,万一你报官,我们不是自投罗网?” 蒋新年早就料到,连忙摆手说道:“去哪里吃饭,几位大哥说了算,未必非要去县城嘛,您意下如何?” 第二十八章 历险 蒋新年早就察觉到,这几个劫匪显然业绩不太好,每个人都脸色苍白,应该饿了很久,所以才邀请他们吃饭,让他们无法拒绝。 见老大答应了,老四看向小女孩,问道:“老大,这个小丫头怎么办,不如直接杀了算了,反正她家人又不知道,咱们一样能拿到赎金。” 匪徒老大有些心动,带着一个小女孩,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到时偷偷报官的话,就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几位大哥,我看不需要杀她,吓唬吓唬就好了。” 蒋新年来到小女孩面前,故意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不许哭,就说我是你哥哥,他们是你的长辈,带着你出来做生意的,要是敢哭闹,就把你扒光了丢在山里!” 小女孩被吓蒙了,她认出了蒋新年,可是却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和匪徒在一起,尤其是他那凶巴巴的样子,让她很害怕。 “快点答应,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蒋新年刻意用手指点起小女孩的下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小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说道:“我,我听话,不要伤害我。” “听话就没事,跟着我走。” 蒋新年抓住了小女孩的手,准备伺机逃跑,小女孩却小手轻轻颤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红红的。 还以为她是惊讶过度,蒋新年也没有在意,对几个匪徒说道:“几个大哥,这小丫头会听话的,咱们可以走了。” “还是小兄弟有手段,不愧是咱们道上的后起之秀,佩服。” 几个匪徒对蒋新年没有了怀疑,想来这小子应该是个盗贼一类的人,看他穿着打扮不像大户人家的少爷,出手却很阔绰,明知道所谓的万年人参就是骗局,还大方的花了十两银子购买,由此推断出他的银子来路不正,所以一点也不心疼。 既然是同道中人,自然没有举报他们的道理,于是几个人放心的在前面引路,打算带他到一个偏僻些的小酒馆吃些东西。 蒋新年看着他们走远了一些,低声问小女孩:“你腿没事吧,能不能跑?” “能的,可是他们手里有刀,我们真能跑掉吗?” 小女孩心虚的问道,可能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脸茫然无措。 “不跑就死定了,我暂时骗过他们,不过很快他们就能反应过来,咱们只要跑出密林,前面就是山地了,进了山以后,想抓到咱们也不容易。” 蒋新年深吸一口气,拉着小女孩的手,瞄准了机会迅速钻入树丛中。 几个匪徒还在前面走,老四却越想越不对,说道:“老大,那小子是道上的吗,县城里的佛爷咱们可都认识,没有这号人啊。” “还是小心点的好,他要不是道上的,咱们就得把他灭口,毕竟看到咱们的样子了,不能让他活着,把他叫过来!” 老四闻言回头打算叫蒋新年,可是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他顿时察觉到上当了:“老大,那小子蒙咱们,已经带着那丫头跑了!” “还愣着干嘛,追啊!” 匪徒老大极为恼怒的喊道,小女孩的赎金可有一万两黄金呢,这可是他一百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怎能轻易放走? 几个匪徒分头搜索,四下寻找两人。 蒋新年拉着小女孩的手,正在密林中疯跑,现在要是被匪徒追上,她有没有事不知道,自己肯定是小命不保了。 忽然,小女孩哎呦一声,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蒋新年低头一看,她已经是泪眼朦胧了。 “哥哥的,我扭到脚了,好像断掉了,呜呜呜......” “哪里断了,这不是还连在腿上吗,快起来!” 蒋新年催促着说道,小女孩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剧痛袭来,让她难以起身,只能呜呜的哭。 “算了,我背你!” 蒋新年担心匪徒会追上来,也顾不得许多,把小女孩扶起以后直接背了起来。 “呀!” 小女孩的小脸更红了,他背着自己,岂不是亲密接触了,嬷嬷们说过,男女大防是不可突破的,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就必须要成亲...... 蒋新年才不管这些封建礼教呢,心理年龄都快四十了,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也产生不了别的想法,一门心思的只想快逃。 穿过密林,蒋新年觉得双腿像灌了铅,浑身大汗淋漓,虽然小女孩很轻,他这小身板也承受不了太久。 好在前面就是大山,只要进了山,就算千百人来搜索也未必能找得到,蒋新年一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口气跑进山里。 在茂密的植被中穿行许久,确定附近不会有人以后,蒋新年这才停下,把小女孩放下以后,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哥哥,我们安全了么?” 小女孩心有余悸的问道,因为害怕的缘故,往蒋新年身边挨了挨。 “差不多了吧,累死我了。” 蒋新年喘匀了气,这才坐起来问道:“你不是回京城去了么,怎么被坏人抓住了?” “本来我们是要去京城的,可是突然遇到歹人,追风和他们打的时候,有人把我劫持走了,我趁乱逃出来,结果又被刚才那些人抓住,他们好像在和抓我的人谈判,说要一万两金子。” 蒋新年顿时来了兴趣,打量着小女孩问道:“你家里有矿啊,你能值一万两黄金?” “哼,哥哥少瞧不起人啦,我家不但有矿,整个大虞的矿产都是我家的!” 小女孩很不服气的说道。 “哦,原来是个煤老板的千金,难怪匪徒敢要一万两金子呢。” 蒋新年暗暗点头,这小女孩妥妥的富二代。 “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脸上带着些许的娇羞。 “蒋新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子涵,新年哥哥不许忘记我的名字,这对我很重要呢。” “经历了这么多,想忘都忘不了啊,行了,咱们继续走吧,天黑了会迷路的。” 第二十九章 肌肤之亲 林子涵一瘸一拐的跟在蒋新年身后,两个小人儿在茫茫大山中穿行,有一点蒋新年说对了,那就是在山林中,因为到处都是浓密的植被,看不到太阳的情况下很容易迷路。 但有一点是他没想到的,即便到不了晚上,他们同样会迷路。 在山里转悠了整整一个下午,山林中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可蒋新年已经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基本上所有方法都用了,在树上刻标记,观察植被的稀疏,甚至连扔鞋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在山里打转。 