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是杯卡布奇诺》 第1章 第 1 章 隔音耳机将外界彻底隔绝,只余下游戏音效与他自己调整过的御姐音在耳膜上震动。 屏幕冷光映着一双描画精致的眼,长睫毛投下小片阴影,眼尾一抹绯红晕开,恰到好处地压住了瞳孔里属于Alpha的锐利,流转出慵懒又危险的风情。 陆少哲的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掠过,带起一串清脆声响,屏幕上的女性角色随之绽放致命的光效。 弹幕疯狂滚动,几乎遮住游戏界面。 【蓝桉姐姐杀我!这操作帅疯了!】 【老婆今天也好美!】 【对面都快被打哭了哈哈哈】 “宝宝们,礼物刷慢点哦,姐姐眼睛都快看花了。”陆少哲轻笑,语气亲昵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操控角色一个利落的背刺,终结了对面最后一个顽抗的玩家。 胜利的标志弹出,弹幕又是一阵沸腾。 陆少哲习惯性地弯起唇角,准备说些场面话结束今晚的直播,队伍频道里却突然挤进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干净但磕绊得厉害,像卡壳的齿轮。 “等、等一下!刚、刚才…为、为什么卖、卖我?” 热闹的弹幕区诡异地静了一瞬。 陆少哲挑眉,视线扫过那个陌生的ID——A9。一个刚才匹配到的直播间粉丝,技术还行,意识普通,安静了一整局,没想到最后来了这么一句。 他还没开口,护主的粉丝已经炸了。 【??哪来的小结巴?】 【卖你怎么了?菜就闭嘴好吗】 【姐姐带飞全场,需要向你解释?】 那个声音似乎被激怒了,更努力地想表达清楚,反而结巴得更厉害:“不、不是!明明、可、可以一起走…你、你故意的!混、混蛋!” “混蛋”两个字,说得尤其用力,却因为口齿不清,毫无威慑力,只透出一股笨拙的委屈,像羽毛恼羞成怒地挠在心尖上。 陆少哲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狂热与诋毁,这种笨拙又认真的指责,倒是新鲜。像一颗酸涩的糖,猝不及防地撞上味蕾。 他屈起指节,轻轻叩了叩麦克风,弹幕稍稍安静。他压低声线,让那经过处理的御姐音裹上更浓的、近乎**的蜜糖:“小朋友,战场无情哦~姐姐只是选择了最有趣的玩法。” 他拖长了调子,像逗弄一只炸毛的猫,“而且,不是赢了吗?还不够?那…你还想要姐姐怎么…补偿你?嗯?” 尾音上扬,带着不容错辨的戏谑和引诱。 语音频道那边瞬间死寂,下一秒那个ID就退了,狼狈不堪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灰暗的头像。 陆少哲看着那仓皇逃窜的痕迹,舌尖无意识地抵了抵上颚。 啧,跑得真快。 “好了宝宝们,今晚到此为止。”他对着镜头送出一个飞吻,眼波流转,“明天还有课,你们的宝贝姐姐得去充充电了,晚安~” 不顾弹幕的哀嚎挽留,他利落下播。 摘下沉甸甸的假发,卸去脸上秾丽的色彩,镜子里映出一张轮廓深刻、略显疏淡的男性面孔。 属于游戏女主播-“海边蓝桉”的所有外放的魅惑被收敛干净,只余下陆少哲的冷静自持,甚至有一丝禁欲的冷漠。 他用卸妆棉慢条斯理地擦过眼角残留的绯红,动作优雅,仿佛刚才在屏幕前撩拨万千粉丝的人不是他。 午后的经济学阶梯教室,空气微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深色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和倦意。 陆少哲站在讲台上,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袖口挽起,露出冷白腕骨和一块低调名贵的腕表。他正讲解着枯燥的模型,声音平稳清晰,是纯粹的属于学术的冷静腔调。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全场,掠过一张张或专注或放空的脸。 最后,停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 那个男生总是低着头,黑色软发遮住前额,只露出一点白皙的鼻尖和紧紧抿住的嘴唇。每次点名,他站起来都像受刑,声音又快又含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恨不得立刻消失。 陆少哲对他有印象。 大一新生,柏渔。是个普通的Beta,性格孤僻得近乎透明。 此刻,柏渔正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专注得连脖颈都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屏幕的光映亮他眼底一小块区域,和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陆少哲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 他语调未变,继续着课程内容,一边自然地走下讲台,沿着过道,不紧不慢地往后踱去。 几个学生注意到他的动向,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后排低着头看手机的柏渔毫无所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一片阴影温柔地笼罩下来,鼻子灵的Alpha和Omega 都已经闻到陆教授身上散发的冷寂的气息,而柏渔这个Beta还是没有一丝察觉。 柏渔死死盯着屏幕,看着“海边蓝桉”昨晚直播的回放,那个红衣Omega女主播一个精准的走位躲开技能,眼波流转,对着镜头舔了舔唇角的笑意,又飒又妖,惊得他心跳骤停,呼吸发紧。他看得太投入,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直到周围安静得诡异,柏渔猛地抬头,霎时撞入一双近在咫尺的、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冷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能剥开一切伪装。 柏渔的手机“啪”一声砸在桌面上,屏幕还亮着那张妖娆魅惑、冲击力极强的特写镜头。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柏渔脸色瞬间红透,又唰地变得惨白。他手忙脚乱地想藏起手机,指尖冰凉发颤,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 整个教室的视线都聚焦过来,带着好奇与探究。 陆少哲的目光在他惊慌失措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两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滑向他摊开的课本,修长手指点了点某个复杂的图表,指尖干净修剪整齐。 “这位同学。”