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逆子,嫡母她选择以德服人》 第1章 老娘穿书,专治作死 “娘!您可得为儿子做主啊!” 宋以宁被一阵鬼哭狼嚎吵醒。 她费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繁复的拔步床顶。 而在床前,她那个在户部任职的大儿子,抱着账本哭天抢地,他身边那个妖娆的小妾柳姨娘,体贴地给他顺气。 “夫君莫急,母亲最是明理,定知您是为了这个家,才不得已动用那点儿库银周转的……”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啊? 宋以宁坐起身,直接给她干沉默了! 她穿书了! 早知道通宵赶工会猝死穿书,她死前就该看那本《逍遥女尊》,而不是这本能把人气出心梗的《极品一家人》! “娘,您要救救孩儿,孩儿不想下狱。” “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种蠢钝如猪的儿子!” 宋以宁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瞧瞧,都给老娘气成什么样了! 宋以宁给自己顺气,她命不好啊,无痛当娘也就算了,这一家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夫君早死,永宁侯府爵位还未继承,儿子一个比一个脑残! 老大王海,户部任职,像是胎盘长大的,做事一点脑子都没有,被个小妾撺掇几句就敢偷拿国库库银,这是生怕全家死得不够快! 老二王宴,新科状元,出生时怕是脑子被门夹了,宠妾灭妻,一双眼睛白长了,分不清珍珠和鱼目! 老三王贺,新科进士,脑子被驴踢了,堂堂官身,给人当舔狗,一舔就是三年,金山银山都快被他搬空了! 老四王青,色中饿鬼,沉迷烟花之地,天天不着家,那青楼到底有谁在啊! 造孽啊! 这是集齐了罪名等着满门抄斩呢! “哎呀,娘,方才大哥差人寻我,说您晕倒了,我瞧着您精神头不错,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三儿子,那个有名的“京城第一深情”王贺冲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支俗艳的珠花,“娘,给我五百两,云裳姑娘看上的头面,不能再让别人抢了先!” “逆子!你……”宋以宁手指发抖。 “夫人,四少爷让人来取一千两,说是要给如花姑娘赎身,您看……”管家战战兢兢地凑上来补了一句。 …… 宋以宁血压飙升。 这四个叉烧,一个比一个能作死! 挪用库银、宠妾灭妻、舔狗败家、沉迷青楼……这是生怕全家死得不够快,凑齐了罪名等着满门抄斩呢! 宋以宁拍了拍胸膛,给自己顺气。这原主怕不就是被这几个叉烧活生生气死的,她刚活过来,可不能再走老路,气死不划算。 这四个小畜生,肯定是从小缺少了完整的“社会毒打”,才歪成这副鬼样子。 她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一定要将这几个狗崽子,掰直了! 宋以宁捏紧了拳头。 她要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童年! 奥,童年已经结束了,那就给个完整的中年! “都给我闭嘴!”她猛地一拍床沿,厉声喝道。 屋内瞬间一静。 大儿子抱着账本,愣住。二儿子蹙眉。三儿子举着珠花,僵在原地。几个儿媳妾室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 宋以宁没等大儿子反应过来,抄起鸡毛掸子,照着那肥硕的屁股一顿猛抽! “挪用库银?抄家灭族的罪你也敢犯!老娘先替你祖宗清理门户!” “啊!母亲!别打!疼!”王海抱着屁股满屋乱窜。 宋以宁追着打,鸡毛掸子虎虎生风:“蠢钝如猪!被个妾室撺掇几句就找不着北,你这脑子留在户部也是祸害!我今天非给你抽开窍不可!” 霎时间,屋内丫鬟小厮噤若寒蝉,看着平日里威严持重的大少爷被揍得嗷嗷叫,个个目瞪口呆。 片刻后。 宋以宁拄着鸡毛掸子,微微气喘。 看书时伸手打不进书里的那口气,终于撒出去了。 女人有气还是得发出去,不然容易乳腺增生。 这打完孩子,宋以宁觉得自己的胸口都顺畅了。 大儿子王海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跪在一边,不敢吭声。 她目光如电,扫向二儿子王宴。 “还有你!读的是圣贤书,干的是宠妾灭妻的勾当!你的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宴脸色一白,梗着脖子:“母亲,此事……” “此事轮不到你狡辩!”宋以宁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鸡毛掸子指他身边那个花容失色的宠妾,“还有你!一个妾室,穿红着绿,对主母不敬,谁给你的规矩?滚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那宠妾“噗通”一声跪下,泪眼汪汪地看向王宴。 “夫君……” 王宴刚要开口求情,宋以宁的鸡毛掸子就落在了他身旁的茶几上,“啪”一声脆响! “怎么?你想陪她一起跪?” 王宴看着母亲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甘地低下了头。 宋以宁最后看向吓得脸色发白的三儿子,以及门口等着要钱赎身的管家。 “你!”她指着王青,“立刻把那破花扔了!再让我看见你去找那个什么云裳,腿给你打断!” “还有老四!”她对着管家吼道,“去告诉他,要么自己滚回来,要么我派人去把他的腿打折,他就不用回来了!” 就在宋以宁整顿家风,鸡飞狗跳之际。 门房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夫人!夫人!不好了!宫、宫里来人了,带着圣旨,已经到门口了!” 跪在地上的大儿子王海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库银……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第2章 棍下教逆子 宋以宁眼神一厉,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扔给管家,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走到王海的跟前,将他跑乱的衣服顺手整理了。 “站直了!”她一声低喝,“有胆子做,没胆子担责任,脑袋空空顶的是夜壶吗?” 看着大儿子这副怂包样,宋以宁气不打一处来。 草包! 饭桶! 她逼近一步,压低声线:“王海,你听好了,娘就保你这一次,若是你以后再犯浑,娘就将你逐出家族,世子之位换人坐!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宋以宁说完,眼睛看向一旁的小妾柳姨娘,“等老身接完圣旨,再回来收拾你。” 这话里的寒意让柳姨娘打了个哆嗦,慌忙低下头,不敢看宋以宁的眼睛。 看柳氏的反应,宋以宁心里很满意,古代就这一点不错,儿媳妇不能打婆婆。 她现在有钱有势力没男人,她的福气来了。 又看了眼几个儿子,她的报应也跟着一起来了。 “王宴,”宋以宁视线转向二儿子,“整理好你的衣冠,带上你那个丢人现眼的妾室,站到角落去!待会儿若敢在天使面前失仪,我回头就发卖了她!” 王宴脸色一变,敢怒不敢言,只能狠狠拽了自己宠妾一把,退到一旁。 “王贺!”宋以宁看向攥着珠花发呆的三儿子,“把你那破花塞回袖子里,再敢拿出来,手给你剁了!站到你二哥身边去!” 最后,她扫向管家:“你去门口迎着,就说我更衣后即刻便到。老四那边,派人去青楼后门堵着,让他从后角门悄悄回府,直接关进祠堂!” “是,夫人!”管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应声而去。 一连串指令清晰明确,不过几个呼吸间,混乱的场面便被强行镇压下来。 下人们各归其位,虽然心中依旧惶恐,但见夫人如此镇定,也稍稍安了心。 宋以宁深吸一口气,快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髻和衣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抄家?灭族?想都别想! 老娘刚穿过来,好日子还没开始呢! 她抬步向外走去,姿态从容,仿佛刚才拿着鸡毛掸子追打儿子的不是她一般。 前厅,宣旨太监早已等候,脸上看不出喜怒。 “臣妇宋氏,接旨来迟,还请公公恕罪。”宋以宁微微福礼,语气不卑不亢。 那太监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有些讶异这位独抗家业的侯府老太太居然这么年轻,缓缓展开明黄卷轴,尖细的声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宁侯府二子王宴,文采斐然,殿试优异,朕心甚慰。特赐翰林院修撰之职,即日入职,钦此——” 不是库银事发! 跪在地上的宋以宁心中巨石落地,背后竟惊出一层薄汗。 好险! 她的好日子还在! 明君啊!以后她要奉皇帝为主! “王夫人,接旨吧?恭喜贵府又出了一位青年才俊啊。”太监脸上露出了笑容。 “臣妇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宋以宁稳稳接过圣旨,“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她说着,对身旁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 林嬷嬷会意,立刻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塞塞进了宣旨太监袖中。 太监掂了掂分量,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夫人客气了。王修撰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送走宣旨太监,宋以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这几个王八羔子,今日将她吓得够呛,得再打一顿,压压惊! 回到内室。 看着跪了一地的儿子和妾室,宋以宁冷笑一声。 不错不错,很有眼色,但是还得挨打。 “圣旨内容,都听到了?”宋以宁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听、听到了……”王宴下意识地回答,脸上甚至忍不住露出一丝得色,他身边的宠妾孙姨娘也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板。 “很好。”宋以宁点了点头,下一刻,她手腕一抖,“啪”地一声,扇在了王宴的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母亲?为何?”王宴捂着脸,难以置信。 “这一下,是打你得意忘形!”宋以宁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刀扫过全场,“你们是不是觉得,危机解除了?没事了?又可以继续醉生梦死、为非作歹了?” 她指着王宴:“你以为这荣耀是你一个人的?我告诉你,这是悬在永宁侯府头上的一把刀!你大哥挪用库银之事一旦败露,你第一个就要被推出去砍头示众!翰林院修撰?到时候你就是砧板上的肉!” 王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宋以宁又看向面如土色的王海:“还有你!真以为躲过今天就没事了?窟窿填不上,迟早要炸!到时候别说你,你二弟这刚到手的前程,你三弟四弟,还有这满府上下,全都得给你陪葬!” 最后,她看向噤若寒蝉的王贺和刚被悄悄押回来衣衫不整的王青:“你们两个蠢货!家里都快着火了,还在想着给女人买头面、赎身?是嫌阎王爷收人太慢,赶着去投胎吗?” 她将圣旨重重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 “老大,给你三天时间,把库银的窟窿给我一分不差地补上,怎么挪用的怎么还回去,若是少了一个铜板,我亲自绑你去顺天府!” “老二,管好你的后院!再让我看到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我就请家法,连你带你那心爱的妾室一起打!” “老三,立刻跟那个什么云裳姑娘断了!再让我发现你给她花一分钱,我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到乡下庄子里自生自灭!” “老四,滚去祠堂跪着,什么时辰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什么时辰再出来!” “至于你们这些挑唆主子的妾室,”宋以宁冰冷的目光扫过柳姨娘和王宴的宠妾孙姨娘,“统统禁足!再敢兴风作浪,一律发卖!”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四个儿子看着眼前气场全开的母亲,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了真正的畏惧。 宋以宁喘了口气,接过管家递来的鸡毛掸子,在手里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以前,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你们。” “现在,老娘亲自给你们补上这一课!” 第3章 妾室有孕? 宋以宁话音落下,内室中落针可闻。 鸡毛掸子在她的手中,一上一下的摆动着,她很满意这些人的表现。 “王海,跪这里。”宋以宁用鸡毛掸子指了指自己脚边的地方。 王海脸色一白,微胖的身子一哆嗦,张口就要求饶。 “老夫人,此事不怪夫君,妾身……妾身愿意替夫君受罚。”柳姨娘梨花带雨扑到王海的身边,将他护住。 宋以宁沉默的盯着她,书中柳姨娘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纳妾纳了一个搅家精回来! 老大儿媳曲琼枝有一半都是被她气病的! “去将大/奶奶请过来。”宋以宁看向一旁的丫鬟翠果。 翠果应下,立马去喊人。 “你一个妾,一点规矩都没有,本夫人惩罚你,太抬举你了。” 宋以宁一脚将柳姨娘踢开,拉住王海的耳朵就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鸡毛掸子落下。 “一!让你蠢钝如猪!” “二!让你耳根子软!” “三!让你是非不分!” 每打一下,宋以宁就呵斥一句,字字诛心啊。 王海起初还嚎叫几声,到后来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和满头的冷汗。 旁边的柳姨娘看得浑身发抖,仿佛那掸子是抽在自己身上。 小脸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真是狐狸精! 曲琼枝被下人扶过来,路上就听到翠果说柳姨娘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哭哭唧唧。 她心里升出不安,她是世家女子,学的是诗书礼仪。谄媚逢迎她不会,夫君不喜她,婆母也厌恶她。 而柳姨娘嘴巴甜,老夫人最是喜欢这个姨娘了。 今日柳姨娘又去告状,曲琼枝咬了咬嘴唇,若是……若是再被婆母再拿没有孩子羞辱她,她就只能让柳姨娘有身孕了。 走进内室。 宋以宁刚打完王海,这会儿下人正在给她捶腿看茶。 曲琼枝走上前,行了一礼:“娘,儿媳最近身子不适……没来请安,请娘恕罪。” “身子不适就多吃饭,一顿饭吃的还没有猫吃的多,你当然不适。”宋以宁重重的放下茶杯。 曲琼枝眼睛一红,泪珠大颗的掉。 宋以宁眉头一跳。 得! 话说重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身为大嫂,应当以身作则,掌管侯府,你瞧瞧这侯府乌烟瘴气的,你还指望我这个老婆子操持家里吗?” “娘……儿媳……”话没有说完,曲琼枝哭的更凶了。 宋以宁拉过她的手,将鸡毛掸子递到她的手中:“你是老大的正妻,柳姨娘以下犯上,不敬长辈,鞭三十,打吧。” 曲琼枝拿着鸡毛掸子,呆呆的看着宋以宁,一时间想不明白,婆母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快打,打完我还要收拾老二呢。”宋以宁看了一眼王宴,王宴一哆嗦,立马往后退退。 “老夫人,妾身再也不敢了,求老夫人饶命。”柳姨娘立马跪着挪到宋以宁的跟前,拉住宋以宁的裤脚。 宋以宁蹙眉,不悦道:“真是没规矩!” “琼娘,你看好了,我就示范这一次,妾室冒犯主母,就要这么治。” 宋以宁拿起鸡毛掸子朝着柳姨娘打去,柳姨娘跪在地上,丝毫不敢躲闪。 “娘!不能打!柳儿……柳儿她有身孕了!”王海猛地扑过来,死死护住柳姨娘。 内室瞬间寂静。 曲琼枝脸色倏地煞白,身形晃了晃,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 正房无所出,妾室先有孕,这传出去,她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宋以宁动作一顿,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盯着柳姨娘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书中明明提过,王海身子早年受损,极难令女子受孕,这也是曲琼枝多年未孕却查不出问题的根源。 这柳姨娘……好手段! “有孕?真是天大的喜讯。”她手腕一转,鸡毛掸子“啪”地一声重重敲在柳姨娘身旁的地面上,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翠果!”宋以宁厉声吩咐:“拿我的帖子,立刻去太医院,请董太医过府诊脉。” 她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柳姨娘,一字一顿:“在太医确诊之前,柳氏,你就给我好好跪在这里!若敢动一下,家法加倍!” 柳姨娘的身子剧烈一颤,眼底那抹慌乱再也掩饰不住,求助地看向王海。 王海抱住她,轻声安慰:“柳儿不怕,娘这是看重你腹中的孩子,特意请太医过来。” 宋以宁冷哼一声,真想将这个蠢猪儿子打死算了! 不再看这头猪。 宋以宁将鸡毛掸子塞到呆立的曲琼枝手里:“琼枝,你是这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有孕的妾室更需管教,免得日后恃宠而骄,乱了尊卑。这剩下的教训,你来。” 曲琼枝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掸子,又看向地上那对“苦命鸳鸯”。 五年来的委屈、不甘如同沸水般在胸中翻滚。 她的手微微颤抖,但在触及王海那带着冷意的目光时,更加怒火中烧。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厉,扬手—— “啪!” 一记清脆的抽打,落在了柳姨娘身旁寸许的地面上,虽未及身,威慑十足。 “今日看在……看在你可能有孕的份上,小惩大诫。”曲琼枝声音初时微颤,说到后面却愈发清晰坚定:“柳姨娘,记住你的身份!若再敢对母亲不敬,狐媚惑主,我定以家规严惩,绝不宽贷!”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五年来被压弯的脊梁,终于挺直了一些。 宋以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大儿媳还不是无药可救。 书中写,曲氏成婚的第六年依旧没有孩子,王海一房一房的抬妾室。 活活将曲氏气死了! 相府嫡次女死在永宁侯府,那是京城的大事,相爷对永宁侯府穷追猛打,王海下狱,没多久就自戕在狱中。 书中短短几个字概括了王海的一生。 这其中若是没有相府的手笔,宋以宁一点都不信。 “做的不错,日后来我房中,娘教你掌家。” “谢谢娘。”曲琼枝跪在地上,这是她成婚以后,第一次跪婆母。 “起来吧,旁边坐着。”宋以宁有点累了。 前世做上市公司的女总裁,都没有这么累,怎么才处理一点家事她能累成这样! 第4章 跪下,娘说点事 “至于你,王宴——”她语气平淡,带着压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中了状元,入了翰林,就可以不把发妻和家族放在眼里了?” “你一会儿将周氏接回来,她若不回来,你就住在周将军府,她何时回来,你就何时回来。” 王宴梗着脖子争辩:“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周氏善妒,致使烟儿险些小产,这毒妇,我若是不休了她,如何齐家?又如何为陛下分忧?” 宋以宁的头都大了,这个老二真是读书读疯了! “闭嘴!” 宋以宁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甩了甩打疼的手:“你的烟儿险些小产,可有证据是周氏所为?” 王宴捂住脸支支吾吾道:“府中只有周氏有动机……” 宋以宁深呼吸几下,险些要被这个叉烧气死了。 傻**** “王宴,你这个人头猪脑的大蠢蛋!周氏是将军府嫡女,想弄死个妾室易如反掌,用得着亲自推人进池塘吗?” 宋以宁用力戳在王宴的脑子。 她真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种猪脑子! 不给王宴反应,她直接下令:“翠果,将烟姨娘带来,再去熬一碗堕胎药,既然那孩子没出生就是一个搅家精,那就干脆不要出生了,侯府不需要讨债鬼!” 书里写的烟姨娘根本不能生育,所谓动了胎气不过是陷害周氏罢了。 她不能让二儿媳和王宴生了嫌隙,这个恶人她来当。 王宴闻言,脸色骤变:“娘,那是孩儿的第一个孩子,孩儿知道错了。” “错了?”宋以宁嗤笑一声:“你不是知错了,你是知道你的孩子要死了。没有永宁侯府给你撑腰,没有你娘我在这里替你稳住后方,你以为你能翰林院立足?将那烟儿带来,我看看是你的孩子重要,还是你的前途重要。” 下人们立刻行动,王宴想阻拦,却被宋以宁带来的婆子按住。 很快,烟姨娘被几个婆子押过来。 宋以宁不得不承认,这几个儿子虽蠢,审美倒是在线。 这姨娘一个比一个好看。 烟姨娘一进屋,就楚楚可怜地扑进王宴怀里:“夫君,妾身害怕。” 王宴将烟姨娘抱住,柔声安抚:“烟儿不怕,我会护住你。” “笑死,你自身难保了,崽种!”宋以宁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宋以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立刻滚去周将军府,跪求你夫人原谅,她若不回,你便住在周府门外!二,我现在就入宫,替你向皇上请辞,你这翰林院的清贵官儿,咱家要不起!” “你还未入职,就宠妾灭妻,我们王家几个脑袋够砍的!你想死,别带着一家老小。” 王宴如遭雷击,彻底瘫软在地。 宋以宁环视全场,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缓缓坐回主位,接过花嬷嬷递来的茶,轻抿一口。 恩威并施,拔钉立威。 时间仿佛被冻结,烟姨娘靠在王宴的怀中,哭的柔弱无骨。 似乎是要给怀中的女人一个依靠,王宴继续辩解:“娘,孩儿如今是新科状元,又得了皇上的钦点,烟儿又有身孕,三喜临门,您就不想在家含饴弄孙吗?” “老娘都没有将你们四个教好,还含饴弄孙,我弄你娘个蛋!”宋以宁气的胸口起伏。 这要死的恋爱脑,真是无药可救了! 丫鬟小心翼翼的出现在门口:“老夫人,太医来了。” 宋以宁整理了一下衣服:“既然烟姨娘说动了胎气,那就好好让太医瞧瞧,我侯府二奶奶可不能被说闲话。” 烟姨娘的身体猛地僵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眼神慌乱地看向王宴,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王宴也想烟姨娘的身体无碍,太医的医术他是放心的,丝毫没有多想。 客厅里。 董太医看着宋以宁雷厉风行的走来,他起身笑着道:“王夫人还是这般有活力。” “先夫早亡,留下一大家子,我得好好的活着,才能操持家里。”宋以宁说了几句客套话。 “前几日,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同妻妾口角,这姨娘动了胎气,几日都不见好,老身年纪大了,着急抱孙子,想着请董太医瞧瞧。” 解释完,宋以宁就让烟姨娘坐在一旁。 “举手之劳。”董太医年纪不大,平日就是给世家贵族看诊。 “这位姨娘,没有身孕。”董太医说完,收起医箱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后面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世家的腌臜事多听一件,多一份危险。 看着董太医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步伐,宋以宁让翠果去追,还有一个怀孕的没看呢,跑那么快干啥! 来都来了,把活干完了啊! “现在听清楚了?”宋以宁的声音打破寂静。 王宴震惊的看着烟姨娘:“没有身孕,怎么会没有身孕?” 宋以宁看着儿子那副如遭雷击的蠢相,心里头那点火气更甚。 她原以为他只是糊涂,没想到是彻头彻尾的瞎。 宋以宁走到王宴的身边:“蠢货,能进博物馆的蠢货!还不带着你的心肝儿滚去周府,将二奶奶请回来!” 董太医再次被回来,这次是给柳姨娘看诊。 “王夫人,这位姨娘有孕两个月有余。”董太医说完,问了一句,“还有病人吗?” “辛苦董太医了,翠果送太医出府。” 曲氏听到柳姨娘有身孕时,脸色更加白了,差点晕过去。 宋以宁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既然柳氏有孕,就回去好好的养着吧,罚跪改禁足,三个月不许出院门。” 王海高兴的找不到北,抱着柳氏就回去了。 柳姨娘依偎在王海的怀中,幸福的像是当家夫人一样。 “来人,送大/奶奶回房休息。”宋以宁看曲氏脸色不好,但眼下不是揭穿柳氏身孕的好时机。 她没有证据证明孩子不是王海的。 总不能直接对王海说:你小妾偷人,给你戴绿帽子了。 这话王海那个大蠢猪肯定是不信的! 内室中,王贺和王青还跪着。 一个终极舔狗,一个色中饿鬼。 宋以宁看着两个人,嘴角勾了勾:“从今日起,你们两人的花销全部都停了,王贺,在你的任职文书没有下来之前,你不许出门。” “娘,云裳姑娘一日不见我,她就吃不下饭。” 啪! 一巴掌扇在王贺的脸上。 “她吃不下饭?人家那是想吃饭吗?是想吃你的金山银山!” “你们滚去祠堂,跪一天,任何人都不许给他们送吃的。”宋以宁气的恨得不得将这两头猪直接拉去煽了。 恋爱脑,都出家,出家! 一日看不到女人就心痒,都阉了,阉了! “娘……孩儿还没有用早膳。”王青噘着嘴,小声的说道。 王青如今十六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叛逆期的青少年,怎么管教来着? 宋以宁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捧杀? 好孩子是夸出来的?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刚来也不能虐待小孩,宋以宁咬牙切齿道:“来人,给三爷和四爷准备膳食,吃饱再去跪。” 宋以宁说完,直接甩袖离开。 多待一会儿,她怕是就要被这两个蠢猪气死了。 房中。 宋以宁重重地躺在床上,喊丫鬟过来给她捏腿。 这种吃饱喝足躺平的日子,她一定会牢牢把握住的。 书中短短几笔,就交待了侯府抄家灭族,秋后问斩的下场。 而这一切的祸根,除了家里这几个叉烧,似乎还指向了……那位即将归京的二房——她早死亡夫的亲弟弟,王乾。 第5章 二爷和二奶奶打起来了 入夜,万籁俱寂。 宋以宁刚沾枕头,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这一天,比她在现代连开三天项目评审会还累。 这群叉烧是真把她当日本人整啊。 翠果火急火燎的禀告:“老夫人,二奶奶回来了。” “让她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来请安。”宋以宁拿被子蒙住头,这家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她刚眯着啊! 翠果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奶奶回来了,可是……可是二爷又把二奶奶给打了!” 宋以宁一个激灵坐起身,睡意全无。 夭寿! 这蠢货是真要带着全家一起上路啊! 她一边飞快地穿戴,一边脑子急转。 周灵玉刚被接回来就挨打,这已不是家事,是赤裸裸的羞辱。将军府的怒火,侯府现在绝对承受不起。 “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宋以宁沉声问道,脚步不停走向王宴的风清院。 翠果小步紧跟:“奴婢也不全清楚,只听院里的人说,二奶奶一回府,就要查抄烟姨娘的屋子,说要看证据。二爷不许,推搡间就……就动了手。” 宋以宁心下明了。 还好不是关到房中打老婆,夫妻间小摩擦,能救能救! 不然她就是满身是嘴,都没有办法向周将军交代。 那些个武将莽夫,最不喜欢听解释。 二儿媳周氏的做法,宋以宁十分的满意,不愧是武将的嫡女,做事就是有魄力。她这是要坐实烟姨娘的罪证,永绝后患。 那脑袋发颠的王宴,是被那小妾的枕边风吹得彻底上了头。 敢打老婆,翅膀硬了啊。 刚到风清院门口,就听见周灵玉带着哭腔的怒吼:“……王宴!你敢打我?和离!我这就回去让父亲请旨和离!” 宋以宁太阳穴突突直跳。 离离离,把这几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儿子,都阉了! 王宴的声音传来,说话斯斯文文,人模狗样:“周氏你休要胡搅蛮缠!男子汉大丈夫,岂容你如此跋扈!你善妒,不容妾室,我要休了你。” 宋以宁闭上眼睛,老娘还是先阉了你吧。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稳步走入。 院内灯火通明,周灵玉脸颊红肿,发髻微乱,但眼神倔强如小兽。 王宴则梗着脖子,一副“你有罪”的混账样子。 “王宴,给老娘闭嘴!”宋以宁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安静。 她先看向周灵玉,目光温和问道:“灵玉,疼不疼?” 周灵玉没想到婆婆第一句是关心自己,委屈顿时涌上,眼圈一红,摇了摇头。 宋以宁安抚好周灵玉,走到王宴的面前:“你今日敢打夫人,明日是不是就要打我了?” “娘!” 啪—— “我白天刚说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看来,翰林院的清贵,是真不想要了。”宋以宁眼神冰冷。 王宴被母亲眼中的寒意慑住,底气不足地辩解:“娘,是周氏她非要搜烟儿的屋子,这、这成何体统……” “体统?”宋以宁直接气笑了。 智障! 你纳妾一个又一个,你和我说体统? 你配吗? “一个假孕争宠,陷害主母的贱婢,你跟我谈体统?灵玉搜查,是天经地义!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里外亲疏!” “娘,烟儿已经说了,她是怕失去我,才出此下策,她以后不会犯了。”王宴出口维护烟姨娘。 “她怕失去的不是你,是你给的荣华富贵,你清醒一点吧,王宴!” “来人,将烟姨娘发卖了,老身最讨厌搅家精,你们几人以后若是不安分,一并发卖!”宋以宁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姨娘,下达决定她们命运的指令。 王宴开口求情:“娘,烟儿会断文识字,孩儿苦读三年都是烟儿陪伴,孩儿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那就将孙姨娘发卖了。” “孙姨娘是解语花,孩儿心情烦闷都是她开导孩儿。”王宴连忙开口。 孙姨娘吓得在地上跪着不敢说话。 “那就选一个你不喜欢的,既然是你的小妾惹了我儿媳不悦,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宋以宁眼中带着讥笑。 王宴宠妾灭妻,那她就将刀递给王宴,让他自己做恶人。 周灵玉第一次在这个家里受到维护,往日里只要她和王宴生气,婆母都是让她有度人之量。 今日婆母与往日不同。 王宴‘扑通’跪下宋以宁的面前:“娘,孩儿以后再也不会打周氏,求您饶过她们吧。” “求老夫人饶命,以后我们定当安分守己,每日给二奶奶请安。”几个姨娘跪了一地。 “王宴,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为娘让你选一人发卖!”宋以宁不为所动,坚持发卖一人立威。 王宴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周灵玉,这事因她而起,只要周灵玉气消了。那这些妾室都可以留下。 周灵玉知晓婆母这是在为她立威,但她看得更远。 逼丈夫亲手发卖爱妾,只会将丈夫越推越远,怨恨却都会记在她头上。 她上前一步,柔声道:“娘,您疼爱儿媳,儿媳感激不尽。但今日若发卖一人,外人只会说儿媳善妒,逼死妾室,于侯府和二爷的官声有碍。” 她看向王宴,眼神平静无波:“况且,夫君心系她们,今日发卖一个,明日未必不会再来新的。不如就将她们都留在儿媳眼皮子底下,是安分守己还是兴风作浪,儿媳自有分寸管教。” 宋以宁满意的点头,瞧瞧,哪个说武将没有脑子啊。 这脑子多好啊。 比那几个逆子强多了。 宋以宁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姨娘,最终目光落在王宴身上:“好,既然你媳妇都为她们求情了,我可以饶过她们这一次。” 她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但从今日起,你王宴,包括你院里这些人的所有月例、花销,皆由灵玉裁定分配。你若敢私下接济,或是再去账房支取一分一毫,我立刻将你这满院的‘解语花’、‘断肠草’,统统发卖去漠北为奴!王宴,你听明白了?”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 这是将二房的财政大权,彻底交给了二奶奶! 王宴生怕周灵玉苛待自己的妾室,梗着脖子反对:“娘!中馈之事何等繁琐,周氏粗鄙,不识诗书,哪里能干这活?若出了差错,岂不让人笑话我侯府!” 你踏马的! 给你台阶你不下是吧! 老娘真想把你和你的妾室豆沙了! “粗鄙?”宋以宁气笑了,声音冷得像冰:“她父亲是正二品镇国将军,兄长是戍边校尉,满门忠烈,保家卫国!你一个刚刚踏入仕途的翰林,是觉得周家小姐不配管你,还是我侯府的爵位,已经高到可以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了?!” 这话如一道惊雷,劈得王宴浑身一颤。 他猛然惊醒,他今日的仕途,有一半是靠着岳家的权势。 若真将周家得罪死了…… 宋以宁将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到了。 她放缓了语气:“灵玉是你的发妻,与你荣辱与共。只有她好,你才能好,这个道理,你读那么多圣贤书,难道还不明白吗?” 王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低下头,声音干涩:“孩儿……明白了。周氏……灵玉温柔贤惠,有大家风范,确实适合执掌中馈。” 宋以宁调整情绪,逼视着他:“王宴,你既管不好自己的人,惹是生非,那就让能管的人来管!” “你若还是个男人,就拿出点担当来!你不能拿着你岳家的好处,还苛待人家姑娘,做人不能这样既要又要。” “你若是觉得委屈你的妾室,要么,现在就写下和离书,我亲自去周将军府门前请罪;要么,就给我老老实实听你媳妇的管教,修身养性,想想怎么当好你的官!” 这是一个二选一的绝杀。 王宴再蠢,也知道和离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他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跪倒在地。 宋以宁轻哼一声,这个老二就是读书读傻了,智商一百,情商二百五。 宋以宁不再看他,对周灵玉柔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你们的小家,以后还要你多费心。” 她这是在明确告诉所有人,周灵玉的地位,无可动摇。 周灵玉看着婆婆,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丈夫,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儿媳……遵命。” “王宴,去跪祠堂。” 宋以宁处理完这一摊事,只觉得身心俱疲,这比连续加班一个月还累。 她扶着翠果的手刚回到主院,却见花嬷嬷面色凝重地迎上来,手里捧着一张大红拜帖。 第6章 真心值几个钱? “小姐,门房刚收到的。是通政司副使刘大人的夫人,明日要求拜访。”花嬷嬷将拜帖递给宋以宁。 宋以宁眉头微蹙,在原主记忆里,侯府与这位刘夫人素无深交。 她展开拜帖,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小字上—— “闻府上三公子贺,与西城柳衣巷苏秀才之女云裳姑娘交往甚密,小儿女不知轻重,恐惹非议,心甚忧之,特来与老夫人一叙。” 苏云裳? 宋以宁心头一跳,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好啊,真是好得很! 王宴院里那摊烂泥还没掏干净,王贺这个混账又给她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她这边刚挽起袖子清理门户,外面的豺狼就闻着腥味寻上门了。 这两个孽子,是生怕这个家倒得不够快吗?! 那苏云裳若是青楼歌姬,反倒简单,不过是少年风流,一桩逸闻。 可偏偏是秀才家的女儿! 这身份就变得极其麻烦且敏感。 秀才虽无功名,却是读书人,属清流。 一个侯府公子与一个清流秀才的女儿“交往甚密”,传出去,那些御史言官会如何议论? 是勋贵子弟仗势欺人,引诱、逼迫良家女子? 还是永宁侯府治家不严,纵子行为不端? 无论哪种,都足以让刚在翰林院站稳的王宴惹上一身骚,让整个侯府被推上风口浪尖! 这刘夫人哪里是忧心,分明是抓住了一个大把柄,前来试探,甚至是要挟!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不到任何侯府与刘家的过节。甚至书中都没有细写侯府与刘家之事。 她放下拜帖,看着跳跃的烛火,指尖冰凉。 看来,这场整顿家风的硬仗,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险。 宋以宁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将拜帖直接放到一边,重重的躺在床上:“过来给我按摩。” 不光是身体累,心更累。 穿越而来,面对的不是富贵闲适的晚年,而是这样一个烂到根子里的家,和一群虎视眈眈的外敌。 “小姐,今日受累了。”花嬷嬷心疼地指挥丫鬟为她舒缓筋骨。 她已经很久没见自家小姐如此劳心劳力了。 看着宋以宁眼下的青黑,花嬷嬷心中感慨万千。 自从侯爷战死,小姐就把自己封闭了整整十年,对几个孩子不闻不问,这才让他们个个长歪。 如今她终于振作起来大刀阔斧地整治,虽让人欣慰,却也着实心疼。 窗外的月色冷冷地照进祠堂,与主院的温暖不同,这里只有冰冷的砖石和摇曳的烛火。 王青看见王宴进来,像见了救星:“二哥!娘让你放我们出去吗?” “我就知道娘舍不得我!”他说着就要往外溜。 “砰!”祠堂大门被关上。 王宴一言不发,默默走到蒲团前,直挺挺地跪下。脖颈上的抓痕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想摸,又忍住了。 明日还要去翰林院,这伤痕若处理不好,同僚问起,他该如何作答?说被发妻挠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二哥,你的脖子上出血了。”王贺凑到王宴跟前,用手擦了擦王宴的脖子。 上面清晰的三个挖痕,一看就是被女人挠了。 “二哥,你逛青楼了?”王青好奇的问道。 这个二哥明面上斯斯文文,干的都不是人事,那小妾多的都能开青楼了。 王青露出羡慕的表情,多么好的精力啊,居然还能考上状元。 “跪好了,若是让娘知晓你们两个人偷懒,明日怕是又要多跪一天。”王宴拿出帕子随手擦了擦脖颈。 白皙的手帕上,一片鲜红。 死女人,下手真重。 他不过是扇了她一巴掌,这女人就要拧断他的脖颈,还好他躲得快。 王宴不想想,以周灵玉的身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能躲得开她的攻击。 “二哥,娘罚你了?是因为那个谁……假怀孕吗?”王青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到王宴的跟前问道。 王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闭嘴,再说话,我和老三就把你揍一顿。” “哦。”王青揉了揉鼻子,乖乖的在一旁跪好。 王贺一溜烟挪过来:“二哥,你当了官,月俸肯定不少……先支给我五百两应应急成不成?云裳家里要给她定亲,我拿钱让对方放弃云裳,云裳昨日哭着说她不喜欢那个李公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被逼死!” 王宴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三弟:“你疯了?她父母为她定亲,是天经地义!你这样纠缠不清,传出去就是我们侯府仗势欺人,逼良为娼!你是想害死全家吗?” 这话要是让宋以宁听到,都要鼓掌了。 崽种,你害死全家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倒教育起弟弟们了! “可我……我是真心喜欢她……”王贺梗着脖子。 “真心?呵。”王宴嗤笑一声,今日母亲的质问言犹在耳,像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让他格外烦躁。 “你的真心值几个钱?能抵得过御史的一本参奏,还是能挡得住父亲的旧敌落井下石?她喜欢的,恐怕也只是你永宁侯府三公子的身份和银子!听二哥一句劝,趁早断了!” 他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如何维护烟儿,只觉得三弟蠢不可及,为了个女人竟将把柄送到外人手上,连累他的仕途。 “断了?你说得轻巧!”王贺情绪激动起来:“你们院里莺莺燕燕,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清心寡欲!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真令人作呕!” 王宴的手紧紧的握住,他自己一身骚,还说教弟弟,真是可笑至极。 “娘说的总没有错,听娘的话。”王宴难得用母亲来压王贺。 一直沉默的王青突然幽幽地插了一句:“二哥,娘让你宠着二嫂,你……做到了吗?” 一句话,像根针扎进了死穴。 一时间,祠堂沉默了。 王宴脖颈上的抓痕仿佛又在隐隐作痛,他闭上眼,脑中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主院内的宋以宁并未入睡。她靠在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那张拜帖。 刘夫人、苏云裳、王贺……这几个名字在她脑中盘旋。 她原本以为只要关起门来把几个“叉烧”儿子收拾服帖就行,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这个世界的恶意无孔不入,家族的内忧与外患永远相伴相生。 花嬷嬷低声道:“小姐,夜深了,明日还要应付刘夫人,先歇息吧。” 宋以宁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啊,得养足精神。”她轻声自语,眼神却锐利如刀:“我倒要看看,这位刘夫人,想从我永宁侯府身上,撕下多大一块肉来。” 整顿家风是关起门来的事,但若有人想趁火打劫,就得先问问她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第7章 要撞死府门前 翌日。 宋以宁特意叫来两个儿媳用早膳。 让儿媳立起来,需要她这个婆母支持,以后这个家谁都不能欺辱了她们。 一同前来的还有花枝招展的小妾们。 她们没有资格上桌吃饭,只能在一旁伺候着。 为首的孙姨娘眼神活络,偷偷打量着主母的脸色。 动作娴熟的布菜,确实称得上是‘解语花’。 “都出去,这儿用不着你们。”宋以宁撂下筷子。 小妾们如蒙大赦,悄声退下。 周灵玉眼珠一转,亲手给宋以宁盛了一碗汤,声音清脆:“娘,眼不见为净,以后不让她们来了就是,何必日日叫来给自己添堵?” 宋以宁语重心长:“规矩不能废,今日她们不来我跟前,明日就能骑到你们头上。妾就是妾,断不能高过当家夫人。” 她就是太久不问事,让这些个小妾,能在主母的头上拉屎。 如今她要好好的整顿家风。 她目光扫过沉默的长媳:“琼枝,老大有多久没去你房里了?” 曲琼枝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脸色煞白:“娘……夫君已一年余……未踏足儿媳院子了。” 周灵玉也低下头,她从成婚还没有圆房呢。 王晏一直嫌弃她是武将之女。 宋以宁知晓这问题不在儿媳身上,是在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这事,娘给你们做主。”她握住两个儿媳的手:“在这个家里,你们只需生下嫡子,地位便无人能动。记住,子嗣是你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宋以宁是现代人,生不生孩子她没有多大的意见。 但是在封建的古代贵族,只有孩子才能让女人在后院中立足。 原主一直被丈夫宠在骨子里,不能感同身受儿媳。所以儿媳告状时,她只是让儿媳等丈夫的疼爱,可是变了心的男人是等不回来的。 两个恋爱脑生出来四个恋爱脑! 祖传的恋爱脑果然没那么好治! 正说着,花嬷嬷进来:“小姐,刘夫人的车驾到门口了。” 宋以宁净了手,低声对翠果吩咐:“你立刻去西城柳衣巷,找个机灵的生面孔,把苏云裳和她家里的事,尤其是她母亲那肉铺的营生,给我打听得明明白白。” 翠果瞬间领会,立刻领命而去。 前厅里。 刘夫人穿的花枝招展,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一样。 宋以宁缓步而出,脸上挂起社交微笑:“什么风把刘夫人吹来了?我这永宁侯府,可是很久没来过客人了。” “老姐姐,我是来给您道喜的呀!”刘夫人用帕子掩着嘴笑。 宋以宁嘴角僵住,老姐姐?这具身体才38岁,哪里老了啊! 宋以宁面上不动声色:“喜从何来?” “你府上的三公子和苏秀才家千金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那苏秀才已经同意将苏云裳嫁给你家老三了。”刘夫人笑的像朵菊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子要成婚了呢。 “刘夫人怕是弄错了,我家贺儿与苏姑娘不过是泛泛之交,他年未弱冠,何谈婚事?”宋以宁眼中带着笑意,但是却不达眼底。 “哎呦,这还能有假?”刘夫人拍着手:“苏娘子昨日在肉铺前亲口说的,说侯府三公子对她家云裳痴心一片呢!” 宋以宁已经在心里将王贺骂的狗血喷头了。 王贺你个蠢货。 找对象也不找个家世匹配的,侯府少爷你给我找个杀猪的! 存心想气死我! 书里写的苏云裳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那可是千年不遇的白莲花。 最会扮柔弱装可怜了。 书里王贺真的娶了苏云裳,成婚当晚就撺掇王贺要世子之位。 那王贺像是被鬼迷了眼一样,从婚后就开始闹着要重新立世子。 差点把原身老太太活活气死。 宋以宁放下茶盏,笑容淡去:“少年人一时迷惑也是有的。不过我侯府家规森严,娶妻之前绝不纳妾。若是真心,自当三媒六聘,岂能如此儿戏,平白坏了人家姑娘清誉?” 刘夫人见她滴水不漏,脸色稍冷,起身告辞。行至门口,似笑非笑地回头:“王夫人,这世上啊,有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您可得……早做打算。” 刘夫人刚走,宋以宁脸上的笑意便彻底冷了下来。 她揉了揉眉心,正想缓口气,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老夫人,不好了!”门房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那位苏、苏姑娘跪在府门外,哭喊着说三公子纠缠她,要您给她做主,不然她就……就撞死在我们府门前!” 好一招以退为进! 好一个盛世白莲花啊! 宋以宁的牙咬的咯吱直响。 这个白莲花一定不能进家门! 想到刘夫人话语,宋以宁瞳孔一缩,瞬间便想通了关窍。 这绝非一个普通秀才之女敢独自做出的决定,背后定然有人指点。 想清楚关键,宋以宁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意。 “慌什么!”她沉声喝道,气场全开:“立刻开侧门,请苏姑娘进来——” 她倒要看看,这朵看似柔弱的小白花,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老夫人,三少爷闹着要出祠堂,非要见苏姑娘。”又一家丁飞奔来报,满头大汗。 宋以宁心头火起,这王贺,这会儿怕是比过年待宰的猪还难按了! 这个白莲花的心计真多啊,玩她儿子跟玩狗一样! “是谁给他递的消息?”她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抓住了关键。 这府中定是有了内应。 “是……是春红……” “拿下春红,看管起来!再去几个人,把三少爷给我捆了!若让他跑出来,你们今晚全都别吃饭!”宋以宁语速极快地下令,旋即转身,大步走向后门。 后门处。 苏云裳已被带入,正哭得梨花带雨,肩头微颤,真真是我见犹怜。 宋以宁缓步上前,目光平静地在她脸上扫过,心中冷笑。 跟我玩道德绑架?不好意思,我没有道德。 宋以宁一个眼神,花嬷嬷立即让人将后门关了起来。 将苏云裳半“请”半“架”地带去了最近一处闲置的抱厦,并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抱厦内。 只剩下宋以宁、心腹花嬷嬷,以及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苏云裳。 宋以宁并不叫她起来,只是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苏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我不管你今天唱这一出,背后是谁在递戏本子。我只提醒你这一次——” 她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想进我永宁侯府的门,除非我死。” “若你还不死心,非要纠缠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行。我给你们两条路选。” “第一条,我明日就捐一座家庙,送他去落发出家,全了他这份‘痴情’,也全了你的名声。” “第二条……”宋以宁的目光扫过苏云裳苍白的小腹,冷笑一声:“我准他纳你。但你踏进府门之前,我会亲自看着他饮下一碗绝嗣汤。你此生,休想诞下流有王家血脉的子嗣。” 杀人诛心。 对于一个企图靠子上位的女人,断绝她所有的指望,才是最深切的恐惧。 苏云裳猛地抬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看向宋以宁的眼神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为何侯府老夫人和传闻不一样,不是说老夫人许久不管家,任由儿子长歪吗? 她分明选了那么久,才选中王贺嫁入豪门,改变门庭,为何……变了。 第8章 是他坏我名声 “选好了吗?”宋以宁闲适地呷了口茶,目光锐利如刀,将跪地的苏云裳从头到脚刮了一遍:“苏姑娘,老身的耐心有限。” 这苏云裳,容貌姣好胜过寻常闺秀,说是秀才之女,母亲却是杀猪的……这通身的气派与她那所谓的出身,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 翠果怎么还没回来?这丫头的底细,必须尽快查清。 苏云裳贝齿紧咬下唇,脑中飞速转动。 这两条路都是绝路! 她今日兵行险着,就是要逼侯府就范。 她吊着王贺三年,三年来王贺那个废物碰都不碰她,让她无法挟子上位,如今这老虔婆又如此难缠……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最惨烈的方式,把王贺和侯府彻底绑上她的船! 让他们不得不让她入府! “老夫人!”苏云裳猛地抬头,泪如雨下:“是三公子纠缠于我,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与我议亲的李家已然退婚!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侯府若不肯负责,我活着也无颜见人,不如就此了断,以证清白!” 说罢,她作势便要向一旁的柱子撞去——角度却算计得极好,既显得决绝,又确保旁边的婆子能轻易拦住。 “拦住她!”宋以宁将茶杯重重放下。 婆子们连忙上前拉住。 宋以宁心下一沉,是自己轻敌了。 这女子全身都是心眼子,难怪书中侯府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宋以宁气的胸口起伏。 这个小白花,真真不是省油的灯! “小姐,三爷跑出来了。”花嬷嬷凑到跟前,小声的提醒道。 宋以宁的手重重的拍向桌子:“差人将三少爷拦住!” 话音落下,王贺已经冲了进来,头发微乱,呼吸急促,二话不说便将苏云裳死死护在身后:“娘!一切都是儿子的错,与云裳无关!您要打要罚,冲我来!” 尼玛的智障! 被人当枪使了还在这里充英雄! 苏云裳却奋力挣脱王贺的手,泣不成声:“王三少爷,还请你以后不要再去寻我了,我的名声已坏,今日归家我就去庵里落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宋以宁眼前一黑,这明明是老娘的台词! 王贺急得满头是汗,看着心上人哭得几乎晕厥,只觉得心如刀绞,对母亲的铁石心肠更加怨愤。 他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地砖上的声音听着都疼:“娘!您就答应儿子吧!儿子今生非云裳不娶!” “呵,”宋以宁气极反笑:“你倒是情深义重,可惜苏姑娘未必愿意。” 王贺立刻抓住苏云裳的手:“云裳,我发誓,此生只你一人,绝不纳妾!” “侯府门高,我一个秀才之女,怎么能高攀,王公子,你就放过我吧。”苏云裳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啊。 宋以宁看着两人表演,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 这两人一个拼命捆绑,一个以退为进,配合得倒是默契。 只是那苏云裳,眼底深处却无半分悲切,唯有精明的算计。 崽种,你能不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啊。 这女人演戏呢! “有了!”王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我让宋国公府认你为义女,如此便门当户对了!” 听到“宋国公府”时,苏云裳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再抬眼时,只剩下惶恐不安:“这……这事还要我爹娘同意。” “我现在就去见你爹娘。”王贺抓住她的手就走。 宋以宁直接将杯子摔了。 “王贺,你现在本事大了,宋国公府的主你都敢做了?谁给你的胆子!” 宋以宁气极反笑,这个死恋爱脑,真想鲨了! 为了个女人,连娘舅家都算计上了。 叉烧! 你既执迷不悟,我便断了你的依仗! 等你一无所有,再看你这真爱能维持几时! “娘,您许久不管家,舅舅待我如亲子,他定会成全我的!”王贺梗着脖子,看向宋以宁的眼神竟带着怨怼与疏离。 你娘个腿! 那是我大哥,你倒是挺会找关系啊。 看着王贺警惕的眼神,宋以宁深吸一口气,王贺才十八岁正是早恋的时候,这个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能用暴力手段。 “你舅舅事务繁忙,此事不用惊动你舅舅。” “你既要追求真爱,为娘就可以成全你。”她目光扫过王贺与苏云裳,一字一句道:“传我的话:侯府三公子王贺,为一己私情,枉顾家族声誉,即日起,逐出家门,从族谱除名。他此后一切言行,与永宁侯府再无干系。”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连端着茶盘刚进门的丫鬟都僵在了原地,大气不敢出。 厅内一时间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下人都垂下了头,恨不能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这……三少爷这就被放弃了? “花嬷嬷,给这位‘王公子’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请’他出府。从此以后,他与永宁侯府,桥归桥,路归路。”宋以宁嘴角勾着笑意看着王贺。 要追求爱情,她就放手让王贺去追。 她绝不能任由这孽障,拿着父辈用命搏来的爵位和舅舅家的权势,去填一个心机女子的无底洞! 王贺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娘……您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是还你自由。”宋以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不是嫌侯府的门第阻碍了你的爱情吗?现在,你自由了。为娘成全你,去追求你那至高无上的爱情吧。” 苏云裳此刻才真正慌了神,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结果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没了侯府公子的身份,王贺还有什么价值? “我娘不要我了……”王贺盯着紧闭的府门,眼中满是震惊。 苏云裳轻声安慰王贺:“王公子,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你,我还是去做姑子,你去同老夫人道歉……” “我要和你在一起。”王贺抓住苏云裳的手,朝着城外走去。 城外有永宁侯府的庄子,他不住侯府,可以住在庄子里。 宋以宁站在门内,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清明。 清理门户,才刚刚开始。 谁都不许打扰她富贵多金的养老生活! 第9章 打起来了 菡萏院。 翠果几乎是扑进院子的,嗓子干得冒烟:“老、老夫人!查到了!” 宋以宁正惬意地靠在软塌上,旁边一个丫鬟扇扇子,一个丫鬟捏肩膀,两个丫鬟捶腿。 还有一个人在一旁给她剥葡萄皮,剥完就放到她的嘴里。 宋以宁满足的眯起眼睛。 怪不得有钱人的老头老太太越活越年轻呢,这钱到位,不年轻才怪! 富贵多金的日子,终于轮到我了! “翠果进来。”宋以宁招手,几个丫鬟退到一边。 翠果走到宋以宁的跟前。 “老夫人,那苏云裳根本不是苏秀才的亲女!”翠果压低声音:“她是凉州人,说是苏秀才早逝妹妹的孤女,三年前来京城投亲的!” 在翠果走到一旁站着时,几个丫鬟有眼色的继续捏肩喂葡萄。 宋以宁的脑袋转动,凉州来的。 凉州—— 二房王乾就在凉州任职,莫不是这个苏云裳是王乾派来的搅家精? 宋以宁招手,花嬷嬷立刻走过去。 “小姐,有何吩咐?” “立刻派得力人手,快马去凉州,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查清此女在凉州的底细!”宋以宁吩咐下去。 刚处理完这桩事,大房丫鬟翠萍就慌慌张张跑来:“老夫人,不好了!大爷刚下朝回来,就和大/奶奶吵起来了,” 宋以宁的手紧紧的握住,她服了! 真的服了! 这几个王八羔子就是将她当日本人在整! 上班还有周末双休呢! 当娘全年无休!还要加班! “又怎么了?”宋以宁问。 “大爷让大/奶奶将嫁妆拿出来填补国库库银。”翠萍小声的回道。 她压下火气,重新躺了回去,闭眼道:“告诉他们,想清楚到底怎么还,再来找我评理,我没空断糊涂案。” 疏影院。 曲琼枝胸口上下起伏,看着一脸谄媚的王海,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你拿的那些银钱到底花哪里去了?” 王海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就……柳姨娘有孕,想吃血燕,买血燕吃了。” “五万两全吃了?怎么不撑死她呢?”曲琼枝气的已经顾不得大家闺秀的气度了。 “还有珠宝首饰……”王海的声音小下去了,甚至不敢看曲琼枝。 “那钱不是我花的,我不拿,谁拿的谁就吐出来,那柳姨娘房中的古董字画,你一个都没有变卖,张口就找我要钱,你当我是什么?”曲琼枝说完就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她的命苦啊,夫君这种德行,她何时才能苦尽甘来啊。 “你是我的夫人,你不拿谁拿,女子出嫁从夫,你必须拿给我。” 王海说话有些重。 曲琼枝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当即要拿绳子上吊。 “老夫人,这次真的不好了,大/奶奶要上吊。” 宋以宁一个驴打挺直接坐起来。 “怎么要上吊了啊!” 她脚下生风,走的比翠萍还快。 翠萍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宋以宁。 疏影院里闹哄哄的。 宋以宁走进去,就看到曲琼枝拿着白灵要自挂东南枝。 “娘,您劝劝琼枝,她这又是闹哪样啊。” 王海看到宋以宁过来,着急嘴上都起泡了。 宋以宁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王海的脸上。 啪。 一巴掌将王海打蒙了,也将曲琼枝吓了一跳,直接从凳子上掉下来了。 王海顾不得脸上疼,着急又去接曲琼枝:“琼娘,你没事吧。” 曲琼枝抬手一巴掌扇到王海脸上:“你放开我!” 王海的脸,左右对称了。 宋以宁坐在主座上:“王海,跪下,说说你又怎么惹到琼枝了。” 王海乖乖的跪下:“娘,孩儿就是想让琼娘拿出来五万两帮我还债。” 宋以宁揉了揉脑袋:“为何琼枝要上吊?” “娘,夫君挪用的那五万两全给柳姨娘买了血燕和首饰,儿媳气不过。”曲琼枝跪在地上哭哭唧唧的告状。 这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妥妥林黛玉啊。 “那就把柳姨娘买的首饰当了。”宋以宁实在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她的时间。 她真的很忙好吗? 今日的护肤和全身按摩还没有做呢! “娘,柳儿喜欢那些首饰,如今她怀着孩子,孩儿哪能将她的首饰卖了。”王海没有底气的说道。 宋以宁瞪眼。 好家伙,你分毛不出,全靠众筹啊! 众筹完,你还能剩点! 要不你能当户部官员呢,真会算计! “好,柳姨娘的首饰不能动,你夫人的嫁妆就能动?王海,你这算盘打得,为娘在城外都听见响了。” “既然你分得清里外亲疏,那这样,钱,娘可以借你。但得立字据,用你未来的俸禄和年底府里的分红来抵。” “柳姨娘的开销,既然是你私人要负担,那就从你的‘私账’里出。你若答应,现在就让账房来立字据;若不答应,你自己去陛下面前解释那五万两亏空吧!”宋以宁抬手又想打王海,看王海两边都红了,索性收起了手。 这时花嬷嬷递过来一个鸡毛掸子。 “小姐,用这个打,打身上旁人看不到的。”花嬷嬷贴心的说道。 宋以宁感动了,不愧是自己的奶嬷嬷就是懂自己。 接过鸡毛掸子,宋以宁敲了敲了地板:“王海,你是世子,你上梁不正,你看看你弟弟们都被你带成什么样子了,现在侯府的爵位还没有着落,你真的想让娘百年之后,没脸见你们的父亲吗。” “娘,孩儿明日就请旨让皇上立爵。”王海想也不想的说道。 啪。 “混账东西,家里鸡飞狗跳,这个节骨眼你请旨,怕不是想让皇上收回侯府爵位,没了门楣。”宋以宁说完又打了几下。 曲琼枝心疼的看着丈夫,开口道:“娘,别打了,夫君知错了。” 宋以宁目光转向曲琼枝,语气放缓:“琼枝,你受委屈了,娘知道。但你是这侯府的世子妃,未来的当家主母。遇事只知道哭和寻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个男人若浑,你就得拿出手段和章程来管他!娘今天给你撑腰,这鸡毛掸子,以后你也能用!” 曲琼枝咬咬嘴唇,心中百感交集,眼泪落得更凶。 王海不合时宜的嘟囔道:“母亲既说要立规矩,那便都按规矩来。曲氏入门五年无所出,犯了‘七出’之条。若柳姨娘此次能诞下男丁,便是王家功臣,母凭子贵,也是祖宗规矩。” 此话一出,满室死寂。 曲琼枝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王海的眼神里,最后一点情意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 她没有哭闹,甚至没有反驳,只是慢慢地将身子跪得更加笔直。 她转向宋以宁,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平静得可怕:“母亲,儿媳,听明白了。” 宋以宁看着儿媳那心如死灰的眼神,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又看看这个蠢钝如猪的儿子,她的心好累啊。 这烂泥是真的扶不上墙。 第10章 贵女的手段 “既然如此,就按照我说的办吧,抓紧时间将库银填上。” 宋以宁起身,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带逆子比带熊孩子累百倍,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至死是少年”? 王海看出曲琼枝的态度转变,心中莫名一慌:“我方才口不择言,是我混账。你……” 曲琼枝却已平静下来,打断他:“夫君说的对,我五年无所出,是我的不是。柳姨娘有孕是喜事,不算坏了规矩。” 她将王海扶起来:“夫君下朝还未用膳吧,既然来了,就一起用膳吧。” 曲琼枝的手紧紧的握了握,看向一旁的翠萍,翠萍立马会意。 一路小跑到小厨房,安排好膳食。 吃食一一端上,曲琼枝夹菜的手都在颤抖,她名门贵女,终于要用自己看不上的手段争宠了。 “夫君,吃完早膳,我就安排人去柳姨娘的院中,将那些过时的字画古玩首饰变卖了,能凑多少凑多少。”曲琼枝认真安排,通身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一会儿夫君去寻寻爹,爹身居二品高位,这些小事定会帮你指明路。” 王海闭口不言,一口一口的喝着身旁的酒。 若是曲氏撒泼打滚闹,他还愿意哄她。 可是她就是这样,事事谨慎,在她的面前,他永远没有男人的尊严。 分明他才是一家之主。 “不用你说,多嘴。”王海直接起身,脑袋已经开始犯晕。 身上也热的惊人,这会儿他很想抱抱眼前的曲氏。 想让曲氏安抚他。 摇了摇脑袋,王海清醒了一点,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让曲氏看不起他。 可是身上的燥热让他好想找个人发泄出来。 王海揉了揉脑袋:“我去找柳姨娘。” 曲琼枝看向翠萍,翠萍立马上前扶住王海:“大爷,您还是在这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啰嗦。”王海将翠萍推开,直直走向曲琼枝,他说出这辈子不会说出的话:“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曲琼枝眉头微蹙,不解的问道:“什么?” “我最厌你这副世家贵女的做派!我找的是妻子,不是娘!你为何就不能放手让我自己拼一条路呢!我连入户部都是靠得你父亲的蒙荫,外人都说我是吃软饭的,可谁又知我也是堂堂两榜进士!” 说着王海直接将曲琼枝扛起来,重重的扔在床上:“我不去寻你,你也不寻我,我一房一房的纳妾,你也不气恼,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表哥!我表哥一个粗人,哪里有我会疼人!” 酒精和药物的麻痹,让王海将藏在心里五年的话说了出来。 曲琼枝的脑袋一片发白,这事和宋将军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都有十年没有见过宋将军了。 菡萏院。 宋以宁已经开始做护理了,珍珠粉一罐又一罐的往身上抹。 有钱不花,那是王八蛋啊! 宋以宁看着镜中细腻了不少的皮肤,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但不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真把侯府作没了,她这老夫人第一个没好下场。 她不是在替别人教儿子,而是在为自己搏一个安稳富贵的晚年。 “老夫人,大爷和大/奶奶……”翠萍走进来,一张小脸羞的通红。 “他们俩只要不打架,不用和我说了。”宋以宁哼着歌,将珍珠粉抹匀。 这可是珍珠啊,现代这一瓶不得要个大几千。 抹过珍珠粉的脸,细腻光滑,一点看不出来身体已经三十八了。 “大爷留宿大/奶奶房中了。”翠萍说完就匆匆退下。 宋以宁的手一顿,王海留宿曲氏的院子里? 刚不是吵完架,闹这么大,还留宿了? 生怕两个人在房子里打架,宋以宁带着花嬷嬷去了疏影院。 院子外,只有翠萍一个人守着。 看到宋以宁过来,翠萍连忙过来请安:“老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让宋以宁有些吃惊,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这大中午的,怎么干这事啊。 难不成是柳姨娘怀孕了,大儿子饿狠了? 脚下生风,宋以宁连忙带着花嬷嬷离开。 “小姐,府中怕是要有喜了。”花嬷嬷笑着给宋以宁拆头上的首饰。 “但愿老大能想明白啊。”宋以宁心里欣慰,大儿媳若是有身孕,大儿子不作妖,这侯府还是有指望的。 清静不到一个下午。 宋以宁那碗珍贵的燕窝还没品出味儿,就听见外头一阵鬼哭狼嚎。 只见两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进来,哭喊道:“老夫人,不好了!四少爷……四少爷在百花楼让人给打了!” “他不是在跪祠堂吗?”宋以宁眼皮一跳,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搁在桌上。 花嬷嬷连忙俯身提醒:“小姐,四少爷今儿早上……跟着三少爷翻墙跑了。” 尼玛! 儿子跑了,不和我说! 宋以宁不悦的问道:“他为啥挨打了?” “如花姑娘的恩客打的,四少爷不许如花姑娘接客。” 有病啊! 人家的职业就是接客,不让人接客,那不是断人财路!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不挨打才怪! “让人抬回来吧,腿打断了才好,打断了就不用出去了。”宋以宁拿起碗,将燕窝喝完。 心里却是一阵酸涩。 她现在也算是后娘了! 哪个当娘的希望儿子受伤?可若不打不骂,由着他们胡闹,将来闯下弥天大祸,才是真的害了他们。 “老夫人,二爷……也被打了。” 噗—— 一口燕窝喷出来。 宋以宁震惊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集体打她儿子? “二爷也逛青楼了?”宋以宁不敢置信的问道。 “二爷是和同僚吃酒归家的路上被周小将军打了。”家丁回道。 宋以宁擦了擦嘴,起身整理好衣服。 匆匆去寻王宴。 王宴才入翰林院做官,虽然是小小的六品官,那也是官身。 可不能因为她不成器的儿子,和相府的关系闹僵了。 周小将军周天明是周灵玉最小的弟弟,才9岁,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 他能打王宴,八成是听人说王宴和周灵玉动手了。 再次踏入风清院。 宋以宁闭了闭眼,四个儿子能不能打死三个,只管一个呢! 身子骨有点吃不消了啊。 周灵玉此时正站在王宴的跟前,王宴根本不拿正眼瞧周灵玉。 孙姨娘小心的给王宴上药:“夫君,妾身去给你熬药。” “别熬了,是药三分毒,疼一点好,疼一点能记住。”宋以宁走进来,一旁的花嬷嬷的手中拿个鸡毛掸子,随时准备递给宋以宁。 花嬷嬷:很久没有见到小姐打人了。 “娘,那小畜生下手忒狠了,明日一定要让岳父大人好好管教。”王宴气的丢掉手中的冰块。 “小姐,给。”花嬷嬷递上鸡毛掸子。 啪—— 一下抽在王宴的后背上:“你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是你妻弟,你一口一个小畜生!你有没有将你的妻子放在眼里。” 王宴疼的龇牙咧嘴,不敢顶嘴。 周灵玉气的眼睛通红:“天明才多大,打你能打多疼?” “你瞎了吗?我这一身伤,你看不到啊!”王宴开口反驳。 啪—— “怎么和你夫人说话呢!”宋以宁又是一鸡毛掸子打在王宴的背上。 第11章 让岳父弹劾我 王宴疼得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他不敢对宋以宁吹胡子瞪眼,只能把一腔邪火憋回肚子里,转而死死盯着一旁的妻子周灵玉,怎么看都觉得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宋以宁看向周灵玉,语气放缓,却意有所指:“灵玉,你弟弟年轻气盛,为姐出头,其情可悯。但动手殴打朝廷命官,终究是授人以柄。今日之事,侯府可以不计较,但若传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周家教子不严?又会如何看你这个嫁出来的姐姐?” 周灵玉本来还为弟弟叫好呢,一听这话,当即脸色一白。 朝中本就对武将指指点点,甚至不愿意武将上朝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弟弟打了刚入朝为官的翰林院编撰,这不是打朝廷的脸吗? “娘,儿媳代弟弟向夫君道歉,若是夫君不解气,打我好了。”周灵玉拿过宋以宁的鸡毛掸子就往王宴的面前送。 王宴轻哼一声:“明日让天明给我这个姐夫亲自道歉,不然我就上折子……” 啪—— “你脑子被浆糊糊住了?你还上折子!我今天就打断你写折子的手!”宋以宁脑袋大的厉害。 关上门都是一家人,这狗崽子居然还想写折子告小舅子。 造/反啊! 啪啪啪—— 声音在风清院响了一炷香。 宋以宁坐在一旁气喘吁吁,花嬷嬷心疼的递上参茶:“小姐,累了吧,喝口茶歇歇。” 王宴的胳膊上被抽的青紫,好在穿上官袍看不到。 “王宴,你才入朝为官,今日你就给娘说说,这事如何解决?”宋以宁抿了一口茶,将茶碗放在桌上。 王宴已经被打的满脑子浆糊了,哪里知道要怎么解决:“让天明过来……” “错了,重说!” 宋以宁一挑眉,吓得王宴一哆嗦。 “我去找天明……” “错了!” “我去找岳父,让岳父上折子弹劾我。” 宋以宁好想掐人中啊,我请问呢,大兄弟,你的状元是买来的吗? 和你一起考状元的人集体拉稀了,皇帝钦点了你这头猪做状元! “你明日下朝,和你岳父一起回府,带着天明出去玩一天,你和小舅子闹着玩的玩笑,御史台没人吃饱撑的弹劾将军府。”宋以宁说出对策。 “没钱。”王宴看了一眼周灵玉,最后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的钱呢!一个月五千两,这才月初,你又给哪个小妾花了!你这个败家子!”宋以宁抬手就开始打。 周灵玉在一旁拦着:“娘,别打了,我……我一天就给夫君一两银子,吃茶。” 宋以宁的眼睛瞪大,好家伙啊。 原来二儿媳才是深藏不漏的那个! 这克扣零花钱克扣的厉害啊。 尴尬的将鸡毛掸子递给花嬷嬷:“灵玉,明日多给他几两银子吧,万一天明喜欢的东西比较贵,他付不出来钱,多尴尬是不是?” “我要一百两,我明日带天明去大河宴吃饭。那一顿饭都得五十两。”王宴梗着脖子要钱。 他已经一天没有花钱了,不花钱浑身难受。 “五十两,明日不用带天明吃饭。”周灵玉瞪眼看着王宴。 王宴低下脑袋,他觉得自己失宠了,现在周氏这个粗鄙的武将之女都敢拿捏他了。 他得去找大哥要点钱,不然这苦日子,他受不了! 这边还没有说完。 将军府就来人了。 周将军周武带着儿子周天明在花厅等候。 周天明低着头,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看样子是挨过打了。 宋以宁带着王宴和周灵玉到前厅。 周武立马起身:“嫂夫人,多年不见,依旧光彩夺目。” 宋以宁笑着道:“许久未见周将军,看到周将军总能想起先夫。” 一听这话,周武就想走。 他和永宁侯出生入死多年,像是亲兄弟一样,自从永宁侯战死沙场,他每一次来,宋以宁就对着他一顿哭。 后来吓得他都不敢来了。 这次要不是小儿子闯祸,他是不会到永宁侯府的。 “嫂夫人,犬子殴打王修撰这事,我已经知晓,这不已经将这个臭小子带过来,要打要罚,嫂夫人自己决定。”说完这话周武就匆匆要走。 “爹,爹,别扔下我,姐夫会打死我的。”周天明像个小豹子一样抱住周武的腰。 “你自己做的错事,自己承担!”周武将小儿子从腰上“撕”下来,像甩掉什么烫手山芋,对着宋以宁仓促一拱手,像是被狗撵了一样,快速消失在影壁之后。 宋以宁摸了摸鼻子,好叭,是她把周将军吓走了。 她就是试试书里这话管不管用,是不是周将军一听这话就要跑。 果不其然啊,周将军一听跑的更快了。 “姐姐,我知道错了,能不能不让姐夫打我。”周天明扫视一周,看到周灵玉在,立马扑到周灵玉的怀里。 王宴气的瞪眼,小王八羔子,还敢抱我妻子! 周灵玉柔声安慰:“姐夫不会打你的,明日让姐夫带你出去玩,你以后万不能再打人了,知道吗?” 周天明顿时哇哇大哭:“姐夫他对你不好,他将你赶回家,接回府的第一晚就打你,姐姐,你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你回家好不好,你改嫁,我喜欢陈大哥,你嫁给陈大哥好不好。” “闭嘴!”王宴气得站起身,抬手就要打周天明。 周灵玉立马将弟弟护在身后,目光如炬:“王宴,你还想打我弟弟?你今日敢动他一下,立刻和离!横竖我们未曾圆房,你想娶你的高门贵女,随你的便!我父亲对你们王家的那点恩情,我嫁给你受这两年的磋磨,也算仁至义尽了!” 王宴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丝慌乱取代。 他从未想过,这个他眼中的“粗鄙”女子,竟敢说出“和离”二字。 宋以宁挑了挑眉,儿媳妇威武,‘不孝’的老公就该这么治! 但眼下,不是拍手叫好的时候。 永宁侯府与将军府是军中最有力的同盟,若真和离,不仅两家颜面扫地,朝中那些看不得武将好的文官,怕是更要趁机生事了。 这已不是小儿女的家务事,而是关乎家族根基。 宋以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厅内所有嘈杂。 “闹够了没有?”她目光先扫过王宴,让他僵在半空的手悻悻放下,又看向周灵玉,语气缓了半分:“灵玉,你的委屈,娘知道。但和离二字,岂能轻易出口?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她走到厅中,对着三人说道:“王宴,你明日告假,带上灵玉和天明,去朱雀大街,去樊楼,哪里热闹去哪里。务必让所有人都看见,永宁侯府的女婿,和将军府的小公子,亲厚无间!” 第12章 身材给谁看啊 王宴不敢再反驳。他刚入朝,若是和离,官身不保,永宁侯府也将颜面扫地。 他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周灵玉,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浮现:这件事,对她似乎确实不公。 她嫁给了不愿嫁的人,而他娶了不想娶之人。 但是他纳了很多喜欢的妾室。 那她呢? 她是否早已后悔,用这桩婚姻来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 成婚两年,不圆房。 他在妾室那里翻云覆雨时,他的发妻独守空房。 “孩儿现在就去告假。”王宴低头应下,声音有些干涩。 周灵玉带着周天明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中的陈设十分的朴素,看起来像是不常住一样。 “姐姐,你怎么住这种地方?”周天明不满意的嘟嘴。 “横竖是暂居的客院,费心打扮做什么?姐姐的根又不在这里。” 周灵玉顺着弟弟的目光也扫了一眼院子,唇角弯起一个清淡的弧度。 这其中的心酸只有她自己知晓。 王宴站在院外,听到这话,五味杂陈。 他从未到达周灵玉的院子,不知道屋内究竟是什么样子。 抬起脚,走进周灵玉的院子。 看到王宴进来,翠竹吓了一跳,连忙进去通报:“二奶奶,二爷来了。” 周灵玉蹙眉,不悦的道:“对他说,明日我也一起去,银钱先不给他拿了。” 话音没落,王宴已经走进来了。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都是周天明爱吃的。 周灵玉只是看了一眼王宴,淡淡的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吃饭。”王宴径直坐到周灵玉的对面,下人连忙添碗筷。 “没做你的饭。”周灵玉将所有的饭菜都往周天明的跟前放。 翠竹满头黑线,连忙笑着道:“奴婢这就让厨房多烧几道菜。” “不用了,就这些。”王宴将饭菜重新摆好。 周天明气呼呼的看着王宴:“我姐姐说……” “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王宴一个眼神将周天明吓得不敢说话。 “天明才多大,你吓唬他做什么。”周灵玉不满的瞪了王宴一眼,给弟弟夹了几筷子菜。 “有话到内室说。”上前直接将王宴拉到内室。 王宴蹙眉,目光扫过这间堪称“家徒四壁”的内室。 没有熏香,没有绣屏,甚至连妆奁都只有小小一个。 怎么感觉自己娘子在这里住客栈呢。 这是准备随时跑路吗? “说吧,你到底过来做什么?”周灵玉抱着手臂不满的看着王宴。 “吃饭。”王宴耸耸肩,一米八几的身高做出这个动作,加上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瞬间就将周灵玉迷住了。 她以前是喜欢王宴的,但是这个王二公子实在是太花心了,她不喜欢花心大萝卜。 “那你去吃饭吧,天明饭量大,那鸡腿他最爱吃,还有他不愿意吃青菜,你盯着他点。”周灵玉说完就将王宴推出去。 “你不吃吗?” “看见你就饱了,我不吃!”周灵玉直接将房门关上。 周天明拿着碗看着王宴,笑着道:“你不喜欢我姐姐,我姐姐也不喜欢你,这就是夫子说的冤家,你们俩不合适。” 王宴勾了勾嘴角:“你如今九岁,过几年就能议亲了,若是将军府给你找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你要如何?” “哼,既然嫁给我,就是我的妻子,我若是有喜欢的人,断不会娶她,若是娶了她,我定要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委屈。”周天明努力的扒饭,他娘说了只有吃饱饭,才能长个子。 他现在像个小豆丁一样,再不长高,就讨不到媳妇了。 “你的学问是谁教的?”王宴又问。 “国子监的太傅教的。”周天明将碗筷一放,擦了擦嘴。 “我一定会将姐姐带走的,等我长大了,立了军功,我就去求皇上,让我姐姐和你和离,我以后养着姐姐,不会再让你欺负她。” 周天明说完,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将几个没有动过的菜夹了几筷子。 这些菜都是周灵玉爱吃的。 “姐姐,我给你送饭来了。”