随着天色渐暗,林子涵越发害怕,脚上传来的疼痛,也让她很难再坚持,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啦?” 蒋新年连忙捂住她的嘴,虽然他们迷路了,可是匪徒却有可能还在山林里寻找,万一被他们听到动静,肯定是要交代在这里的。 “我放开你,不要大声哭,答应我。” 见林子涵点头,蒋新年这才松开手,他知道这么一个不知世间险恶的小女孩,在这种环境下有可能情绪崩溃,只能耐心的哄着她。 “不要怕,我会把你带出去,说到做到。” “可是新年哥哥,我的脚好痛,没有力气走了,而且我还很饿,感觉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 十来岁的小女孩,自然没什么心理承受能力,林子涵带着哭腔小声说道。 “我背你,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找下山的路。” 在山林里走了一天,蒋新年同样是强弩之末,再转悠下去没有太大的意义,倒不如找地方休息,天亮以后再说,毕竟到了晚上,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危险系数甚至高于匪徒。 “谢谢新年哥哥。” 林子涵真的走不动了,乖巧的趴在蒋新年的背上,他的体温,呼吸声,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背着林子涵走了一阵,忽然听到了阵阵水流声,蒋新年精神为之一振,有溪流就意味着有水源,至少可以补充一下,而且通常溪流都是往山下流动的,顺着溪流就能走出山林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蒋新年背着林子涵循声找了过去,果然发现一道不算小的溪流,正在向着山下涓涓流淌,只是不知道这溪流最后流入的地方,会不会还在群山中。 单纯的下山很容易,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坡度的变化,问题在于这里的山连着山,爬过一座山,挡在前面的还是一道山,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再换别的路时候,就又迷失了方向,只能在山里打转。 如果溪流真的能汇集到河里,证明距离平原就不远了,这是走出去的唯一希望。 来到水边,刚好附近有几棵倒下的树,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庇护所。 蒋新年上前,把树下的地面打扫赶紧,确定没有蛇虫以后,再用枯叶简单的铺上一层,把林子涵安顿在这里,随后来到溪边,也顾不得微生物和寄生虫了,趴在就是一通猛灌。 灌了一个水饱,蒋新年找了一个大一些的叶子,装了一些水给林子涵送去,她也一下午滴水未进,早就渴得不行,但喝水时依旧很斯文,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有规矩。 “你的脚还疼么,我给你揉揉。” “不,不用了,新年哥哥,我自己揉一揉就好了。” 闻言,林子涵连忙把小脚缩了缩,局促不安的回答。 “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明天会肿起来,更加影响走路,你就别扭捏了,我又不是坏人。” 蒋新年可不想明天继续背着她走了,不由分说把林子涵的小脚抓住,脱掉了绣鞋罗袜,一双白嫩嫩的小脚露了出来。 “扭伤确实有点严重,可能会有一点疼,忍住啊。” 看到她脚踝处已经有了肿起来的迹象,得赶紧按摩活血,蒋新年说了声,抓着林子涵的脚踝,一手沿着经络推拿起来。 本以为这么按摩会很疼,她这个小女孩承受不住,没想到她竟然一声都没有吭,这让蒋新年放心了些,总算不用担心会把匪徒招来,看来孩子懂事了。 其实林子涵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脸烫的厉害,全身紧张的都动不了了。 在大虞,女子的脚是绝对隐私,就连成亲后,丈夫都不能轻易碰触,林子涵虽然还小,可自幼被灌输这种思想,如今小脚被蒋新年捏在手里,这让她心乱如麻,竟然和他肌肤之亲了! 不知道父亲知道以后,会不会暴跳如雷,进而迁怒与蒋新年,将他杀了,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的抓住蒋新年的衣角,不敢再想下去。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忍着点啊,乖。” 蒋新年以为她扭伤的脚踝在疼,连忙轻声安慰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轻了几分,这温柔的一幕,让林子涵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新年哥哥,我......” “怎么了?” “啊,没事,我就是有点疼,现在还多啦,谢谢你。” 林子涵羞涩的低下头去,心里却暗暗告诫自己,新年哥哥已经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那么他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了。 “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可以消肿,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也找不到吃的,先忍耐一下吧。” 蒋新年说完,就往枯叶上一躺,早已筋疲力竭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新年哥哥,我有点冷,你能抱着我睡觉吗?” 林子涵稍显稚嫩的声音,让蒋新年一点邪念都没有,就当时哄孩子了吧,于是顺手将她抱在怀里,头一歪就睡着了。 林子涵乖巧的像是小猫,缩在蒋新年怀里一动不动,小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开心的笑容,随后听着蒋新年均匀的呼吸声,也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蒋新年的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一阵冰凉的感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全身血液都冰凉了,因为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横在他的咽喉处! “你醒了,有没有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赫然是林子涵的贴身护卫追风。 第三十章 神秘背景 本来吓了一跳的蒋新年,终于放松了一下心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追风也算是自己人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追风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现在不要说话,否则你性命不保。” 蒋新年很想问问他到底是哪头的,可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由不得他,只能顺从的点头。 