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半分,带着一丝责问,“你来解释一下,这个节点上,边际效益递减的规律是如何体现的。” 柏渔浑身僵硬地弹起来,头垂得极低,眉眼藏在前额的发丝里。全班都在等他,寂静无声。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来:“老、老师……我、我……” 陆少哲原本只是随意一问,意在提醒。 但这结巴的调子,这惊慌失措的气音…… 和昨晚游戏里那个骂他“混蛋”的小结巴,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陆少哲脸上斯文淡漠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一下,仿佛在回味昨晚那根羽毛挠过的触感。 然后,在全班屏息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拿着粉笔的右手。 “咔嚓。”一声极其清脆的断裂声,那截白色粉笔,在他修长的指间毫无预兆地断成两截。 陆少哲的目光透过镜片,精准地锁住那张红白交错的脸。 讲台下的学生不明所以,只觉得空气陡然变得稀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断粉笔的轻响像惊雷炸在柏渔耳边,他猛地一颤,肩膀缩起,脆弱得不堪一击。 陆少哲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粉笔断茬掉落在桌上,发出轻响。他没再看柏渔,转而面向全班,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冷静:“坐下吧。上课认真听讲。” 陆少哲回到讲台,继续讲课,语调平稳无波。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镜片后的眼底,某种深藏的近乎恶劣的兴味被点燃了,缓慢地燃烧起来。 ——找到你了,小结巴。 下课铃像是赦免令,瞬间激活了凝固的空气。 学生们如蒙大赦,收拾书本的窸窣声、起身离开的脚步声、低低的交谈声迅速填满了教室。人流像开闸的洪水,朝着门口涌去。 柏渔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直到教室里的人几乎走空,只剩下零星几个磨蹭的,他才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塞进背包最底层,又胡乱地把笔记本和课本扫进去,拉链拉得磕磕绊绊。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向讲台的方向。 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确认讲台上那个身影似乎正在整理课件,没有注意这边,柏渔快速起身,弓着腰,像一道影子般贴着墙根,飞快地溜出了后门。 走廊空荡了许多,但依旧有零星学生走动说笑。 柏渔把背包带子攥得死紧,头埋得更低,加快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 讲台上,陆少哲慢条斯理地将课件收进公文包,扣上搭扣。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看不出丝毫急切。 最后一名问问题的学生也离开了,教室彻底空了下来,只剩下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和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他提起公文包,步下讲台,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向后排,那个靠窗的角落。 他在柏渔刚才坐过的位置旁停下,指尖若无其事地划过桌面,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主人仓皇离去时留下的温度。 陆少哲的唇角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捕捉的、带着某种深意的弧度。 泠冽的酒味信息素,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一丝丝,不再是讲台上那个克制严谨的教授,反而带上了一点属于虚拟世界中“海边蓝桉”的、慵懒而危险的侵略性。 他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浓烈的兴味。 小结巴。 跑得倒挺快。 夜色深浓,将白日的喧嚣彻底吞没。 陆少哲提前开启了直播。 镜头前,他换上了一身哑光黑的丝绒长裙,裙摆勾勒出修长利落的线条,与以往艳丽的风格不同,今晚的装扮更显神秘与冷艳。妆容也相应调整,眼线拉长,唇色是偏暗的红,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游戏,而是慵懒地靠在电竞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弹幕聊着天。 【姐姐今天好A!黑裙杀我!】 【老婆心情不好吗?感觉气场好强】 【今天不打游戏吗?想看你乱杀!】 “想偷个懒,陪你们聊聊天不好吗?”他指尖绕着垂落的一缕假发发丝,声音透过麦克风处理,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诱惑,“心情?没有不好哦,只是换种风格,免得你们看腻了。” 他嘴上说着闲聊,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过直播后台的好友列表。 那个灰色的ID,A9,还没有亮起。 一种近乎狩猎的耐心在他心底沉淀。 弹幕还在滚动,粉丝们因为他罕见的“谈心时间”而兴奋不已。 直到某一刻—— 后台列表里,那个熟悉的ID倏地亮了起来,变成了在线状态。 陆少哲缠绕发丝的指尖微微一顿,他唇角勾起一个无人能见的弧度,随即又迅速压下。 “好了,聊天时间结束。”他坐直身体,声音里注入了熟悉的活力,“突然想打游戏了,宝宝们,看姐姐今晚带你们飞~” 他嘴上说着“带你们飞”,手指却精准地点开了好友列表,找到了那个刚刚亮起的ID——A9。 【海边蓝桉邀请您组队。】 邀请发送过去。 …… 宿舍里,柏渔刚戴上耳机,登陆游戏。 课上被抓包的尴尬和心悸还未完全消退,他需要一点熟悉的东西来安抚自己。而“海边蓝桉”的直播回放和游戏,是他贫瘠社交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他没想到,刚上线,一个组队邀请就猛地弹了出来,占据了屏幕中央。 发邀请的人……是【海边蓝桉】。 柏渔呼吸一窒。 下午被陆教授凝视的恐慌和此刻看到偶像邀请的无措交织在一起,让他指尖发凉,僵在鼠标上。 蓝桉竟然主动邀请他?!怎么会!?昨晚自己还那么失礼地指责她……她是不是生气了?要当着直播间的面教训自己? 恐慌淹没了柏渔,他下意识地想点拒绝。 