周天明敲了敲房门。 周灵玉笑着打开门:“天明,你居然还记得姐姐爱吃的。” “那是,天明最喜欢的就是姐姐了。” 姐弟两人在内室有说有笑。 周灵玉比以往多吃了两碗饭。 王宴像个孤家寡人一样,随便吃了两口,他看向一旁的翠竹问道:“二奶奶平日喜欢吃什么?” “二奶奶爱吃青菜,荤腥基本不吃,说是要保持身材。”翠竹低头回道。 王宴垂下眼睛,保持身材,他都不进她的院子,她的身材给谁看啊! 给那个“陈大哥”看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骤然钻入脑海,他手中下意识用力—— “啪”的一声脆响,筷子竟被他这个柔弱书生硬生生折断,木刺扎入掌心,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痛。 “哎呀,二爷,你的手出血了,奴婢帮你包扎。”翠竹连忙让人去拿药箱。 “不用了,收拾一下,今晚我睡这里。” 王宴起身,让人准备东西沐浴。 翠竹傻眼了,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床啊。 看王宴去了浴室,翠竹连忙敲响周灵玉的房门:“二奶奶,二爷说今晚要睡在这里。” 周灵玉蹙眉,这个王宴又发什么疯? 今晚好不容易,她亲弟弟过来住一晚,她可以和弟弟说说话,就非要今晚过来住! “就说我睡了,让他去别处睡。”周灵玉回道。 王宴洗漱回来时,周灵玉的房间已经灭了灯。 周天明被安排在了客院里,和周灵玉的院子离得不远。 王宴在门外站了许久,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拂过他刚沐浴后微湿的发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闷。 他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床上却空空如也。 “二奶奶呢?”王宴问道。 “二奶奶去客院和周四少爷说话去了。”丫鬟在一旁回道。 客院里。 周天明和周灵玉正在比试,姐弟两人武艺不相上下。 “天明,看招!”周灵玉一脚朝着周天明踢去。 周天明侧身躲过,抓住周灵玉的脚腕,将她扔出去。 许是两年不见,周天明的力气变大了,周灵玉的身体失控,直直朝着大门砸去。 “姐姐!” 王晏听到这声音,连忙推开大门,就看到周灵玉朝着他飞来。 “晦气!”周灵玉看到王宴时,抬脚踢在门框上,稳稳的落地。 “王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去哪里,你到哪里?”周灵玉打斗一场,整个小脸红扑扑的。 王宴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廊下的灯笼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暖光,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她绯红的脸颊边,那双总是带着怒意的眼睛,此刻因运动而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 他心头猛地一跳——这个他素来认为“粗鄙”的武将之女,此刻竟明艳鲜活得不可方物。 他以前……莫非是瞎了? 第13章 还有一个废物点心 菡萏院。 花嬷嬷给宋以宁梳头,宋以宁闭上眼睛,难得清净一会儿。 “小姐,四少爷现在还伤着呢,不让人去瞧瞧吗?” 宋以宁一拍大腿,草率了,忘记还有一个废物点心了。 她问道:“伤的重不重?” “老奴去看了,不是很重,但是四少爷哭的很伤心,他不愿意让如花姑娘接客。”花嬷嬷说完叹了一口气。 一家子的情种啊,侯爷出征的时候,也是哭唧唧的和小姐道别。 情深不寿。 两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宋以宁重新穿戴好,去了王青的金甲院。 走到门口,她抬头看向院门上的字。 “金甲院,将军百战穿金甲……”手微微紧握,这个字是侯爷亲自所写。 整个侯府,只有王青一个人真心想继承侯爷的衣钵。 但原身担心这个儿子战死沙场,死活不愿意让他当武将。 当初为了不让王青学武,原身可是打折了十多根鸡毛掸子。 这个少年,该是恨透了这个母亲吧。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脚步入。 床上,王青‘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阿福死哪里去了,本少爷让他盯着百花楼,也不知道回来报信。”王青捂着脑袋,躺在床上。 “少爷,您就少说两句吧。”小丫鬟喜鹊正轻轻给他上药。 “喜鹊,少爷待你不薄,你怎么下手那么重,疼死我了,给我吹吹。”王青坐起来,往喜鹊身上一靠,吃尽豆腐。 “少爷,不要这样子,老夫人看到又要骂奴婢了。”喜鹊不敢乱动,身体僵硬的像个木头。 “我娘要是不愿意你伺候我,当初你就不能进我的院子,你都来了半个月了,还不愿意服侍少爷吗?”王青说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喜鹊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少爷饶命!” “真是无趣,滚出去。”王青轻哼一声,直接用被子蒙住头。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怔怔望着窗外,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破了个大洞。 只有想到如花姑娘温柔的笑意时,那空洞才似乎被短暂填满。 烦闷的再次钻进被子里,似乎这是他的安全屋。 宋以宁走来时,喜鹊正在外面透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况。 看到宋以宁过来,喜鹊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 “下去吧。”宋以宁道。 喜鹊是一个月前,宋以宁礼佛的时候买来的。 她是个命苦的,但是踏实肯干。 就是年纪太小了,才十四岁,晒得皮肤成小麦色,性子又耿直,最重要的是喜鹊的力气很大,会一些拳脚功夫。 她在王青的跟前,宋以宁是放心的。 宋以宁轻轻的拍了拍被子,王青怒吼道:“滚出去,谁都不许来烦我。” “四少爷,是老夫人。”花嬷嬷在一旁开口。 王青猛地将被子掀开,烛光下,那张原本继承了他父亲七八分英气的俊脸,此刻青紫交加,肿得老高,嘴角还结着血痂。 宋以宁心头猛地一抽,那点“活该”的念头瞬间被一股酸楚的心疼压了下去。 王青翻身下床,腿好像也受了伤,动作有些不利索。 “娘。” “怎么不找大夫看看?”宋以宁问。 花嬷嬷适时提醒:“小姐,之前您吩咐了,若是四少爷因为如花姑娘挨打,不用请大夫医治。” 宋以宁尴尬的笑了笑:“我说笑呢,这可是我亲儿子,哪能不医治呢,去请大夫来。” 她把王青扶起来问道:“哪家公子打的你?明日就让你舅舅上奏折弹劾他。” 话语间全是哄小孩的温柔。 “是尚书府的庶出四公子贾启元。”王青低下头。 他堂堂武将之子,居然被文官的儿子打了。 爹在地府看见,怕是要笑话死他吧。 侯爷过世的时候,王青不过6岁,他已经快要记不清父亲的脸了。 这些年舅舅担任了父亲的角色,但是没有母亲的鼓励,孩子难免没有自信,没有底气。 “明日娘就让你舅舅弹劾尚书府,但是王青,听娘一句话,那如花姑娘的身份和你不相配。” 一说这话,王青就像炸毛的小公鸡,立马就将宋以宁推开。 “娘不要再说了,此生我非如花姑娘不娶。” 宋以宁胸口那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不能气,气死了这偌大的侯府和这一窝叉烧可就真没救了。 她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无比和蔼甚至带着点赞赏的笑容:“好!不愧是娘的好儿子,重情重义!” 儿子的年纪不同,宋以宁的教育方法也不一样。 王青才十六岁,棍棒之下只会更加叛逆。 “过两日,娘要去鸡鸣寺为你过世的父亲供牌位,你同娘一起去。” 王青愣住了。 “等你给你爹上完香,别说一个如花姑娘,就是十个,娘都给你娶回来!” 花嬷嬷:很久没有见过小姐这么疯了。 这是真的被逆子气的脑袋发癫了? 王青兴奋的看着宋以宁:“娘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这两日好好歇着,等忙完你爹的事,娘一定把如花姑娘给你娶回来。” 宋以宁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王青,只求这个逆子,能乖乖的在家里待两天。 “谢谢娘。”王青高兴的咧嘴直笑。 宋以宁:真是个傻缺! 回到菡萏院。 花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真要让四少爷娶那个如花?” “哄小孩的,做不了数。” 宋以宁按摩着脖颈,这两天操心得多长多少皱纹。 “可是四少爷发起疯来,家丁按不住啊。”花嬷嬷心有余悸的想着之前拦着王青去找如花的场面。 不寒而栗。 “我去鸡鸣寺,就是要求侯爷保佑王家子孙平安,保佑我长命百岁,保佑王青遇到良人。说不定在鸡鸣寺,他就遇见真爱了呢。” 宋以宁说完,整个人躺在被窝中,认真梳理着书中的剧情。 救下王青的并非如花,而是钱府的嫡次女——钱瑶瑶。 钱瑶瑶年方十五,书中提及,这几日她会随宫中的昭仪姐姐前往鸡鸣寺还愿。 宫里的熙昭仪身怀龙嗣,此乃天大的喜事。皇上特意恩准三日,让熙昭仪在鸡鸣寺静心祈福。 她就不信,依书中对钱瑶瑶那般品貌的描绘,自己那个色中饿鬼的儿子会不为之神魂颠倒。 第14章 看见你就饱了 翌日。 周灵玉一大早就被周天明喊了起来。 周灵玉不愿意看到王宴那张讨人厌的脸,准备避开他。 横竖,婆母给了管家权,以后她就和婆母过日子。 对了,还有大嫂,周灵玉很喜欢那个温柔的大嫂。 “天明,你和你姐夫在这里吃饭,我去找母亲一起用膳。”周灵玉被翠竹服侍洗漱完,就匆匆的要走。 王宴出现在院子门口,将她拦住:“今日要出去游玩。” “废话,不出去游玩,我就不吃饭了,看到你就饱了,闪开。” 周灵玉将王宴推开,从他的身旁匆匆跑过去。 翠竹慌忙行礼,小跑着跟上。 菡萏院。 宋以宁看着像个小炮仗一样的周灵玉,问道:“灵玉过来有事?” 宋以宁今日还想好好的用早膳呢。 她特意让人做的炸串,还有红烧狮子头,这都是她的最爱啊,没打算分享出去。 大儿媳昨日和老大温存,听说现在都没有起身。 她偷着乐呢,这二儿媳跑过来了。 “母亲早,儿媳过来同母亲用膳。”周灵玉行了一礼,直接在宋以宁对面坐下。 花嬷嬷连忙给周灵玉上了一副碗筷。 “谢谢花嬷嬷。”周灵玉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灵玉,老二不是一大早去你院子了吗?你怎么跑我这里来用膳了?”宋以宁露出八卦的模样,想看看自己的叉烧儿子到底能不能拿下这个灵动的儿媳。 说实在的,周灵玉这个年纪完全就是大学生。 脑干缺失的大学生,多可爱啊。 “看到他就饱了,不想和他吃饭。”周灵玉大口的扒饭。 “哦,那……昨晚他不是在你院子睡的?”宋以宁问道。 “不是,在孙姨娘那里睡的。”周灵玉又吃了几口。 “娘,你快吃,我一会儿还要出去玩,这个菜好吃,儿媳就吃这个菜,其他的菜儿媳不动。”周灵玉只吃面前的青菜,一小碗米饭。 宋以宁和花嬷嬷的眼神相对,花嬷嬷立刻让翠果去打听昨晚上风清院发生了什么。 宋以宁满意的点头,花嬷嬷上道,月钱翻倍。 周灵玉吃完,就匆匆和宋以宁告辞。 宋以宁让人将周灵玉的碗筷撤了:“花嬷嬷,快坐下来吃,顺便说说刚刚打听的事情。” “小姐,这不合规矩,老奴还是站着说吧。”花嬷嬷往宋以宁的身边站了站。 “哎呀,坐着边吃边说,就今天一次你就成全你家小姐吧。”宋以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花嬷嬷:很久没有见过小姐这样的情绪了。 两人在饭桌前嘀嘀咕咕:“小姐,昨晚上二爷洗完澡,专门去了二奶奶的房中。” “哦?然后呢?” “二奶奶和周四少爷练武去了。” “这事闹的。” “二爷要和二奶奶圆房。” “噗——” 宋以宁的米饭喷出来了,她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哈,我太激动了。” 花嬷嬷递上一杯茶,继续道:“二奶奶当即就骂二爷是色中恶鬼!” 色中饿鬼?骂错了,这是骂老四的词! 老二是宠妾灭妻,有眼无珠! 宋以宁腹诽完,继续盯着花嬷嬷。 “二爷要用强的。” “我直呼好家伙啊!”宋以宁目瞪口呆,这还是他那个文弱书生的二儿子吗? “被二奶奶打了。” “还好被打了,不然我都替灵玉不值。”宋以宁听着八卦多吃了两碗饭。 “今日他们出去玩,派个人盯着,回来给我禀报一下,我在府中闲着没事干。”宋以宁放下碗筷,走到内室中。 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短打。 开始在院中跑步,她要长命百岁,以后每天都要运动。 府门外,马车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王宴几次想开口,目光掠过周灵玉冷冽的侧脸,又咽了回去。 “姐姐,一会儿你多给我买几个糖葫芦。”周天明笑的见牙不见眼。 “你只能吃一个,吃太多会牙疼。”周灵玉温柔地替弟弟理了理衣领。 “那……是不是我要什么,姐姐都给我买?”周天明眨着大眼睛。 “对。”周灵玉应道。 “姐姐,我用自己的月例银子给你买个宅子吧!”周天明趴在周灵玉的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这样姐夫再气你,我们就有地方去啦!” 王宴的眼睛一暗,直接抓住周天明的后衣襟就给他拽出来。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多大了,还往你姐姐怀里钻!”话里的酸气,几乎能溢出马车。 “你做什么!”周灵玉立刻将弟弟护住,眼神如刀:“他有名有姓,叫周天明,不是随便哪个需要避嫌的陌生人!王编撰若是读圣贤书读傻了,就下车清醒清醒!” 王宴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这分明是他的妻子,都不让他碰!他鸣不平都不行了! 马车停在了朱雀大街上,王宴率先下车,伸出手想扶周灵玉。 周天明却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出来,直接跳进他怀里:“姐夫,抱我!” 王宴:不想抱。 将周天明放到地上的时候,周灵玉已经自己下了车。 王宴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小兔崽子,真是碍事。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周灵玉牵起弟弟的手:“走喽。” 从成婚后,王宴从未看到过周灵玉的笑脸,今天一整天,周灵玉都在笑。 似乎只有看到他的时候不开心。 “姐姐,这个朱钗好看,我要买回去给大嫂。”周天明举着一支桂花簪,献宝似的。 “小公子眼真好,这个桂花的朱钗用桂花汁液泡了一年多,通体都是香的!”小贩将朱钗递给周天明。 周天明凑近闻了闻:“姐姐,真的好香啊,大嫂肯定喜欢。” “多少钱?”周灵玉问。 “二十个铜板。” 周灵玉付完钱。 那支钗子被周天明宝贝似的举着,时不时让周灵玉闻一闻,姐弟俩笑声不断。 王宴看着那廉价的物件,又瞥见周灵玉脸上他从未得到过的轻松笑靥,一股嫉妒烦躁猛地涌上心头。 “真是武夫习性,”他忍不住冷声讥讽:“一支粗劣的钗子就如获至宝,平白失了侯府和将军府的体面。” 周灵玉脚步一顿,缓缓回头,那目光里的寒意让王宴心头一凛。 “侯府的体面,不是靠我一支朱钗挣来的。将军府的体面,更轮不到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评判。” 说完,她牵着周天明,头也不回地扎进更热闹的人潮里,将王宴彻底晾在了原地。 第15章 吃错药了? 王宴这会儿恨不得给自己的贱嘴来一巴掌! 平时在翰林院应对得体,怎么偏偏到了周灵玉面前,净说些惹人厌的话,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一直买到中午,王宴怀里满满当当,脖子上甚至还挂了一串包好的糕点。 看王宴彻底拿不下了,周灵玉才开口道:“饿了,去吃饭。” “姐姐,我想吃鱼。”周天明抓住周灵玉的手,撒娇道。 王宴累得连生气都没力气,只在心里腹诽:这小混蛋,昨日打了他,今日还把他当骡马使唤。 这满身的东西,全是这小子的玩意儿! 噢,有一个他可能用得到——鸡毛掸子。 周灵玉特意买了一个新的鸡毛掸子! 其心可诛啊。 大河宴。 “客官,雅间没了,您看角落那个清静位置成吗?”小二上来接过王宴手中的东西。 “成。”王宴喘着气说道。 走到座位上,他一屁股瘫在椅子上。 可把他累坏了,逛街就不能带几个家丁吗,他堂堂侯府二爷,给人提东西,像话吗! 周灵玉点了几个菜,终于纡尊降贵地问了他一句:“你想吃什么?” 王宴盯着看了她一会儿,笑着道:“身为你的夫君,我喜欢吃啥你都不知道,你这夫人做的合格吗?” “你有病。”周灵玉眼皮都没抬,直接合上菜单递给小二:“就这些,尽快。” 王宴嘴角抽了一下,他真是嘴贱!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插了进来。 “天明?” 周天明立刻弹了起来,兴奋地挥手:“陈大哥!” “天明怎么今日跑出来了?国子监那边也休沐吗?” “没有,昨日我犯错了,父亲不许我去上课了。”周天明挠挠头,有些尴尬。 随即他介绍道:“陈大哥,这个是我姐姐,你们小时候见过的!这个是我姐夫,翰林院从六品编撰,才上任不久。” 王宴的嘴角僵住,臭小子,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介绍人的时候,谁教给你把官职一起介绍了? “王编撰,久仰。”陈淮安拱手,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周灵玉。 王宴起身,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官场的虚与委蛇:“久闻陈校尉事务繁忙,怎么今日也来这里了?” “今日恰巧休沐。倒是王编撰,新入翰林便请假,着实……洒脱。”陈淮安笑容不变,话里的机锋却显而易见。 两个男人之间,瞬间弥漫开无形的火药味。 周灵玉的目光落在陈淮安身上,看着他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爽朗眉眼,一时有些怔忡。 片刻便出了神。 “灵玉,天明,你们用膳吧,我们定了雅间,先上去了。”陈淮安五大三粗的,身高有一米九几,皮肤小麦色,一身腱子肉。 比起王宴这个文弱书生,看起来强壮很多。 周灵玉看着陈淮安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还看?眼睛都快长人身上了。”王宴酸溜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若实在舍不得,现在追去雅间也来得及。” 周灵玉回神,冷冷瞥他一眼:“王编撰,你今日出门,是不是吃错药了?” “周灵玉,我是你夫君,你就这么称呼我?”王宴的手紧紧的握住。 “奥,王宴。” 一顿饭王宴吃的心烦意乱,都要被周灵玉气死了。 除了一盘鸡腿是周天明的,满桌绿油油的青菜,仿佛在嘲讽他此刻的人生。 他喜欢的红烧、油焖,一样都没有。 “累了,回府。”王宴提着重新打包好的东西,站在酒楼门口,语气硬邦邦。 周灵玉牵着弟弟,看都没看他:“你先回。我晚些自己回去。替我禀告母亲,我晚上去她那儿用膳。” 看着她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背影,王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言。 他正想抬脚跟上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 烟姨娘? 王宴蹙眉,这个烟姨娘怎么出府了? 她应该在禁足才对。 只见烟姨娘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间药房。 王宴心下一动,瞬间察觉出了异常。 他耐着性子在门外等候,待她离开后,立刻迈入药房。 “大夫,方才那位妇人抓的什么药?” 坐堂大夫眼皮一翻:“客官,我们不便透露病人隐私。” 王宴眼睛一转:“方才那药,给我照原方抓一副。” 药童将药递给王宴。 王宴接过,压低声音:“这个药是治什么病的?” 药童古怪地看他一眼,低声道:“是烈性极强的……助兴之药。” 王宴心头一跳:“这个药,有何特别?” “此药用以浸泡衣物,会留有异香。长久嗅闻,能……乱人心智,催人情欲。”药童的声音几不可闻。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王宴脑中炸开! 一些与烟姨娘相处时心神荡漾的片段,瞬间涌入脑海…… 他脸色铁青,再也顾不上去追周灵玉。 他必须立刻弄清楚这药的底细! 他拿着药,提着大包小包匆匆回府,将东西一股脑扔在周灵玉房外的耳房里。 他本想立刻拿回自己的院子查药效,但下意识觉得,放在她这里,比放在他自己那儿更安全。 刚放下,就听下人来报孙姨娘呕吐不止。 他又不是大夫,呕吐也要找他! 王宴心烦意乱,只得暂时将药包的事搁下,转身离去。 这包药就这么被遗忘在了耳房的角落里。 那边。 周灵玉带着周天明在玄武大街四处看房子。 她觉得周天明说的对,若是下次和王宴吵架,她就直接偷偷跑出来住,不用再回娘家了。 她弟弟真是天下最聪明的小孩了。 “姐姐,你看!这里离国子监很近!”周天明兴奋地抱住她的腰:“你以后出来住,一定要天天来接我放学,好不好?” 周灵玉看着眼前这方属于自己的家,这里能隔绝所有烦扰,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轻轻回抱弟弟,声音温柔:“嗯,姐姐,一定接你。” 第16章 姨娘有孕 暮色如墨,沉沉压下。 周灵玉踏进永宁侯府时,只觉得那高悬的匾额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她刚将周天明送回府,转身便又回到了这座华美的牢笼。 菡萏院 宋以宁的院里,晚膳早已备好。 周灵玉规规矩矩地行礼:“娘,儿媳回来晚了,让娘久等,请娘恕罪。” 曲琼枝在一旁安静的坐着,等周灵玉入座,下人鱼贯而入的上菜。 宋以宁看了一眼周灵玉,目光中带着怜悯,开口道:“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直到下人撤下碗碟,宋以宁才缓缓开口,抛下一个惊雷:“灵玉,孙姨娘有孕了,下午大夫确诊的,已经有一个月。” 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周灵玉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唇角牵起一抹笑意:“这是好事。夫君一直盼着子嗣,烟姨娘先前假孕惹他不快,如今孙姨娘有孕,夫君定然……欣喜万分。” 无人知晓,袖中她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他是挺高兴的,”宋以宁叹了口气,这消息让她晚膳都食不知味:“下午就守在孙姨娘院里,到现在都没出来。” 书中写着,孙姨娘这个孩子是男孩,王宴十分疼爱这个长子,险些将孙姨娘抬为平妻。 不管是庶出还是嫡出,长子总要沾一些光。 王宴又是个宠妾灭妻的,这长子一出生,二儿媳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了。 真是造孽啊。 曲琼枝默默垂下眼,心中计量更定。 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的赌注已下,这一次她要赢。 世子妃之位,她要牢牢坐稳。 当家主母的位置,她也要收入囊中,不光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她苦命的妯娌。 两个儿媳离开后,宋以宁便回房休息了。 听着花嬷嬷说着下午周灵玉和王宴的互动,怎么听都觉得周灵玉根本就不喜欢王宴,甚至是讨厌。 “小姐,这二爷和二奶奶要如何?” “灵玉不喜欢王宴,我这个当娘的得给他们制造机会。”宋以宁揉了揉脑袋,这不是难为人吗? 两个人相互不喜欢,还硬要在一起,强扭的瓜不甜! 王宴:不甜我也要尝尝。 周灵玉的院子。 周灵玉屏退下人,独自在耳房整理白日采买的物件。 天明的玩具,送去国子监。 给家人的礼物,送回将军府。 她机械地分拣着,仿佛借此能填满心头那块骤然塌陷的空洞。 直到,她在角落摸到一包陌生的药。 “天明买药做什么?”她下意识拿到鼻尖轻嗅,一股浓烈的花香钻入鼻腔:“好特别的香气。” 药包拆开,一张纸条飘落:【煮沸浸衣,通体生香,可持续数日。】 周灵玉枯寂的眼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笑着笑着眼中就泛出了泪花。 “天明这小子,定是看我房中连个香炉都没有,让我用来熏衣服的,傻小子,还是那么心细。” “翠竹,把这个用热水煮开,将我明日要穿的衣服浸泡一个时辰后晾干。”周灵玉将药包递给翠竹。 翠竹拿过来了几下,问道:“二奶奶,浸泡完水要倒掉吗?” 周灵玉看了一下用量,又想到这是弟弟特意寻来的,她回道:“多弄几件吧,留一件绿色的衣服,多泡会儿,下次见天明的时候穿。” 夜深人静。 周灵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了儿时和陈淮安一起玩耍的场景。 那时父亲还不是将军,只是小小的校尉,她去军营,被不少叔叔伯伯举着玩。 而陈淮安是父亲战友的遗腹子,一直被养在军中。 他没有父亲,整个军营的叔伯又像是他的父亲一般。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从什么时候陈淮安开始不同她玩了呢? 似乎是她初次来了葵水,在战马上哭的撕心裂肺时,陈淮安就不再同她玩了。 王宴直到后半夜,才从孙姨娘的温柔乡中脱身,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周灵玉的院子。 他立于周灵玉床前,借着朦胧月色,看她沉睡的容颜。 却听见她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梦呓:“陈淮安……” 王宴身形猛地一僵,所有初为人父的虚妄喜悦瞬间消散,手紧紧的握住,眼中全是自嘲。 周灵玉也是不甘心嫁给他的。 他们两人像是怨偶一样,被强行捆在一起。 翌日清晨。 宋以宁刚起身,翠竹便来禀报:“老夫人,二奶奶昨夜着了凉,有些发热,今日不便来请安了。” “请大夫瞧过了吗?”宋以宁心头一紧。 “瞧过了,说是风寒,已服了药。也禀过二爷了,二爷说……晚些回来探望。” 宋以宁想着周灵玉的身子壮的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这病,只怕是心病。 宋以宁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她享福。 她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享福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家里有四本! 她不能倒下! 她的好日子在向她招手! 古代医疗条件不行,还没有西药,她可不想喝那比命还苦的中药。 吃完饭,宋以宁就带着曲琼枝在花园里运动。 曲琼枝身子太弱了,一阵风都能吹倒。 就算不生孩子,也得有个好身体。 宋以宁刚在曲琼枝的陪伴下练完五禽戏,一个管事就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花园。 “老夫人!不好了!二爷……二爷在宫门外和陈淮安将军打起来了!皇上震怒,把、把二爷押进宫里去问话了!” 宋以宁眼前一黑,这会儿好想晕倒啊。 能不能把这些个逆子都砍了! “娘!”曲琼枝连忙扶住她,声音虽柔,眼神却异常冷静:“您别急,儿媳这就回相府,请父亲探听消息。王宴是侯府嫡子,陛下不会重罚,但……与武将当众斗殴,只怕会被御史参奏,咱们得早做准备。” 宋以宁:我不急不行啊,我怕被砍头啊! 第17章 人头猪脑 宋以宁被曲琼枝扶着,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她知道,现在不是晕的时候。 她要是晕了,侯府就真的完了! “琼枝,别管我了,你立刻回相府,务必请你父亲周旋一二。”宋以宁镇定下来,应对突发状况。 她心里已经把叉烧儿子骂了千万遍。 书里压根没这出! 这完全是王宴那逆子自己加的作死戏码! “花嬷嬷,备车,送琼枝去相府,要快!”宋以宁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古代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她一个小小侯府老太君治家不严,这罪名不小。 “是,小姐。”花嬷嬷带着曲琼枝匆匆离开。 曲琼枝不愧是大家族教出来的嫡女,步履虽快却不见慌乱。 宋以宁被翠果扶着,她深吸几口气,看着报信的管事:“王二虎,你把话说清楚,二爷为何会和陈将军打起来?在宫门外动手,御林军怎么不拦着?” 王二虎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结结巴巴的回道:“回老夫人,具体原因小人不知道,小人在马车上等二爷,看到陈将军过去和二爷打招呼,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二爷就动手打了陈将军,陈将军当即还手,两人扭打在一起……宫门守卫费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分开,当时正好下朝,好多官员都看见了……” 宋以宁怒火中烧,这个蠢货! 周天明那个小屁孩打人都知道挑晚上打。 他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手打人,人头猪脑! 一个文官,去打一个将军,那将军不还手才怪! 堂堂武将,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了,说出去,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她强压怒火,当机立断:“备车,去宋国公府,先保住那个逆子的命再说” 内院,周灵玉院子。 周灵玉其实早已醒了。 发热是真,心头郁结,夜里又着了凉,此刻确实头重脚轻。 翠竹端来的汤药她勉强喝了几口,便再也喝不下。 外面隐约的骚动还是传了进来。 “外面何事喧哗?”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翠竹支吾着,不敢隐瞒:“二奶奶,是……是前头传来消息,说二爷在宫门外,和陈将军打起来了,被皇上押进宫里去问话了……” 周灵玉猛地一怔,握着药碗的手一紧。 陈淮安? 王宴和他打起来了? 为什么? 周灵玉想到昨日王宴的态度,像是喝了一缸陈醋的模样,着实有些不对劲。 他去打陈淮安,是因为她吗? 不可能,王宴那般厌恶她,怎会为她与人动手? 可若不是……又是为了什么? 可无论缘由为何,王宴不能有事。 他若因此获罪,整个永宁侯府都要受牵连,她周灵玉亦无法独善其身。 周灵玉挣扎着起身:“给我更衣,我去看看母亲,母亲现在一定很着急。” “老夫人已经出门了。”翠竹将周灵玉扶起来。 周灵玉身体一晃,强撑着身子说道:“备马,我要回将军府一趟,请父亲出面周旋。” 翠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欲言又止—— 昨夜孙姨娘仗着身孕,几乎搬空了小库房里的好东西。 可此刻,二奶奶想的竟是先去救那个宠妾灭妻的夫君…… 皇宫,御书房外。 王宴和陈淮安双双跪在石阶下。 王宴官帽歪斜,官袍被扯开了襟口,嘴角带着明显的淤青,显得狼狈不堪。 陈淮安情况稍好,但眼角也有一片乌紫,武将的袍服上也沾了尘土。 曲相爷回府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被嫡女求着入宫。 看到跪在门口的两个人,曲相爷气不打一处来。 他真的瞎了眼,将嫡女嫁给永宁侯府! “皇上,曲相国来了。”大太监德公公递上一杯茶,小声恭敬的说道。 “他来做什么?”承天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听不出喜怒。 “怕是为了这王编撰的事情而来。”德公公低头回答。 “请进来。” 德公公打开御书房的大门,曲相爷朝着德公公拱手,一掀衣袍走进御书房。 恭敬的跪在地上,曲相爷开口道:“皇上,老臣听闻我那不成器的亲家儿子惹事,臣无脸求皇上宽恕,求皇上从轻处罚。” 承天帝看了一眼曲相爷,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曲爱卿倒是重情重义,永宁侯府四个儿子,个个榜上有名,是做官的好材料,可是朕听闻,他们做人不行。” 曲相爷立马俯身:“永宁侯去的早,侯府老夫人和老侯爷伉俪情深,四个儿子疏于管教,臣定会和侯府老夫人说,让她严加管教几个儿子。” “哼!堂堂翰林清贵,学的是孔孟之道,却在宫门之外,与朕的御林军校尉如同市井泼皮般扭打,成何体统!”承天帝重重的拍了拍桌案。 曲相爷心中叫苦,这不是我儿子啊。 凶我干什么。 这要是我亲儿子,早就打死了! 曲相爷以头触地:“皇上息怒,老臣定会督促侯府严加约束!” 宋国公宋修远被宋以宁请来,出现在御书房门外,他低头看了一眼王宴,小声道:“小兔崽子,你真会惹事。” “大舅。”王宴小声喊了一声。 “回家再收拾你。”宋修远冷冷的说道。 书房内,德公公小声道:“皇上,宋国公来了。” “让他进来。” “臣有错,请皇上降罪。”宋修远一掀衣袍,跪的笔直。 他那姿态,不像是来请罪,倒像是来讨说法。 曲相国嘴角一抽,他知道侯府的几个王八羔子随谁了,就是随了他们这个大舅! 这幅死德行,真是一模一样! “宋爱卿,看起来有些不服?”承天帝问道。 “臣不敢!”宋修远抬头,目光炯炯:“王宴是臣看着长大,其品性臣深知。他绝非无事生非之辈,此番动手,必有缘由!请皇上明察!” “好一个必有缘由!”承天帝冷哼一声,却并未动真怒,反而觉得这事比批奏折有趣多了:“都滚进来!” 王宴和陈淮安被内侍带了进来,重新跪下。 “说说吧,究竟是何缘由,让你们敢在朕的宫门口撒野!”承天帝这幅模样,就差让德公公给他准备一盘瓜子了。 第18章 三日就被革职了? “陈爱卿,你先说。”承天帝看向陈淮安。 陈淮安抱拳,声音洪亮,却带着压抑的怒气:“回陛下!臣今日下朝,王编撰无故拦住臣去路,出言……侮辱臣已故先父,臣一时激愤,这才动手!请陛下治臣鲁莽之罪!” 他说着,狠狠瞪了王宴一眼。 承天帝目光转向王宴:“王宴,你为何辱及他人先父?” 王宴抬起头,脸上毫无悔意,反而带着一种文人执拗:“陛下!臣并非无故侮辱!臣是听闻,陈校尉与臣的内子曾有旧谊,今日不过是想问个清楚,谁知陈校尉言语间对臣内子多有不敬,臣一时气不过,才……才想与他理论!” 他哪里敢说,从他知晓陈淮安和周灵玉是青梅竹马时,心里就有一股邪火,一直憋到今日下朝,见到陈淮安便忍不住上前质问。 两人言语不和,陈淮安一句“灵玉嫁给你才是明珠蒙尘”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这才动了手。 他辱及陈父,实属不该,可当时若不用更恶毒的话反击,他怕自己会在那武夫的鄙夷下,暴露出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自卑。 “不敬?”陈淮安怒极反笑:“王编撰倒是会倒打一耙!我何时对周……对王二奶奶不敬?分明是你心思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 “够了!”承天帝一拍御案,两人立刻噤声。 “朝堂命官,当众斗殴,视律法为何物?视朝廷颜面为何物?”承天帝声音威严:“念在你们初犯,且各有缘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王宴,革去翰林院编修之职,回家闭门思过三个月!陈淮安,罚俸一年,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臣(末将)……谢主隆恩!”二人叩首。 沉重的御书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天威莫测。 宋修远深吸一口宫道间清冷的空气,这才整了整衣袖,朝着等候在侧的曲相爷拱手:“多谢曲相爷为了我这不成器的外甥还专门跑一趟,改日请曲相爷吃酒。” “宋国公客气了,侯府与相府有姻亲,侯爷早逝,这几个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出事自然要帮一把。” 两人说了冠冕堂皇的官话后,曲相爷便离开。 宋修远看曲相爷走远,抬手一巴掌扇在王宴的脸上:“你真有本事,入朝为官不到三日,就被革职了,丢人现眼。” “大舅……”王宴捂着脸,梗着脖子想要反驳。 “上车,回府。” 宋国公府。 宋以宁坐在国公府的花厅里,指尖冰凉,嫂嫂万氏温热的手也捂不热。 她只觉得一颗心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革职?流放?还是更糟……她不敢深想。 侯府的门楣早已风雨飘摇,全靠着几个儿子的官声在勉力支撑。 王宴这一闹,若圣上震怒,塌掉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前程。 “宁宁,不要怕,你大哥已经去求皇上了,王宴那小子肯定会没事的。” “嫂嫂,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儿子都不争气!”宋以宁坐立不安。 府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厮:“老夫人,老爷带着表公子回来了。” 宋以宁松了一口气,还好回来了。 她差点就要少一个叉烧儿子了。 王宴低着头跟在宋修远的身后,看到王宴脸上的巴掌,宋以宁暗道‘打得好’! “宁宁,王宴被革职了,闭门思过三个月,这三月让他在府中好好反省,等三月后,我会上奏皇上,提醒皇上将他放出来。”宋修远看着许久不见的妹妹,心里满是心疼。 他妹妹命苦,早早守了寡,操持一大家子,年纪轻轻就有白头发了…… 宋修远眯眼看了看,他只比宋以宁大了两岁,怎么宋以宁看起来比他小那么多? 难不成男人显老? “谢谢大哥。”宋以宁直直朝着宋修远跪下去。 这一跪,是谢谢宋修远多年对四个儿子的教育,这些儿子做人不行,但是做学问有一套。 个个都是两榜进士,就只有王青不爱读书,但也已经是秀才功名了。 “你这就见外了,我不好留你,你带着宴儿回府吧,回去之后好好管教,他们大了,又在朝为官,一点错都能被放大,我之前只当他们读了圣贤书就能明白大道理,可是我错了,管教他们还是要靠你这个当娘的。”宋修远将宋以宁的碎发往耳朵后捋了捋。 “宁宁,以后有事情,一定要告诉大哥,大哥和大嫂都会帮你,侯府的门楣,要靠你们撑起来。”宋修远说道。 宋以宁重重的点头:“我知晓了,谢谢大哥和大嫂。” 马车颠簸着驶回永宁侯府,车厢里死寂得能听清车轮碾过每一颗碎石的声音。 宋以宁闭着眼,并非养神,而是在竭力压制那满腔怒火。 四个儿子,学问是好的,可这为人处世……侯府的未来,难道真要系于这几个不成器的叉烧身上? 还有那个孙姨娘,那个孩子绝对不能出生。 但幼子无辜,她不能做恶。 永宁侯府,菡萏院。 “王宴,跪下!”宋以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 她接过花嬷嬷无声递来的鸡毛掸子,在手中掂了掂。 “娘!” “我让你跪下!”掸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王宴的脊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宴身体一僵,咬紧了牙关。 “这一下,打你目无尊上,御前失仪!” “这一下,打你心胸狭隘,辱及先人!” 每一下,都伴随着宋以宁冰冷的斥责。 鸡毛掸子打断了,花嬷嬷立刻红着眼眶递上新的。 王宴起初还硬挺着,到后来,终是忍不住从齿缝间漏出几声压抑的痛呼。 宋以宁坐在一旁喘粗气,翠果赶紧递来一杯茶:“老夫人,您消消气。” “逆子,你说,为什么要打陈将军!”宋以宁这开始问原有。 王宴咬住嘴,一声不吭。 “不说是不是,我今日就打死你。”宋以宁抬手就又要打。 王海急急跑进来:“娘,别打了,孩儿知晓弟弟为何打架。”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弟弟都要将天捅破了。”宋以宁将鸡毛掸子一扔,气的胸口起伏。 “明日熙昭仪要去鸡鸣寺还愿,孩儿准备需要的物件,有些忙。”王海解释完,立马跪在宋以宁的面前。 “娘,二弟是因为二弟妹才和陈将军打起来的,定是那陈将军出言不逊,侮辱了二弟妹。”王海为王宴开脱。 王宴闭口不说。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那个粗鄙的武将之女,和人打架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周灵玉。 “王宴,今日起禁足风清院,敢出院门一步,打断腿。”宋以宁盯着王宴的眼睛。 王宴张嘴:“孙姨娘有孕,能不能让她也住在风清院,孩儿照顾她。” “府中都是下人,怎么就轮得到你一个侯府二爷照顾一个小妾了!”宋以宁抬手又想打人。 王宴已经下意识的颤抖了。 就在这时,翠竹匆匆跑过来,脸上挂着泪珠:“老夫人,您去看看二奶奶吧,二奶奶今日去了将军府求周将军救二爷,回来时病更重了,现在浑身发热,脸颊泛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宴身上。 王宴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那神情,比刚才挨打时更要惊惶万分。 王宴立马起身,一路小跑去了周灵玉的院子。 第19章 没有解药 周灵玉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炼丹炉。 