追风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轻轻地送入林子涵口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但是只要说一句假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问你,你是不是大将军王的人,劫持我家小姐到底有何目的?” 蒋新年蒙了,什么大将军王,自己不过是一个升斗小民,怎么可能认识什么王爷? 而且从追风的问话中,蒋新年发现林子涵的背景极不简单,不太可能只是一个富豪千金,不过他也明白,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好奇害死猫。 “我不知道大将军王是谁,你家小姐是被匪徒劫持以后,我无意间解救出来的,别怀疑我的动机,因为我和你家小姐有数面之缘,所以不忍心她落入到歹人手里,所以才出手的。” 蒋新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不过他还是很担心,万一卷入到什么阴谋当中,真的会被灭口的。 追风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冷冷的说道:“这么说来,你不知道我家小姐的底细?” “说一点也不知道那是骗人的,我听那几个匪徒说,你家小姐好像值一万两黄金,有人出了价钱的,至于是不是你说的大将军王,我就不知道了。” 蒋新年感觉到,想要活命就必须要说实话,追风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够洞悉一切,在他面前说谎是极不明智的选择。 追风忽然收起匕首,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你从未见过我家小姐,彻底忘记这件事,否则不只有你会死,你全家都会遭殃。” “我明白,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要掺和这件事,无非就是好心而已。” 蒋新年恢复了自由,觉得受了委屈,撇嘴说道。 “匪徒说我家小姐值万两黄金,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动心?” 追风似乎还在有意无意的探查蒋新年最真实的想法,万两黄金对于大虞朝廷来说都是一笔巨款,更不要说蒋新年这个少年了,他很好奇,眼前这个少年为何没有选择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算什么,我怀里的这些红薯的价值,就远超万两黄金了,甚至世上任何珍宝都不及其万一,这可是亩产四十石的神奇作物,大面积推广以后,大虞将不会再有饥荒,区区黄白之物,我还没放在眼里。” 蒋新年骄傲的说道,十几个红薯才是无价之宝,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怎么会对区区黄金折腰,何况他志在庙堂之上,当位极人臣的时候,对于财富几乎没有追求了。 追风先是一愣,随后冷笑起来:“吹牛也不先了解一下情况,大虞有亩产五石的作物,就要作为祥瑞上报,亩产四十石,就算痴人说梦也说不出这么糊涂的话!” “不信就算了,迟早有一天,我蒋新年会名满天下,到时你为今天的无知向我道歉吧。” 追风打量着蒋新年:“你这小娃娃倒是有点意思,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家小姐,这是一百两黄金,拿去。” 说话间,追风将一个钱袋丢到了蒋新年的怀里。 蒋新年没有去接,钱袋落在了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显得极为沉重,看来确实有百两黄金,这家伙出手倒是大方的很。 “怎么,嫌少?” “贫者不食嗟来之食,你并非真诚的感谢,只是想用这笔钱买我闭嘴,我虽然是个升斗小民,但还是有些读书人的骨气的,你们的事我绝对不会说,这金子我也不会要,只麻烦你指一条出山的路,在下告辞了。” 蒋新年对于追风高高在上的态度非常不爽,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哪里来的优越感? “金子你收下,我对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不过我忠告你一句,今天发生的事,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说,否则真的会引来灭门之祸。” 追风刚说完这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立刻示意蒋新年不要出声。 “老大,都找了一天了,毛都没有看到一根,再说了,就那个小丫头,真的能值一万两黄金?” 是老四的声音,原来为了这几百辈子都赚不到的金子,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搜索。 “废话,大将军王府的人能骗人么,不过他们好像不想自己下手,通知了附近所有山寨,和咱们争金子的人多了去了,咱们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赶紧找!” 匪徒老大厉声说道,几个人越来越近。 “果然是大将军王的手笔,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追风丢下一句,以极快的身形向着几个劫匪方向前行,片刻之后就传来一阵惨叫声,随后再次寂静无声。 等追风回来的时候,他的匕首上已染满鲜血,显然是几个匪徒的,看的将新来暗暗咋舌,这个护卫倒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你可以放心了,那几个匪徒没有留下活口,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救了我家小姐的事,趁着夜色马上离开,回家安心生活,一百两金子,足以让你安安稳稳的活上一辈子了,就此别过。” 追风说完,抱起熟睡的林子涵,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从始至终林子涵都没有醒来,应该是追风喂给她的丹药有助眠的作用。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好像都不简单。” 蒋新年对此充满好奇,不过他肯定不会去打探,免得引火烧身。 等追风消失了,他才反应过来,还没给他指路呢,难道要自己摸索着找到出路? 这时,他忽然发现树上有标记,是人用手抓上去的,显然是个高手,树皮都被抓碎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追风留下的痕迹,跟着走进能出山了!” 第三十一章 回家 沿着追风留下的痕迹,蒋新年往前走,不远处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壮着胆子看过去,只见那几个匪徒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每个人的咽喉都被准确的划破,失血过多而死。 看得出追风是一个很角色,几个匪徒的伤口全是一刀过,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称之为职业杀手也不为过。 蒋新年从追风的手段,以及他透露出的些许信息,就知道林子涵卷入了一场非常恐怖的争斗中,这不是他这个平头老百姓能参与的,自然躲的越远越好。 