可他看蓝桉的直播已经很久了,他很喜欢这个御姐Omega,真的很喜欢。 柏渔鬼使神差地,指尖颤抖着,悬在了“接受”按钮上方。 弹幕已经疯了。 【??姐姐你邀请谁?】 【A9?这ID没见过啊?】 【是昨天那个骂姐姐的小结巴?!】 【姐姐要秋后算账了吗?刺激!】 陆少哲看着屏幕上【A9已接受组队邀请】的提示,笑意更深。 小队语音频道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对方那边传来极其细微的、紧张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磕磕绊绊。 陆少哲故意沉默了几秒,享受着那无声的煎熬。 然后,他才打开麦克风,慵懒又危险的御姐音充斥在直播间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玩味: “哟,小朋友,又见面了。” 频道那边传来一声明显的抽气声,像是被吓到了。 陆少哲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刻惊慌失措、满脸通红的样子。 他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每个字都像裹着糖霜的细针:“昨天跑那么快,姐姐还以为你生气了呢。今天……还敢来吗?” 弹幕沸腾了。 【啊啊啊姐姐好坏!我好爱!】 【小结巴快说话!】 【欺负小朋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欺负我啊!(bushi)】 频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那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呼吸声证明那边还有人。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个细若蚊蚋、磕磕巴巴的声音: “没、没有生气……敢、敢的。” 第2章 第 2 章 游戏载入界面幽暗的光映在陆少哲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他调整了一下耳麦,确保那精心修饰过的御姐音能最大限度地传递出逗弄的意味。 “敢就好呀。”‘她’拖长了调子,笑声盈盈,“那小朋友,跟紧姐姐哦~掉队了,可不要哭鼻子。” 【A9】的ID安静地挂在小队列表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状态栏旁那个小小的麦克风标志显示他还在频道内。 游戏开始。 ‘海边蓝桉’操控着‘她’那个衣着华丽的女性角色,一马当先冲入战场。操作依旧行云流水,走位风骚,技能释放精准无比,瞬间点燃了弹幕的热情。 但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朋友,左边。有个落单的,去收掉。”‘她’声音带笑,仿佛随口提醒。 柏渔的角色笨拙地转向左边,那里空空如也。反倒是‘海边蓝桉’所指的反方向,突然冒出两个敌方玩家。 “诶呀,看错了呢~”陆少哲毫无诚意地轻呼一声,手中操作不停,轻松写意地避开了敌人的偷袭,甚至还反手收掉了一个,语气遗憾又恶劣,“看来小朋友反应有点慢呀,差点就被包饺子了哦?” 频道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吸气,像是想反驳,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弹幕乐疯了: 【哈哈哈蓝桉姐姐好坏!】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小结巴:委屈但不说。】 又一轮遭遇战。‘海边蓝桉’的角色在敌人中穿梭,输出爆炸,却总是把最难缠的敌人或者最危险的技能余波留给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尾巴。 “哎呀,这个控制技能怎么往你那儿去了?” “小心后面!……啊,没躲开吗?真可惜。” “这个血包姐姐需要哦,小朋友自己想办法回血吧~” ‘她’的声音始终带着笑意,慵懒又无辜,每一个“失误”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提醒”都慢半拍,逼得那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小角色手忙脚乱,血线忽上忽下,险象环生。 柏渔的操作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僵硬,被戏耍得晕头转向,虽然整体没有拖后腿,但游戏体验十分被动。 终于,在一次陆少哲“无意间”引了一小波怪,却瞬间闪现拉开距离,留下柏渔的角色直面狰狞怪物时,频道里终于传来了再也压抑不住的、破碎又急促的声音: “你、你……又、又这样!”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一点点被逼急了的恼怒,结巴得比之前更厉害。 陆少哲嘴角的弧度瞬间加深。 对了,就是这个,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她’故意让自己的角色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笨拙的身影艰难地躲避着攻击,血条飞速下降,才慢悠悠地出手,几个华丽的技能清掉怪物。 “我怎样了?”‘她’反问,语气里充满了无辜的疑惑,“姐姐不是在教你如何应对突发情况吗?实战教学,收费很贵的哦。” “才、才不是!”柏渔急了,声音拔高,却又因为气短和结巴而显得毫无气势,反而更像被欺负狠了的呜咽,“你、你明明…故、故意的!骗、骗人!” “嗯?”‘海边蓝桉’轻笑出声,那声音透过电流,带着挠人心肝的磁性,“小朋友,指控别人要有证据哦。姐姐哪里骗你了?嗯?” ‘她’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扬,裹着浓浓的戏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分明是恶劣的捉弄。 频道那边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刻面红耳赤、又急又气却又笨嘴拙舌说不出话的模样。 陆少哲满意地看着对方角色僵在原地,血条只剩一丝,可怜兮兮地站在怪物尸体中间。 目的达到了。 他心情极好地操纵角色走过去,故意贴得很近,几乎是以一种环抱的姿势,给那个只剩丝血的小角色丢了一个最大的治疗术。 “好了,不逗你了。”‘她’看着那血条缓缓回升,声音里的戏谑稍稍收敛,却依旧带着那种让人心跳加速的慵懒调子,“看把你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乖,跟着姐姐,这次真的带你赢。” 弹幕已经变成了一片【???】和【啊啊啊】的海洋。 【刚才那是调戏吧?绝对是吧!】 【姐姐你双标!为什么只欺负他!】 【救命!我好磕这种!