五脏六腑都在被无名火炙烤,血液仿佛变成了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偶尔一丝清明如同冷水溅入油锅,让她短暂地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但下一秒,更猛烈的热浪便会将她彻底吞没。 她渴,渴得喉咙像是龟裂的土地,但喝下去的水仿佛瞬间就被蒸干。 “大夫还没来吗?”周灵玉口中喃喃,手伸向水壶,用水壶猛灌水。 “二奶奶,已经去请大夫了。”丫鬟又递来一壶水。 周灵玉意识有些涣散,眼睛看不清东西,她伸出手几次都没有摸到水壶。 王宴冲进来时,就看到周灵玉一个小脸通红,整个脸上都是汗珠。 “灵玉,你怎么样了?”他扑到床边,抓住她滚烫的手。 那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口一缩。 周灵玉神志不清,含糊地斥道:“放开……王宴,我讨厌你……你别碰我……” 想将手抽出来,周灵玉却死活动不了。 王宴手的冰凉,让她燥热的心得到一些缓解。 周灵玉用力推王宴,却将自己推倒,王宴连忙伸手去接:“灵玉!” 这无意识的排斥,比任何清醒时的指责都更让王宴心痛。 忽然,王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个香气…… 王宴凑近闻了闻,他的眼睛大睁,看向翠竹问道:“夫人用了什么薰香?” “是小公子昨日买的药物,二奶奶今早就穿的那药物泡的衣服。”翠竹连忙解释。 王宴脸色一黑,这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宴,好热……看大夫。”周灵玉伸手去扯自己的衣服。 这些衣服都泡了药物,贴身穿着,加上她本就高热,药物入体,比其他人更加猛烈。 “去将烟姨娘绑过来。”王宴对着几个粗实婆子吼道。 烟姨娘被五花大绑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王宴冲到院中,掐住烟姨娘的脖颈:“你用来浸泡衣服的药,到底是什么?解药交出来。” “二爷说什么,我不知道。”烟姨娘连连摇头,眼中带着惊恐。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将解药交出来!”王宴的声音带着急切。 宋以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王宴在这里发疯。 她站在院子外,托着下巴分析现在的情况。 这个儿子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 是今天打的太重了?给儿子打出来毛病了? 烟姨娘被王宴吓到,结结巴巴说道:“没有解药。” “怎么可能没有解药!”王宴气疯了,他抬手在烟姨娘的脸上重重的甩了一巴掌,“贱人,灵玉若是有好歹,你给她赔命。” “来人,将烟姨娘关到柴房,等我发落。”王宴闭上眼睛。 宋以宁的话犹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中‘你不能拿了岳家的好处,又苛待人家女儿。’ 陈淮安鄙夷的话,如同惊雷传入脑中——“明珠蒙尘”。 是啊,他王宴就是那个让明珠蒙尘的蠢货! 现在,他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一个荒谬的念头击中了他。 他了解灵玉的刚烈,若在她意识不清时占有她,她醒来后绝不会原谅自己。 那么,把她送到她心念之人的身边呢? 这个想法像毒刺一样扎得他遍体鳞伤,却成了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他猛地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宋以宁面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娘!求您……去请陈淮安入府!” 宋以宁蹙眉看着王宴,这个儿子真的被打出来毛病了? 早上才打过人家陈将军,现在请过来,是想关上门打吗? “找什么陈将军,灵玉的病很严重吗?”宋以宁走进内室,看着家徒四壁的房间。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这房间的装饰,还不如小妾的房间呢。 周灵玉在床上热的呻吟:“娘,大夫还没有来吗?” “快去催大夫。”宋以宁让人去催。 王宴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娘,灵玉中了毒。” “什么?”宋以宁眼睛大睁,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小妾陷害主母,宠妾灭妻。 乖乖啊! 怎么剧情提前这么多啊。 “我拿回来的毒药,灵玉误用了。”王宴继续道。 宋以宁抬手,一巴掌扇在王宴的脑袋上:“那么危险的东西,你放隐蔽点啊,灵玉也是的,怎么什么东西都吃。” 她用手帕给周灵玉擦汗:“灵玉,坚持住……” 话音没落,周灵玉直接口吐鲜血。 血喷了宋以宁一身,宋以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灵玉不能死,她若是死在了侯府,侯府就完了。 “到底是什么毒,不能解吗?”宋以宁抓住王宴的胳膊,语气有些着急。 “有解药,我担心灵玉不愿意。”王宴开口道。 “有什么不愿意,救命要紧。”宋以宁要急死了。 都什么时候了,崽种,你快点喂解药啊。 现在宋以宁都怀疑,书里周灵玉中毒身亡是不是王宴亲手下的毒了。 “圆房才能解。”王宴说着声音小了下来。 宋以宁冷静下来了,周灵玉是个要强的性子,绝对不会受委屈。 看房间这装饰,哪里是女孩子的住的,怕是她时刻都准备离开吧。 房中安静的只能听到周灵玉的粗重的喘息声。 宋以宁目光如刀,刮过王宴的脸:“圆房解毒,是为救命,娘可以替她做主。但王宴,你听好了——”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灵玉这边圆房,我那边就让人给孙姨娘灌下堕胎药。你的后院,从今日起,只能有周灵玉一个女主人。那些莺莺燕燕,什么‘断肠草’、‘喇叭花’,在你踏进这个房门之前,必须给我清理干净!你若做不到,我现在就带灵玉走,是死是活,我宋以宁用命去给她请太医,也不让她再受这份委屈!” 王宴被母亲话语中的决绝彻底震住。 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他出事,周灵玉生着病去求周将军救他。 他的小妾呢? 个个想着如何给他下药,生下孩子。 深吸几口气,终于重重叩首:“儿子……但凭母亲做主!” 宋以宁立马让人出了院子。 “花嬷嬷,给孙姨娘打胎,二爷院子里除了烟姨娘,其余人全部送到庄子上,种地。” 花嬷嬷领命而去,脚步生风,这活她等了太久了。 花嬷嬷:很久没有见过小姐大杀四方了。 宋以宁看着王宴打横抱起周灵玉走向内室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点,眼神复杂。 这剂猛药,终于灌下去了。 只希望这个叉烧儿子,经此一遭,真能长出点人心。 第20章 给她换成安胎药 傍晚时分。 周灵玉睁开眼,身体的酸痛与身侧男人的体温让她瞬间清醒。 记忆回笼——那焚身般的灼热,王宴焦急的脸……以及现在这荒唐的局面。 怒火与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坐起,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她不是哭失身,而是哭自己竟如此无力,这事情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王宴!你卑鄙!你趁人之威,你妄为读书人!”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拳头无力地落在他背上。 王宴被惊醒,抓住她手腕,眼底一片猩红与疲惫。 他没有生气,只是声音沙哑得厉害:“打我能出气你就打。但灵玉,若还有别的选择,我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侮辱你。” 王宴的身后一道又一道的青紫,都是被宋以宁抽的。 被周灵玉这么一打,他痛的头皮发麻,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滚开,看到你就恶心!”周灵玉抬脚踢去,王宴连忙侧身躲开。 周灵玉胡乱穿上衣服,冲出门去:“我这就告诉婆母,定要让她将你打死。” 每走一步,身体都在叫嚣着不适与疼痛,这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方才的荒唐。 夜晚的冷风刮在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怒火与悲凉。她一路跌跌撞撞,只觉得这条熟悉的路从未如此漫长难行 宋以宁看到周灵玉的时候,额头突突直跳。 这小妮子的身体太好了吧? 才圆房就跑过来了? “娘!”周灵玉噗通跪下,泪水涟涟:“王宴他……他趁人之危!求娘为儿媳做主!” 宋以宁叹了口气,亲手扶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灵玉,你错了。不是他趁人之危,是他拼了脸面救你的命。” 周灵玉愣住。 宋以宁继续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误用了毒药,若是王宴不给你解毒,你就没命了。用此药的烟姨娘,已经关入柴房等候发落。孙氏的孩子,没了。王宴院子里其他的莺莺燕燕,今早全送去了庄子种地。从今往后,二房只有你周灵玉一位女主人。这是他给你的交代,也是我这个婆婆给你的保证。” 周灵玉彻底呆住了。 所有的愤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她心口发疼。 不是折辱,是救命?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散了她所有的理所当然。 若真是如此,她那番哭闹,在王宴和婆母眼中,岂非成了不识好歹的笑话? 一股比屈辱更甚的难堪,悄然爬上心头。 但旋即,一丝疑虑又钻了出来——即便是救命,他王宴就全然无辜吗? 她房中的毒药究竟是怎么来的,还不是王宴妾室太多导致的! 周灵玉深吸一口气,问道:“母亲,那他殴打了武将,皇上……” “革职,禁足三月。” “革职?!”周灵玉猛地抬头,“他才入朝三日!这……侯府的脸面……” 宋以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带着破罐破摔的洒脱:“侯府哪里还有脸面啊。” 侯府的脸面,早被那几个叉烧儿子按在地上踩了。 不怕再多这一桩。 “灵玉,后院我给你肃清了,至于后头……你若是愿意,就帮着娘,将这侯府的脸面找回来。” 宋以宁拍着周灵玉的手背,语重心长道。 周灵玉像是做梦一样回到自己的院子,翠竹小声走过来说道:“二奶奶,烟姨娘自缢了。” 周灵玉的小脸一白,现在王宴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为何,总觉得不真实呢? “翠竹,熬一碗避子汤。”周灵玉开口道。 “啊?”翠竹吃惊看向周灵玉,随即低下头,“奴婢这就去。” 周灵玉心乱如麻的坐在窗前,窗外是朦胧的夜色。 王宴在同样的夜色下,心烦意乱,脚步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她的院外。 一股药味飘出,他心头一紧,以为她病未痊愈,快步走入问道:“二奶奶的病还没好?” 翠竹下意识回道:“二奶奶要喝避子汤,奴婢正在熬。” 反应过来时,翠竹吓得一身冷汗,直接跪在地上:“二爷饶命。” “避子汤?”王宴的手紧紧的握住。 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将他心中那点莫名的躁动浇得透心凉。 他所有的解释、退让,在她看来毫无意义,她甚至不愿与他有任何未来的牵绊。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换了!”他声音冷得结冰,“换成安胎药,给她送过去。” 他知道自己此举近乎无赖,可他宁愿她因此恨他,也无法忍受她如此干脆地,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能性彻底抹杀。 药被送到周灵玉手边,一股浓重涩味扑鼻而来。 她皱紧眉头,这避子汤闻着比她的命苦多了。 “给我拿几个蜜枣来。”她捏着鼻子,将汤药一饮而尽。 苦意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仿佛在提醒她,身体可以解毒,但心里的屈辱无处可解。 她连忙塞了几个蜜枣,却压不住那弥漫在舌尖心头的苦涩。 “二奶奶,二爷方才来过。”翠竹想告诉周灵玉,喝的不是避子汤。 周灵玉听到王宴的名字就烦,她直接钻进被窝:“对他说我睡了,让他没事不要来这里。” 翠竹将话咽下,匆匆的关门出去。 这一夜,有人饮下“苦药”愤而安眠,有人守着空房彻夜难眠。 翌日清晨。 宋以宁对着铜镜,看着眼底无法掩饰的青黑,只觉得被王宴的事情折磨得心力交瘁。 想起偏院里还有个“战损版”儿子等着她安抚。 她揉着额角,吩咐道:“去把四爷请来用早膳吧。” 王青这两日在房子里养伤,脸上已经不肿了。 他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鸡腿:“娘,舅舅弹劾尚书府,皇上没有罚尚书府吗?” 宋以宁的嘴角僵住,这两天光顾着处理王宴了,忘记老四打架要家长出面这事了。 “咳咳咳,你舅舅说,小孩子打架哪里有大人插手的道理,怎么打输了,就怎么打赢回来。下次再打输,棍棒伺候。”宋以宁说完,心虚的低头喝汤。 花嬷嬷:很久没见小姐骗人了。 王青却像是受到了鼓励:“舅舅说的对,我堂堂武将之子,打架哪里需要大人出面,今晚上我就将那个孙子打的满地找牙。” 宋以宁担心王青出去闯祸,她笑着道:“今日去给你父亲供牌位,娘不是还要给你娶如花姑娘吗?不如你就放那个贾公子一马?” 王青轻哼一声:“本公子这次就放他一马,但是本公子不是放马的,下次再惹我,我一定将他打的满地找牙。” 崽种,厉害死你了,还满地找牙。 你不被人打的满地找牙都算你有本事。 早膳吃完。 宋以宁带着王青前往鸡鸣寺。 今日十五,鸡鸣寺人来人往。 “一会儿人多,你务必跟紧我,”宋以宁不放心地叮嘱王青:“若是走丢了,如花姑娘可就……” “娘你放心!”王青一拍胸脯,信誓旦旦:“我肯定乖乖的!” 他保证得爽快,却不知,命运的齿轮,已在此刻开始悄然转动。 第21章 情关难过 鸡鸣寺。 香火气缭绕大殿,宋以宁领着王青踏入殿内。 香客络绎不绝,求姻缘,求财运,求子嗣。 世人的七情六欲都在这里展示无遗。 王青好奇的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随母亲供奉父亲的牌位。 宋以宁垂眸焚香,求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保佑她来之不易的富贵生活长长久久。 她想求的东西太多了,真要真心求佛,得跪一天才能求完。 担心错过同钱瑶瑶的偶遇,宋以宁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流程。 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正直正午,香客都在后山游玩。 她对王青说道:“青儿,跟着娘去后山逛逛吧。” “好。”王青低眉顺眼地跟在宋以宁身后。 那副乖巧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三日前他还在花楼上为了头牌如花同人大打出手。 宋以宁都怀疑是不是书中描述夸大其词了。 这娃多好啊,哪里是‘色中饿鬼了’。 远处,一群少女三五成群,拿着竹竿打树上的野果。 王青抱着手臂轻哼一声:“切,本少爷可以直接上树去摘。” 宋以宁的眼风若有似无地扫过远处那棵最高的杏树,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随即对王青温言道:“娘去那边亭子里坐坐,你自己去玩一会儿,莫要走远。” 王青早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立刻对身后胖乎乎的小厮招手:“阿福,走,摘果子去!” 花嬷嬷忧心地望着两人的背影,低声道:“小姐,熙昭仪携其妹钱二小姐正在西禅院歇脚。四少爷性子莽撞,老奴怕他冲撞贵人。” 宋以宁轻轻摇了摇头:“他爱玩,又不是傻子,什么人不能惹,他还是知晓的。 手中捻着帕子,神色莫测继续说道:“钱家那位二小姐,性子活泼,最爱那后山那片杏林玩。” 王青带着阿福来到最高的杏树下。 他对着阿福说道:“阿福,你拿着袋子撑好了,本少爷今日要让全府都吃到本少爷摘的杏子。” 阿福在树下撑着布袋仰头喊:“少爷您慢点儿!” 王青像是猴子一样爬到最高处。 远处,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您别上去啊。” 王青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苇帽的少女正攀在对面树上,裙裾在风中翻飞。他第一次见到这般大胆的闺秀,不由多看两眼。 “小姐,您快下来吧,昭仪娘娘知道了要打死奴婢的。”树下的小丫鬟快要哭出来,伸出手准备时刻接住女子。 “真是啰嗦。”钱瑶瑶低头嗔道,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雏鸟:“本小姐这就把它送回巢里——”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坠落。 王青下意识就要运轻功跃过去,阿福在下面急得跺脚:“少爷,少爷,可不敢用武。” 他生生收住势头,从树上一溜烟滑下,朝着少女跌落的方向奔去。 钱瑶瑶摔在厚厚的枯草堆上,疼得眼冒金星。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啊。”丫鬟金花带着哭腔要来扶她。 “别动……”钱瑶瑶咬着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快去请姐姐找太医来,我浑身都疼。” “小姐,这荒山野岭的,留您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了,奴婢背着你去找昭仪娘娘。”金花又要动手。 “快去!”钱瑶瑶疼得声音发颤。 金花看了看周围,这里人迹罕至,短时间应当没有人会来。 她叮嘱道:“小姐,奴婢很快就回来,小姐等奴婢。” 待丫鬟一步三回头地跑远,王青才快步上前:“姑娘,你没事吧?”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钱瑶瑶浑身一抖。 “我警告你,”她强作镇定,“我是鸿胪寺卿嫡女,我姐姐是熙昭仪,你最好别打我的主意。” 王青耸耸肩:“哦,那我走了。天快黑了,这后山晚上常有野猪出没,专挑细皮嫩肉的——” 钱瑶瑶又是一哆嗦。 “站住!”她声音发颤问道,“你、你是何人?” “永宁侯府……” “滚!”她立刻喝道。 王青:…… 王青愣在原地。 永宁侯府的名声这么差了吗? 他记得他出去玩的时候,没有人朝他扔鸡蛋啊,不至于听到永宁侯府就让他滚吧。 “我叫宋子晟。”王青脱口而出。 他那位秀才表哥端方知礼,名号在京中闺秀间颇有清誉,断不会吓着这位姑娘。 “宋公子?”钱瑶瑶语气软了下来,“能否扶我起来?” 王青观察着她的姿势:“姑娘怕是伤到骨头了,冒犯。” 他刚蹲下身,恰一阵山风掠过,轻轻卷走了少女的苇帽。 青丝如墨,拂过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四目相对的刹那。 王青只觉得周遭的蝉鸣、风声、阿福的呼喊全都消失了,万籁俱寂,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美,太美了。 比那如花姑娘美了何止百倍。 就像是九天的玄女一样。 喉结滑动,王青看的发呆,不争气的流出鼻血。 钱瑶瑶蹙眉:“宋公子,你流鼻血了。” 王青慌忙擦拭,面红耳赤:“近日苦读,许是上火……” 钱瑶瑶:信你个大头鬼,色痞。 “冒犯姑娘了,你的腿需要尽快医治。”王青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近距离看向钱瑶瑶的时候,王青发现她的鼻尖有颗极小的痣,像落在白玉上的墨点。 “若是被人看到你抱着我,我的名声就毁了。”钱瑶瑶咬着牙说道。 “我知道小路。”王青低声应着,脚下生风,很快将她送至禅院附近。寻到正在焦急张望的金花后,他匆匆离去。 回到亭中时,王青整个人魂不守舍,耳根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宋以宁的嘴角勾起来,这事成了啊。 男人的本质不就是好色吗? 那钱瑶瑶国色天香,皇帝从她十岁开始就想将她收入后宫。 可是钱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入宫了,断不会将这个女儿也送入宫去。 “少爷,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半天了。”阿福兜着一兜子杏子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宋以宁挑了挑眉,问道:“你们没在一处?青儿方才去哪儿了?” “就、就随便走走。”王青眼神闪烁,“娘,我们回去吧。” “正好娘也累了。”宋以宁起身,不一会儿就见翠果小跑回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宋以宁瞥了眼儿子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心里长舒一口气。 崽种,情关难过,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去找那个如花! 第22章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宋子晟 永宁侯府,暮色初合。 宋以宁正同大儿媳曲琼枝和二儿媳周灵玉用膳,席间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 “老夫人,二爷过来了,说是要陪老夫人用膳。”翠果上前禀告。 宋以宁眼风扫过周灵玉,见她执筷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无波无澜,便开口道:“让他进来。” 周灵玉当即放下筷子,动作干脆利落:“娘,儿媳用好了,先告退。” 曲琼枝也连忙跟着起身。 看着两个儿媳离去的身影,宋以宁心下明了。 这周灵玉,分明是连多看王宴一眼都不愿了。 这可咋整啊,再不看王宴,真的要走宠妾灭妻的剧情了! 王宴进来,与垂眸敛目的周灵玉擦肩而过,连一丝眼风都未能换来。 他心头火起,勉强按捺着向宋以宁行礼:“娘,孩儿尚在禁足,可院里从早上到晚上,一顿膳食都没有给儿子送,莫非是要饿死儿子?” 宋以宁一愣,没有送饭? 她不知道啊。 她是过来当娘的,不是过来当厨娘的! “有这事?二房的中馈如今是灵玉在打理,你……可曾得罪了她?”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更是戳中了王宴的痛处。 他想起今早想吩咐周灵玉房里的丫鬟做事,那丫鬟却口口声声“只听二奶奶的”,将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这口恶气,此刻全算在了周灵玉头上。 “儿子都已应允她不纳妾了,她还想怎样?这般善妒跋扈,刻薄夫君,说出去都是我们永宁侯府的笑话!武将家的女儿,果然不懂何为妇德贤淑!”王宴捧着刚端上来的饭碗,扒拉几口便开始告状。 宋以宁强忍着将饭碗扣在他头上的冲动——饭桌不教子,让他先吃饱。 吃饱了,再收拾你这个骂老婆的叉烧! “你不去惹她,她能断了你的饭食?灵玉那孩子,向来是讲道理的。”宋以宁淡淡道。 王宴攥紧了拳,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轻易答应娘的要求,让那孙姨娘离府!横竖是妾室不能有孩子,又不是不能有妾室。 他心里盘算着,匆匆吃完,便黑着脸离开了。 宋以宁刚想歇下,又有下人来报:“老夫人,四少爷带着阿福出府了,说是……去国公府寻表少爷。” 宋以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崽种,忙活一天还不消停!但愿别给他表哥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国公府,宋子晟房内。 王青像个无赖般瘫在宋子晟那张带着墨香的软塌上:“好表哥,你就当出去游学散散心,三五个月不回来,成不?” 宋子晟一身素净白衣,坐在灯下头也不抬:“我上月才游学归来。说罢,又闯了什么祸,要借我的名头去顶?” 王青一个骨碌爬起来,凑到书案前,嬉皮笑脸地抽走宋子晟手中的书卷:“哎呀,表哥~你就再帮我这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你上次,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宋子晟叹了口气,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满是无奈,“昨日听说你又在秦楼楚馆与人打架?王青,你才十六,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提那个!”王青像是被踩了尾巴,急忙岔开话题,“表哥,你就说帮不帮吧!” 宋子晟看他这幅模样,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你每次用我的名声都是英雄救美,莫不是你看上哪家小姐了?王青,喜欢一个人,你得说出自己的真名啊,你到时候别给你表哥弄来一大堆红颜知己。” 王青被戳中心思,脸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宋子晟心下顿时明了七八分,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我明日便回书院,短期内不会回来。王青,表哥这清誉攒得不易,还指着它娶一房贤惠妻子,你……别给我惹上风流债了。” 他终究是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表弟。 只是这一次,王青脸上羞赧的神情,让他隐隐觉得,这次闯的祸,恐怕与以往那些鸡飞狗跳都不同。 “表哥你最好啦!”王青欢呼一声,搂住宋子晟的脖子,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冲到书柜前抱出一沓诗稿,“这些酸诗放着占地方,表弟帮你处理了!” 看着王青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宋子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沉吟片刻,起身往父亲书房走去。 书房里。 “父亲,”他恭敬行礼,“王青表弟方才来过,看样子,是又要用孩儿的名头去‘拈花惹草’了。孩儿想着,还是明日一早便回书院为好。” 宋修远闻言,笔尖一顿,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他放下笔,气极反笑:“这臭小子……自己的名声鬼见愁,倒会另辟蹊径!” “你去书院避避风头也好。”宋修远揉了揉额角,“在学堂里多露露面,务必让同窗都知道你一直在用功苦读。” 待儿子退出书房,宋修远望着那团墨迹,心头无名火起。 明日下朝,非得去永宁侯府,好好打一顿他这好外甥! 不打肯定要惹出大祸! 宋以宁对儿子的这番骚操作一无所知,若她知晓,定会当场揪着王青的耳朵去钱府请罪。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宋子晟……第一面就骗人,这还了得! 这还怎么讨媳妇。 崽种,你别把到手的媳妇给你表哥送过去了! 翌日下朝,宋修远刚回府,管家便匆匆来报:“国公爷,鸿胪寺卿钱大人携夫人过府,说是特来感谢昨日公子对钱家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宫里熙昭仪也赐下了赏赐。” 宋修远脚步一滞,心头那股火“噌”地又冒了起来。 好小子,偷摸干大事,都不和家里人打招呼了。 前厅里,万氏正陪着钱大人夫妇说话,见宋修远回来,忙寻了个借口上前,低声道:“侯府哪个混账小子用了子晟的名头?人家这谢礼,沉甸甸的,收是不收?” 宋修远的额头突突直跳。 “收着吧,钱府能过来送礼,就说明人家不想欠国公府的人情,我们不收像是要挟恩图报一样。”宋修远低声回道。 错开王氏,他面上堆起武将标准笑容:“钱大人太客气了!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读了几年圣贤书,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当不起如此重谢。” “国公爷过谦了。”钱大人笑容得体,话语却意有所指,“小女顽劣,幸得宋公子及时援手。宋公子人品端方,温文有礼,颇有国公爷之风,将来必成大器。” 听着对方一句句夸着“宋公子”,宋修远只觉得脸上发烧,心下把王青又拎出来骂了七八遍。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冒领过功绩呢,这小子倒好,直接送上了门。 两人一文一武,在朝堂上本就交集不多,此刻更是话不投机,寒暄几句便送了客。 送走钱府众人,宋修远看着那满堂的谢礼,只觉得无比扎眼。 “夫人,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都给宁宁送去。”他揉了揉眉心,补充道,“今日之事,我要一字不落地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数,她儿子捅的篓子,快能通天了!” 第23章 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永宁侯府。 宋修远气呼呼的坐在花厅,诉说王青的混账行事。 “宁宁,大哥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在朝堂谨言慎行,何曾这般,替人顶缸还被人谢上门来。”宋修远气的拍桌子。 宋以宁指尖用力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老二房里的事才刚压下去,这老四又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疲惫与无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来!” 花嬷嬷上前:“小姐,四少爷,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说是去城外给老祖宗祈福。” 宋以宁的手紧紧的握住。 崽种,你的祖宗最好真的能保佑你! 宋修远在花厅里踱了两步,猛地停下:“子晟天没亮就躲回书院了!钱府这情我们不想承也得承了!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宋子晟’救了钱家二小姐,这后续如何收场?万一钱府真有结亲之意,你是让你儿子横刀夺爱,抢他表哥的‘救命之恩’,还是让你侄子出来澄清,说他是个冒牌货,让我们两府一起沦为笑柄?!” 她看着盛怒的大哥,心里又愧又累。 永宁侯府的脸面早已千疮百孔,她可以不在乎,但绝不能连累母家。 子晟还小,还未中举,子墨在军中刚当上校尉。 府中最小的女儿,娇娇如今才八岁,还没有议亲,宋国公府的脸不能丢。 “大哥,你先消消气。”她给宋修远倒了杯茶,强行塞到他手里,“这事是青儿做得混账,千错万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连累子晟和国公府,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她看向一旁的翠果:“去,把四少爷给我‘请’回来!不管他在哪个犄角旮旯,就说我说的,一炷香之内我若见不到他,他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了!” 翠果连忙应下,差人出去寻王青。 宋以宁继续道:“大哥,这事不能拖,更不能让他影响了子晟的前途和名声。我一会儿就带着王青去钱府赔罪,横竖只要钱府不想和国公府结亲,这事也就过去了。想必知晓是永宁侯府救的二小姐,那钱大人想躲都来不及,更加不会提此事。” 宋修远嘴角僵住,是他气晕了。 光想着表兄弟之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完全忘记王青那臭名远扬的名声,旁人躲着都来不及。 怕是钱府知晓是王青救得人,还会谢国公府揽过去了救命之恩。 京城哪家勋贵愿意和永宁侯府有关系。 朱雀大街。 王青带着阿福,怀中揣着从宋子晟那里拿来的酸诗。 “阿福,你说那钱二小姐会不会喜欢我送的补品?”王青笑的灿烂。 “少爷,不如我们还是回府吧,那钱府不是普通人家,万不能这样贸然拜访。”阿福跟在王青的后头,满头大汗。 一半是累的,另一半是吓的。 他现在很想将王青打晕了,带回府去。 钱大人正直无私,嫡女在宫中为妃,盛宠不断,他都没有仗势欺人。 若是让他知晓王青所为,永宁侯府怕是要被弹劾的连爵位都不保了。 “怕什么,我现在是表哥,钱大人定然不会恼我。” 话音刚落,王青就被家丁找到。 二话不说,扛着王青就往侯府跑。 “你们大胆,谁许你们抓本少爷了。” 家丁王甲粗声粗气的回道:“四少爷,老夫人很生气,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王青被带回去的时候,宋修远已经离开,宋以宁在花厅喝茶。 茶喝了一壶了,都没有把心里的怒火降下去。 老四不愧是色中饿鬼啊。 看到好看的就走不动道。 这如花姑娘是抛之脑后了,但是那钱府二小姐,能这么死缠烂打吗? 那可是朝中肱股之臣。 骚扰人家女儿,不怕掉脑袋吗! 王青被带回来,王甲直接将他扔在地上。 花嬷嬷有眼色的递上鸡毛掸子。 “王青,你今早出去,做什么了?”宋以宁冷冷的问道。 “我出去买补品。”王青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他走到王甲的跟前踢了王甲一脚,“糊涂东西,你都把本少爷摔疼了。” 啪—— 鸡毛掸子落在王青的后背上。 “谁许你满嘴谎话骗人了,你为何要对钱小姐说,你叫宋子晟!” “我……”王青张了张嘴,想说他是想说自己的名字的,但是那个钱小姐让他滚。 “你可知若是钱小姐因救命之恩感激,钱府前去议亲,只会找宋国公府,那时你要同你表哥抢人吗?” “同表哥抢人?”王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眼底赤红,“娘,在你心里,儿子就是这般不堪,专会抢兄弟东西的混账吗?” 宋以宁被他眼中的痛楚刺得一怔,但仍强压着火气:“那你告诉我,你顶着子晟的名头是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王青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我若说我是永宁侯府的王青,别说救人,怕是连钱小姐身边十米都走不进去!大哥户部官员,妾室搅家;二哥才入朝三日就被罢官,三哥离家出走,这满京城,谁看得起我们侯府?我连用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做件好事的资格都没有!” “你还知道府中名声不好?你十四岁就混迹烟花之地,为那头牌同人打架,如今十六岁京中哪家贵女愿意和你的名字同时出现?你不想想你自己的问题?” 宋以宁气的都要笑出来了。 王青这小混蛋,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光说别人的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一身骚。 “我是混账!”王青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红着眼眶,“可娘你呢?你除了在佛堂里悼念父亲,除了没完没了地‘悲秋怀古’,你管过我们吗?” 他指着这富丽堂皇却冷冰冰的花厅,声音哽咽:“父亲战死的时候,我才六岁!我被嬷嬷欺负,克扣用度,是舅舅发现替我出头!我第一次打架,是因为他们说永宁侯府的儿子是没爹养的野种!我想学好,可二叔的人天天捧着我,带我花天酒地,你们谁管过我?!现在府里出了事,你站出来了,上来就打我骂我!早干什么去了!” “如今你看我们个个不顺眼,觉得我们丢了侯府的脸面。”他惨然一笑,眼泪终是滚落下来,“可这把侯府脸面按在地上踩的人里,难道没有娘你吗?!” 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王青那番诛心之言,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将宋以宁钉在原地。 鸡毛掸子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轻响,却如同惊雷。 她看着儿子通红的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与怨,所有斥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孩子们已经在深渊里挣扎了这么久。 而她,竟是那个闭目塞听的帮凶。 良久,宋以宁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极轻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似她自己:“好。既然你觉得这个家烂透了,娘也烂透了……” “从明日起,你跟着我。你看娘,到底管不管。” 第24章 绿帽子戴稳了 宋以宁疲惫的靠在软塌上,王青没有挨打,原主犯的错,宋以宁要全全承担。 听王青一席话,宋以宁知晓,这个孩子不是无药可救。 她没有带着王青去钱府道歉,只是向钱府递了帖子,表明原由,送了赔礼。 钱府知道是侯府的混世魔王救了钱瑶瑶,吓得不敢再让钱瑶瑶出门。 “小姐,四少爷回去就睡下了,午膳都没有吃。”花嬷嬷小声提醒。 “一顿饭不吃饿不死,不吃就不吃吧。”宋以宁回道。 “小姐,世子夫人的奶嬷嬷梅嬷嬷入府了,说是教世子夫人掌中馈,二奶奶那边也送来一个玉嬷嬷。” “嗯,横竖一个嬷嬷,侯府养的起。灵玉性子活络,确实需要一个稳重的嬷嬷帮衬。”宋以宁对亲家送嬷嬷这事不反对。 都是为了孩子好,她的两个儿媳过来连贴身丫鬟都没带,生怕惹侯府老太君不快。 可是就这样听话,都没有换来婆婆的怜悯。 “老夫人,梅嬷嬷刚来就让妾室去给世子夫人敬茶。”花嬷嬷低着头禀告。 “是好事,规矩不能废。” 翠果匆匆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柳姨娘在世子妃院里用了块桃花酥,见了红,嚷嚷着是世子妃下毒害她!” 宋以宁的眉头一跳,心里乐开了花,终于让她等到机会了! 柳氏这个闹剧要唱到高潮了。 她非但不急,反而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对翠果道:“去,拿我的帖子,速请太医院退下来的曹太医过府。” 宋以宁不敢再去宫里请太医了,侯府已经没有多余的颜面扫地了。 她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走吧,我们去看看,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疏影院。 一进门,就看到王海要打曲氏。 “贱人!” 宋以宁顿时火冒三丈,她飞快的捋起袖子,上前就给了王海一巴掌。 “混账东西,打老婆算什么男人!” 王海被打的一脸懵,他张口辩解:“娘,曲氏这个毒妇敢下肚害柳姨娘的孩子。” “朝中审案还要讲证据,问证人,你一来就给世子妃定罪,谁给你的胆子。”宋以宁甩了甩打疼的手。 花嬷嬷有眼色的递上鸡毛掸子。 宋以宁看了院子里跪的丫鬟,柳姨娘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曲氏一脸羞愤,看样子气的不轻。 “柳氏吃的哪一盘桃花酥?”宋以宁问道。 翠萍上前端过来那盘糕点:“老夫人,这盘糕点,奴婢方才收起来了,但是这柳姨娘居然要银环姐姐全部拿走,让乔大夫验毒。” 宋以宁看了一眼糕点,又看向柳姨娘旁边的小丫鬟:“银环是吧?长得倒是很清秀,是个聪明的。” 银环吓得连忙跪地:“夫人,是柳姨娘让奴婢这么做的。” 宋以宁看也不看那盘糕点,只盯着柳姨娘苍白的脸,淡淡道:“乔大夫?就是那个拍着胸脯保证柳姨娘这胎必是男丁的乔大夫?他的话,也能信?” “等曹大夫过来验毒。”宋以宁坐下。 花嬷嬷连忙递上一杯茶。 “娘,柳氏平日在自己院子里都没事情,就今日过来请安,吃了糕点就腹痛。定是这毒妇下毒了。”王海还在指责曲氏。 曲氏嘴唇紧咬,她今日是立威,若是这一次就被柳姨娘下套了,以后她的世子妃之位就愈发不稳了。 “夫君这就说错了,妾室给主母请安天经地义,往日里我嫌麻烦免去了她们请安,但我身为世子妃,她们没有规矩,我理应替夫君管教。”曲氏直直的盯着王海,眼中没有任何情愫。 宋以宁挑眉,这个大儿媳立起来了。 梅嬷嬷站在曲氏的身后,给她无声的支持。 “胡说八道,我的人何时需要你管教了?”王海瞪眼看着曲氏。 “王海,你什么意思?妾室不要主母管教,想让谁管教,还是说你要休妻?”宋以宁站起身,盯着王海,“休妻太麻烦了,还是让曲氏守寡吧,我今日就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鸡毛掸子重重的落下,打的王海满院子跑。 花嬷嬷:很久见过小姐跑这么快了。 