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心林子涵,转念一想,有追风这么厉害的高手保护,想来不会再出意外了,但愿她能平安回到京城去,两人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今生可能不会再见了。 想到这里,蒋新年竟然涌起了莫名的失落,这让他不由得自嘲一笑,林子涵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对她产生别样的感觉,两世为人的自己,也从未这么禽兽过啊。 终于走出了山林,踏上大路以后,蒋新年长舒一口气,就当今天的事情是一场恐怖的噩梦,尽快忘记的好。 当然,收获还是不错的,身无分文的进城,回来的时候多了一百两银子和一百两金子。 交税需要三十六两,买红薯花了十两,现在钱袋里还有五十多两,足够买下三亩上好的良田了,何况另一个钱袋里,还有一百两金子。 正如追风所说,一百两金子换算成银子,至少能兑一万两,这么多银子足够一家三五口,书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不过突然出现这笔横财,实在没办法和人解释,万一有眼红的,还有可能因此惹上麻烦,蒋新年决定这笔金子暂时不动,反正写小说也能足以支持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现在他已经深刻理解了财不外露的道理。 后半夜的时候,已经到了村口,这可把蒋新年累的够呛,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人影闪动,前面出现了好几个人,这可把他给吓坏了,不会又遇到劫匪了吧,难道自己就这么倒霉? “老三,是你吗?” 听到蒋大来的声音,蒋新年差点没瘫软在地,人就是这样,当精神放松的时候,疲惫感一下子就来了。 “大哥,我走不动了。” 听到蒋新年说话,蒋大来立刻跑了过来,跟着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同村的青年。 “蒋家老三,你总算回来了,可把大家担心坏了,还以为你从县城回来的路上遇到野兽,你大哥带着我们在山上一通找。” 一个青年上前,把蒋新年搀扶起来,笑着说道。 “大来啊,你三弟没事,这下放心了吧,你的病刚好起来,不能吹了夜风,赶紧回去吧。” 村里还是有很多热心肠的乡亲,簇拥着蒋新年回到家,这才各自散去。 一进家门,陈秀珠就红着眼睛冲出来,看到蒋新年就吼起来:“你说你到底干啥去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不知道我和你哥有多着急吗!” 听着大嫂的责备,蒋新年心里却觉得暖暖的,有家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大嫂,对不起,我今天去县城找四海书店的老板黄员外,中午的时候他留我吃饭,喝了几杯酒醉倒了,傍晚才醒过来,怕你们担心,这不就往回里赶了嘛。” 蒋新年自然不会透露之前的遭遇,用黄四海做挡箭牌,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啥?你才多大啊,就喝酒了,老三,我这个当大哥的非要教训你不可,看你以后敢不敢醉酒!” 蒋大来一听就炸了,脱下鞋,就要用鞋底子抽蒋新年,小小年纪就学会喝酒,以后不得成酒色之徒? “当家的,你先别打,三弟,嫂子问你,你去找县城里的黄员外做什么,他为什么留你喝酒?” 陈秀珠拦住蒋大来,随后认真的问道。 蒋大来卧床这么多年,几乎足不出户,自然不清楚黄四海是何许人,陈秀珠可早有耳闻,那可是县城里最富有的大商人。 按理说蒋新年怎么也不可能和黄四海产生关联,更没有资格和人家同桌对饮才对。 “大嫂忘记了啊,昨天我出门的时候,不就赚回来五十两银子么,那是我的润笔费,我给黄员外写书,他付给我银子,今天出门就是给他送书稿的。” 蒋新年刚说完,蒋大来就瞪眼道:“放屁,你最近虽然又开始读书了,可是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天上的文曲星才有本事写书呢,你这半吊子能写,还被人家赏识,这不开玩笑吗?” “你天天不出门,知道个啥,咱家三弟要是不能写书,昨天那五十两银子哪里来的,我看啊,三弟就是文曲星下凡,比老二强多了!” 陈秀珠却相信蒋新年的话,三弟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别说是写书了,就是说他能生孩子,她都毫不犹豫的相信。 “我说不过你们,老三,这事可不能骗我,你要真有读书的天赋,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考上举人老爷。” 蒋大来笑得合不拢嘴,在他的认知里,只要能出书立传的文人,都是文曲星下凡,看样子老三也有可能是。 “举人算的了啥,我觉得三弟能高中状元,三弟,到时高中了,可别忘记你大哥大嫂。” 蒋新年笑着说道:“我不是畜生,大哥大嫂对我的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对了,大嫂,这是九十两银子,黄员外见我写的好,赏赐给我的,交完税以后,还能买上三亩良田,对了,明年要把红薯种下去,别小看这十几个,以后会是咱家的聚宝盆。”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蒋大来笑得嘴都歪到后脑勺了,三弟真出息了,一下就赚了自己好几年都赚不到的钱,太厉害了! “这红薯是个啥?” “大哥,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明年秋天的时候,就是老二考中了举人,见到你也要矮一头,就靠这红薯!” 第三十二章 科举临近 蒋大来想要取得功名,靠读书是不可能了,虽说大哥大嫂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在乡下过本分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大哥的性格太木讷,如果没有个头衔,保不齐会被人欺负,所以蒋新年决定把红薯这个滔天功劳送给蒋大来,至少也能被赐予一个名誉官职,虽说没什么权力,但在十里八乡,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一家了。 “我咋觉得老三是得了疯病呢,满口都是胡话,算了,既然你非要让我种,买地的钱也是你出的,那就听你的。” 蒋大来依旧不相信红薯真的能够亩产四十石,那可是四千五百斤,哪怕是传说里都没有听说哪块田地出过这种产量。 “行了吧,我信三弟说的话,三弟,别听你哥的,想做啥就做啥,快点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陈秀珠端来了热过的晚饭,蒋新年确实饿了,胡乱填饱肚子,回到他那头就睡觉了。 “当家的,你咋还不睡觉,想啥呢?” 隐约听到帘子那边陈秀珠的声音,蒋新年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大哥大嫂还没睡,难道有什么发愁的事情? “我在想啊,这几十两银子,咱们就买一亩地,剩下的银子另有用处,不知老三会不会同意,毕竟这钱是他赚来的,也是他说要买地的,咱们挪用了不太好。” 蒋大来犹豫着说道。 “当家的,你要银子干啥啊,咱家现在是破落户,一亩地都没有,有银子肯定是要买地,不然不成败家子了嘛?” 