姐姐原来是钓系妖O】 【前面的别乱磕!蓝桉是大家的!】 陆少哲无视了爆炸的弹幕,目光落在那个依旧僵立不动的角色ID上。 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听小结巴急得说不出话,果然比打游戏有趣多了。 游戏最终在一片绚烂的技能光效和敌方基地爆炸的动画中落下帷幕。 【胜利】的巨大标志弹出,占据整个屏幕。 弹幕上充斥着粉丝们的欢呼和对“海边蓝桉”操作的顶礼膜拜,当然,也夹杂着对那个被戏耍了一整局的【A9】的调侃和零星同情。 陆少哲慵懒地靠回椅背,心情颇佳地看着结算界面。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无论是游戏局势,还是……某个小结巴的情绪。 总之,今晚的娱乐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直播间人数超标。 他正想再对着麦克风说些什么,然而,小队语音频道里,先于他之前,传来了一点细微的、极其不正常的声响。 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却最终还是漏出来的……抽气声。 很短促,带着明显的鼻音,还有一点点无法控制的哽咽。 紧接着,又是一声。 比刚才更清晰一点,是那种委屈到了极点,伤心到了极点,却又拼命想忍住,结果反而更加破碎的……啜泣。 虽然轻微,虽然迅速被掐断,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频道里,却清晰得刺耳。 陆少哲准备点击“再来一局”的鼠标指尖,骤然顿住。 他脸上的那点游刃有余的、带着玩味笑意的表情,瞬间凝固。 弹幕也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动静: 【???什么声音?】 【好像……是哭声?】 【是A9吗?被姐姐欺负哭了?】 【卧槽真的假的?】 【姐姐快看看小朋友啊!】 频道列表里,【A9】的ID猛地暗了下去,退出了语音频道。 几乎是同时,游戏好友列表里,那个刚刚还亮着的名字,也瞬间变成了灰色。 下线了。 仓促,狼狈,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陆少哲盯着那灰掉的ID,屏幕上胜利的动画还在循环播放,绚烂的光映在他描画精致的眼瞳里,却照不出丝毫之前的愉悦,反而显得有些空洞。 他原本勾着的唇角缓缓放平。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那两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弱又委屈的啜泣。 他以为只是无伤大雅的逗弄,看着小结巴急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样子很有趣。 他没想到…… 小结巴会哭。 柏渔是真的生气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伤心和难堪。他喜欢“海边蓝桉”很久了,几乎是进入这个游戏后的精神寄托。那个强大、美丽、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慵懒温柔的御姐Omega,是他单调生活里唯一鲜亮的光。 他看她的每一次直播,认真研究她的每一个操作,甚至因为她而鼓起勇气在游戏里开口说话,哪怕结结巴巴惹人笑话。 可今天,这束光亲手碾碎了他的憧憬。 原来他小心翼翼珍藏的、视为特殊存在的偶像,只是觉得戏弄他很有趣,看他出丑很快乐。那些他以为的“特殊关注”,不过是对方无聊时的消遣。 被喜欢的人如此轻慢地玩弄于股掌之间,比任何直接的嘲笑都更让他感到刺痛和难堪。 最后那两声没能憋住的啜泣,是他自尊心彻底崩溃前最后的防线。 他狼狈地切断了电源,把自己摔进宿舍狭窄的床铺里,用被子蒙住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无声地浸湿了枕套。 不是因为游戏输赢,而是因为那种被珍视之物轻易践踏的委屈和失落。 直播界面里,陆少哲久久没有动作。 弹幕从最初的调侃变得有些担忧和疑惑。 【姐姐?】 【怎么了?突然不动了?】 【小朋友好像真的伤心了……】 【姐姐明天再带他上分就是咯!】 陆少哲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一言不发地,直接关掉了直播,屏幕瞬间黑掉,只留下满屏错愕的粉丝和疯狂刷起的问号。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脑风扇还在嗡嗡作响。 陆少哲摘下沉重的假发,卸去妆容,露出属于陆少哲的、此刻显得有些冷硬和心不在焉的真实面容。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那两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啜泣,像循环播放的音频,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站起身。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脱离他预想的轨道了。 白天的阳光透过宿舍窗户,落在空荡的书桌上,切割出明亮却毫无温度的光斑。 柏渔醒来时,眼睛还带着一点轻微的肿胀感,提醒着他昨晚那不争气的失态。心里沉甸甸的,泛着酸涩的闷。 他本就孤僻,这点低落情绪混在他惯常的沉默里,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无人在意。 室友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安静,各自忙着出门上课、参加社团活动,或是在自己的电脑前奋战,偶尔大声谈笑,也并不会特意将角落里的他纳入话题。 这样也好。柏渔想。他本来就不擅长应付热闹和关注。 他慢吞吞地爬下床,洗漱,然后坐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游戏里认识的一个网友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下副本。 柏渔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慢慢地敲字回复:“今晚有点事,抱歉。” 他没什么现实中的朋友。大部分的社交联系都维系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通过游戏和几个固定的网友。他们不知道他结巴,不知道他现实里的样子,只当他是个有点内向、操作稳重的队友。 这种距离感让柏渔感到安全。 这时家人也会发来信息。 母亲问他钱够不够花,天气转凉记得加衣服,絮絮叨叨,充满关怀。 父亲话不多,只会问他学习跟不跟得上,和同学相处好不好。 柏渔一一回复,打字比说话流畅很多。 他的结巴是天生的,并非后天心理创伤所致,但无疑加剧了他的社恐和孤僻。