梅嬷嬷则是看着宋以宁的动作,揣测着棍棒之下有多少真心。 看王海被打的龇牙咧嘴,梅嬷嬷这才相信侯府老夫人是向着自家小姐的。 柳氏扶着肚子,跪在地上,大声喊道:“老夫人,求您不要打了,这事因我而起,老夫人要打就打我吧。” “成全你。”宋以宁早就想打柳姨娘了。 这个搅家精,给她儿子带了绿帽子,还这么理直气壮。 鸡毛掸子没有落在柳氏的身上,反而落在了王海的身上。 “既然你想挨打,老娘就成全你,老娘打死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宋以宁打的解气,王海冷汗岑岑。 曹大夫背着药箱出现时,看到王海身上的衣服都被打烂了,第一时间跑去王海的身边。 “王大人,你这是被谁打了啊,怎么下手这么重。”曹大夫探上王海的脉搏,摸了一会儿后,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随即又换了一只手。 王海看曹大夫严肃的神色,问道:“曹大夫,可是我的身体有恙?” 曹太医沉吟片刻,面色凝重地看向宋以宁:“老夫人,王大人这脉象……似有隐疾,还请屏退左右。” 下人退去。 王海还不明所以,急道:“曹太医,我身体好得很!您快看看柳姨娘!” “曹大夫请说吧。”宋以宁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快说,快说,我儿子不能生。 那柳姨娘给我儿子戴绿帽子了。 曹太医对宋以宁一字一句道:“王大人子嗣困难,若是18岁兴许还有可能,如今王大人已经二十有余怕是不能生育了。” 不能生育。 四个字,字字千钧。 王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怎么可能,柳姨娘就有身孕,曹大夫您瞧瞧柳姨娘。”王海拉着曹大夫到柳姨娘的跟前。 此时柳姨娘的脸色惨白,分明那么暖和的天气,她已经一身冷汗了,身体抖得厉害,怎么看都是心虚所致。 第25章 绿毛乌龟 曹大夫刚要附上柳姨娘的脉搏,柳姨娘立马抽出手:“夫君,你只是子嗣困难,又不是不能有育。” 柳姨娘还在垂死挣扎。 曹大夫的手僵在空中,宋以宁开口道:“花嬷嬷,按住柳姨娘。” 花嬷嬷上前,直接将柳姨娘的胳膊拉出来,送到曹大夫的面前。 曹大夫诊断完,开口道:“有孕已有三月,不过方才应该是误食了活血的药物,剂量不大,不会影响胎儿。” 曹大夫说完就要走,宋以宁将曹大夫拦住:“曹大夫,您是宫中退下的太医,既然来了,就给我大儿媳也请个平安脉。” 曲氏走到曹大夫跟前,伸出葱葱玉手。 曹大夫诊断完笑着道:“老夫人,您儿媳的身体很好。” 宋以宁笑着道:“劳烦曹大夫了,您再看看这个桃花酥里有没有别的东西?” 曹大夫拿起一块桃花酥:“这个桃花酥没有问题。” 曲氏的心顿时放了下去。 曹太医目光掠过曲氏腰间的香囊,眉头微蹙:“世子妃这香囊,用料名贵,但其中有一味‘零陵香’,女子长久佩戴,于生育有碍。” 曲氏脸色一白,下意识攥紧了香囊。 宋以宁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 她原以为只是后院争风吃醋,没想到竟有人从根子上绝她大房的子嗣! 她轻轻握住曲氏冰凉的手,语气冰冷:“好,很好。害完了我儿子,又来害我儿媳。真当我宋以宁是泥塑的菩萨?” “梅嬷嬷,从今日起,你带着翠萍,给我把疏影院里外外,所有经手过世子妃饮食、衣物、香料的人,一个一个地查!这香囊是谁给的,经了谁的手,我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王海整个人已经呆滞了,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曹大夫走时,他都不知晓。 不能有育。 他若是不能有育那大房的爵位要如何? 他想了所有有可能的人,都被他一一否定,几个弟弟根本不屑侯府爵位,他们读书的本事一点不比他差。 “娘,孩儿不能有育,如今柳姨娘有身孕,这个孩子或许就是我唯一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不能有事。”王海说的真切,宋以宁都惊呆了。 老铁,你脑子没有问题吧。 大夫说你不能有育,你是不懂什么叫不能有育吗? 要我怎么给你解释不能有育?? “王海,你得了失心疯了吗?柳姨娘腹中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听不到曹大夫所说,你不能有育吗?”宋以宁揉了揉脑袋,真的头大。 这个崽种听不懂人话啊。 王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眼通红地嘶吼:“娘!曹大夫只说‘困难’,并非‘绝无可能’!万一……万一这就是老天爷赐给我唯一的子嗣呢?这是儿子的命根子啊!” 宋以宁被他这番冥顽不灵的话气得眼前发黑,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好,既然你非要这顶绿帽,娘就帮你戴稳了! 曲琼枝的紧紧的握住,这个孩子若是真的是王海的,那她的世子妃之位恐怕不保。 柳姨娘生出唯一的孩子,母凭子贵,要风得风,不得更加张狂。 柳姨娘本来都要怕死了,看王海还在维护她腹中的孩子,她立马哭唧唧道:“夫君,这孩子好不容易才来到世间,是夫君的福气。” 宋以宁:绿帽子的福气,给你要不要? “既然柳姨娘腹中的孩子如此珍贵,就养在我的院子里吧。”宋以宁让人将柳姨娘带走。 房中。 梅嬷嬷给曲琼枝将香囊拆下来:“小姐,永宁侯府这浑水越来越深了,姑爷不能有育,你要如何?” 曲琼枝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愤怒过后,心底慢慢平静。 “嬷嬷,”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决断:“一个不能有育的夫君,一个来路不明的‘庶长子’……这局面,容不得我心慈手软。这孩子,绝不能留。” 她不能坐以待毙,这府中必须有她的立足之地。 梅嬷嬷将香囊收好,唤来翠萍。 “翠萍,你带着丫鬟,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一遍,务必把所有的地方查一遍。”梅嬷嬷吩咐道。 菡萏院。 宋以宁看了一眼跪地的柳姨娘,笑着道:“柳姨娘怀着世子爷唯一的孩子,好好看着。” 花嬷嬷让人将柳姨娘安顿好,走到宋以宁的跟前给她捏肩。 “小姐,这世子爷鬼迷日眼,柳姨娘腹中的孩子怕是有问题。” “我断不会让人混淆侯府血脉,你去让人查查柳姨娘何时出过府,出府都去了哪里,我要知晓那个奸夫究竟是谁。”宋以宁的手重重的拍向桌子,眼中带着戾气。 宋以宁雷厉风行,立刻吩咐花嬷嬷动用所有关系去查。 不过半日,翠果便带着消息匆匆返回:“小姐,查到了!柳姨娘在京中有个表哥,是秀才赵明风,就住在城东八字胡同!” 宋以宁挑眉,表哥? 古代表哥表妹什么的,不都是喜欢亲上加亲吗? 她笑着道:“今晚去找那个秀才。” 入夜。 宋以宁让王甲、王乙、王丙三人去找赵明风。 王甲一个手刀利落地劈晕了那赵明风。 王乙、王丙立刻上前,在屋内一番仔细搜寻,最终从床底板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桐木盒子。 三人迅速回府复命。 “老夫人,找到了!”王甲将盒子呈上。 宋以宁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信笺,最上面一封,赫然写着柳姨娘的私密小名。 宋以宁轻哼一声,表哥表妹又能如何? 那赵明风不是依旧防着柳姨娘飞上枝头后,将他踹了! 柳姨娘写的每一封信都赵明风留着,以后就打算用这些书信威胁柳姨娘。 宋以宁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露骨的字句,最终停在记录云雨时日的那一页上。 时间,分毫不差。 她缓缓靠向椅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啊,人证物证俱在。明日,我看这对奸夫淫妇,还如何狡辩!” 她儿子这个绿毛乌龟,也该清醒清醒了! 不然硕大的侯府要给别人做嫁衣了。 第26章 你我,永不相见 翌日,天光未亮。 王海是踉跄着撞进菡萏院的。 他官袍皱褶,眼底布满血丝,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脊梁,却又被一种疯狂的执念硬撑着。 “母亲!”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干裂。 宋以宁正由丫鬟伺候着用早膳,见他这个鬼样子,蹙眉放下银箸。 这大清早的,又闹什么幺蛾子? 能不能让好好吃顿饭! “怎么了?”她语气平。 “儿子去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诊过了!”王海抬起头,眼中是绝望与不甘:“他们说……儿子极难有育!除非、除非是遇上那极易生养的女子!母亲,求您允儿子纳妾!多多纳妾!总有一个能怀上!” 宋以宁额头直跳。 好家伙,这是要用“控制变量法”? 崽种,你是真不怕精尽人亡啊!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带着安抚:“此事以后再议。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即便……万一真不能有,你下头还有几个弟弟。届时抱养一个到你名下,有为娘在,断不会让这世子之位落到旁人手里。你且宽心。” 王海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之前的偏执,而是带着一丝被欺骗后的清醒。 “娘!”他声音沙哑:“孩儿想起来了……九岁那年,我同父亲秋狩,马匹突然受惊将我甩下山涧,是二叔‘恰好’路过救了我。当时只觉得左腹剧痛,休养了数月……如今想来,那时二叔还未外放凉州!” 宋以宁第一次认真的看着王海,怎么感觉一天时间,儿子长脑子了? 这是下面堵住了,脑子恢复正常了? 她心知时机已到,不再犹豫。 “既然你已疑心到你二叔头上,为娘也不瞒你了。”她语气转冷,如同淬了冰:“那柳姨娘腹中的孩儿,根本就不是你的。” 她将一叠早已备好的信纸,重重拍在王海面前。 王海颤抖着手拾起,一目十行。 那上面字字句句,皆是他宠爱之妾与他人颠鸾倒凤的铁证! 日期、细节,甚至他当时在何处、在做什么,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毒……毒妇!” 这是他晕厥前,从齿缝里挤出的最后两个字。 曹大夫再次被请来,诊脉后说道:“老夫人,王大人乃怒火攻心,并无大碍。” 开了安神降火的方子,曹大夫躬身退下。 宋以宁守在床边,又命人唤来了曲氏。 当王海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发妻曲琼枝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巨大的愧疚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个孩子般,猛地扎进曲氏怀中,哽咽道:“琼枝……是我……是我对不住你!” 宋以宁见状,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一下,默默起身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夫妻。 外厅,宋以宁端坐主位,面沉如水。 “来人,带柳氏。” 柳姨娘款步而出,她双颊泛着孕期特有的红晕,眉眼间带着尚未散尽的慵懒,显然并未察觉大难临头。 “奴婢给老夫人请安。”她盈盈一拜,声音娇柔。 宋以宁捏着茶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浮沫,眼皮都未抬:“柳氏,你腹中这块肉,究竟是谁的种?” 柳姨娘身子几不可查地一僵,随即强自镇定:“自然是世子爷的骨肉。老夫人何出此问?” “哦?是吗?”宋以宁终于抬眼,目光如冰冷的针,刺向柳姨娘。 她拿起那叠信纸,却不急着念,而是用指甲在纸上掐了个印记。 这上面写的全是她儿子做绿毛龟的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到让人脊背发凉: “承平十七年,二月初四……嗯,世子那日,应在宫中值守。信上写的是,‘与明风哥哥,三回’。” 她每念一句,便停顿片刻,如同钝刀子割肉。 “四月十九,呵,这倒是巧了,那日世子染了风寒,高烧不退……而你,正与你那表哥赵明风,‘三回’。” 每念一次,柳姨娘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 “承平十八年,四月十七,有孕。”宋以宁“啪”地合上信纸,厉声喝道:“柳氏!你真是狗胆包天!外头的野种,也敢冒充我侯府长孙?!说!是谁给你的胆子!” 柳姨娘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老夫人明鉴!奴婢冤枉!奴婢腹中千真万确是世子爷的!您说的这些……奴婢一概不知啊!” “不知?”宋以宁冷笑一声,那笑声仿佛带着冰碴:“好,那就让你那心心念念的明风哥哥,亲自来与你对质!来人,去请赵秀才过府!我倒要看看,一个才中了秀才就敢勾引侯府妾室的东西,这罪名,够不够他流放三千里!” 柳姨娘猛地抬头,眼中终于染上真正的恐惧,她咬破了嘴唇,颤声道:“此等丑事若宣扬出去……侯府颜面何存?老夫人,您……您真敢如此吗?!” “颜面?”宋以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狼狈的女人。 “侯府的颜面,早被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东西丢尽了!我还怕再丢这一桩吗?!” 她语气倏然一收,给出最后通牒: “柳氏,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一,你自己乖乖饮下这杯毒酒,保全你最后一点体面。” “二,我送你和你那表哥一起去见官,让你们做一对苦命鸳鸯,看他的功名前程,和你这条贱命,哪个先玩完!” 柳姨娘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望向疏影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但随即,赵明风那张虚伪的嘴脸浮现脑海,与她记忆中八岁那年救她于水火的少年身影重重叠在一起,又猛地碎裂。 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她惨然一笑,所有的挣扎、伪装、不甘,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烬。 “奴婢……选第一条路。” 宋以宁清晰地听到内室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王海的手紧紧的握住,发出咯吱声。 他日日捧在手心宠爱的小妾,竟真的……愿意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死。 “你们,倒真是情深义重。”宋以宁语带嘲讽,示意丫鬟递上毒酒。 柳姨娘跪直身体,朝着疏影院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泪流满面:“老夫人,是奴婢勾引的赵秀才,一切罪过都在奴婢!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奴婢对不起世子爷厚爱,唯有一死,以谢罪孽!” “等等。”宋以宁却将那些信纸扔到她面前:“你且看清楚,你那好表哥是如何记录你与他之事的!他保留这些,就是为了日后拿捏你!就这般无情无义之徒,也值得你以命相护?” 柳姨娘飞快地扫过几行字,那上面露骨的描述和冰冷的算计,像一把把尖刀,彻底绞碎了她最后的心防。 她突然疯了般将那些信纸抓起,拼命塞进嘴里,含糊哭喊:“没有表哥……我八岁就被人卖进窑子了……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我还给他……我还给他便是!世子爷……小柳对不起您……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内室,王海的手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白,他闭上眼,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声音:“柳氏……下辈子,你我,永不相见。” 柳姨娘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即,她毫不犹豫地端起那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眼神决绝,又带着一丝彻底的解脱。 宋以宁静静地看着她软倒在地,身体痛苦地蜷缩,最终没了声息。 她疲惫地挥了挥手。 “处理干净。” 回到内室,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宋以宁目光扫过一旁垂首不语的曲琼枝,又落在儿子羞愧的脸上,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王海,经过此事,你当明白,这侯府之内,谁才是与你福祸同当的人。琼枝嫁与你,便是你一生的伴侣。往后的路,你们自己商量着走吧。” 宋以宁揉了揉刺痛的额角,真正的疲惫涌了上来。 一个柳姨娘倒了,但二房还在凉州虎视眈眈。 第27章 命悬一线 菡萏院,内室。 宋以宁对镜梳妆,手中的螺子黛却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镜中人眉眼间是卸不去的疲惫。 柳姨娘虽已伏诛,但总觉得心中不安。 她放下黛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花嬷嬷,派人去细查柳氏入府前的底细。她一个孤女,哪来这般胆识和手腕?我总觉得,背后没那么简单。” “是,老奴这就去办。”花嬷嬷应下,看着主子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您也得多顾着些自己的身子……” 话音未落,外间骤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混乱的脚步声! “老夫人!不好了!三少爷……三少爷他……” 宋以宁心头猛地一坠,手中的玉梳“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截。 她几乎是跌撞着冲出去的。 只见王贺被人用门板抬着,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几乎辨不出人形! 那张曾经俊朗飞扬的脸,此刻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贺儿!” 宋以宁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被花嬷嬷死死扶住。 这是原身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即便恨铁不成钢,此刻也只剩下钻心的疼。 “不是派了人护着吗?!怎么会这样?!”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护卫王丁“噗通”跪地,他身上亦是伤痕累累:“回、回老夫人……三少爷执意要带云裳姑娘回云州……途径鹊山不到五十里,就、就遇上了山匪!他们下手极狠,直奔着要命来的!云裳姑娘为护少爷……跌、跌下了山崖……弟兄们折了好几个,属下拼死才将少爷抢回来……” 宋以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真的要完犊子了。 苏云裳死在了王贺最爱她的时候。 这不妥妥的纯元皇后吗。 夭寿啊! 这恋爱脑儿子要是醒了,还不得疯魔一辈子! “去请曹大夫!不……翠果,拿我的帖子,立刻去宫中请董太医!”宋以宁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一时间,府内人仰马翻。 几个儿子闻讯赶来,惊呼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三弟!” “三哥!”年纪最小的王青扑到跟前,看着血人似的兄长,吓得手脚冰凉,伸手就想碰。 “别动他!”宋以宁一声低喝,目光如电,王青的手僵在半空,吓得缩了回去。 恰在此时,王宴引着宋修远疾步而入。 “宁儿!”宋修远一见外甥的惨状,虎目圆睁,周身瞬间迸发出沙场悍将的杀气:“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敢把我外甥伤成这样!京城周边,何时出了这等悍匪?!” “大哥,”宋以宁抓住兄长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她压低声音,眼神冰冷,“鹊山山匪?我看未必。贺儿此行并未张扬,更无多少财物,这群匪分明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宋修远脸色铁青:“我这就进宫请旨!不把这鹊山翻过来,我宋字倒着写!” 御书房内。 承天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宋修远,气笑了:“宋国公,你一把年纪了,就为了你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兴师动众请兵剿匪?” 宋修远跪得笔直,声如洪钟:“皇上,臣年方四十,正值壮年,为国剿匪,为甥雪恨,正当其时!” 承天帝嘴角一抽。 他可记得清楚,去年想让这老小子去趟边关,他嚷嚷着自己年老体衰,饭都吃不动了! 这会儿倒成了“正值壮年”? 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 “罢了,准了。点兵三千,即刻出发,给朕把那伙不长眼的匪类剿干净!” “臣,领旨!” 永宁侯府。 董太医被家丁拉着,一路飞奔到达内室。 他满头大汗的处理完伤口:“侯夫人,三公子伤势极重,周身要害多处受损,下官……会如实向皇上禀明。” “有劳董太医。”宋以宁面色平静。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必须让皇帝亲眼看看,永宁侯府的子嗣,在京畿重地遭到了何等狠毒的袭击! 王贺昏迷不醒,高烧不退。 宋以宁衣不解带地在旁照料。 看着这张与记忆中稚嫩脸庞重合的面孔,她心头阵阵抽痛。 这倒霉孩子……可千万要挺过去啊。 与此同时,她已派出心腹王甲,秘密前往凉州。 “盯紧二房。我不信他们真能安心待在那边陲之地。” 老大不能生育。 老二罢免官职。 老三命悬一线。 这一连串的打击太过巧合,由不得她不起疑。 将王青唤到跟前,宋以宁抚着他单薄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青儿,府里近来风波不断,听娘一句劝,好好待在府中,莫要再外出,好吗?” 王青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手紧紧攥成拳,重重点头:“孩儿……知晓了。” 然而,当夜。 一道灵巧的黑影便悄无声息地翻出了侯府高墙。 王青一身利落夜行衣,身后跟着同样打扮、愁眉苦脸的阿福。 “少、少爷,咱们回去吧!要是被老夫人知道……” “闭嘴!三哥被伤成这样,外面那些人嘲笑我侯府无人!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鹊山,我要亲手宰了那群匪徒!”王青眼中燃烧着少年人特有的愤怒与执拗。 马蹄声惊破了夜的宁静。 翠果连滚带爬地禀报:“老夫人,四、四少爷他出府了!” 宋以宁绝望地闭上眼,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让王乙、王丙跟上去……无论如何,护他周全。” 天色微明,王青与阿福赶到鹊山军营。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免进!”一名校尉模样的男子厉声喝道。 “永宁侯府,王青!我来寻我舅舅宋国公!”王青勒住马缰,朗声报上名号。 那校尉上下打量他一番,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我当是谁,原来是京城里有名的侯府纨绔!这儿是剿匪的战场,不是你们公子哥玩闹的地方!刀剑无眼,伤了您,末将可没法向国公爷交代!” “你!”王青气得脸色涨红:“我不是来玩的!我要随军剿匪,为我三哥报仇!” “剿匪?就你?”校尉嗤笑一声,引得周围兵士也哄笑起来:“皇上命的是国公爷剿匪,可没让你这毛没长全的小子来添乱!回你的温柔乡去吧,小少爷!” 王青年少气盛,“唰”地拔出腰间的短剑。 阿福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他的腿:“少爷!使不得啊!” 死死盯着那校尉嚣张的嘴脸,王青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他将短剑狠狠掷于地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王青今日在此立誓!他日必登将位,统领千军!到那时,我第一个——砍了你这项上人头!” 校尉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傲之色更浓:“狂妄!老子等着!只怕你还没混出个名堂,就先成了匪徒刀下的冤魂!” 第28章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鹊山。 王青带着阿福偷偷溜到山寨附近。 阿福谨慎的观察四周,手心的汗几乎要将短刀浸湿。 王青像个小豹子一样,回头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瞧瞧。” 阿福一把抓住他的衣袍:“少爷,国公爷已经领了皇命,大军都已经点了,我们何必冒险。” “三哥的仇,我必须亲手报。”王青猛地扯回衣袍,头也不回地扎向匪窝深处。 阿福急得满头大汗,只得一路小跑跟上。 山寨外,王青伏地身子,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内部。 这伙人不过二十余人。 守大门四人,还有八人巡逻。 这样的章法,他只在军中见过。 王青心中猛然一动,他只觉得此事或许不是山匪这么简单,当即想回去告诉大舅舅。 才慢慢走出不过几步,脚下却“嘎吱”一声,踩断了一截枯枝。 “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数支箭矢已破空而来! 王青一把推开阿福,施展并不高明的轻功向旁闪避。 阿福自知三脚猫的功夫在这里只会添乱,他毫不犹豫,拔腿就往军营方向跑。 “少爷,我去寻国公爷!” 王青拔出腰间短匕,试图拦住追阿福的人。 可是三拳难抵四手,在真正的杀招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三两下便被制服,五花大绑地押至寨前。 “大哥,您看这小子,像不像画像上那个?”一个缺了手臂的汉子拿着画像比对。 带头那人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得来全不费工夫。永宁侯府,看来要再少一个儿子了。杀了他!” 弓弦拉满的吱嘎声,在王青听来如同丧钟。 他闭上眼,心中一片冰凉:三哥,对不住,仇没报成,还把自己搭上了…… 就在箭矢破空而出的刹那! 一道黑色的长枪撕裂空气! “铛”的一声爆鸣,箭羽被击碎。 “传我军令!” 宋修远声如惊雷,震得山寨簌簌作响。 “踏平此地,除头目外,格杀勿论!” 他的身影如战神般屹立于火光之中。 下一刻,身披玄甲的精锐从四面八方涌入,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那些训练有素的“山匪”在真正的百战之师面前,如同土鸡瓦狗,顷刻间便被淹没。 战斗几乎在开始时就已结束。 阿福着急忙慌的上前,将王青放下来:“少爷,您没有受伤吧。” 王青还未说话。 宋修远的巴掌带着风,重重落在他的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莽夫!你想让你娘一夜之间失去两个儿子吗?你想让我带着你的尸首去见你娘吗!”宋修远的声音震耳欲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青原本梗着脖子,用全身的力气维持着那点可怜的倔强。 可听到“你娘”二字,那强撑起来的气势瞬间土崩瓦解。 他想起母亲强忍泪水的苍白面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酸又胀。 他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声音沙哑:“我去寻舅舅,校尉们不许我进军营……” “军营重地,本就不是你该闯的地方!”宋修远看他一身狼狈,伤痕累累,扬起的第二巴掌终究没忍心落下,转而重重拍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上,语气沉痛,“王青,你三哥生死未卜,你娘的心已经快碎了。你若再出事,是要她的命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得王青心脏紧缩。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冲动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血腥气在山寨中弥漫开来,与夜色融为一体。 宋修远迈过一具具尸体,靴底沾着粘稠的暗红,走到那被制服的首领面前。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隼,声音压着雷霆之怒:“你们不是山匪,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男人脸上闪过一抹决绝的冷笑,喉头一动。 宋修远眼神一厉,出手如电,却终究晚了一步。 看着对方嘴角溢出的黑血,他的眼神暗了暗,低声对身旁副将道:“服毒自尽,是死士。” 部队撤回,宋修远自去复命,由阿福护送王青回府。 回府途中,恰巧遇到钱家马车。 钱瑶瑶带着贴身丫鬟正在路边看着帕子。 风吹过钱瑶瑶的苇帽,王青看呆了,钱瑶瑶看到王青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连忙找地方躲着王青。 永宁侯府的名声,谁沾边,谁倒霉。 钱瑶瑶不想和这种纨绔子弟有任何的关系。 王青上前拱手:“钱小姐,那日……” “多谢王公子救命之恩,谢礼家父已经送至宋国公府,你我两人,互不相欠。”钱瑶瑶不给王青说话的机会,说完朝着他一俯身,“看王公子似乎受了伤,还是尽快回去医治吧。” 说完这话,钱瑶瑶赶紧钻进马上,像是王青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王青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眼神空洞。 阿福拉了拉王青的袖子:“少爷,我们快些回去吧,你的伤需要上药。” 王青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被阿福搀扶着回到府中。 菡萏院。 花嬷嬷红着眼眶来报:“小姐,四少爷回来了,伤得不轻……” 宋以宁揉了揉脑袋,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她昨夜一直守着王贺。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空,一道伤口感染发热,就可能要了王贺的性命。 她刚合眼不过片刻,王青又带着一身伤回来。 宋以宁第一次觉得当娘比上班累。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古人诚不欺我。 花厅中。 大夫整个给王青包扎伤口,整个人有点魔怔,像是将自己封闭了一般。 宋以宁柔声问道:“青儿,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王青抬头看向宋以宁,许久才开口道:“娘,我要去沧州从军。” “沧州路远,气候和京中不同,我不放心你去沧州。”宋以宁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这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应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青儿,等你伤好了,我让你大舅舅送你去军营,我们不去远处,娘看啊,那城外守城军就不错。”宋以宁努力安抚王青的情绪。 第29章 四少爷跑了 王青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他直接起身:“孩儿先回去了。” 阿福朝着宋以宁行礼,匆匆跟着王青。 宋以宁眯眼看向王青的背影,对着翠果吩咐道:“去查查四少爷昨夜至今,都遇到了什么事。” 不到一刻钟,翠果便来回话:“夫人,四少爷昨夜和守营校尉起了冲突,今早回府时……又遇着了钱家二小姐的马车,许是听了些不中听的话。” 宋以宁颔首。 她并不怪钱瑶瑶,若她是钱瑶瑶的母亲,也会让女儿远离王青这般性子的纨绔。 只是如今她是王青的母亲,便只剩心疼。 凉州的暗箭,京中的逆子,内外交困不过如此。 她揉着刺痛的额角,走向王贺的院子。 王贺依旧昏迷,梦呓不断,翻来覆去都是,“云裳,快走!” 宋以宁坐在床边,听着花嬷嬷从国公府带回的消息。 “小姐,国公爷说那些人不是山匪,是死士。怕是有人,要对侯府出手了。”花嬷嬷递上一杯燕窝,担忧的说道。 “我知道了。”宋以宁神色平静,“我大抵能猜到是谁。” 就在此时,王贺猛地睁开眼,看到是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 “娘已经派人去找云裳姑娘了,是生是死,娘都给你寻回来。”宋以宁妥协了,这些个逆子用生命威胁她。 她不妥协不行。 找到苏云裳,宋以宁就准备将她给毒哑了! 省的那个破嘴吹耳旁风。 当然,那苏云裳找到的时候,半死不活才好!最好一辈子都瘫在床上。 这样也省的他儿子以后走错路。 “娘……”王贺声音嘶哑,“孩儿知错了……别不要孩儿……” “傻孩子,娘怎么会不要你,娘那是一时气急才说了重话,娘真的很后悔让你离开家。”宋以宁抓住他的手,心下酸楚。 喂完药,看着王贺睡去,宋以宁回到院中,思路却异常清晰。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弦月。 她想拯救侯府,但剧情现在已经偏的离谱了。 她只知道是二房的手笔,如今二房远在凉州,她只能在京中防守。 突然,宋以宁的眼睛一亮,既然二房在凉州,那替二房请旨,将二房弄到眼皮底下来? 这样她就可以主动出击了。 想到这个办法,宋以宁连忙回房,写下自己的想法。 二房必须要归京,但是不能住在侯府。 又不能让皇帝知晓是她想让二房回来。 她记得外放的官员五年就能回京,但是二房都外放八年了,皇帝为何不将他们调回京。 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她必须让大哥查清这一点,否则贸然推动其回京,恐会弄巧成拙。 宋以宁唤来花嬷嬷:“嬷嬷,让大哥仔细查查二房在凉州的底细。若有建树,便让与他们交好的官员上折子,请调他们回京。” 花嬷嬷看了一眼信笺:“小姐,二房一直觊觎侯府爵位,若是回京,侯府怕是要鸡飞狗跳了。” “我不会让他们住到侯府的,况且二爷和我这个大嫂住在一个屋檐下,怕不是要惹人笑话。”宋以宁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二房王乾的夫人李氏,三年前病逝了,如今没有续弦。 一个寡妇大嫂,一个鳏夫二叔,这两个人在一起住。 除非王乾不要脸了。 与此同时,金甲院。 王青正沉默地收拾行囊,金疮药塞了满满一包。 动作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令他倒抽一口凉气,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 他必须走,留在这个家里,母亲的担忧和钱瑶瑶的鄙夷都让他窒息。 “少爷,我们真的不和老夫人说吗?她该多伤心啊。”阿福试图唤醒王青的恋母之情。 “闭嘴!”王青低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何尝不知母亲会伤心?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出去,混不出个名堂,绝不回来! “不然你别去了。”王青一把抢过阿福手中的包袱。 阿福连忙又抢过去:“小的要去,你不带着我,我现在就吊死。” “闭嘴!”王青看了一眼外屋的喜鹊。 他生怕喜鹊醒了,按照喜鹊的尿性,应该也会跟着一起去。 怕什么来什么。 喜鹊揉着眼睛走进内室:“少爷,您唤我?” 看清状况,喜鹊眼睛瞪圆,准备大喊。 王青一个箭步捂住她的嘴:“你敢喊人,我立马将你发卖了。” 喜鹊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喊。 他将喜鹊松开:“你这两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就说我受伤需要静养,不用来看我。” “少爷分明不是要静养。”喜鹊看着三个包袱,又看看两个人的打扮,一眼就知道王青要跑出去。 “我去别处静养,不行吗?”王青梗着脖子狡辩。 “那我也要去。”喜鹊二话不说,将一个包袱挂在自己身上。 阿福连忙去抢,奈何喜鹊天生力气大,阿福根本抢不过他。 “少爷,怎么办?”阿福看向王青。 “喜鹊听话,在这里等我,我过几日就回来了。”王青上前去夺包袱,喜鹊直接将包袱抱住。 “老夫人将我买回来就是保护少爷的,少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喜鹊不给包袱。 王青气的牙疼,他伸出手:“拿出来,本少爷的话都不听了吗?” 喜鹊抱紧包袱,深吸一口气:“少——!” 王青连忙上前将喜鹊的嘴捂住:“走走走!带你一起!” 三人一人一个包袱,偷了侯府三匹马,飞奔出府。 宋以宁怎么都不会想到,王青受了伤,居然还能连夜跑了。 崽种,你不用睡觉吗! 铁打的身子啊! 翌日。 金甲院的小厮来报。 “老、老夫人,四少爷跑了。” “过几日就会回来了,让王龙,王虎跟着去。”宋以宁将手中的书册放下。 “老夫人,阿福和喜鹊也跟着走了。”小厮的声音有些颤抖,看样子吓得不轻。 宋以宁的手紧紧的握住:“去城门去抓四少爷!这会儿城门刚开,他们肯定跑不远!” 宋以宁担心王青真的跑去沧州从军,战场上刀剑无眼,王青又性子莽撞,万一受伤,爹娘不在身边,那么小的孩子,不得嗷嗷哭。 第30章 让后院的花都盛开 城门口。 王青缩在城门口喧嚣的人潮里,眼睁睁看着侯府护卫架马飞驰。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城外,王青才松了一口气。 他猛地回头,对身后两人低声道:“我们现在出城。” “少爷,我们还是和老夫人说一声吧,不然老夫人会担心。”阿福苦口婆心的劝阻。 “那你别去了。”王青伸手便去抢那包袱。 阿福顿时慌了,身子一扭,用整个人的重量护住:“我去,我去!这就走!” 一旁的喜鹊看着这一幕,手紧紧地握成拳,骨节泛白。 少爷离家出走都把她带上,这份信任,比她的命还重。 她在心里发誓:这一路上,拼死也要护少爷周全。 三人远远缀在王龙和王虎身后,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发现。 前方策马的两人心急如焚,快马加鞭找了一日,一无所获。 “你回去复命,”王龙勒住缰绳,脸上满是焦灼,“我继续往前,去沧州寻少爷。” 兄弟二人当即分头行动,丝毫没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目标,正跟在他们身后。 永宁侯府。 王虎回府已经是后半夜。 宋以宁趴在王贺床沿,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蹙,仿佛在梦中依旧奔波寻子。 花嬷嬷心疼地轻轻唤醒她:“小姐,回房去睡吧。” 宋以宁摇头,声音带着沙哑:“回房,心里更不踏实。” 花嬷嬷无声叹息,招手让王虎进来。 “老夫人,我们一路往北,并未追到少爷。”王虎拱手,声音沉重。 宋以宁搭在膝上的手骤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 王青那个小兔崽子机灵着呢,这会儿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与其没有目的的寻找,不如直接去沧州等他。 沉默只持续了一息,她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果决:“你去一趟宋国公府,找宋国公要一份推荐信,然后,你与王龙前往沧州从军。” 她目光锐利地盯住王虎,字字清晰:“你们的任务,是找到少爷。若找到,便留在沧州,护他周全,非生死关头,不必干涉。” “属下明白!”王虎领命欲走。 宋以宁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需护他性命无虞即可。” 她担心王龙和王虎两人插手王青的事情,王青那个王八羔子,又跑去别的军营。 这个逆子,真的要将她气死了。 床上,早已醒来的王贺将这番话听得一字不落。 母亲声音里那强撑的镇定,像一根针,刺得他心脏紧缩。 他和弟弟,终究是让母亲操碎了心。 宋以宁起身,细致地为他掖好被角。 