陈秀珠对于蒋大来的规划很费解,在这个年代,有地就等于有了命根子,所以富裕人家拼命买地,逐渐形成大地主阶级。 “老三都十三了,还和咱们窝在这个牛棚一样的地方,再过一两年就该找媳妇儿了,你说谁愿意把女儿嫁到咱们这个破屋里呢,我刚盘算了一下,咱村修三间大瓦房,大概也就二十多两的花销,剩下的给老三当聘礼,人生大事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能不考虑?” 原来蒋大来是想盖房子,但不是为了自己,已经在为蒋新年的未来考虑了,这让蒋新年心里暖暖的,上一世一个人在城市里打拼,看惯了人情冷暖尔虞我诈,从来都是孤独的一个人,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这有啥啊,咱直接和三弟说呗,三弟确实也不小了,再有两年不成亲,别人会瞧不起的,这事啊,还得我张罗。” 陈秀珠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把蒋新年当成亲弟弟,就算不买地,也要先把房子修起来,这样在说亲的时候,三弟才会更加抢手。 别看蒋新年只有十三岁,在这个时代,男子十五岁所有成亲属于正当年,十八岁以后就成老男人了,二十五岁还没成亲,估计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因为没人喜欢老登。 蒋新年自然不想太早成亲,初中生的年纪懂什么爱情啊,何况年纪太小,身体发育还不成熟,难怪都说古代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早婚。 “大哥,大嫂,我还没想过成亲的事,在没有考取功名之前,不想被这些事分神,不过咱家是该修一下了,我也不想每天过着你们夫妻说悄悄话,即便想不听都不行的日子了。” 蒋新年咳嗽一声,笑着说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两口子吓了一跳,蒋大来没好气的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还要不要身体了,赶紧给我睡,不然我揍你!” “知道了,大哥,我还要给黄员外写书,以后得收入不会少,你们可以放心的花银子,千万别舍不得,赚钱有我呢。” 拥有着超越时代千年的沉淀,在这个时代奔小康一点问题都没有,蒋新年自信的说道。 “行了啊,赚了几个钱不够你嘚瑟的,你天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安心读书,给黄员外写完这本书,就给我安心复习,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春闱了。” “大哥,我和你打个赌,这次春闱我必然能考中童生,若是没有考中,我输一百两金子给你。” 蒋新年对此更加自信,在这个领域可是有金手指的,考童生而已,无非就是四书五经里的内容,稍微有点棘手的问题就是对八股文的格式不熟悉了。 不过这个是可以通过背范文解决的,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到时从黄四海的书店多找一些范文书,把一篇篇八股范文背下来就可以了,至于策论和作诗,那不是易如反掌? “你小子是不是飘了啊,咱们老赵爷,他从十二岁考童生,考到七十二岁还没有考中,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啊?” 老童生不在少数,作为人才选拔的入门级考试,那些记忆力不好,学习能力不强的,大部分都在这个环节被淘汰下去。 有不少人屡败屡战,考到七老八十都没能考过,这就是科举考试的残酷性。 “老赵爷那人只会死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结果八股文能过,策略却是一塌糊涂,拿着他和我比,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 蒋新年颇为不服气的说道,在大哥眼中,自己即便不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至少也应该是人中龙凤才对,怎么开始不看好自己了? 倒不是蒋大来看不上自家老三,是县试的淘汰率太高了,考中童生的,都不是祖坟冒青烟,而是祖坟着了。 当年老二考上童生的时候,老爹就说过,老蒋家的祖坟真的着了一把火,这也让蒋老汉确定蒋老二是天上星宿下凡,对他越发的偏心。 “行了啊,顺其自然吧,能考中自然好,要实在考不上,咱们做点小买卖,怎么也不至于去要饭。” 蒋新年对此不以为然,他知道在人治社会中,一切利益的保障不是来自于法律,而是来自于权力,要想进入大虞庙堂,对于他这种平民来说,唯有科举华山一条路。 “大哥,大嫂,我一定会考中的!” 第三十三章 发现商机 蒋新年知道,想要突破阶层壁垒,只有科举一条路可以走,否则即便成为天下首富,也不过是一头权力喂养的猪,觉得猪肥了,随时可以宰杀。 为了维护亲人,以及自己的利益,出人头地平步青云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蒋新年翻身坐起,点燃了如豆大的油灯,将买来的书籍全部看了一遍,所有知识都深深的印在脑海中。 通过阅读史书,蒋新年对大虞有了一定的认识。 大虞近似于平行世界中的宋朝和明朝的结合体,自大虞太祖定鼎中原以来,便实行以文御武的策略,相对于武将,朝廷对士大夫阶层非常宽容,以至于大虞的文风异常昌盛。 文风昌盛带来的直接好处就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大虞经济繁荣非常,按照后世的计算方式来说,GDP是其他所有国家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 当然,在封建王朝,所谓的经济繁荣也是士大夫和地主阶级的繁荣,底层的百姓生活依旧困顿,不过作为难得一见的盛世,倒也不至于饿死人,稍微勤劳一些,总会有一口饭吃。 百姓的诉求很简单,只要饿不死就不会造反,社会稳定同样给经济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不过这并非真正的太平盛世,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来自北方的威胁始终存在,北蛮异族在百余年的时间里,入寇中原竟然多达数千次,这些蛮族只要遇到天灾,便要拿下劫掠,财富,人口都是蛮族抢劫的对象,边境地区原本有百姓三十多万,而到了现在,整个北方边疆随处可见千里无人区。 也正是因为大虞以文御武的策略,同北蛮交战时,统兵的将领几乎全是文臣,甚至很多统帅从未上过战场,以至于大虞军队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却屡屡战败在北蛮的铁蹄之下。 幽云十六州养马地,已经完全被北蛮占领,而北蛮在消化掉胜利果实以后,效仿中原王朝建立了大武王朝,如今带甲百万,日夜枕戈待旦,时刻有南下的风险。 这次大规模征税,正是因为每年入冬之前,大武都会南下用兵,从大虞劫掠过冬所需的粮食,盐铁和需要的奴隶,为了抵御大武南下,大虞才要提前进行军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虞再提前备战,最后还是会打一场意料之中的败仗,武人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低,形成恶性循环。 “看来要改变大虞对外积贫积弱的局面,就要平衡文臣武将的地位,这也会触动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一定会遭遇很大的阻力,想要推行改革,怕是非常棘手。” 合上书,蒋新年陷入沉思,平行世界中的明朝,就是大虞的明天。 当士大夫阶层能够把持朝政,甚至可以左右皇帝废立的时候,就是一个王朝灭亡的开始。 如大虞给士大夫阶层的各种特权,无异于将地主阶层推向士大夫,两者勾结在一起,可以掌控一个国家的土地和税收,而这两样都是国家稳定的根本。 地主将土地投献给士大夫,就能利用士大夫的特权避税,而士大夫得到了地主的好处,就能用财富进一步控制军队和朝堂,最终达成架空皇帝的目的。 往往拥有庞大利益的士大夫,也不会为了某一个王朝而倾其所有,反而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做出卖国的行为,因为无论谁做皇帝,对于士大夫来说都无所谓,只要当朝皇帝依旧给与士大夫特权,他们就会支持谁。 明朝灭亡时,崇祯皇帝留下的那句满朝文臣皆可杀的遗言,大概可以被认定为事实。 虽然不知道大虞的文臣都是什么德行,不过从县丞那副嘴脸看,或许文臣还没有烂到根子里,不过也正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等我高中状元,入朝主政的那一天,士大夫的特权就要完蛋了!” 深知特权阶层对国家的危害,蒋新年不会留下特权阶层,已经预见到要推动改革,平行世界里的官绅一体纳粮法,就是改变当前现状的最好手段。 不过触动了既得利益者,通常都没有好下场,任何一个改革派,最终的结果都不是特别好,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等例子比比皆是。 蒋新年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玩转庙堂,不过是提前的一种规划而已,事实上距离他入朝主政还远得很。 大虞的科举考试可不是连续考试,县试之后必须要等三年才能进行府试,之后再过三年才能乡试,中举三年后方能进京,也就意味着想要争状元,至少也要九年之后了,这还是每次都能过关的理想状态下。 蒋新年自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九年后的状元非自己莫属,别人根本就别想争,反正现在年纪还小,就算是立刻高中状元,大概也不会有人把他放在眼里,毕竟很少有人相信一个孩童的话,多些时间沉淀也好。 想了半夜,蒋新年打了哈欠,正要躺下睡觉时,忽然听到大哥大嫂争吵起来。 “当家的,这银子是三弟的,修房子也是为了他,自然要修的越结实越好了,反正我就是要用三合土。” “扯淡,你知道三合土有多贵吗,咱就几十两银子,勉强能修上三间房,可是院子就不管了,连个围墙都没有,不寒酸吗?” “照你这么说,还修什么青砖瓦房啊,直接造土胚房不就行了,那样更省钱,你不能光为了省钱,就这样凑合了,这关系到三弟以后讨老婆!” “我知道,用白灰不是一样的么,你就知道三合土,这件事我决定了,再说我捶你!” “你病了多久,老娘就照顾了你多久,连带着三弟也没落下,现在你好了,要锤死我是吧,那你锤死我好了,省的看到你这没良心的就烦!” 原来两口子因为用什么材料造房子的问题争吵起来,这也让蒋新年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时代没有钢筋水泥的建筑,不正是商机吗? 第三十四章 走火入魔 盐铁是大虞的国有行业,在毫无羽翼的情况下,擅自搞盐铁生意,那是嫌自己活的太久,蒋新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水泥行业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而且还是全天下独一份的存在,能搞起垄断的话,别说实现财富自由了,就是冲击富可敌国的称号都不是梦想。 当前建筑用最好的材料是三合土,以石灰,黏土和糯米汁以一定比例调和,硬度还算不错,不过成本颇高,在耐久度方面也和水泥没法比,只要成熟的水泥制品出现,必然会引起建筑业的革命,迅速占领市场。 而且水泥不仅仅用在建房上,修路,修堤坝,乃至修桥都能用的上,市场前景广阔。 一天前,即便知晓烧制水泥的配方,蒋新年也没本钱做这种大生意,毕竟烧制水泥要开窑,还要采购大量的石灰,石膏和火碱,更需要大量数量窑工,这些加在一起,少说也要上万两银子。 虽然认识了黄四海这个有实力的商人,不过蒋新年不想把独门秘方贡献出去,所以即便合作,黄四海也只能成为他的经销商,利用的是人脉,而不是他手里的银子。 现在手里有了一百两金子,折合白银将近一万两,蒋新年自然有了底气做水泥生意,当然,他还是打算背靠黄四海,打着黄员外的幌子做生意,不然毫无根基的他,极有可能被瓜分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打定主意,蒋新年小憩片刻,天刚亮,就起床要去县城找黄四海,还没走出家门,就被蒋大来拦住了。 “又要去县城是吧,把这个带上,万一遇到坏人也有防身的家伙。” 原来昨天蒋新年回来晚了,让他非常担心,特意从箱子底找出了一把匕首,天还没亮就起来磨刀,专门用来给蒋新年防身用的。 “谢谢大哥。” 蒋新年没时间制造弩箭了,有把匕首防身也能心安一些,收起匕首对大哥道谢。 “都是一家人,谢啥,老三,当哥的不贪图你的银子,不过咱们一家窝在这个牛棚里,确实不是个事,建房的事哥能做主吗?” 蒋大来不敢看蒋新年的眼睛,低头羞愧的说道,本来他这个当大哥的,在断亲以后就要承担起父亲的角色,建房是分内事,奈何实在囊中羞涩,还要动用兄弟赚钱的银子,觉得过意不去,心里一阵难受。 “哥,咱们是亲兄弟,而且我是你从小拉扯大的,除了媳妇儿,我的就是你的,何必这么见外呢,一点都不像一家人,我赚来的银子,只要你和嫂子,随便用。” 蒋新年的话把蒋大来感动的一塌糊涂,本以为自己这个木讷的三弟,以后也不会有啥出息,得靠他们两口子养着,现在看来,反而得了人家的实惠,有福了。 “行,我啥也不说了,老二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估计都要气死,活该,让他当年那么绝情,眼红去吧!” 蒋大来往地上啐了一口,每每想起当年老二把蒋新年从家里赶出来,大冬天的晚上,差点把三弟冻死的事,他依然耿耿于怀。 “大哥,别生气了,不值得,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我走了、” 蒋新年出了家门,原主的记忆涌上来,当年娘去世以后,老二借口他是灾星,强行将他从家里赶出去,那天下着雪,原主衣衫单薄,差点就冻死了,幸亏搬出去另过的蒋大来把他抱回去,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不过从那次以后,原主就被打击到了,变得沉默寡言,心事极重,不然也不会因为几个顽童的三言两语,就憋闷到跳河自杀的程度。 从那时候起,蒋老汉就对老二一家言听计从,既然他们嫌弃自己是累赘,将来发达了,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分一杯羹,穿越而来的蒋新年,可不会像大哥之前那样愚孝。 轻车熟路的来到黄府,就连小厮都认识他了,连问都没问就放他进去,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 “掌柜的,他们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们黄府了?” 