家里人对他格外呵护,这份呵护里也带着小心翼翼,这让他温暖,偶尔也让他感到一丝负担。 他放下手机,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 楼下的篮球场上有男生在奔跑呼喊,充满活力。那是他永远无法融入,甚至无法理解的热闹。 他其实并不讨厌孤独。只是偶尔,比如现在,在经历了昨晚那样难堪的情绪波动后,会觉得这份孤独变得格外有重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海边蓝桉”的身影和声音又不合时宜地闯入脑海,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戏谑和最后冰冷的灰暗离线。 心脏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他猛地收回视线,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那点不争气的湿意。 不能再想了。 柏渔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课本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杆,指节微微发白。 角落里的少年,安静沉默,与整个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几天时间,足够让那种尖锐的委屈和难堪沉淀下去,变成心底一层灰蒙蒙的、不太愿意去触碰的底色。 柏渔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或者说,恢复到他那种安静的、近乎透明的状态。 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关于“海边蓝桉”的消息,直播回放不敢点开,游戏好友列表也下意识地忽略那个带着灼人温度的名字。 这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另一个颇有人气的技术流游戏主播“烈风”的直播间。烈风以打法刚猛、嘴炮犀利著称,和“海边蓝桉”那种慵懒中带着致命诱惑的风格截然不同。 柏渔缩在椅子里,看着屏幕上烈风眼花缭乱的操作和滔滔不绝的解说,试图用这种全新的热闹覆盖掉脑海里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直播进行到一半,烈风突然嘿嘿一笑,对着麦克风说:“兄弟们,光我自己打没意思,来个刺激的!我随机连个线,PK一把怎么样?输了的答应赢家一个条件!” 弹幕立刻沸腾起来,纷纷刷着支持的名字。 烈风操作了几下,似乎是在好友列表里挑选。 然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语气夸张起来:“哎哟!这不是咱们区鼎鼎大名的蓝桉姐姐吗?在线呢?怎么样,姐姐,赏脸来一把?” 柏渔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屏幕一侧,连线的邀请发送了出去。 几秒后,一个熟悉的、经过处理的、带着慵懒笑意的御姐音响起,穿透耳机,直直砸进柏渔的耳膜: “烈风?可以啊,正好无聊。赌什么?” 是“海边蓝桉”! 柏渔瞬间僵住,手指冰凉,PK地图加载完成,两个风格迥异的主播角色出现在竞技场两端。弹幕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强强对决而疯狂刷屏。 烈风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放狠话。 “海边蓝桉”却似乎心不在焉,她的角色随意地转动了一下视角,像是在观察场地。 然后,她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视线,精准地穿透了密密麻麻的围观玩家ID列表,锁定在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名字上—— A9。 那个消失了几天,一上线,居然出现在对家直播间的小结巴。 陆少哲盯着那个ID,一股没来由的、极其不爽的火气倏地窜了上来,烧得他心头一燥。 几天不见,胆子肥了?敢跑别人那儿去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忘了这是和烈风的PK,也忘了直播间成千上万的观众。 “烈风,等一下。”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那份慵懒的掌控感,底下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看到个熟人,先打个招呼。” 话音未落,他操控的角色猛地动了! 却不是冲向作为对手的烈风,而是以一种近乎屠杀的姿态,直接冲向了围观席——更准确地说,是冲向了顶着【A9】ID的那个小角色! 绚烂而致命的技能光效毫无预兆地炸开,完全不符合PK礼仪,甚至毫无道理可言! 柏渔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华丽身影裹挟着凌厉的杀意直扑而来,速度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呃!” 他的角色血条瞬间蒸发了一半以上,被狠狠击飞出去! 弹幕也懵了 【???】 【什么情况?】 【蓝桉姐姐打错人了?】 【那是A9?那个小结巴?】 烈风也愣住了,在那边大喊:“喂喂!蓝桉!你搞什么?我才是你对手啊!” “海边蓝桉”却充耳不闻。 她甚至懒得用复杂的连招,就用最基础、最粗暴的平A和低冷却技能,一下,一下,追着那个狼狈不堪、拼命想要逃跑的小角色砍杀。 像一只优雅却残忍的猫,戏弄着爪下惊慌失措的老鼠。 “跑什么?”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淬了毒的笑意,“几天不见,找到新靠山了?嗯?” 柏渔的手指在键盘上胡乱按着,操作完全变形,角色跌跌撞撞,却根本逃不出那个人的攻击范围。 血线持续下降。 恐慌和巨大的委屈再次淹没了他。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来看个直播而已!她为什么要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怎么不说话?”‘海边蓝桉’的攻击毫不停歇,语气里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结巴了?还是在新欢面前,不好意思跟姐姐说话了?” “砰!” 最后一击。 柏渔的屏幕彻底灰暗下去。 【您已被玩家“海边蓝桉”击杀】 系统提示冰冷地弹出。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游戏里喧嚣的背景音,和耳机里那个女人轻蔑又冰冷的哼笑。 