感受到儿子僵硬的身体和紧闭眼皮下滚动的眼球,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她转向花嬷嬷,声音刻意放得虚弱飘忽:“嬷嬷,我今晚就守着王贺,你去歇了吧。” “小姐!您已两日未曾合眼了!奴婢守着三少爷,您必须去休息!”花嬷嬷语气急切,伸手去扶她的胳膊。 “去找苏姑娘的人还没消息,王贺又伤成这样……我哪里睡得着……”她一边说着,一边仿佛想凭借意志力站直身体,却刚迈出两步,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姐!” “娘!” 花嬷嬷与王贺的惊呼同时响起。 王贺挣扎起身,扯动伤口,疼得冷汗涔涔。 影竹园内顿时乱作一团。 “三少爷,您快躺好!莫添乱!”花嬷嬷厉声喝止,随即招呼力气大的林嬷嬷,“快,送小姐回菡萏院!” 一回到菡萏院,房门紧闭,宋以宁便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昏迷的样子? 花嬷嬷眼皮一跳,小姐方才不是装的吧! “贺儿反应如何?”宋以宁径自问道,声音冷静。 “三少爷……焦急万分。” “嗯。”宋以宁颔首,褪去外衫,“知道着急,就说明心里还有这个家,没完全被那苏云裳占了去。” 宋以宁也是不得已才用此下策。 她真的想唤起逆子的良心啊。 这群逆子一个一个的,都以为老娘是超人呢! 她的命也是命! 牛马也得休息!不能把她当日本人整啊! 她躺下,几乎是瞬间便沉入梦乡——那晕倒,七分是计,三分却是真真切切的力竭。 翌日清晨,曲琼枝与周灵玉听闻婆母晕倒,即刻赶来侍疾。 花嬷嬷将二人拦在门外:“世子夫人,二奶奶,老夫人刚睡下,请稍候。” 曲琼枝得体颔首,于花厅静坐。 周灵玉却是面色苍白,眼下乌青,昨夜王宴不顾禁足,执意将孙姨娘接回府的举动,像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 这才几日啊,王宴就迫不及待的将那个女人接回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曲琼枝自然知晓二房发生的事情,她不能插手二房的事,只能宽慰周灵玉。 曲琼枝轻抿一口茶,缓声道:“灵玉,若不想二弟独宠一人,自己又……不妨大方些,多给二弟纳几房美妾。后院的水浑了,才没人能一枝独秀。” 周灵玉指尖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想起母亲曾经的教诲,大家闺秀需贤良淑德,却从未教她,如何在夫君的冷漠与算计中自处。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谢大嫂提点,灵玉……明白了。”她起身,朝花嬷嬷行礼,“嬷嬷,母亲醒了,烦请差人知会我一声。” 她并未回自己院子,而是径直走向王宴的书房。 行至窗外,却听里面传来王宴温柔的安抚和孙姨娘委屈的啜泣。 “……老爷,您真狠心,就这么把妾身丢在庄子里……” “委屈你了,爷日后定会补偿。” 这时,下人端着一碗浓黑药汁进来。 “老爷,这药……”孙姨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宴语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你小产伤身,这是补药,快喝了,好好养着。” 孙姨娘自然相信王宴的话,她捧起来药碗一口饮下。 窗外的周灵玉,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王宴就这么喜欢这个孙姨娘吗,才回来第一日就开始补身子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再抬头时,眼底所有委屈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 大嫂说的对,如今她身为王宴的正房夫人,和离断是不可能,除了惹朝堂笑话,更加让朝中父亲抬不起头。 既然如此,那就让后院的花都盛开吧。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和鬓角,确保毫无失态之处,踏进了房门。 孙姨娘像受惊的兔子般躲到王宴身后。 王宴皱眉,语气不耐:“你来做什么?” 周灵玉看了一眼桌上的补药,心里一片失望。 “听闻孙妹妹回来了,我来看看。”她声音温和,“夫君放心,既入了我二房的门,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孙妹妹。” 王宴听这话极其不舒服,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我如今在禁足中,有些无聊就让孙姨娘回来陪我,你不要多想。”王宴说道。 周灵玉摇头:“身为正房夫人,我万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夫君请放心。” 周灵玉离开后,王宴的心里格外的不踏实,总感觉周灵玉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第31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周灵玉回到院子里,脑子里全是大嫂的劝诫,呆坐在椅子上许久,她才有了动作。 “嬷嬷,备车,随我出府去买几个人。” 玉嬷嬷面露迟疑,低声劝诫:“小姐,老夫人尚在,您亲自去买人,怕是不合规矩,落人口实……” “母亲既将二房中馈交与我,买几个丫鬟的权利还是有的。”周灵玉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横竖,不过是几个‘玩意儿’。” 她不再多言,带着翠竹与玉嬷嬷径直出府。 牙行。 一个精明的牙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这位夫人,是想买几个使唤丫头?我们这儿刚来一批好货色,保证身家清白!” “把15岁以下,姿色上乘的都带出来,我瞧瞧。”周灵玉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三十多个女孩,眼神惶惑的站着。 周灵玉缓步其间,目光如尺,丈量着她们的容貌,也审视着她们眼底的野心。 她特意挑了四个手上无茧的——这样的女子,往往更不甘于现状,也更懂得如何抓住机会。 “你们四个,随我回府。” 她不管这几人如何将后院搅得乌烟瘴气,她只想让王宴的后院里人多起来,只有这样,孙姨娘才不会一枝独秀。 制衡后院,这是她的第一步。 日后,她定要学大嫂,腹中留下子嗣。 但是她看到王宴就烦的厉害。 实在是下不去嘴。 回到院中,周灵玉端坐上位,冷眼看着堂下四人。 “既入我永宁侯府二房,往日名姓皆抛却。从今日起,你们依次名为:春华、夏婵、秋月、冬霜。” “谢夫人赐名!”四人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惊喜。 周灵玉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冷笑。 她命玉嬷嬷速速教了些规矩,横竖又不是真的使唤丫鬟,教那么多规矩也无用。 看时辰差不多,周灵玉亲自带着这四份“厚礼”,走向王宴的书房。 书房内。 孙姨娘正娇柔地替王宴研墨,身子几乎要倚到他臂膀上。 周灵玉无视这刺眼的一幕,径直入内,声音清晰得不带一丝波澜:“给二爷请安。这四人,是妾身为您精挑细选的婢女,日后,就留在您房中,贴身伺候。” “伺候”二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四人瞬间抬头,眼中先是茫然,随即迸发惊喜。 玉嬷嬷适时上前,将四人引至门外,扬声道:“二爷,二奶奶体恤您院中冷清,特意为您采买了四名婢女,名曰春华、夏蝉、秋月、冬霜。人已送到,老奴告退。” 王宴手中的毛笔“啪”地落在宣纸上,染开一大团墨渍。 他猛地起身冲出门,只看到周灵玉离去的背影。 “周、灵、玉!”他额头青筋暴起,怒火攻心,“让她们滚!” 四个女子吓得齐刷刷跪倒在地,涕泪俱下: “二爷饶命!求二爷收留!” “若被退回,人牙子说……说只能卖我们去青楼了!” “二爷,求您给条活路吧!” 书房内,孙姨娘盯着门外哭求的四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小瞧这位二奶奶了!这一手,不仅分了她的宠,更是将一池静水彻底搅浑! 菡萏院。 宋以宁刚起身,花嬷嬷便来禀报:“小姐,二奶奶今日出府,买了四个丫鬟。” “她院里是该添人了。”宋以宁漫不经心地净面。 “人……直接送去二爷书房了。” 宋以宁动作一顿,眼中闪过惊诧,随即变成了激赏:“哦?一夜之间,竟有如此长进?” 她沉吟片刻,果断下令:“找个稳妥的人,给那四个灌下绝嗣汤。侯府的嫡孙未出之前,容不得任何庶子碍事。” 她虽不知道是谁教给周灵玉的点子,但既然周灵玉迈出了第一步,她就要帮助二儿媳善后。 任何人都不能打乱她的富贵日子! 她保住儿媳妇的地位,也要保住侯府的脸面。 侯府的地那么干净,全是用颜面扫的。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翠竹便惨白着脸跑来:“老夫人,不好了!二爷在二奶奶院里大发雷霆,快要动手了!” 宋以宁撂下筷子便赶去。 刚到院外,便听见王宴的咆哮与瓷器碎裂声。 “周灵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送来四个婢子,是在打我的脸吗?!” 屋内,周灵玉端坐太师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却格外冷静:“我身为你的正妻,为你分忧,何错之有?你说在府中禁足无聊,我便为你寻来解语花,你还有何不满?”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贪花好色之徒?!”王宴双目赤红,理智尽失。 “难道不是吗,王、修、撰?”周灵玉嗤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你这粗鄙妒妇!”王宴被彻底激怒,猛地上前,一把掐住了周灵玉纤细的脖颈! “我堂堂新科状元,不过是寻回来一个小妾而已,你就这么给我脸色看,武将之女,粗鄙,上不得台面!” “放肆!” 宋以宁厉声喝道,两步上前,用尽全力将王宴拽开,随即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王宴脸上。 “家里已是风雨飘摇,你还想火上浇油吗?!”宋以宁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伸手反掐住王宴的脖子,虽未用死力,那气势却骇人至极。 “既然你执意要宠妾灭妻,今日老身就先灭了你,清理门户!” 花嬷嬷:小姐疯了! “小姐!使不得啊!”花嬷嬷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拉住宋以宁。 宋以宁顺势松开,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王宴怒斥:“陛下命你闭门思过,你竟敢私自接回小妾!若被御史参上一本‘无心思过,欺君罔上’,你是要侯府满门为你陪葬吗?!” 王宴闻言,如遭雷击,瞬间冷汗涔涔,后怕不已。 “灵玉是你的发妻,你竟对她下此毒手!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宋以宁眼神阴鸷,字字诛心,“你若再敢动灵玉一根头发,我立刻将你那心尖上的孙姨娘,乱、棍、打、死!” 眼下这个逆子已经无药可救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刀可以砍向王宴,绝对不能砍向侯府! 第32章 为夫君纳妾 周灵玉在一旁咬紧牙关,她‘扑通’跪在地上:“娘,儿媳恳请,为夫君纳妾。” 宋以宁额头跳的厉害,她还是强压着怒火道:“纳妾之事,等他解了禁足再说!你买的那四人就留在他的院子里伺候,至于孙姨娘,立刻马上送回去,若是你再将她接回来,我就让她死在侯府里。” 王宴颓然坐在地上,猛地抬头,阴鸷的目光看向周灵玉,里面全是不加掩饰的怨恨。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切听娘的。但既然是一家人,从今日起,我要周灵玉搬回风清院,与我同住。” 周灵玉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娘,我不要!” “她不愿意。”宋以宁斩钉截铁。 “她身为我的正妻,我遭难禁足,她不该与我同甘共苦么?”王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是说,侯府的媳妇,连这点本分都不尽?” 宋以宁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这崽种摆明了是要将灵玉放在眼皮底下磋磨报复。 书中写的王宴做人不行,心眼子又多,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周灵玉性格刚烈,两人硬碰硬,只怕会一伤一死。 宋以宁觉得糟心的厉害,她长叹一口气:“好,灵玉身为你的妻子,理应和你住在一起,但是你若是再动灵玉一下,以后二房不许有任何一个妾室,而你,也永远别想再出仕为官!娘亲手了结了你,总好过你将来拖累满门!” 王宴拳紧握,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母亲多虑了。我同她夫妻一场,怎会动手。” 崽种,老娘没瞎! 刚才你差点掐死她! 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掐谁谁爱你?简直是疯子! 周灵玉的手冰凉,她沉默良久,终是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儿媳……遵命。” 宋以宁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对王宴冷声道:“你先出去。” 王宴离开后,宋以宁拉着周灵玉的手,语气恳切:“灵玉,娘知道王宴混账,委屈你了。但既是夫妻,这或许也是个契机。只要有娘在,他的后院翻不了天。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孩子,是你日后最大的倚仗。有了孩子,无论他心在何处,你的地位都无可动摇。” 周灵玉的眼泪大颗往下落:“儿媳知道,儿媳定会生下一儿半女,以后不会让娘操心了。” “是娘的儿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宋以宁将她搂入怀中,无声叹息。 婆媳两人在房中谈了许久,周灵玉也想开了。 横竖夫妻一场,总不能见面像是仇人一样。 她确实需要一个孩子,去父留子。 她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小包袱就带完了所有。 风清院主院。 王宴扫了一眼翠竹手中的包袱,淡淡道:“放到我房里。” 他转而看向僵立在门口的周灵玉,语气听不出喜怒:“你,随我来书房。” 周灵玉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深吸一口气,如同赴死般低头跟了上去。 书房内。 王宴取出几本帖,指了指窗边那张明显是新添的书案:“日后,你去那边练字。每日十张,不得间断。” 周灵玉猛地抬头不解的看向王宴。 这是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王宴笑了笑:“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恶人?你的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日后掌家理事,批条用印,徒惹人笑话。我既禁足三月,便用这三月,好好教你练字。” “王宴,你究竟想做什么?”周灵玉忍不住质问。 “你我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宴看向她,神色极其认真:“我换不了妻子,但总可以,将你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他喜欢贵女,今生是得不到了。 既然得不到,他就自己亲手打磨出来一个完美的作品。 他相信,只要自己下功夫养花,定能让花开的鲜艳。 周灵玉苦笑一声,他终究还是嫌弃她武将之女上不了台面。 她走到那张属于她的书案前,拿起笔。 既来之,则安之。 练字总比挨打强。 不过她的字写的确实不好看,她打小就不喜欢写字,字也就勉勉强强能看。 她写的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王宴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王宴从头到脚将周灵玉扫视了一番,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他的妻子 “姿势不对。”王宴突然开口。 周灵玉吓得笔都掉了,墨点污了宣纸。 她惶然抬头,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四目相对,又慌忙避开。 “你怎么突然吓人,你在这里我写不好,你快出去。”周灵玉开口。 “我教你。”王宴拿起毛笔塞到周灵玉的手中,然后整个从背后覆上来,右手紧紧包裹住她执笔的小手。 “簪花小楷,重在匀整秀雅,横要平,竖要直……心,也要静。” 他的气息喷在耳畔,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背。 周灵玉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写了十几个字,才缓缓松开。 “你自己练,晚些我来检查。” 直到王宴离开书房,周灵玉仍僵在原地,心跳如鼓。 他们一个时辰前还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此刻他却像换了个人般……这比直接的暴力,更让她感到恐惧。 书房外,王宴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莫名躁动的心绪。 方才那片刻的亲近,竟让他有些……心神摇曳。 他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去花园散心。 恰巧见到王海下朝回来,一脸愁容。 王宴连忙上前行礼:“大哥,怎么最近下朝那么晚?” 王海揉着脑袋说道:“唉,前阵子库银的亏空是堵上了,可我近日细查,发现库银每日仍在少量短缺,十几二十两不等。长此以往,也是笔巨款啊!” 王宴的眼睛微转,凑到王海的耳边,低声道:“大哥,此事棘手,何不去求助岳父大人?相爷位居中枢,什么风浪没见过?他虽不喜我们侯府,但极疼大嫂。您为公务求教,于国于家都是正事,相爷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王海一听,茅塞顿开,重重一拍大腿:“二弟,言之有理!我这就去!” 第33章 打的就是你那张欠打的嘴 相府。 王海饭都没有吃就来求见相爷,相爷刚好在用早膳。 他看见王海,下意识的往王海的身后瞧了瞧,并未看到自己的嫡女。 曲相爷放下碗筷,开口道:“下次将琼枝一并带来看看,她娘想她了。” 王海立马笑着道:“小婿出门太急了,匆匆过来,忘记带着琼枝来了,我明日就带着琼枝来看岳母大人。” 曲相爷满意的点头,这个女婿他虽然不喜欢,但是个听话的。 就是不知道女儿的日子好不好过。 “去书房吧。” 书房内,王海将自己的发现如实禀告给曲相爷。 曲相爷的眼睛微蹙,许久才开口道:“这事也好办,以后看守库银的岗位一个月换一次,每次换岗之前,都由下一个看守之人盘查库银,若是他没有查出来亏空,那户部查出来的短缺就用那一个人去填补,每次换岗,都要记清楚库银的数量,在谁的手里少的,就由谁去填。” 王海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他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岳父大人此计,可谓釜底抽薪!如此一来,责任到人,谁还敢不尽心?我马上去户部!” 曲相爷却缓缓抬手,将他拦住:“急什么?坐下。这不是一个好差事,你让你的上官去汇报,这事你不要参与。” 王海立马停下脚步:“多谢岳父大人教导。” “王海,你入朝为官五年了,这些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为何不让你升迁,是因你性子单纯,朝中是个大染缸,以你的心性地位越高,你越是会吃亏,你不要怪岳父不提拔你,实在是岳父担心有人给你,给侯府下绊子。” “小婿自然知晓岳父大人的苦心。”王海立马回道。 “你和琼枝这么多年都无子嗣,老夫只希望琼枝趁着年轻,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老夫就放心了。”曲相爷看向王海,王海立马起身拱手。 “此事,小婿自当尽力。” “回去吧,有时间带琼枝回来看看。”曲相爷摆手,让人送王海出府。 回到府中,王海就钻进书房中,将此事理好头绪,报给户部尚书,由户部尚书禀告给皇上。 这事他不会插手。 书房门被敲响。 “世子爷,世子夫人给您送羹汤来了。”翠萍在门外喊道。 “进来。” 曲琼枝提着食盒,走到王海的身边:“老爷怎么最近忙成这样,早膳还未用,就听下人说你出去了,原以为回来就能用膳呢,怎么又到书房了?” 王海拉过曲琼枝的手,笑着道:“方才去了相府,忘记带你去了,明日我带你回去看看岳母和岳父大人。” 曲琼枝的眼睛一亮:“当真吗?” “当然是真的,”王海抓着曲琼枝的手,言辞恳切,“以前是我忽视了你,以后我定会好好同你过日子。” 曲琼枝脸上带笑,笑意不达眼底,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我年少夫妻,自当相互扶持。”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袖中,她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五年无子,他院中的通房妾室却从未断过。 如今太医断言他子嗣艰难,他倒想起她这个正妻来了? 不能生了,才知道找我! 菡萏院,宋以宁听着大房其乐融融的回报,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块。 老大已经改邪归正了,现在就剩老二了。 希望老二,浪子回头,悬崖勒马啊。 入夜,风清院。 周灵玉站在房中,迟迟不肯更衣,王宴坐在床上看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准备做什么?站一夜吗?”王宴蹙眉看着周灵玉。 周灵玉开口道:“我去书房睡。” “站住!”王宴直接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周灵玉,“周灵玉,我都已经这般为了你,低声下气求娘,让你和我同住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宋以宁:没看出来低声下气啊,你当时身板挺的很硬,我是被威胁的! 周灵玉咬了咬嘴唇,深吸几口气:“好,我先去沐浴。” 王宴颔首:“去吧。你要是敢跑了,周灵玉,你知道我会怎么发疯。” 周灵玉洗澡快洗了一个时辰,王宴都快等睡着了,她才慢慢悠悠的回来。 王宴起身让周灵玉进去。 周灵玉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被窝中,对着王宴闷闷的说道:“我困了,睡觉。” “嗯。”王宴躺下,两人睡同一床被子,难免会碰到。 周灵玉一直往床里侧挤,王宴就往她的身边挪。 直到周灵玉整个人贴在墙上,她才不敢再动。 房中落针可闻。 王宴突然开口:“你贴着墙不冷吗?” 周灵玉将脑袋从被子中露出来,张嘴吸了几口气,又将脑袋蒙住。 王宴咬了咬牙,直接伸出手,将周灵玉揽在怀中:“周灵玉,你就这么怕我?” “没有。”周灵玉在他的怀中挣扎。 “快睡吧。” 一整夜,周灵玉被热醒好几次,她用力推贴的她很近的王宴,手脚并用的将他往外踢。 王宴睁眼,一把抓住她的脚:“睡不着?” “你太热了。”周灵玉睡得迷迷糊糊,脚已经蹬在了王宴的肚子上。 “睡不着就起来做别的事情。” 周灵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王宴从被窝里拉出来,给周灵玉穿戴好,王宴就将她带出了院子。 “教我习武。” 周灵玉嘴巴大张:“二爷是不是睡糊涂了?” “教我习武,周灵玉。”王宴这会儿完全是像得了失心疯。 周灵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王宴,许久才道:“习武需要从小就开始,你年纪太大了,学不了。” “是吗?”王宴抬手就朝着周灵玉攻去。 周灵玉的眼睛一眯,吃惊的问道:“你会武?” “我父亲是将军,我为何不会?我从小被舅舅养大,宋国公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父亲还在穿开裆裤呢。” 王宴的动作生疏,周灵玉有意让着他。 这话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了周灵玉的耳朵里。 她可以忍受他的浑,却听不得他轻辱自己的父亲。 啪—— 一巴掌落在了王宴的脸上。 两人都愣住了。 王宴偏着头,脸上迅速浮起一个红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灵玉。 周灵玉看着自己发麻的手心,心中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眼中浮现一抹痛快。 原来扇巴掌这么爽! 她迅速垂下眼,做出害怕的样子,声音却听不出多少悔意:“那个……夫君,我不是有意的,你不会生气吧?”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睫下,嘴角却疯狂上扬。 打的就是你那张欠打的嘴! 第34章 我要当爹了 一大早。 菡萏院这里就收到了王宴和周灵玉的互动。 宋以宁皱着眉头听完,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宴儿白日让灵玉练字,晚上还要习武?” “是。”花嬷嬷回道。 宋以宁:这不纯折磨人吗? 王宴这个小崽子,折磨人真有一套啊。 宋以宁不知晓,在未来的一个月里,周灵玉白日练字抚琴,晚上同王宴习武。 起初周灵玉还手下留情,后来被王宴白日折磨的实在烦不胜烦,晚上练武的时候,就下了死手打王宴。 曹大夫来府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宋以宁看着府中有一半支出都是买药,她的额头突突直跳。 这府中的金山银山都是她的啊。 花的每一份钱,她都会心疼的。 两个小兔崽子都打了一个月了,感情一点都没有修复吗? 人家夫妻打架是床头打床尾和,他俩倒好,是往死里打,都成了那药铺的送财童子了! 宋以宁将账本放下,对着花嬷嬷说道:“晚上,让他们两人过来用膳,我有话和他们两人说。” 花嬷嬷连忙应下。 风清院。 周灵玉的手像是木头一样,摆弄着琴弦,她的表情已经麻木了。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白日不让睡懒觉,晚上又不让早早睡。 她已经被折磨的身心疲惫。 王宴在她的一旁,看似不耐烦地指导:“这个姿势不好看,你看一下春华才学了一日都学的三分像了,你都学了一个月了,还没有长进。”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微红的指尖上,心头莫名一涩,却仍硬着心肠道:“重来!” 他固执地认为,只要将她困在这些风雅事里,她就没心思想着“和离”,时日一长,总能磨出一点夫妻情分。 周灵玉将琴往旁边一放:“不学了,累了。” 王宴揉了揉鼻子,挥手让春华下去,他清了清嗓子:“既然你不是学琴的料,那就学画画,画画好啊,能陶冶情操。” 周灵玉看向王宴,咬牙切齿道:“我什么都不想学,我去找母亲学管家。” “那也行,我下午就教你算数。”王宴顺着杆子往上爬。 周灵玉提起衣裙匆匆离开。 这个王宴真是疯了。 这点心计全用在折磨她身上了! 可是同他朝夕相处的这一个月,她又能感觉到王宴在努力讨她欢心。 菡萏院。 周灵玉跑到宋以宁房中,委屈巴巴的说道:“母亲,我想回府住几日。” 宋以宁头大,那个逆子,到底怎么折磨人了。 这媳妇又想回娘家了! “王宴还在禁足,怕是不能同你回去,你若是想家人,我让人去接天明过来住几日可好?” 宋以宁采用下下策。 王宴被革职在家闭门思过,这个时候周灵玉回娘家,外面不知道又要传成什么样子呢。 周灵玉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激动的点头:“嗯嗯,谢谢婆母,我这就让人去给天明收拾房子。” 周灵玉刚走没多会,大房的翠萍过来找宋以宁。 “老夫人,世子夫人刚吃早饭的时候呕吐不止,又不让人请大夫,您去看看吧。” 宋以宁:我又不是大夫,我去看看能看好啊。 心里虽然那么想,她还是让翠果扶着她往疏影院走去。 疏影院里。 曲琼枝的一张小脸煞白,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妥妥的林黛玉啊。 宋以宁坐到床边,抓住曲琼枝的手:“曹大夫马上来了,你这身子太差了,许是吃错了东西。” 曲琼枝摇摇头,只觉得胃里恶心的厉害。 “母亲快出去,这里污秽。”曲琼枝将宋以宁推开,自己抱着盆又吐了起来。 曹大夫现在已经不用人领着了,哪个院子请他,他已经能自己找到院子了。 将药箱放到床头,曹大夫探上曲琼枝的脉象。 曹大夫捻着胡须,眉头微蹙,又换了一只手。 房间内静得能听到曲琼枝心跳,以及宋以宁不自觉的屏息。 许久,曹大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收回手,拱手道:“恭喜世子夫人,贺喜老夫人!这是喜脉,已有一月有余了!” “什么?” 曲琼枝的声音与宋以宁的惊呼同时响起。 一个充满了恐惧,一个充满了狂喜。 曲琼枝连忙起身,跪在地上:“母亲明鉴,儿媳从未出府,儿媳也不知为何会有孕。” 宋以宁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大儿媳终于有身孕了。 绝嗣的大儿,遇上好孕的儿媳。 天不亡她啊! 宋以宁将曲琼枝扶起来,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琼枝,你要当娘了,我要当奶奶了。” 宋以宁说完停顿一下,她要当奶奶了。 她前世都没有结婚,这辈子直接超级加辈了! “娘……”曲琼枝咬着嘴唇,“这个孩子,儿媳不知……” “这当然是老大的孩子!娘早就说过,你和老大是天生一对,他的孩子,只有你能生!那老大又不是不能生,就是机率小而已。” 宋以宁的话,让曲琼枝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还没有等她高兴,王海穿着官服就冲进来了,官帽都跑歪了。 他冲到床边,想抱又不敢用力,最后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一把将曲琼枝小心翼翼地抱起,在原地轻轻转了一个圈,声音哽咽:“琼枝!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曲琼枝搂住王海的脖颈:“世子爷,还有外人在呢。” 王海连忙将曲琼枝放下,双手递给曹大夫一个钱袋:“曹大夫,以后内子的胎,就仰仗曹大夫了。” 曹大夫接过钱袋,笑着道:“世子夫人的身体太弱,每日多走动走动,有利于生产,怀孕期间不要太过操劳。” 王海连连点头:“记下了。” 王海强压住心里的喜悦,转身对宋以宁说道:“娘,琼枝这一胎来得太不容易。为绝后患,孩儿院中那些姨娘通房,今日就全部送去城外的庄子上,给足银钱,让她们另谋生路。今往后,疏影院里,只有琼枝和孩子。” 曲琼枝抬眼,吃惊地看着王海,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丈夫。 想起婆母之前的话,此刻她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个孩子,不仅是一个子嗣,更是她在侯府的立足根本。 女人有了孩子,才会有丈夫的宠爱。 这一刻,不管王海是为了什么高兴,都是她掌握王海心最关键的时候。 她低下头,一滴滚烫的泪悄无声息地落在锦被上,但这一次,不再是苦涩的。 第35章 你夫人怕是动了胎气 大房有孕。 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王海大方的给院中所有的丫鬟小厮一人奖励十两银子。 让所有人都好好照顾世子夫人。 如今曲琼枝成了整个府中都关照的对象。 晚膳,大房夫妻在自己院中用膳。 王宴和周灵玉,还有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的王贺一同用膳。 王宴时不时看向周灵玉,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大房有孕的喜气像根针,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也想要一个像她又像他的孩子。 可如今他俩这水火不容的架势,他若开口,周灵玉晚上习武时,怕不是两拳头,而是直接拔刀了。 周灵玉今日食欲不振,只略动了几筷子,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只当是白日里被王宴气饱了,并未在意。 两人饭桌上不说话也不互动,像是不熟一样。 王贺看着王宴鼻青脸肿的模样,出声问道:“二哥,你最近怎么天天受伤啊,有人趁你睡觉打你了?都那么久了,还没有抓到人?” 王宴看一眼王贺:“闭嘴,吃你的饭。” 王贺低头吃了几口饭,对着宋以宁说道:“娘,寻云裳姑娘的人都去了一个月了,还没有回来吗?” 宋以宁的嘴角僵住,心中警铃大作。 崽种,你不提我都忘记这事了! 那派去“处理”云裳的杀手,别是任务失败反被处理了吧?! 宋以宁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巴:“许是没有寻找,我派人再去找找。” 一顿饭吃完。 宋以宁连忙加派人手,一定要在老三能出府前找到苏云裳,毒哑打残! 花嬷嬷手中拿着国公府递来的消息,走到宋以宁的跟前。 宋以宁打开看完,眼中划过一抹吃惊。 “王乾携妻妹,不日回京?” “妻妹是谁啊?”宋以宁看向花嬷嬷问道。 “应该是二夫人李氏的妹妹,唤李秀娥如今应该有三十岁了。”花嬷嬷回道。 “王乾和他的小姨子一起回京?什么意思?要娶小姨子为续弦吗?”宋以宁满脑袋的问号。 汉字都认识,怎么就是不理解呢。 姐夫带着小姨子跑路的戏码,这书里有这出吗? 当初看书的时候,就应该认真背下来每个人物关系。 不至于现在像个局外人一样。 王乾这个孙子不管带谁回京,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侯府的爵位。 入夜。 风清院。 又到了周灵玉晚上反击的时候,她今日却觉得身子格外沉,小腹隐隐有些坠痛。 但看着王宴那副“指点江山”的嘴脸,一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强撑着气势汹汹地摆开架势。 王宴看着周灵玉这幅模样,他开口提醒道:“比武都是点到即止,你每次下手都太重了。” “我一个女孩子,打你能打多疼!” 话音落下,周灵玉的脚已经朝着王宴的脸踢来。 王宴连忙侧身躲开,他伸出手抓住周灵玉的脚,本意是想将她推开,想到最近被周灵玉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抬脚就朝着周灵玉的肚子踢去。 这一脚他是收着力道的,并未敢用全力。 谁知周灵玉,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倒地,随即痛苦地圈成一团,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王宴走上前,轻轻踢了踢她的脚:“你别装蒜,我刚刚都没有用力。” 周灵玉的脸色惨白,她捂住肚子:“肚子痛……” 王宴凑近的一瞬间就闻到了血腥味。 他脸上的戏谑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惨白。 “灵玉?!”他的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猛地将人打横抱起,“别怕,我们去找大夫!” “好疼……”周灵玉的额头全是汗,整个人缩在一起。 王宴抱着周灵玉架着马车匆匆出府。 下人跑进菡萏院禀告时,宋以宁还未睡。 王乾的事情让她根本就睡不着。 “老夫人,二爷和二奶奶打架,二奶奶出血了,二爷方才驾马送二奶奶出府了。”翠萍一口气将话说完。 宋以宁眼皮子一跳,总觉得这事不妙。 这逆子到底是下了多重的手啊,能给自己媳妇打出血! 药铺。 王宴火急火燎的抱着周灵玉跑进内室:“曹大夫快看看内子,她出血了。” 曹大夫都准备关门归家了,被王宴直接拉到床边,手探上周灵玉的脉搏,曹大夫心中一跳。 “你夫人怕是动了胎气……” “什么?”王宴整个人脸色煞白。 他冲到周灵玉的身边:“灵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周灵玉已经疼的昏迷过去了,王宴抓住曹大夫的衣袖问道:“能不能保住孩子?” “你夫人的身体强壮,应当能保住,先吃药试试吧,若是三日后,孩子没有胎心,便要打胎。” 王宴一个踉跄,他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一个混蛋,怎么就这么争强好胜。” 随即他抓住周灵玉的手:“灵玉,能听到吗?” 周灵玉慢慢的睁开眼睛,声音嘶哑的问道:“怎么会有孩子?” 王宴的眼睛闪烁,不敢说出真相,他支支吾吾道:“许是上次……” “不可能。”周灵玉将王宴的手甩开。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王宴有些心痛的问道。 周灵玉摇摇头:“要不要,不是我说了算,你不喜欢我,孩子生下来也会被你讨厌,与其被厌恶一生,不如不出生。” 王宴顿时着急了,他回道:“不,我喜欢你的,我性格执拗,你父亲口口声声说用你来还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我不愿被人支配,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喜欢你的洒脱。” 听到“喜欢”二字,周灵玉蜷缩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她将手抽出来:“孩子若是保不住了,你要如何?” “我们还会有孩子。”王宴再次将手抓在自己的手中。 大手握住小手,让周灵玉的心没有那么疼了。 曹大夫将安胎药端来,王宴立马接过:“曹大夫,拿几个蜜枣来,内子怕苦。” 周灵玉的眼睛闪烁,慢慢坐起身靠在王宴的胸膛上,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如同周灵玉此时的心一样。 “喝吧。”王宴端着药往周灵玉的嘴边凑。 周灵玉:大哥,你灌堕胎药呢!有这么喂药的吗! 周灵玉接过,仰头喝下,王宴连忙往她的口中喂了一颗蜜枣。 “王二爷,你夫人现在需要静养,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曹大夫将药铺的钥匙递给王宴。 “明日一早,我再来熬一副药,若是有好转,你们再回府。”曹大夫叮嘱完,便将药铺门关上,让王宴从里面将门锁上。 药铺中,就剩下两个人,王宴揉了揉鼻子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去。” 周灵玉摇摇头:“不想吃,明日天明要来,若是他见不到我,怕是又要打你,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府,好吗?” 王宴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一阵抽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冰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好,都听你的。” 第36章 四个小混蛋 菡萏院。 翠果打听完情况回来汇报:“老夫人,二奶奶动了胎气,今日不宜挪动,若是明日胎像正常就能回府了。” 宋以宁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太好了,两个儿媳都有孕了。 她的好日子保住了! 一想到王乾那孙子虎视眈眈,宋以宁的笑容收了起来,侯府现在不能做错任何一件事情。 她对着花嬷嬷道:“让三少爷去药铺,替他二哥守着二嫂,让王宴扮成小厮。” “王宴在禁足,此时出府是授人以柄。让老三去,一来全了兄弟情义,堵外人的嘴;二来……”她目光一沉,“那小子心思单纯,让他照顾二嫂,宴儿不会多想。” 花嬷嬷心中暗赞,小姐如今是越发沉稳了,事事都想在了前头。 这侯府的风雨,怕是真的要将这位昔日只知享乐的主母,磨练成一根顶梁柱了。 影竹院。 王贺被人从床上拉起来,不满意的吵吵嚷嚷:“二嫂怀孕了,我去照顾合适吗?” “三少爷,您就别嚷了,老夫人让您去的。” 丫鬟给王贺穿戴好,就让小厮带着王贺去了药铺。 药铺外,小厮敲开了大门。 王宴侧身让两人入内。 小厮解释道:“二爷,老夫人说您如今在禁足,不能出府,让三少爷帮您守在这里。” 王宴当即开口:“他都没有娶妻,怎么照顾嫂嫂,再说了,他一个小叔子,照顾嫂嫂合适吗?” 小厮连忙解释:“老夫人的意思是,明日二爷扮成小厮,同三少爷和二奶奶一起回府。” 小厮将一件下人衣服留下,自己从后院偷偷溜走了。 王贺看了看药铺的环境,指了一张床:“我睡这里了,二哥。” 都没有等王宴说不行,王贺就已经打起了呼噜。 呼噜声吵得周灵玉根本就睡不着。 王宴看到周灵玉蹙眉,他上前将王贺推醒:“去外面的地上睡。” 