看到黄福过来,蒋新年叫住他,疑惑的问道。 “蒋兄弟啊,谁说你得罪黄府了,他们都觉得你有本事,让老爷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黄福说着,还向着蒋新年竖起大拇指。 “啥意思?” 蒋新年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帮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家老爷平时根本就不想动,尤其是发福以后,就算求着他都不行,到厕所这么近还要坐着四轮车去,可是自从昨天看了你的手稿以后,老爷都快累死了,可就是停不下来。” 蒋新年一拍脑门,完蛋了,黄四海这个第一书迷,也终于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急忙来到后院去见黄四海,刚跨进后院,就看到黄四海拖着肥胖的身子,满头大汗的挥舞两个爪子,凌空抓来抓去,即便累到气喘吁吁也不停歇。 他要是一直这样,倒是对减肥很有帮助,不过长此以往,脑子就废掉了,蒋新年赶紧上前询问:“黄员外,你这是做什么?” “在练九阴白骨爪,我让黄福去弄几个的骷髅头来,照着梅超风的方法练,结果黄福胆小如鼠,吓得快给我跪下了,没办法,我只能凭空揣摩,目前初见成效,已感觉到内力澎湃了。” 黄四海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练他的绝世神功。 “咳咳,昨日不是告诉你了嘛,书里的功法都是杜撰的,您再练也练不成。” “不可能,今日我试过了,已能在三尺之外击倒别人,九阴白骨爪的功法是真的,蒋兄弟若是不信,我施展给你看。” 这时,刚好有一个小厮上前,黄四海大喝一声,抬手一抓,小厮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直挺挺的倒下去,演技僵硬到蒋新年都没眼看。 “看到没有,我能以内力伤人了!” 黄四海一脸喜色,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厮:“你已受了内伤,拿着银子去抓药,给你放一个月的假!” 第三十五章 寻求合作 蒋新年蒙了,难怪小厮们都对自己指指点点,那不是埋怨,而是把他当成财神爷了,因为老爷看武侠小说看魔障了,只要肯配合,不但有银子拿,还能放假! 就连始作俑者的蒋新年,此刻都想在黄府当个小厮了,只要躺的及时,时刻都有银子砸下来,简直就是躺着都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蒋兄弟,待我神功大成以后,就要像成吉思汗那样,带上一支铁骑,横扫北蛮,为我大虞开疆拓土,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嘛。” 虽然已经魔障了,三观倒是很正,蒋新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看他现在的体型,即便赤兔马重生,怕也被他给压死了。 “黄员外志存高远,在下佩服,不过您现在的身体,还不足以纵横疆场,还是应该先瘦下来。” “这是自然,我会下定决心,将这身肥肉甩掉,否则不是让敌军耻笑么?” 黄四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这副尊容不太好见人。 他有觉新建减肥,对于蒋新年来说就是好消息,至于走火入魔的事,以后再慢慢疏导好了。 “对了,既然黄员外有上阵杀敌的心思,那我写一本三国演义,黄员外看了以后,必然有所启发。” “蒋兄弟的大作,我是一定要拜读的,今日来这么早,是否是送书稿来了,快快快,且与我一观,今日又能学到盖世神功了!” 蒋新年摆手道:“今日来找黄员外,并非是来送书稿的。” 见黄四海明显露出失落之色,蒋新年连忙说道:‘明日定会送来两日的书稿,让黄员外看个够,这总可以了吧?’ “如此甚好,只要有书稿看,就是不吃不喝也颇有滋味,蒋兄弟,我已命人制造活字印刷,三五日之内,月刊就会在四海书店里售卖,相信蒋兄弟很快就要名闻天下,家喻户晓了。” “月刊生意必定红火,在下早已预料到了,主要还是因为四海书店的声誉很好,我的文笔还算可以,沾了您的光。” 谈到生意,黄四海恢复了正常,坐下擦着汗说道:“蒋兄弟太谦虚了,是你这本射雕英雄传写的好,我才有胆量做月刊生意,咱们可不能本末倒置,所以以后月刊的生意,有你一半的分红。” “多谢黄员外,那在下却之不恭了,今日来找您,也是有一个分红的生意,不过在下是农户出身,比较小气一些,只能给您三成分红。” 黄四海露出奇怪的表情,若是说蒋新年是文曲星下凡,他还真有点相信,又是写射雕英雄传这种前所未闻的章回体小说,又是发明活字印刷,堪称文坛天才。 不过这些都和文坛有关,要是说起做生意,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又能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作为过来人,黄四海深知要在生意场上有所建树,光有天赋是不够的,需要在生意场上打拼数年积累经验,才能有所成就,否则就是纸上谈兵了。 不过见蒋新年信誓旦旦的样子,黄四海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生意,让蒋兄弟这么自信能做成,还要拉我入伙?” “水泥生意。” “水泥为何物,我从未听说过。” 蒋新年解释道:“水泥是一种新型建筑材料,和泥沙混合,风干以后会坚硬如铁,而且成本极低,均价三文钱一斤,可以用来建房修桥等。” 黄四海没有做声,对于没有接触过,不能理解的东西,聪明人都会选择闭嘴,而不是侃侃而谈,在人前露怯就要贻笑大方。 “黄员外,在下打算等第一批水泥烧制出来以后,重修四海书店,至少要四层楼起步,全部使用砖石水泥结构,修缮完成以后,四海书店改名为四海书城。” “嘶!” 黄四海倒吸一口冷气,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皇宫敢称呼自己为紫禁城,四海书城这个名字过于霸气,如果建筑规模达不到相应的水准,简直就是引人耻笑。 不过当他听到蒋新年说要建四层楼的时候,黄四海不淡定了。 当今天下,木质结构的建筑多为两层,三层都是凤毛麟角,因为寻常木材难以承受三层的压力,很容易发生垮塌。 高层建筑倒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是宝塔一类的建筑,没有实际使用意义,就连京城里,也没有听说过超过三层的民间建筑,真要能起四层的话,一个书城的名头肯定是能担当的起。 “蒋兄弟,你说的这么水泥,真的可以建起四层楼?” “实不相瞒,如果有钢筋的话,六层也不在话下,可惜钢铁是官府专营,在民间流通有非常严格的限制,不然我真打算修建六层楼。” 黄四海用惊讶的目光盯着江西年半晌,忽然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疯,自己无非就是幻想着学成一门盖世武功,而蒋新年却是要上天! “我年长一些年岁,所以想劝劝你这个年轻人,异想天开不是好事。” 蒋新年自然清楚,光凭自己说的天花乱坠,黄四海肯定不会相信,于是正色说道:“在下只想要黄员外一个承诺,若水泥烧制出来,并且修建好书城,黄员外就和我联手做水泥生意,凭着四海书店的人脉,把水泥分销出去,我给你三成红利。” 黄四海想了想,痛快的说道:“好,你这小娃娃总是给我惊喜,那我就答应你。” “还有一件事,无论我们的生意做得多大,希望黄员外守口如瓶,不要说出我是幕后老板。” 