柏渔呆呆地看着灰色的屏幕,手指僵硬地放在键盘上,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刚刚完成了一场莫名其妙“追杀”的华丽角色,利落地退出了PK场地,甚至连一句对烈风或者观众的交代都没有,直接消失了。 仿佛她上线,就只是为了专门过来把一个路人杀到退场。 柏渔猛地摘掉耳机,掉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吓人。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颤抖着,退出了烈风的直播间,然后重重地关掉了游戏客户端。 这一次,他没有哭。 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也跟着屏幕一起,彻底灰暗了下去。 第3章 第 3 章 灰色的屏幕倒映着柏渔苍白失神的脸。 耳机里似乎还残留着海边蓝桉戏谑的笑声,每一个音节都扎得他耳膜生疼,心口发冷。 血液先是冻住,随即又猛地沸腾起来,冲上头顶,烧得他指尖都在发抖。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委屈、难堪、失落……所有前几天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那场毫无理由、充满羞辱的追杀彻底点燃,轰然炸开,变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愤怒。 他瞎了眼。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什么强大美丽,什么慵懒御姐,全都是假的!皮下根本就是一个以玩弄别人为乐、恶劣到极点的混蛋! 柏渔猛地喘了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因为极致的愤怒,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那该死的结巴的冲动。他死死盯着那灰色的游戏界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绝对不能就这么像个可怜虫一样,再次被她欺负到下线,躲起来自己舔伤口。 几分钟后,那股剧烈的颤抖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他重新戴好耳机,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种罕见的狠劲。鼠标被点得啪啪作响,他再次登录了游戏。 界面加载完成,好友列表里,那个刚刚行凶完毕的ID【海边蓝桉】果然还在线,而且显示是空闲状态。 柏渔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名字,呼吸变得粗重。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开了对方的对话框。然后,在输入框里,用尽全身力气,敲下了两个他几乎从未主动对别人发出过的字: 【A9】对【海边蓝桉】说:单挑。 发送。 消息发送出去的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秒。 柏渔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但他没有退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亮出稚嫩獠牙的小兽。 …… 另一边,刚刚退出PK场,正莫名火大的陆少哲,看到了那条突兀跳出来的私聊消息。 来自【A9】。 只有言简意赅、甚至带着□□味的两个字—— 单挑。 陆少哲愣住了,瞳孔微微收缩,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那个被他欺负得只会偷偷啜泣,甚至躲了他好几天的小结巴……居然敢主动来找他单挑? 是谁给这个小结巴的勇气? 是那个叫烈风的主播吗? 一股比刚才更甚的、毫无道理的怒火和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猛地攫住了他。 陆少哲几乎能想象出屏幕那头,那个小结巴此刻是怎样一副气鼓鼓、又强装凶狠的模样。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陆少哲不怒反笑,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又兴奋的弧度。 行啊,长本事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回复得飞快,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 【海边蓝桉】对【A9】说:就你? 两个字,轻飘飘,却带着十足的蔑视和戏谑,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柏渔熊熊燃烧的怒火上,激得他浑身一颤。 他死死咬住下唇,手指用力到泛白,再次敲出两个字: 【A9】对【海边蓝桉】说:敢吗? 几乎是瞬间,一个竞技场单挑邀请就弹了出来,来自【海边蓝桉】。 柏渔深吸一口气,猛地点击了接受。 加载界面一闪而过。 直播间里,因为刚才那场莫名其妙的追杀和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单挑邀请,弹幕已经彻底疯了。人数还在疯狂上涨,所有人都闻到了不同寻常的火药味和……八卦的气息。 【卧槽?!单挑?!】 【A9??那个被姐姐追杀的小结巴?】 【他哪来的胆子??】 【有好戏看了!】 【姐姐虐他!】 地图载入完成。 柏渔根本没有任何废话,操作着他那个装备和技术都明显逊色不止一筹的角色,直直朝着那个华丽妖娆的身影冲了过去! 结果毫无悬念。 甚至比刚才那场追杀结束得更快。 “海边蓝桉”甚至没有移动,只是随手几个技能,精准地预判了他所有笨拙的走位,瞬间就将他的血条清空。 【胜负已分!】 灰色的失败标志再次弹出。 柏渔看着屏幕,眼睛赤红,呼吸粗重。他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再次向【海边蓝桉】发起了单挑邀请。 对方几乎是秒接。 第二局。这次他撑得久了一点,大概……五秒钟。再次被毫无悬念地虐杀。 第三局。他试图改变策略,迂回了一下。结果被对方一个闪现近身,干脆利落地带走。 第四局…… 第五局…… …… 直播间里的气氛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起哄,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这……完全是被吊打啊。】 【何必呢?自取其辱吗?】 【姐姐下手也太狠了点……】 【可是是他自己要求的单挑啊?】 【我怎么觉得有点心疼这小结巴了……】 弹幕刷着什么,柏渔根本看不见,也不在乎。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对面那个强大得令人绝望的身影,和一次次变成灰色的屏幕。 