王贺张嘴就想骂人,看到王宴的眼神,他无奈的拿了一床被子,往外面的地上一放,躺下就睡着了。 周灵玉觉得自己的腹中有些热,许是保胎药生效了,她笑着道:“这个孩子或许真的能保住。” 王宴抓住周灵玉的手,语气温柔:“全是娘子的身体好。” 周灵玉脸上露出一抹潮红,随即她凶巴巴的开口道:“我给你讲,这个曹大夫药铺卖假药,我上次分明喝了避子汤,居然还有孕了,以后我们府里还是换个大夫吧。” 王宴心虚的点头,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他哪里敢承认,那碗“避子汤”被他换成了保胎药? 这事他要埋在心里一辈子! 曹大夫:怎么感觉背后有人骂我呢? 翌日。 曹大夫打开门,直接就被王贺绊倒了。 他一把年纪了,半天没有爬起来。 王贺睡得像个猪一样,一点不带醒的。 王宴听到动静,从内室走出来,将曹大夫扶起来。 “曹大夫,不好意思,三弟他从病好后,就一直嗜睡,不知道是不是大病后的后遗症。” 曹大夫坐起来,在一旁歇了一会儿,走到王贺的身边,蹲下身子给他诊脉。 曹大夫搭上王贺的脉搏,起初眉头微蹙,随即脸色大变,指尖甚至有些发抖。 他换了只手,又探了许久,这才缓缓收回手,声音带着凝重:“三公子的身体,有些古怪,老夫医书学浅,你们去太医院给他瞧瞧吧。” “怎么会?”王宴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第一次觉得侯府内外都风雨飘摇了。 以前他觉得有舅舅做靠山,他闯祸,舅舅也会收拾。 如今娘已经自立起来了,只有他们这四个小混蛋,日日让娘担心。 三弟身体有异样这事,若是让娘知晓,娘肯定夜夜都睡不好。 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既然藏拙也会被当成目标,那就不装了,他堂堂新科状元,又怎么是只会玩女人的废物。 王宴的脑中已经开始分析王贺的情况。 三弟是从迷恋上苏云裳开始异常的,而如今苏云裳失踪,派去的府兵也无音信…… 这一切像是有个巨大的手,在背后操控着。 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朝着曹大夫拱手:“曹大夫,您再给三弟看看,我想知道大概是什么毒?” “早年听闻有一种毒,可以让中毒者沉迷于梦境不愿醒来。若不及早解除,轻则神智尽失成为活死人,重则……精血耗尽而亡!你们可以去太医院仔细查查。”曹大夫摇头。 王宴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大哥被绝嗣流言所困,自己被革职禁足,三弟被人下毒…… 这哪里是意外,分明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刀刀都砍向侯府的根基! 他抬眼,眼中最后一丝纨绔子弟的浑噩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看向一旁的曹大夫,他声音坚定:“曹大夫,此事不要同外人说。” “那是自然。” 王宴深吸一口气,带着曹大夫走进内室,给周灵玉诊脉。 周灵玉的脉象平稳,武将的身子骨就是好,昨夜都出了血,孩子硬是保住了。 曹大夫松开手:“再喝七日的补药,孩子没有大问题。” “谢谢大夫,我出府匆忙,并未带银子,等会儿让下人过来送诊费。”王宴拱手。 “王二爷客气了,下次你们请我入府的时候,一同结算就行。” 王宴走出内室,将王贺踢醒:“回府了。” 王贺呆呆的坐起来,神游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二哥,我总觉得不见到云裳,我的心就慌,如今一个月没有见到云裳了,我日日在梦里才能看到她,我都不想醒过来了呢。” 王宴的眉头蹙起:“你每日都能梦到云裳姑娘?” “对啊,从我重伤开始,每日都能梦到。”王贺挠了挠头。 “梦中,你们做什么?”王宴盯着王贺这个傻脸,有一股无名的火。 “啊?就……那些事呗。” 王宴抬手,重重的拍向王贺:“你这小子,这种事情居然不去问问大夫。” “这事情很严重吗?”王贺问道。 “嗯,以后怕是不举了。”王宴盯着王贺认真的说道。 “啊?那怎么行,我这就让曹大夫看看。”王贺说着就去找曹大夫,王宴直接将他拉住,“曹大夫很忙,给你二嫂熬药呢,等你二嫂喝完药,你送她回府。” “那你呢?”王贺问道。 “我去给你二嫂买零嘴去。” “皇上不让你出府,二哥,你可不能拿全家的性命开玩笑。”王贺适时提醒道。 王宴的手紧紧的握住,差点忘记他还在禁足了。 第37章 父亲在世时,亦无妾室 菡萏院。 王宴难得的认真的在宋以宁的房中说人话。 他坐在一旁凳子上,凳子太矮了,他的腿伸不直,就大叉叉的岔着坐着。 “娘,孩儿收到同僚的书信,二叔三日后就回京了。” 宋以宁心头一跳,面上不露声色:“你特意来说这个,是发现了什么?” “三弟身体有异,孩儿怀疑和二叔有关。”王宴的眼神中带着坚定。 “有异?!”宋以宁猛地坐直身体,“怎么个有异法?严不严重啊?” “曹大夫查出来有异,具体要去太医院,让太医诊治。”王宴苦笑一声。 宋以宁的手紧紧的握住,孩子接连出事,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王贺的身体要紧,明日一早就带去太医院诊治。 “娘,孩儿要重新入朝,但灵玉胎像不稳,孩儿求娘好好照顾灵玉,我要将侯府里外清理干净,定要让孩子出生时,整个侯府干干净净,再无魑魅魍魉!” 宋以宁嘴角抽了一下,孩子,你变得太快了。 娘怀疑你脑子有毛病啊。 实在不行,你也让曹大夫看看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郑重颔首:“好!灵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交给娘。你需要娘做什么,尽管开口。” “二房院子里,除翠竹外,其余丫鬟,全部发配去庄子里种地,一个不留。”王宴语气冰冷。 宋以宁刚平复好的心情,再次被勾起。 这转变快得她差点闪了腰! 宋以宁:儿啊,你这清心寡欲得是不是太彻底了点? 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试探道:“一个都不留?那几个春夏秋冬,我看着挺机灵……” 王宴摇头:“大哥身为世子,已以身作则。父亲在世时,亦无妾室,内宅清净。往日我们兄弟如何胡闹,家底未曾动摇。子嗣,还是由一位母亲所出,方能兄弟同心,家宅宁和。” 宋以宁听到这话,都要激动的哭出来了。 崽种,你早有这觉悟,老娘何至于夜夜抱着账本睡不着,担心绝嗣担心到头发都快白了! 花嬷嬷:小姐的睡眠质量很好的! 她几乎是立刻扬声:“花嬷嬷!听见二爷的话了?立刻去办,把风清院那些莺莺燕燕都送去庄子上!” 花嬷嬷领命而去,行动快如风。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清院方向便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与哀求。 风清院内。 周灵玉正被外面的动静吵得蹙眉,她对着外面喊道:“哭什么呢?” 翠竹快步进来回禀:“二奶奶,是二爷下令,要将院里除了奴婢外的所有丫鬟都送去庄子里呢。” “为何啊?”周灵玉靠在软塌上,懒洋洋的问道。 “二爷说,怕她们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气着您,动了胎气。” 周灵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心田,甜得她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她下意识地伸手轻抚着小腹,腹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安宁。 恰在此时,周天明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姐姐!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 他将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全是各色果干。 周天明好奇地拈起一块杏脯塞进嘴里,瞬间被酸得小脸皱成一团,浑身直哆嗦。 周灵玉却觉得那酸甜恰到好处,惬意地眯起了眼。 “你怎么买来这么多果干?” “姐夫给我一百两银子,他说若是我买的礼物姐姐喜欢,就再给我一百两当零用钱。”周天明凑到姐姐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姐姐,我是不是……真的要当舅舅了?” “嗯,”周灵玉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浑身散发着母性,“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王宴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竟有些痴了。直到翠竹提醒,他才回过神来,迈步进屋。 他走到桌边,故作严肃地清点:“我看看天明都买了什么,有没有漏掉我写的单子。” 结果发现除了他列的,还多了不少小孩玩具。 “这些也是你买的?” “对啊,我可是当舅舅的,自然不会亏待我外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周灵玉手里,“姐姐,这个给你。” 周灵玉接过去,直接打开了,看到里面厚厚一叠银票,她蹙眉问道:“你偷的?” “才不是!”周天明急忙摆手,“姐夫的信母亲先看到了。母亲见上面列的全是酸口的吃食,就猜到姐姐可能有喜了。她说头三个月不宜声张,让我悄悄把银票带来,姐姐想吃什么,尽管差人去买,别委屈了自己。” 周灵玉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就落下来。 王宴直接上前将周天明扒拉开。 他手忙脚乱地想替她擦泪,又怕唐突,只能笨拙地围着她打转,声音都急得变了调:“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谁惹你了?你告诉我!” “你起开,”周灵玉带着哭音推开他,对弟弟伸出手,“天明,过来,让姐姐抱抱。” 周天明立刻凑过去,小心地环住姐姐,然后抬头看向王宴,小声问:“姐姐,你和姐夫……这是和好了吗?” “嗯。”周灵玉轻轻点头。 “那我以后……就不打姐夫啦!”周天明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王宴摸了摸鼻子,心里那块大石总算落地,柔声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我给你端过来去。” “不用,”周灵玉摇头,“天明来一趟不易,定是向国子监告了假才能小住,我想和他一同用膳。”说着便要起身。 王宴立即按住她:“别动,就在这儿吃,我和天明陪你。” 他转头吩咐:“把膳食摆到里间来。” 周天明也立马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姐姐在哪儿吃,我就在哪儿吃!” 下人们安静布菜,王宴看着周灵玉与弟弟说笑的脸庞,心中一片柔软。 然而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王宴的心思百转千回,侯府的平静来之不易。 他定不会让二叔一家子将侯府扰得鸡犬不宁! 第38章 三少爷梦游,非要出府 这顿饭,王宴忙前忙后,剔骨剥虾,盛汤布菜,体贴入微。 好在周灵玉并无孕吐,胃口极佳,只是口味变了,从前爱吃的清淡蔬菜不爱碰了,反倒对些油炸荤腥情有独钟。 看着姐弟俩吃得香甜,王宴只觉得胸口被一种名为“家”的暖意填得满满的。 这顿饭,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 饭毕,周灵玉有了困意,对王宴道:“你带天明出去逛逛吧,我睡一会儿。” “好,你睡着我们再走。”王宴守在一旁,直到她呼吸变得安稳,才小心地为她掖好被角,牵着周天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周天明抱着手臂,仰头看着王宴,小大人似的审问道:“你之前分明不喜欢我姐姐,怎么就能让她有宝宝了?” “小崽子,话这么多!”王宴哭笑不得,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周天明捂着额头,一路小跑跟着王宴进了书房。 王宴在自己的书案前坐下,铺纸研墨,准备写请旨复职的奏折。 禁足三月实在太久,二叔一家虎视眈眈,等他出去,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呢。 周天明则自觉爬到旁边那张原本属于周灵玉的书案后,拿出自己的功课,埋头写了起来。 王宴写完奏折,抬头便见小家伙写得一脸认真。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想看看妻弟的学问如何。 然而,目光一落到那作业本上,王宴只觉眼前仿佛有十只螃蟹张牙舞爪地爬过——那字写得东倒西歪,墨团遍布,实在惨不忍睹。 “周天明,”他深吸一口气,“你这字……也是太傅教的?哪位太傅如此‘艺高人胆大’?” 周天明小脸一红,慌忙用小手捂住作业本,声如蚊蚋:“这……这是我自己写的。太傅的字很好看……” “以后下了学,过来跟我练字。”王宴神色认真,“即便你日后要当武将,字也得拿得出手。字如其人,一笔烂字,旁人只会笑你是莽夫。” “我才不学!”周天明撅起嘴,“我爹爹的字就这么难看!” 他很羡慕同窗的字好看,但是家里没有人能教他练字,请来的夫子,字也平平,请有名望之人教他,将军府又请不动。 王宴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缓声道:“岳父的字,是武人的狂放,意在笔先,重神不重形,自然别具一格。但你如今是打根基的时候,须得端方正直。待你基础牢靠,笔力沉稳,再学岳父的洒脱肆意,方能形成你自己的风骨。” 他拿起周天明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在空白的纸上落下端正的一笔:“来,姐夫教你。字就像做人,一撇一捺,皆有风骨。基础打不好,将来只会贻笑大方。” “国子监同窗说,姐夫做人不行。”周天明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乌溜溜的眼睛却偷偷瞟着王宴,观察他的反应。 王宴举着墨块的手一顿,紧紧的捏住。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这是亲小舅子,打不得。 他扯出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弯下腰与周天明平视:“天明,外人看到的,不过是有人想让他们看到的。你姐姐如今信我,你愿意信我吗?我们是一家人。” “我自然是相信姐夫的,姐夫可是新科状元!”周天明的眼中露出来崇拜。 王宴很满意的点头,这小子还是能教的,这话多说点,他爱听! 书房内,一时间升起了学习的热潮。 王宴极有耐心,为周天明讲解着骨架结构。 周天明天资聪颖又好学,整个下午都缠着王宴问东问西。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书房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卷。 然而,在这温暖的光影之下,无人得见的暗流,已在侯府深处悄然涌动。 入夜。 风清院。 周灵玉安顿好周天明,就看到王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一步一挪。 她蹙眉问道:“婆母说,我有身孕,不能同房,你去和天明睡。” 王宴的嘴角僵住:“我睡你旁边,晚上你不舒服了,喊我,我马上就能起来。” 周灵玉狐疑的看着王宴:“你之前分明嫌弃我,如今有了孩子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王宴清了清嗓子:“你我本就是夫妻,夫妻哪里有隔夜仇。” 菡萏院。 宋以宁听着下人的汇报风清院的情况,满意的点点头。 她放下手中的账本,问道:“侯府的入账,每个月都有定数的吗?这些账本的数目看着奇怪。” 花嬷嬷回道:“小姐明日可以去看看铺子,之前铺子的账本是老奴在看,老奴学识浅,看不懂,只要每月能交上银子,老奴也就没有管了。” 宋以宁点头:“那成,明日一早先送三少爷去太医院看病,回来再去看铺子。” 花嬷嬷应下,让人伺候宋以宁休息。 后半夜,万籁俱寂。 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划破影竹院的宁静! 宋以宁被吵醒,小厮匆匆来报:“老夫人,三少爷、三少爷梦游,非要出府。” 宋以宁眼睛大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梦游还有这功能呢? 她连忙起身,就去王贺的影竹院。 影竹院里一片狼藉。 两个小厮倒在地上呻吟,而王贺—— 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站在石板上,双眼空洞无神,瞳孔在月光下缩成了两个诡异的黑点。 “贺儿!”宋以宁心如刀割,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王贺猛地转头,那诡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力气大得惊人,一把甩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娘……找……云……裳……”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宋以宁猛地接住王贺的身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又是苏云裳,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在王贺的房中守了后半夜,王贺没有再发病了。 宋以宁整个人像是被吸了阳气一样,疲惫的厉害。 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送王贺去看病,这么折磨人可不行啊! 第39章 不知道,吃错药了吧 天刚破晓。 宋以宁就已经洗漱好了。 她命两个健壮的小厮将昏睡不醒的王贺抬上马车,马车便匆匆向着皇城驶去。 车轮碾过青石路发出的辘辘声,敲打着她焦灼的心。 宫门初开,侍卫们刚刚换岗。 宋以宁下车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持着拜帖,强撑着雍容的姿态走向御林军守卫。 “老身是永宁侯夫人,携幼子前往太医院求医,还请行个方便。” 御林军依例检查车厢,掀开车帘,看见王贺面无血色,双颊凹陷,看上去像是活不长了。 守卫见状,神色缓和了些,摆手放行,却依旧拦住了马车。 “老夫人,宫规森严,马车不得入内,请您……抬着公子进去。” 宋以宁看向身后的小厮,言语恳切:“老身年纪大了,实在背不动我儿子,能否让小厮跟着一起入内。” 御林军并未难为人,他们摇头,开口解释:“老夫人,我们按照规矩办事,请您别为难我们。” 两方各执一词,停在了宫门口。 凑巧陈淮安过来巡逻,他目光扫过宋以宁,立刻翻身下马,抱拳行礼,声音清朗:“晚辈陈淮安,见过老夫人。” 宋以宁如同见了救星,连忙开口道:“校尉来的正好,我家老三身染重兵想去太医院求医,但这小厮不能入宫,我一把年纪了,实在背不动老三,您能不能找两个侍卫,帮我将老三抬进去。” 陈淮安拱手:“他们都有自己的职责。” 宋以宁第一次体会到了,求人办事难。 自己的儿子还打过这个陈校尉,人家不帮忙也是应该的。 还没有等宋以宁开口,陈淮安直接将王贺背起来,他开口道:“我走路快,先送三公子过去,老夫人在后面慢慢跟着。” 他步履稳健,脚下生风,很快便消失在宫门深处。 宋以宁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多好的人啊。 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干什么打人家! 回家得再打一顿儿子出气。 宋以宁扶着宫墙,一步步往前挪。 清晨的凉风吹不散她额角的薄汗,一段宫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这宫道比她的命长多了。 走了差不多快三公了,终于看到了‘太医院’的牌匾。 她长呼一口气,拍着腿走进来。 怪不得故宫一天逛不完呢! 太医院里,王贺已经被几个太医围着诊断起来。 药童领着宋以宁进去,给宋以宁倒了一杯热茶:“老夫人,您先用茶。” 宋以宁喝了两杯茶,坐在椅子上慢慢的等待结果。 这种感觉有点像,在医院里等着大夫过来告知家属的感觉。 看几个老中医围着她儿子,她的心脏突突直跳。 这不是好事啊,来的人越多,说明这病越严重。 宋以宁在忐忑中等候通知。 董太医上前,给几个师傅打下手,他在一旁一直不停的记录。 一个时辰过去,太医才慢慢的散开。 董太医走到宋以宁的跟前:“老夫人,太医们都去宫中给各位娘娘请平安脉了,我给您说他们诊断的结果。” 宋以宁点头:“董太医请讲。” “三公子不是中毒,应该是中蛊了,是一种叫‘相思引’的蛊虫。”董太医认真的讲解。 “中……蛊?”宋以宁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刹那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那种书里讲的蛊虫,竟然真的存在,还在王贺的身上! 怪不得王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成日追着苏云裳! 董太医的声音继续传来:“此蛊诡谲,会令中蛊者死心塌地地恋慕母蛊宿主,心智尽失。” “可有办法解蛊?”宋以宁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她的手也开始抖,她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手。 “这蛊虫是苗疆所出,老夫人需要带三公子去苗疆,或许有解。”董太医摇头。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来了,只有两个人了解蛊毒,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解蛊。 宋以宁起身,一个踉跄又坐了下去,董太医连忙将她扶住:“老夫人,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药童会给您一个药方,可以暂时压制蛊虫,您先让三少爷喝着。” “谢谢董太医了。”宋以宁强颜欢笑。 宋以宁想站起来,双腿却像被抽去了筋骨,身子一软,重重地跌回椅中。 楠木椅发出“嘎吱”一声,一如她此刻濒临崩溃的心。 早朝一下朝,王海就匆匆赶来太医院。 一进门,便见母亲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面如死灰。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事情不太好。 走到宋以宁的跟前,王海开口道:“母亲,三弟的身子可有问题?” 宋以宁恍然回神,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摇了摇头:“无事,太医说……好生将养便好。” 她不能在此处,在事情毫无头绪前走漏风声。 王海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又蹙起眉头,母亲的脸上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上前直接背起王贺,没走两步,就开始腿发软了。 “王大人,还是我来吧。”陈淮安开口道。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自然的接过王贺,稳稳的背起来。 “陈校尉,大恩不言谢。”王海拱手,面带愧色,“上月之事我二弟鲁莽,冲撞了校尉,王某代他赔罪。” 陈淮安摇头:“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我早上已经向皇上写了奏折,让王修撰上朝,不过要罚三个月俸禄。” 陈淮安爽朗的笑了起来。 王海拱手:“罚俸禄是应该的,他年轻气盛,确实需要好好养养性子,多谢陈校尉进言。” “是周将军之意,陈某不过是顺水推舟。”陈淮安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沉默的走到宫门口,陈淮安将王贺放到马车上,他看向王海问道:“听闻王二奶奶有了身孕?” 王海愣了一下:“是,说来还是要谢谢陈校尉,二弟早些年忙着科举,金榜题名时,又入朝为官,都没有时间和弟妹温存,倒是被禁足三个月,第一个月就有了身孕,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陈淮安的手紧紧的握住,他就是不喜欢和文官说话,拐弯抹角的挖苦他! “那是王修撰的福气。告辞!”说完陈淮安就朝着王海拱手离开。 宋以宁刚想感谢陈淮安,陈淮安黑着脸朝着她行礼后,就直接架马离开。 宋以宁的笑脸僵在脸上,她坐上马车,看着王海问道:“陈校尉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娘就慢走了一会儿,就黑着一张脸。” “不知道,吃错药了吧。”王海耸耸肩。 宋以宁眯眼看着王海,崽种,我看你才是吃错药了。 第40章 这个叉烧长脑子了 永宁侯府,影竹院。 汤药苦涩的气味在室内弥漫。 宋以宁坐在床沿,亲自将汤药喂王到贺口中,用帕子轻轻拭去他唇边的药渍。 见儿子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她紧绷的心弦才略微一松。 将空碗递给侍立一旁的花嬷嬷,她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强打精神道:“嬷嬷,你在这里守着贺儿,我需得出去看看铺子。如今侯府的进项,大半都指着它们了。” 花嬷嬷接过药碗,脸上忧色未褪,低声提醒:“小姐,老奴听闻……二房的人已经入京了,怕是来者不善啊。” 花嬷嬷的话音未落。 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门房气喘吁吁地奔至门口,也顾不得礼数,急声道:“老夫人,不好了!二、二老爷的马车,已经到府门外了!” 宋以宁的手紧紧的握住,该来的都会来,就是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快。 床上,王贺悠悠睁开眼睛,呆呆的坐起身,显然对昨日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印象:“娘,你怎么在我房中?” “娘早上吃饱了撑的,到你这里消食。”宋以宁没好气的回道,说完就匆匆离开。 王贺疑惑的看向花嬷嬷,不知道他娘大早上像吃了炸药一样。 花嬷嬷连忙让丫鬟伺候王贺起身。 “刚好二老爷来了,三少爷也一起过去看看吧。” 花嬷嬷给王贺整理衣襟,便带着王贺向府门走。 府门,只有王宴一个人站着。 他此时精明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二叔,您回京,怎么也不告诉我们,我们好去城门接你们。” 王乾站在府门外,后面跟着李月娥和一个妙龄女子,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脸。 “不用接,我们这不是来了吗?”王乾说着就要带着两人入府。 王宴身影不偏不倚,正好挡在门中央,脸上挂着笑容:“二叔,您这是做什么?您一个鳏夫,我母亲守寡多年,小叔子和嫂子住在一个屋檐下,瓜田李下,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啊。” 恰在此时,宋以宁带着人匆匆赶到。 听见王宴这话,她脚步微顿,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激赏—— 这个叉烧长脑子了! 长废的儿子先别着急扔,再养养说不定就有脑子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双目含泪,直接就朝着府门扑去:“二叔,你终于回来了,老爷去的早,如今这侯府已经没有了当家人,如今你回来了,我们可算是有了主心骨。不要听孩子们胡说,你我两人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做出违背伦理之事。” 不给王乾开口的机会,宋以宁继续道:“二叔长得愈发像先夫了。” “可怜我那个夫君,早早去了,拼了命要留下的爵位,万不能落在别人的头上,二叔明日一早上朝,就请皇上立王海为永宁侯吧。” 王乾的脸色黑的难看。 他回来就是争爵位的,又怎么可能去让皇帝立侯爷。 他张了张嘴,宋以宁眼睛一转,直接打断他的话:“二叔有所不知,如今老大已经是官身了,老二也在翰林院,侯府已经有人撑起门楣了。” 王宴在一旁继续道:“二叔,您也看到了,娘对父亲一片情深,您又与父亲长得那么相像,怕是……” 王宴的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 “这侯府的二老爷不是丧妻了吗?说不定啊,就是为了回来娶大嫂的。”一个婆子嗓门极大。 宋以宁:你们现在都聊的这么开放吗? “谁说不是呢,这侯府老夫人陪嫁那么多,是个男人都眼红,那侯爷都去世多少年了,侯府吃穿用度一点都不差,全是花的老夫人的嫁妆。” “是啊,我要是男人,我就娶了老夫人,这小叔子娶大嫂,关上门本来就是一家人,亲上加亲。” 宋以宁:别说了,我要脸! 她看向人群几个挑头的人,越看越眼熟,那不是林嬷嬷吗? 还有那个小丫鬟,别以为你把眉毛画粗了,我就不认识了,灶房烧火的麦穗小丫头。 好家伙,王宴的狗屎好点子,就是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真的服了! 长矛沾shi戳谁谁死!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二叔,”王宴的声音依旧温和,“您看,这府门……您还进吗?” 王乾胸口剧烈起伏,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气得几乎要仰倒。 这几个小崽子,怎么还是这么多的心眼子呢! 不是说老大听耳旁风,老二宠妾灭妻,老三舔狗败家,老四好色成性吗! 怎么消息和他收到的不一样。 王乾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李月娥立马上前,她哭唧唧道:“姐姐,二老爷不能和你同住,我们孤儿寡母总能一起住吧。” “你谁啊,凭什么要住我家里。”周天明像个小豹子一样站在王宴的跟前。 “我是你姨母。”李月娥笑着解释道,她还不认识侯府的人,以为周天明是侯府最小的少爷。 周天明立马开启小霸王模式,对着李月娥就开始骂:“你不要脸,我娘又没有姐妹,你算哪门子姨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算哪根葱啊,敢和陇西侯府攀亲戚!” 李月娥被周天明骂的脸色一白,她强忍着想掐死小兔崽子的冲动,嘴角带着僵硬的笑解释道:“我是永宁侯府少爷的姨母。” 王宴笑了:“真是可笑死了,宋国公府只有一个嫡女,就是我娘,我倒是不知外祖什么时候在外面生了外室女了,得去云州问问外祖了。” “这女的是谁啊,没有打听好就上门了,攀亲戚了?” “就是啊,你看看这勾栏做派,看着就恶心。” 百姓议论纷纷,李月娥咬着嘴唇,眼泪慢慢的落下。 “我是你二叔的妻妹,自然就是你们的姨母。” “胡说八道,太傅说过姨母是母亲的姐妹,你算哪门子的姨母,你若是这些都不懂,你就去国子监门口问问,我的同窗们都知晓的事情,你一个大人都不知道。”周天明双手叉腰,仰着脑袋,臭屁极了。 李月娥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眼睛看向一旁的李长乐。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长乐,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滑出一枚小巧的银刀,毫不犹豫地在指尖一划。 鲜血流出。 几乎在同一瞬间,院内正匆匆赶来的王贺,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瞬间定格在原地。 他眼神中的光彩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片空洞与死寂。 第41章 搞了半天是个寡妇啊 花嬷嬷察觉出王贺的不对劲,她连忙上前拉住王贺。 刚触碰到王贺的衣袖,下一刻,王贺猛地转头,一双眼睛赤红充血,全然不似活人,五指如铁钳般瞬间扼住了花嬷嬷的脖颈! “呃……”花嬷嬷猝不及防,老脸顷刻涨得紫红,双脚离地,徒劳地挣扎。 “三少爷!快松手!”香草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一口咬在王贺的手臂上。 王贺吃痛,手臂肌肉一绷,直接将香草甩开。 随即将花嬷嬷掼在地上,步履飞快地朝府门冲去。 几个丫鬟将花嬷嬷扶起来,香草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花嬷嬷,您没事吧。” 花嬷嬷一把年纪了,被王贺这么一掐,一直在咳嗽。 她摇头说道:“我没事,快去追三少爷,万不能让三少爷跑出去了。” 宋以宁老远就看到了王贺往这里跑,她心里猛然一紧。 “王二虎,去把少爷按住。”宋以宁招手让王二虎到跟前,声音有些着急。 王二虎立马跑过去,直接将王贺扛起来。 还没有走出去几步,王贺直接吐血,王二虎不敢再走,他让人去禀告这事。 宋以宁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她看向李月娥母子,看李月娥小人得志的模样,她的心里就一股火。 这是要用王贺的命,逼她妥协。 电光火石间,她强迫自己冷静。 硬碰硬,贺儿恐有性命之虞。 必须破局!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入府! 再抬眼时,她脸上已挂关切的笑容,声音扬高,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叔的妻妹啊!只是……怎不见妹夫一同前来?你们孤儿寡母跟着二叔长途跋涉,若没有男主人陪着,我这……实在是不敢收留啊。万一哪天妹夫找上门来,说我永宁侯府藏匿他的妻女,这……我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呐!” 宋以宁:打不了你们奸夫淫妇,我就把你们的脸皮扒下来! 李月娥的脸色一僵,可谓是十分的难看了,她柔柔弱弱的回道:“我夫君已经离世。” “哎呀,原来是妹妹也是寡妇啊,这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身为小姨子跟着姐夫走太近,怕是惹人闲话啊。”宋以宁佯装惊讶的说到。 话音甫落,混在人群里的“自己人”立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就开始带节奏: “哎呦喂!搞了半天是个寡妇啊?”一个嗓门洪亮的婆子率先开火,“这姐夫带着守寡的小姨子从凉州一路到京城,孤男寡女的,怕不是晚上都宿在一个马车里吧!” “就是!死了丈夫不回娘家,反倒跟着姐夫跑,这安的什么心,路人皆知啊!”另一个汉子立刻帮腔。 宋以宁听到这话,心里这口气顺畅多了。 好!就是这样!给本夫人狠狠地撕! 谢谢你们,嘴替侠。 李月娥像是被人扒光衣服站在侯府门口,今日她就是进了侯府,也没有脸面了。 “妹妹别听外人说,你和你姐夫定是清清白白的,我相信你。不过姐姐就是好奇,为何你丈夫死了,你婆家会让你跟着姐夫来京城?你那婆家是哪里人士,我去信一封,说清原由,不然若是你从婆家偷跑出来,我这脸面以后可是要不成了。” 宋以宁险些将‘私奔’说出来,这姐夫带着小姨子私奔到京城,这瓜不得在京城吃个三五年啊。 现在就是王乾有本事拿到侯府的爵位,也不敢娶这个小姨子了。 管你们黑的白的,现在全说成黄的! 李月娥咬住嘴唇,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宋以宁看的就烦,她是正的发邪的女人,这招对她不管用。 “妹妹莫不是和婆家断了亲,带着孩子投奔你姐夫的?”宋以宁吃惊的问道,眼中带着八卦之火。 王乾眼中带着怒火瞪着宋以宁,开口打断:“够了,大嫂,既然不收留她们孤儿寡母,又何必问这么多?” 宋以宁立马反击:“二叔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侯府的名声已经风雨飘摇了,她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女儿,我府中四个儿子,正直壮年,这要是发生点啥,我是认她做儿媳,还是让她们做妾啊。” 宋以宁这话,说的可谓是十分的难听了。 难听,你们也要受着! 王乾瞪着宋以宁,冷冷笑道:“大嫂倒是变了不少。” “二叔也变了,以前二叔说此生只有一个妻子,如今李氏妹妹尸骨未寒,二叔就带着新人上门,实属丢了侯府的脸面。”宋以宁摆出大嫂的架势,对着王乾说教。 王乾气的脑壳发昏,他重重的甩了甩袖子:“不叨扰大嫂了,大嫂可要守好侯府门楣。” “不劳二叔费心。”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宋以宁走到王宴的身边开口道:“王贺有些异常,你派几个人盯着那个白衣女子。” “知道了,娘。”王宴拱手,匆匆回府安排。 宋以宁弯下腰,拍了拍周天明的肩膀:“天明今日表现很棒,姨母让人给你炖一整个鸡。” “谢谢老夫人。”周天明礼貌的行礼。 永宁侯府门口的热闹散去,宋以宁让下人到处宣传王乾带着小姨子私奔的戏码。 还找了人写了一出戏,专门唱他们俩。 宋以宁:跟我斗!甄嬛传老娘都能背下来了,斗不死你们! 菡萏院。 王贺被五花大绑,手都勒出了鲜血。 宋以宁让人给他灌了一碗药后,他狂躁的神情渐渐平复,陷入昏睡,只是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样子不行……”她喃喃道,声音沙哑,“必须尽快去苗疆,找到解蛊之法。” 看向一旁负伤的花嬷嬷,宋以宁带着歉意说道:“花嬷嬷,这逆子清醒过来,我一定打他一顿。” “小姐,老奴没事,不过三少爷的病发的太突然了,像是被人控制了一下,吓死人了。”花嬷嬷后怕的拍了拍胸膛。 她差点就被掐死了。 以后得离三少爷远点。 “这事指定是二房搞得鬼,二房想要侯府的爵位,也要问我答不答应!”宋以宁的手重重的拍向桌子。 第42章 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夜静悄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宋以宁靠在软塌上,太阳穴针扎似的疼,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可脑子却清醒得可怕。 她知晓王贺胡闹,任意妄为,但这三年来,王贺从未做过出格之事,说明王贺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 看着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的儿子,宋以宁深吸一口气。 走到床边,抓住王贺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小姐,二爷来了。”花嬷嬷上前禀告。 王宴走进房中,直接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将今日查出的事情如实告诉宋以宁。 “娘,查到李氏母女是二叔从苗疆接回来的,身份存疑,但二婶确实有个亲妹妹早些年嫁到苗疆那边,嫁到哪里并未查到。” 宋以宁的眼睛眯起来,苗疆的女子不能同外人通婚。 只有男子会在外面找外族女子生下孩子。 宋以宁点点头:“娘知晓了,你上折子上朝之事,皇上怎么回复?” 王宴苦笑一下,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到最后还是靠岳父施压,他才能重新入朝。 想到那陈淮安故意让皇上罚他俸禄,他就来气。 “明日能上朝,但是三个月没有俸禄。”王宴回道。 “没有俸禄是小事,这次万不能再打人了。”宋以宁叮嘱道。 宋以宁:上班和同事打成一片!也是开了眼了! 母子两人又聊了很久,王宴才从菡萏院离开。 一大早,宋以宁还未睡醒,王贺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异常清明,甚至清亮得有些骇人,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是发了高烧。 “娘,昨日是不是云裳姑娘来了?”他笑着问,嘴角咧开的弧度僵硬得像被人用线提着。 宋以宁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儿子,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睡意全无。 她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崽种!你到底是醒了,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你这个鬼样子,真的很吓人好吗! “没有,昨日没有人来。”宋以宁摇头,压住自己的恐惧。又怕王贺听到云裳的名字发疯,连连否认。 王贺坐在一旁,揉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昨日明明听到云裳的声音了。” 