黄四海秒懂他的意思,点头道:“放心,水泥生意是四海书店牵头做的,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和聪明人谈生意就是痛快,蒋新年拱手道:“那就多谢黄员外了,在下这就回去建立窑口,尽快把水泥烧制出来。” “建窑?” 黄四海错愕:“随便建一个小窑口,都要三五千两银子,蒋兄弟有这笔钱么,我可以先给你,若是烧制不出也不用还。” 蒋新年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百两黄金:“在下确实需要银子,但不会空手拿黄员外的,这一百两金子,权当押在黄员外手里的。” 第三十六章 冤家路窄 “你哪来这么多金子?” 黄四海倒吸一口冷气,财大气粗的他,一百两金子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过小小年纪的蒋新年能拿出来,就太过震撼了。 “请黄员外放心,这金子绝非不义之财。” “对于蒋兄弟的人品,我从未怀疑过,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既然蒋兄弟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我让黄福支取一万两银子给你,但这么多银子,你一个人拿不回去,折成银票如何?” 黄四海很为蒋新年着想,当即让黄福送来一万两银票,足足一百张银票,放在怀里也鼓鼓囊囊的。 “多谢黄员外,三五日内,在下就将水泥烧制出来,这些日子怕是没时间送手稿,请派人下午十分到黄牛村去取,在下告辞了。” 和黄四海作别以后,蒋新年离开了黄府。 “老爷,您太信任这小娃娃了吧,一百两黄金啊,谁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手的,您也不怕惹火烧身,虽然咱家家大业大,可是觊觎咱家的不在少数,一点把柄都会让他们群起而攻之。” 黄福颇为担忧的说道,他倒不是不信任蒋新年,而是黄四海有太多对手了,必须要谨小慎微。 黄四海摆手道:“不必担心,若这笔金子是偏门,蒋新年不会当着我的面拿出来的,他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我们的协定是建立在双赢的基础上,就算他有问题,也不会拉我下水。” “就算是这样,那个什么水泥生意,听着也没那么靠谱啊,老爷,咱们从未听过的东西,真有他说的那么神?” 黄福还是不放心,毕竟从未见过水泥,觉得蒋新年有自卖自夸的嫌疑。 “既然他要用水泥建四海书城,暂且相信他,我倒是觉得蒋兄弟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对那水泥我颇为期待。” “可是老爷,咱家的主业还是书籍生意,目前天下人皆想读书,正是咱们赚钱的时候,若是参与到别的生意上,书籍生意就会滞后了。” 对于黄福的担心,黄四海却是一笑:“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才是更稳妥的,眼下朝廷以文御武,文风昌盛时,我们的生意自然如日中天,一旦朝廷转变策略,书籍生意可能就要日落西山了,做生意,未雨绸缪很重要。” “不会吧,大虞开国几十年,从来奉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政策,国策也能改变?” 黄福挠头问道。 黄四海冷笑一声:“当年太祖皇帝利用出征北伐之机,发动兵变夺取了江山,因怕手下将领效仿,才采取了以文御武的国策,保江山平稳,但现在大武建立,对大虞威胁日甚,若要再用文人统兵,只怕大虞王朝没有人造反,就被北方蛮族攻破了。” 黄福仔细一想,点头说道:“老爷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嘛,你我也许还有征战沙场的机会,来来来,陪我练一个时辰的九阴白骨爪,看招!” “嗷!老爷你不讲武德,竟然偷袭,快点放开啊,好痛好痛。” “哼,这就是高手风范,出其不意便能取敌之性命,再来一爪!” “嗷......蒋新年,我恨你!” 从黄府走出来的蒋新年,莫名的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心中疑惑,难道有人在背后咒骂自己? 走在街道上,因为年关快要到了,家里连像样的棉衣棉被都没有,蒋新年看着路边摊位上的棉花,打算买三十斤回去,让陈秀珠缝上两床被子,做上几件棉衣,也好过个温暖的春节。 “老板,这棉花怎么卖?” “小兄弟,上好的棉花,一钱银子一斤,来多少?” 这个时代到了冬天,富贵人家都烧木炭取暖,穿貂裘御寒,寻常人家自然消费不起,大部分平头百姓穿麻衣,往衣服里塞稻草来抵御寒冷,毕竟煤炭有毒,这个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怎么避免一氧化碳中毒,而棉花就是因为太贵,所以消费不起。 一钱约等于一百个铜钱,做一件棉衣,少说也要三斤棉花,就是三百钱,到了年关付了税收银子,没有几个人家能消费的起。 兜里有钱的蒋新年就不一样了,当即买了三十斤棉花,花了三两银子,看的周围的人羡慕不已,有了这些棉花,冬天就冻不死人了。 背上棉花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喝骂:“你这个不孝子,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还有脸进城!” 蒋新年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油头粉面,举手投足都刻意装文雅的人走了过来,此人正是蒋家老二,蒋瑜。 还真是冤家路窄,县城已经算很大了,没想到还能和他碰上,蒋新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看到当年把自己赶出去,差点冻死街头的二哥,身体本能的产生仇恨和厌恶的情绪。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猪狗。” 蒋新年直接选择回怼,凭什么一见面他就骂自己,惯了他个臭毛病! 蒋瑜顿时恼羞成怒,上前用纸扇点指蒋新年:“你竟然敢骂我,我不但是你二哥,还是这一场的生员,很快就能考中秀才,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有辱斯文,走,去衙门评理去!” 很明显,他就是在故意找茬。 蒋新年摆手道:“我可没有骂你,是你先说我是猪狗的,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而且咱们是亲兄弟,我是猪狗,二哥自然也是,不仅咱们是,咱爹也是猪狗。” 蒋瑜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蒋新年是一个不善言辞,八脚踹不出个屁的主儿,今天怎么巧舌如簧起来,他被说的竟然无从反驳。 “没别的事了吧,大猪狗,我走了啊。” 蒋新年冷笑一声,不想和他纠缠,转身就要走。 这一转身,让蒋瑜看到了他身后鼓鼓囊囊的三十斤棉花,顿时计上心来,高声说道:“各位往来的朋友,请大家来评评理!” 很多好热闹的人听下降脚步,疑惑的看向蒋瑜。 蒋瑜见围观的人很多,一声冷笑之后开口道:“他是我兄弟,家中老父无钱交税,他不闻不问,以至于家父被充军,而他这不孝子,竟然有银子买棉花自己享受,简直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