他打不过,他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 技术和装备是天堑般的差距。 但他就是不服输。 那股被戏弄、被轻视、被羞辱的怒火支撑着他,让他忽略了一次次失败带来的挫败感。他咬着牙,每一次死亡后都立刻爬起来,再次发出邀请,再次冲上去。 他的操作因为愤怒和急切而更加变形,破绽百出。 但那种近乎偏执的、倔强的、一次又一次送死的行为,却莫名透出一种惨烈又可怜的味道。 【海边蓝桉】似乎也玩腻了这种毫无挑战性的屠杀。 在又一次轻松解决掉冲过来的柏渔后,她没有立刻接受下一次邀请。 她的角色优雅地站在原地,麦克风指示灯亮起,那把经过处理的御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屡次挑衅的不耐烦: “小朋友,还没认清现实吗?就你这技术,再来一百次,结果也一样。服个软,叫声姐姐我错了,或许……我就放过你了呢?” 她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地传到柏渔耳中,也传到了所有直播间观众的耳中。 轻慢,戏弄,仿佛在逗弄一只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掌心的猎物。 柏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 他猛地拍了一下键盘,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他几乎是扑过去,死死按住了麦克风的按键。 因为极致的情绪激动,他的结巴前所未有地严重,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的哭腔和怒吼,猛地炸响在直播间所有人的耳机里: “你、你……混、混蛋!!欺、欺负人…有、有什么了、了不起!再、再来!!” 那声带着哭腔的怒吼,像一块巨石砸进沸腾的直播间,瞬间让疯狂滚动的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 【卧槽……】 【真急眼了?】 【好像哭了??】 【姐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可是他自己要单挑的啊?】 频道里只剩下柏渔剧烈而不稳的喘息声,还有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微的哽咽。 陆少哲操控角色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耳机里那崩溃的、带着哭音的骂声,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比之前那两声啜泣要尖锐得多。 他能想象出屏幕那头,那个小结巴此刻是怎样一副模样——眼睛通红,鼻尖也红,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眼泪,像只被逼到绝境、浑身绒毛炸起、却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虚张声势的幼兽。 该死的…… 心里那点因为对方跑去别人直播间而燃起的无名火,和戏弄猎物般的恶劣趣味,被这突如其来的破碎情绪浇熄了大半,反而升起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烦躁和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懊恼。 他本来只是想……只是想再逗逗他而已。 没想真的把他弄哭。 至少……不是这样哭。 “海边蓝桉”的角色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陆少哲看着屏幕上那个因为主人情绪激动而同样僵直不动的A9角色,沉默了大约两三秒。 这两三秒,在成千上万的观众注视下,显得格外漫长。 然后,他松开了按住技能键的手指。 那把经过处理的御姐音再次响起,依旧是慵懒的调子,但之前那明显的嘲讽和恶意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事发生般的平淡: “行了。” 就两个字。 听不出情绪。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个僵硬的角色,而是直接退出了竞技场地图。 【海边蓝桉已离开竞技场。】 系统的提示冷冰冰地弹出。 留下柏渔一个人,和他的角色,以及一整个直播间目瞪口呆的观众,呆在原地。 仿佛刚才那场穷追不舍的追杀、那场充满羞辱的单挑虐杀、还有最后那声崩溃的哭骂……都只是一场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的闹剧。 主角之一却已经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去。 柏渔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对面,屏幕的光映着他通红眼眶里残留的、摇摇欲坠的泪珠,和满脸的茫然。 她……她就这么走了? 自己那股豁出去的、不管不顾的愤怒和勇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只剩下满腔的酸涩和空荡。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寂静后,再次爆炸,各种猜测和议论刷得飞快。 但柏渔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觉得无比的疲惫和难堪,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退出了游戏,关掉了电脑,把自己重重摔进床里,用被子蒙住了头。 世界安静了。 可那个女人最后那句听不出情绪的“行了”,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而另一边,陆少哲也直接黑屏下了播,完全不管直播间如何炸锅。 他摘掉假发,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有些粗暴地擦着脸上的妆容,盯着镜子里那张恢复冷硬的男人面孔,眉头紧紧蹙起。 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小结巴……真是麻烦。 被子隔绝了光线,也放大了听觉。柏渔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未平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后留下的嗡嗡耳鸣。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漫上来,烧得他耳根滚烫。 他刚才……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失态地喊叫,还带了哭腔。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根本不像他。 全都是因为那个“海边蓝桉”!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就像被又酸又涩的东西浸泡着,难受得发紧。他用力闭上眼,试图把那个妖娆又恶劣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却徒劳无功。 那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行了”,反复盘旋,比之前所有的戏弄和嘲讽更让他感到无措和……憋闷。 就好像他拼尽全力鼓起的最后一点反抗,对方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随手就摁灭了。 这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无视,比直接的恶意更伤人。 他在床上蜷缩了很久,直到心跳慢慢平复,身体的颤抖停止,只剩下一种精疲力尽的空洞。 这时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了一下。 他不想看。大概率是游戏里那几个网友来问他刚才怎么回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震动又持续了几下,似乎不是消息,而是电话。 柏渔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拿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不是网友的ID,而是【妈妈】。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才按了接听。 “小渔啊,准备休息了吗”母亲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没、没呢。”柏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但细微的沙哑还是漏了出来。 “声音怎么了?感冒了?”母亲立刻敏感地察觉到。 “没、没有。”他急忙否认,“就是有点,有点累了。” “哦,那就好。天气凉了,一定注意保暖。钱还够用吗?要不要妈妈再给你转点?” “够、够的。” “和同学相处得好吗?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还、还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和掩饰。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追问,只是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生活细节,让他多吃水果,早点休息,别熬夜。 这些平常觉得有些啰嗦的关怀,此刻却像温水流过冻僵的心脏,带来一点点酸涩的暖意。 结束通话后,柏渔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心里那点激烈的情绪似乎也随着母亲的声音渐渐沉淀下来,只剩下疲惫和茫然。 他点开那个小小的游戏图标,看着登录界面,却没有勇气再点进去。 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点进了的游戏论坛。他习惯性地浏览着一些技术帖,试图用这种机械性的动作转移注意力。 论坛首页突然刷新出一个新帖子,标题带着【海边蓝桉】的名字。 柏渔的手指猛地顿住,他几乎要立刻划走,但鬼使神差地,指尖还是点了下去。 帖子内容是在讨论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追杀”和“单挑”,楼主显然是个吃瓜群众,描述得绘声绘色,下面跟帖说什么的都有,有骂A9不自量力碰瓷的,也有觉得海边蓝桉做得太过分的。 柏渔快速地看着,呼吸又不自觉地屏紧了。 直到他看到其中一条并不起眼的回复: 【只有我觉得……蓝桉姐姐最后那句‘行了’,有点怪怪的吗?好像……没那么生气了?甚至有点……算了我也说不清。】 柏渔盯着那条回复,愣住了。 怪怪的?没那么生气? 他反复回想那句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行了”。 当时只觉得是无视和羞辱,可现在被人这么一点…… 他心里突然乱糟糟的。 …… 另一边,陆少哲冲了个冷水澡,试图压下心里那团莫名的烦躁。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他闭上眼,脑海里却还是反复闪过小结巴最后那声带着哭腔的骂声,和更早之前,那两声细微的啜泣。 他烦躁地关掉水龙头,扯过浴巾胡乱擦着头发。 镜子里映出一张带着些许戾气的脸。属于“海边蓝桉”的魅惑伪装被彻底洗去,留下属于陆少哲的冷硬而真实的情绪。 他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无论是作为陆教授,还是作为“海边蓝桉”,他向来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 可那个小结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破例。 他走到电脑前,屏幕还停留在直播后台的界面。私信和评论已经爆炸,无数人在问刚才的事情。 他直接忽略了所有消息,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输入了那个他几乎过目不忘的ID——A9。 搜索结果出来,账号信息很简单,战绩普通,他盯着那个灰暗的头像,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里那点烦躁奇异地转化成为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小结巴,现实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会因为游戏里的事情那么较真,那么容易脸红,又那么……好欺负。 欺负哭了,还挺…… 陆少哲猛地打住这个危险的念头,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他退出搜索界面,拿起放在一旁的教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明天课程的内容上。 白纸黑字的经济学模型,却莫名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教案的边角,被他无意识捻得微微起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