话音未落,花嬷嬷拿着一个帖子走进来。 “小姐,您看看。”花嬷嬷的脸色不好,将帖子递给宋以宁。 宋以宁接过帖子,顿时一股甜腻到发齁异香扑面而来。 她胃里一阵翻涌,猛地将帖子拿远。 看到帖子上的字时,她的眼睛猛的睁大! “二房邀请京中权贵,去喝他归京酒宴?”宋以宁心里顿时升出来不安。 这二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进不了侯府,就让宋以宁从侯府出去! 真是好毒的计策。 宋以宁的帖子啪的放到一边:“真是没有规矩,今日办宴会,怎么今日来送帖子!” “小姐,只有我们府上的帖子是今日送的,昨日二老爷从侯府离开后,就给其他府上递了帖子。”花嬷嬷在一旁解释道。 宋以宁的眼睛眯起来,直接气笑了。 原来老王八在这里等她呢! 昨天她中气十足的在府门外争论,今日要是说身体抱恙,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反而会传出侯府两房不合,白让人看了笑话。 这是阳谋啊! 老王八居然和她玩兵法了! “收拾收拾,一会儿过去赴宴。”宋以宁从床上起来,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蛛网。 明知是局,却不得不入。 宋以宁并未看到,在她转身后,王贺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张被她扔在一旁的请帖。 他的瞳孔在清明与赤红之间急速闪烁,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体内争夺控制权。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请帖。 不是嗅,而是将整张脸几乎埋了进去,贪婪地呼吸着那诡异的异香,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嗬嗬声。 “娘,我也要去。”他抬起头,眼神已彻底被一片混沌的红芒覆盖,声音嘶哑,完全不似人声。 宋以宁被声音吓一跳。 崽种,你别出去丢人了,去看看病啊! 你要吓死老娘了! “你在府中待着,不许去。”宋以宁深吸几口气,觉得给王贺治病这事比斗二房要紧急。 王贺将帖子收到怀里,没回话,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中自顾自的的换衣服。 与此同时,一个眼生的丫鬟,端着早膳,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王贺的院落。 “少爷,您还未用膳吧,老夫人让奴婢给您送的早膳,您吃一些。” 丫鬟将膳食放下,王贺盯着丫鬟的背影,看着出奇,这个丫鬟以前没有见过。 他喊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没有见过你。” 丫鬟直接跪地,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奴婢叫银环,之前伺候柳姨娘的,柳姨娘被发卖后,奴婢就被派到三少爷的院子了。” 侯府中,都以为柳姨娘是被发卖了。 只有核心的几个下人知晓柳姨娘死了。 王贺摆摆手,坐在桌边将膳食吃完。 银环在外面看着到王贺吃完饭,立马进去将盘子收起来。 王贺将她喊住:“你去和老夫人说一声,我出去逛逛。” 他说话时,手指在不自觉地抽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外,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银环点头应下,小步挪出房间。 菡萏院里,宋以宁一顿饭没吃几口,她担心王贺蛊毒会让他失去理智,苗疆这一趟必须得去,但是不是现在。 二房已经在京中了,她若是现在带着王贺去苗疆,怕是几个儿子会被二房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饭还没有吃完,管家崔伯就走到房外禀告道:“老夫人,三少爷出府了。” 宋以宁立马起身,喊了几个下人去追王贺。 “不是不许三少爷出府吗?”宋以宁盯着崔伯问道。 崔伯擦了擦汗:“三少爷拿着拜帖说是要去参加宴会,老奴不知道真假,特意过来禀告。” 宋以宁气的胸口发闷。 眼前阵阵发黑。 真的要被这几个不省心的叉烧气死了! 崽种,老娘为了你的狗命吃不好睡不好,你倒好啊! 你出去给人送人头! 第43章 看你能撑到几时 宋以宁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临行前,她紧紧握住花嬷嬷的手:“嬷嬷,世子夫人和二奶奶的院子,你多看着点,她们两人没事不要出院子,入口的东西也好好检查。” 花嬷嬷郑重点头:“小姐放心,老奴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两位少奶奶有丝毫闪失。” 马车驶向朱雀大街,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楚。 宋以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龙潭虎穴,她今日也要闯上一闯。 不仅要全身而退,更要揪出暗处的毒蛇,将她的贺儿,平平安安地带回家! 王乾的宅子在朱雀大街的最末尾。 是早年他娶亲时,王家老夫人给他买的宅子。 宅子一直有人打扫,朱红的大门,看起来像是刚刷过一样。 府中一切俱全,像是时刻都在等着主人回来。 府门外已停了几辆马车,宋以宁扶着翠果的手下车,姿态从容,仿佛不是来赴一场鸿门宴,而是来巡视自己的领地。 门房显然是得了吩咐,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上前欲搀扶:“老夫人,二爷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宋以宁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目光淡淡扫过两个门房,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零星的下人听见:“既知我是老夫人,便该知晓规矩。你们府上如今没有正经女主人,我身为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王乾的长嫂,今日过来,是替二叔操持场面,免得失了礼数,让人笑话我们侯府无人。”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直接将李月娥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踩在了脚下。 李月娥横竖是个没有名分的,自荐枕席的下贱坯子。 踏入花厅,与王乾交好的几位官员及其家眷已然在座。 宋以宁脸上瞬间扬起热络的笑容,仿佛换了一个人,主动迎上前去。 “李大人,您真是给二叔面子,一下朝就赶来了,快请用茶。”宋以宁脸上堆笑,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 这位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是清流言官中的翘楚,弹劾官员从不留情,她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孙大人,许久未见,精神愈发矍铄了。我儿王海在户部多蒙您照拂,年轻人若有不当之处,您该打打,该骂骂,千万不必客气。” 户部侍郎孙文裕是王海的顶头上司。 “哎呀,明大人!”她走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前,姿态放得更低,语气带着敬重,“您老能来,真是蓬荜生辉。我儿王宴今日刚回翰林院,年轻气盛,若有行差踏错,还望您老看在已故侯爷的面上,多多提点,严厉教导才是!” 翰林院掌院学士明大人,文官领袖,是王宴的老师。 她言辞恳切,句句不离“我儿”,看似谦卑,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所有人。 永宁侯府的继承人和未来,在我这里! 她穿梭于宾客之间,寒暄、致谢、拜托,如鱼得水,瞬间将场子的主动权抓回自己手中。 王乾盯着宋以宁的背影,眼睛像是淬了毒,这分明是他办的宴会,怎么感觉像是让宋以宁过来拉关系的! “大嫂!”他不得不上前打断,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您操持侯府已经很辛苦了,今日就在此安坐,让弟弟我来招待即可,怎敢再劳烦您?” 宋以宁回身,笑容无懈可击,声音温婉,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二弟这话就见外了。二弟妹去得早,你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人帮衬,我这做长嫂的,不替你张罗,谁替你张罗?总不能……真让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来招呼诸位贵客吧?”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轻轻一扫,并未点名,却在场的人心领神会。 话音刚落,几位身着锦袍的掌柜模样之人便围了过来。 “齐掌柜!”宋以宁眼尖,立刻招呼,“您也来了?正好,我绣庄新到了一批江南的软烟罗,花色极好,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销路,您这京城布业行首,可得给指点条明路。” 宋以宁面上始终含着得体笑意,在宾客间辗转寒暄。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将来客一一招呼到位。 王乾不过顶着侯府二老爷的身份,才能将他们请来。 原身维护多年的人脉,宋以宁断不会白白给了王乾。 齐掌柜连忙拱手,面色带着凝重:“老夫人,见到您就好!前几日您布庄交付的那批蜀锦,颜色似乎有些不对,正想去府上寻您商议,奈何……” 他话语一顿,面露难色。 宋以宁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依旧带着体面的笑:“竟有此事?齐掌柜放心,晚些宴会散了,请您务必过府一叙,此事我定查个水落石出,给齐掌柜一个交代。” 这时,掌管侯府酒楼的沈掌柜也挤上前来,语气急切:“老夫人!总算是见到您了!小人去府上求见多次,门房都说您身体不适,概不见客。酒楼那边……” 宋以宁再傻也知道府中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有人堵她的耳朵,断她的消息,还想蚕食她的产业! 王乾,你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今晚必须要将所有的掌柜喊来,一起开会。 不然侯府的百年基业真的要毁在她的手里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维持着镇定,对沈掌柜低声道:“沈掌柜,委屈你了。一会儿宴会结束,你亲自去通知侯府名下所有铺子的掌柜,今夜戌时,全部到侯府账房集合,我有要事相商!” “是,小人明白!”沈掌柜如释重负,连忙应下。 宋以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向王乾,四目相对,王乾的嘴角勾起胜券在握的笑意,隔着人群,对着宋以宁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 ‘看你能撑到几时!’ 宋以宁紧紧攥住袖中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用同样清晰的口型,一字一顿地回敬。 ‘尼玛的!崽种!’ 宾客渐齐,宴席将开。 王乾起身说着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男宾由他亲自招呼,而女宾这边,李月娥扭着腰肢,刚想上前表现,便被几位贵妇拦下了。 户部侍郎孙文裕的夫人范氏用团扇掩着鼻尖,仿佛闻到了什么不洁之气,嗤笑道:“这位……便是王大人新娶的续弦?凉州来的?果然是一身的……小家子气。”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李大人的夫人元氏立刻接口,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谁说不是呢,我们姐妹不过说笑几句,瞧这眼眶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了她呢。” 第44章 妾身并非王大人的续弦 李月娥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在见惯了风浪的京城贵妇眼中,根本看不上眼,和府中的妾室争宠手段如出一辙。 宋以宁坐在人群中,慢慢的品茶,看着李月娥被众人羞辱,她真想也上去骂两句。 宋以宁:水蛇腰别扭了,没人看啊,大姐! 李月娥咬着唇,泪光盈盈,怯生生道:“各位夫人误会了,妾身……妾身并非王大人的续弦,只是……只是妻妹。” “呦,才说了几句话啊,就这个模样,哭给谁看啊。”穆氏出身武将世家,更加烦李月娥这种人。 穆氏是五城兵马指挥司指挥陈振武的夫人。 元氏掩着手帕轻笑:“妻妹?不就是王大人的小姨子吗?” “姐夫归京,带着守寡的小姨子宴客?这倒是京城头一份的新鲜事儿!” 满座女眷顿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三个女人一台戏,京城本就没有乐子看,如今有个笑话摆在脸上,这些贵妇们自然乐意看。 宋以宁低头轻笑,王乾是脑子有病! 把家丑弄得沸沸扬扬,为了算计她,连侯府的脸都不要了! 这刀子怕是没有捅在我身上,就先把你的小姨子捅死了! 李月娥站在原地,像是受欺负的小寡妇一样。 宋以宁:是寡妇,不是小寡妇! 宋以宁有诰命在身,在场贵妇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纷纷开始问起宋以宁近况。 “老夫人,听闻您二子已经上朝了?”元氏随口问道。 宋以宁点头:“对,多谢皇上仁厚,让那小子戴罪立功。” 穆氏心直口快的问了一句:“皇上还未将永宁侯府的爵位落下,你们府中二老爷现在回来是想要爵位吗?” 宋以宁的脸僵住,看向穆氏,见穆氏一脸蠢样,她知道这个穆氏就是随口问问。 宋以宁笑着摆手:“我家小叔听闻几个孩子在京中不顺,特意从凉州回来,帮衬一下孩子们,如今二叔已经入了都察院,有他在京中坐镇,帮我看着孩子们,世子也能早些成长起来,光大门楣。” 宋以宁不装了,她直接和王乾打明牌。 王乾给她下阳谋,她就到处说王乾是为了侄子们回来的,无心侯府爵位。 将他架的高高的,让他没脸开口。 通政司副使刘大人的妻子刘夫人,这时拿着一盏茶佯装无意的开口:“老夫人,听闻你家三子,前段时候受伤,宋国公还专门去剿匪了呢,这宋国公还真是疼那几个外甥,为了这点小事,点兵三千。” 宋以宁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刘夫人。 她并未提高声调,但整个花厅仿佛都因她冷冽的语气安静了几分:“刘夫人说笑了,点兵三千是皇上金口玉言所说,宋国公再有本事可做不了皇上的主,刘夫人是觉得皇上点兵三千剿匪大材小用了?那我明日就让世子爷上折子说说此事,就说通政司副使刘大人一心为民,以后剿匪不要给这么多人了。”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刘夫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中的茶盏几乎端不稳。 她哪里敢说皇上的不是,脸上连忙堆起来笑意:“老夫人说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宋国公太溺爱孩子了。” “我家四子,年幼丧父,宋国公在他们人生中担任了父亲的角色,自然会上心一些,不过如今二叔归京,以后有了二叔的帮衬,几个孩子会更加优秀。” 宋以宁脸上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应对着元氏和穆氏的问话,袖中的指甲却已深深掐入掌心。 死脑子,快转啊! 可别在嘴上吃了亏! 宋以宁时不时就给王乾戴高帽子。 李月娥看着情况对王乾越来越不利,她看向身后的丫鬟。 丫鬟红苕立马跑出去。 宋以宁眼角余光瞥见丫鬟红苕的离开,她心头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王府后院里。 王贺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僵立在花池旁,眼神空洞。 红苕战战兢兢地掏出香囊,在他面前晃了晃。 仿佛恶鬼嗅到生魂,王贺空洞的眼眸骤然聚焦,发出骇人的赤红色! 他一把抓住红苕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云裳……带我去见云裳!”他的声音嘶哑扭曲。 红苕吓得魂飞魄散,强忍着疼痛和恐惧,颤声道:“三、三少爷,跟奴婢来,云裳姑娘……就在前面的院子里等您。” 王贺听到苏云裳的名字,像是得了失心疯,他立马抓住红苕的衣袖:“快带我去!” 红苕应下,带着王贺在府中一直转圈。 直到宴会上的几个大人看到王贺。 “那是不是侯府的三少爷啊?怎么在那边待着,也不过来同我们打招呼。” 王乾看了一眼,笑着道:“年轻人不喜欢这种宴会,让他在院子里玩吧。” 几个大人摇摇头:“我记得侯府的三少爷年纪不小了,今年应当十八岁了,同我那幼子一般大。” 王乾瞥见远处被引走的王贺,嘴角勾起一抹的冷笑,对同僚叹道:“少年人若成婚晚了,心性不定,怕是容易行差踏错,闹出些……有辱门风的丑事啊。” 他这话看似感慨,实则像是一句恶毒的预言,精准地投向了在场的每一位宾客 那边王贺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他走的不耐烦了,直接抓住红苕的胳膊:“怎么还没有到,这里方才已经走过了。” 说话时,他的眼睛赤红交错。 吓得红苕连忙解释:“三少爷马上就到了,就在那个院子里。” 红苕将王贺带到院子里后就跑回来复命。 花厅中,李月娥笑吟吟地起身:“各位夫人,院中海棠开得正好,不如一同去看看?”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宋以宁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啪’一声,断了。 宋以宁随着人群起身,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却依然不见翠果踪影。 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翠果定然是出事了! 这个李月娥绝对没有憋好屁! 李月娥,你到底把我的贺儿弄到哪里去了! 你想在花园里做什么文章?! 第45章 侯府的一切我都要继承,包括你 花园里。 海棠开得如火如荼,宋以宁却觉得那艳红刺眼,像泼洒开的血。 她故意落在人群最后,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寻找翠果的身影,又祈求不要在花院中看到王贺失控的身影。 心,像是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而此时,后院的柴房内,翠果被人用破布堵了嘴,两个粗壮婆子死死按着她。 一个三角眼的婆子狞笑一声,掏出一包药粉:“小贱蹄子,别怨我们,要怨就怨你跟错了主子!” 她粗暴地捏开翠果的嘴,将混着蒙汗药的冷水强行灌了下去。 翠果的挣扎渐渐微弱,最终头一歪,昏迷过去,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另一边,王贺如同梦游般,被那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踉跄走向一处偏僻的院落。 经过柴房时,他脚步猛地一顿,空洞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但下一刻,一股强烈的躁动席卷了他,那丝清明瞬间被赤红淹没。 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入那间弥漫着浓郁异香的房间。 房中,李长乐一身缟素,抱着琵琶,指尖在弦上漫不经心地拨弄,不成曲调,却像是一只毒蜘蛛,在耐心编织捕捉猎物的网。 “云裳……”王贺嘶哑地低唤,眼睛赤红一片。 李长乐立刻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抱着琵琶起身后退,声音颤抖:“你、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我的闺房!” 她演技精湛,眼底却藏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王贺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苏云裳娇俏的脸与李长乐故作清高的模样不断重叠。 他猛地上前,一把将李长乐死死箍在怀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云裳……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长乐顺势将头埋在他胸前,掩去嘴角那抹算计的笑,声音矫揉造作:“王贺哥哥……是我,我是云裳啊。” 她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催化剂,让王贺脑中的弦彻底崩断! 他双眼赤红如血,头痛欲裂,唯有凭借本能将怀中的人越抱越紧,仿佛要将她揉碎。 花园中,李月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扬声笑道:“诸位夫人,那边有一处阁楼,小女平日便在楼上抚琴。今日机会难得,不如请各位移步,品评一番,也让她这乡下丫头开开眼界。” 穆氏本来就不想参加宴会,听到还要听人演奏,她当即就不乐意了:“不必了……听得够多了!” 李月娥瞥了一眼穆氏,立刻用话堵她:“穆夫人真是性格洒脱,只是小女学琴十年有余,一心向往京城风雅,听闻在座诸位皆是名门淑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斗胆恳请指点。莫非……是看不上我们凉州来的,不愿赐教吗?” 她以退为进,直接将话题上升到地域歧视。 刘夫人惯会捧高踩低,立刻接口:“李夫人言重了,既然令嫒有如此诚心,我们去听听又何妨?也好叫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京城风范。” 宋以宁越发的这个阁楼有问题! 不然李月娥不会让人去那里。 她立刻上前,语气斩钉截铁:“李夫人爱女之心可以理解,但点评琴艺非同小可。我们几人若说得不妥,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再者,各位夫人出来已久,府中皆有庶务,各位大人想必也等急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改日再聚。” 宋以宁:不演了,我掀桌子了! 穆氏早就不想呆了,立刻附和:“老夫人说的对,我们都来叨扰很久了,如今也见到侯府二老爷回来了,也该离开了。” 李月娥眼看计划要败露,气得脸色发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在宋以宁背上剜出两个洞来。 宋以宁这会儿没有心思和她勾心斗角了。 她想尽快找到翠果和王贺。 几个夫人本来就觉得李月娥招待她们,有失身份,如今刚好有了借口离开。 纷纷去前厅找各家老爷。 王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纷纷告辞。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他刚转身,就看见宋以宁站在台阶下,目光冰冷如霜。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扇在王乾脸上! 宋以宁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震得自己手掌发麻。 她指着王乾,声音有些颤抖:“王乾!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王贺是你大哥的亲生骨肉!是你看着长大的亲侄子!你身为叔父,用如此下作手段害他性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兄长吗?!” 王乾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余光瞥见尚未远去的马车似乎顿了顿,心中怒火更炽。 这个贱人,敢在府门口打他! 他娘在世都没有拍过他一下! 他盯着宋以宁,抬手就要打回去。 宋以宁直接直起腰板,将脸迎了上去,厉声道:“打!让你那些同僚都看看,你是如何殴打为国捐躯的兄长的遗孀!你我之争,冲我来!对一个孩子下手,你算什么男人!” 王乾的手僵在半空,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一巴掌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王乾冷冷笑道,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大嫂这一巴掌,我记住了,但是侯府的爵位,包括你们大房的一切,我都会继承,大嫂若是不信!咱们,走着瞧!” 李月娥此时也凑上来,阴阳怪气:“大嫂,客人都还没走远呢,您这温良恭俭让就不装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呢,你这个当大嫂的,帮助二弟逐客,这个名声说出去怕是不好听。” “啪!” 又是一记更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李月娥脸上,将她打得踉跄几步。 宋以宁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属于诰命夫人的威压尽数释放:“贱婢!本夫人乃皇上亲封二品诰命!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无媒苟合,自荐枕席的下贱坯子!以后见了我,记得行跪拜大礼!否则,便是忤逆尊上,我打死你都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将李月娥推开,宋以宁直接将王乾拦住:“我的贴身丫鬟入你府中就不见了,还有王贺,你究竟将他藏去哪里了!” “大嫂,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你的丫鬟丢了,你找我做什么,我看着像是将你的丫鬟藏身上了吗?” 王乾的手紧紧的握住,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侯府的一切他都要得到! 万不能有妇人之仁! 宋以宁站在原地,盯着王乾的背影,这个人分明是原身丈夫的亲弟弟,一母同胞。 非要弄得一死一伤吗! 权势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第46章 人老,实话不多 阁楼外。 越靠近,那股甜腻的异香越浓。 宋以宁听着房内令人耳红的声音,她苦笑一声。 原来是这一招! 这种腌臜手段,用在他的侄子身上,王乾真简直畜生不如! 里面动静慢慢停下。 “吱呀——” 她猛地推开门,浓郁的香气混杂着情欲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一阵反胃。 床榻之上,李长乐裹着被子,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脸,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 宋以宁像是看货物一样,刮过李长乐的脸,声音里淬满了鄙夷:“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样的下贱,一样的上赶着给人做妾!我告诉你,只要我宋以宁活着一日,不管你是苏云裳还是李长乐,都休想踏进永宁侯府的大门半步!你和你娘,只配在这阴沟里发烂发臭!” 她看也不看李长乐瞬间惨白的脸,走到床边。 王贺昏迷不醒,眉头紧锁,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宋以宁鼻尖一酸,强压下涌到眼角的泪,用颤抖的手,一件件替儿子将凌乱的衣衫勉强穿好。 然后,她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比自己高壮许多的儿子,一点点背了起来。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 走到府门外,马夫见状大惊,连忙上前将王贺接过去,安置在马车里。 “老夫人,您……您没事吧?”马夫看着宋以宁苍白如纸的脸色,担忧地问。 宋以宁摇了摇头,扶住车厢才勉强站稳。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朱红大门,那里仿佛盘踞着噬人的怪兽。 身体是疲惫的,心是千疮百孔的。 但心里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 “回府。”她声音沙哑。 永宁侯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而此时的王府内,风暴才刚刚开始。 王乾一巴掌扇在李长乐的脸上:“你到底对王贺做了什么?” 他眼中不仅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李长乐捂住脸,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只是下蛊,当初王大人要王贺痴迷苏云裳,但那王贺根本不上当,我不得已……” “不得已?我是否说过,不许伤他们性命!若是王贺有个好歹,你也不必活了!”王乾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李长乐的脸上。 李月娥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止王乾的动作,她小心的递上一杯茶:“二爷,您别生气了,大嫂的贴身丫鬟如今还在府中,您看是杀了?还是……” “糊涂东西!大嫂的贴身丫鬟也敢动,我们是要侯府的爵位,不是要大嫂的命,以后没有吩咐,不许乱出手,将那个丫鬟给大嫂送回去。” 王乾直接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书房中,他看向大哥的画像。 画中人英姿勃发,目光如炬,仿佛仍在无声地审视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这些年,他在凉州一直拼命证明自己的本事,但是皇上并未给他封侯。 为何,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大哥的本事,将他当做大哥的背景板。 大哥一生四个儿子,而他只有一个独子。 同王贺同岁,在京畿大营里做副将。 说的好听是个副将,其实就是大哥的蒙阴让他有个一官半职。 分明大嫂十多年没有管孩子,为何大房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 “为什么……为什么我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王乾低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拼命证明自己,可皇上眼里只有你永宁侯的功勋!就连我的儿子,也要给你的儿子当垫脚石吗?!” 他猛地将画撕下,动作疯狂,却又在画作碎裂的瞬间,如同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跪倒在地,将碎片紧紧抱在怀里。 “大哥……我也不想这样……是你们逼我的……” 这一刻,脆弱的像个孩子,仿佛白日和大嫂对峙的是两个人。 哭声响起,他像被心魔吞噬的可怜虫。 李月娥站在书房外,透过门缝看着里面那个又哭又笑,状若疯魔的男人,眼中没有心疼,只有冰冷的鄙夷和算计。 废物! 早知道他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当年就不该让姐姐嫁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动了手,就该赶尽杀绝! 永宁侯府,菡萏院。 宋以宁找来董太医,为王贺检查身子。 董太医对蛊毒不了解,但能查出来王贺的身体亏空的厉害。 董太医开了几个调养的方子,让宋以宁将王贺好好照顾。 宋以宁颔首,送走董太医,她对花嬷嬷说道:“嬷嬷,让王甲和王乙去王府把翠果接回来。” 话音落下,崔管家走进来:“老夫人,翠果回来了。” 翠果是被几个婆子架着回来的。 整个脸肿的厉害,一看就是遭了不少罪。 花嬷嬷上前给宋以宁解释:“小姐,翠果只是中了蒙汗药,晚上就会醒来。” 宋以宁点点头:“让她最近好好歇着吧,嬷嬷,明日去府外买一批丫鬟回来,府中的丫鬟全部发卖了去。” 花嬷嬷猛地抬头,应下后便带着翠果下去了。 宋以宁疲惫的走到侯府账房。 铺面掌柜都安静的坐在这里。 宋以宁目光如炬地扫过所有掌柜,最后定格在角落的布行魏掌柜身上。 “魏掌柜,”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账房瞬间安静,“锦衣坊的货出了问题,你为何不报?” 魏掌柜“噗通”跪地,急声道:“老夫人明鉴!小人这两个月来了府上不下十次!回回都被崔管家以‘老夫人身体不适’或‘事务繁忙’为由拦下了!直到前几日崔管家告假,小人才寻到机会递了消息,可也石沉大海啊!” “崔管家?” 宋以宁眼中寒光一闪。 想到早晨看到那张老实恭顺的脸。 宋以宁冷笑一声,还真是人老,实话不多啊。 内鬼都干到最高指挥部了,原主还在那岁月静好呢! 她缓缓站起身,整个账房的气压随之低了下去。 “去,请崔管家过来。就说……我要查近三个月的府门出入记录。” 她倒要看看,这条藏在侯府深处的毒蛇,到底为二房传递了多少消息! 第47章 喜鹊回来了 账房。 崔管家被带进来,他在侯府做了三十多年的管家,即便面对老夫人,也只是微躬着身,脊梁骨依旧挺着。 将门房的出入记录递过去,崔管家就站在一旁,等着宋以宁的审问。 宋以宁没有立刻去看那本门房记录,而是静静打量着他:“崔管家,侯府待你不薄。为何要背主求荣,帮着二爷堵我的耳朵,断我的消息?” 崔管家眼皮猛地一跳,脸上皱纹更深了。 他深深一揖,声音不卑不亢:“老夫人若问为何拦着掌柜们,老奴认罚。但‘背主’二字,老奴万死不敢认!前几月您病着,铺子事务繁杂,老奴不忍惊扰,便自作主张,回了一趟云州祖宅,想寻几个可靠的年轻后生来帮衬。此事宗族耆老皆可作证,老奴在族中滞留了半月有余。” 宋以宁看向崔管家,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 但崔管家滴水不漏,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说的合情合理,云州路远,查证也需要时间。 宋以宁只能日后让人去查崔管家说的是真是假。 “即便此事为真,你回来后,为何不立即向我禀明?” “老奴回来时,老夫人以雷霆手段掌家。老奴见府中气象一新,便自觉多此一举,立刻修书云州让他们不必来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直视宋以宁:“老太爷的救命之恩,老奴刻骨铭心。此生,只忠于侯府,忠于爵位正统。二老爷若有本事,自该去挣自己的功名,妄想窃取兄长的基业,老奴第一个不答应!” 他话语掷地有声,那股骨子里透出的忠诚,不像是作假。 宋以宁嘴角勾起笑意:“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管家了。您先去歇着,府中诸事,日后还需您鼎力相助。云州那边的后生,既然物色了,就让他们来吧,侯府正是用人之际。” “是,老奴遵命。”崔管家躬身退下。 出门时,与守在门外的花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底露出欣慰。 侯府终于有管家人了,他们不用死撑了。 房中,宋以宁将所有的铺子都了解了一遍,这些铺子如今挣钱,但是挣的不多。 像是被人打压了一样,属于挣不到大钱,但是又能存活。 宋以宁留下了胭脂铺子芙蓉坊老板。 芙蓉坊的掌柜是个女掌柜,叫沈云舒,已经三十多岁,但是保养的很年轻,有一种古代女人的韵味。 怎么看都美。 宋以宁对着沈掌柜说道,“沈掌柜,我想给胭脂铺上一些新货,但是需要一些材料,你让人去收购过来。” 沈掌柜起身朝着宋以宁行礼,“老夫人请说,明儿我就让人去寻。” 宋以宁拿起笔,写了很多东西名字。 东西很杂,根本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 沈掌柜接过去,笑着道,“老夫人,大概五日,我就能找齐,到时候给您送到侯府。” 宋以宁点头,送走沈掌柜,花嬷嬷上前给宋以宁按头。 “小姐,是想出新的挣钱办法了?”花嬷嬷问道。 “对,但不知道这些掌柜是忠心侯府,还是忠心二爷,还得多观察观察,明日一早,府中的丫鬟都重新发卖了,买一批新的丫头进来。” 花嬷嬷出声提醒道,“小姐,奴婢有个法子,不如明日将那些不想留下的丫鬟将卖身契还了,想留下的,我们再考察考察,银环和春花肯定是不能留的,我瞧着伙房那几个丫头很机灵,倒是可以让她们在世子妃的院子做粗实丫鬟。” 宋以宁点点头,“按照嬷嬷说的办。” 宋以宁只觉得这一天累的厉害。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砸响了侯府后门。 崔管家亲自去应门,门闩一落,一个“血人”便直直栽了进来,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老夫人!老夫人!喜鹊回来了!”崔管家的声音带着惊惶,在宋以宁的院外响起。 宋以宁心头一震,立刻披着外袍就冲了出来。 前厅里,只见地上躺着两个身影。 喜鹊几乎没了人形,衣衫褴褛,被血污和泥土糊得看不清面目,裸露的脚踝和小腿上布满划痕,一双鞋早已磨穿,脚趾血肉模糊。 她怀里,还死死护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衣女子。 “水……马……被抢了……”喜鹊看到宋以宁,涣散的眼神亮起一丝光,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四少爷……平安……沧州……这姑娘……三少爷找的云裳……” 说完,她头一歪,彻底脱力昏死过去。 “喜鹊!”宋以宁眼圈瞬间红了,又急又痛,“快!抬下去!请曹大夫!用最好的药!” 喜鹊被七手八脚的抬出去,众人的注意力落在了青衣女子的身上。 宋以宁让人将青衣姑娘抱到软榻上,等曹大夫过来医治。 曹大夫看完喜鹊后便被带到宋以宁院子。 他诊完脉后,眉头紧锁:“老夫人,这位姑娘脉象虚浮,身上带伤,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与颠簸。只是……这伤势……” 他欲言又止。 “伤势如何?” “不似普通跌打,倒像是……经受过严刑。”曹大夫压低声音。 宋以宁的眉头紧蹙,目光扫过女子的脸庞,这个女子确实很像云裳姑娘,但是似乎又不是云裳。 那个苏云裳分明在王府里做李长乐! 这个像苏云裳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边关,又为何一身刑伤? 喜鹊这一路,真的只是遇到了普通劫匪吗? 宋以宁只觉得整件事情不同寻常,像个迷团一样。 房中,林嬷嬷轻手轻脚的给女子换衣服。 刚把女子上衣脱下时,林嬷嬷惊呼一声,“老夫人,您看。” 宋以宁上前,看到女子的腰腹位置刺着狼头刺青。 女子一直紧闭双眼,并未醒来。 而影竹院的王贺,身体的躁动,慢慢平息下来,脸上的潮红也慢慢褪去。 宋以宁开口道,“先将这个女子留在府中,等她醒了,再好好问问她的底细。” 林嬷嬷应下,便守在女子的跟前,寸步不离。 第48章 我力气大,一定能保护好您 膳堂。 曲琼枝扶着腰,对着满桌佳肴毫无胃口,只觉一阵阵反胃。 周灵玉倒是吃得香甜,筷子精准地瞄向所有荤腥油腻的菜。 宋以宁看着两个儿媳,一个吃不下,一个吃不饱,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快去,给世子夫人拿一杯热的蜂蜜杏脯饮,再让厨房现炒两个清爽小菜,油盐都轻些。”她吩咐完,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周灵玉碗里,“你也慢些吃,仔细积食。” 曲琼枝苍白的脸上满是歉意,“娘,以后儿媳还是在自己院子用膳吧,这样会打扰您用膳。” “说的什么话。”宋以宁嗔怪地看她一眼,“府里就咱们几个主子,再分开用膳,这府里就更没人气了。你难受娘知道,陪着你说说话,兴许还能好受点。” 正说着,王海与王宴下朝回来了。 王海两手空空,王宴手里提着一个显眼的油纸包。 “灵玉,快尝尝,城西老字号的杏干,我排了好一会儿队才买到。”王宴献宝似的打开,酸甜气立刻飘了出来。 闻到这酸味,都让人忍不住嘴里开始流口水。 周灵玉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味激得她眼睛一亮,满足地晃了晃身子:“好吃!明日再买一些酸黄瓜,开胃!” 王海见状,面上带着笑,手下却毫不客气地从弟妹那儿顺走一盒果干,放到曲琼枝面前:“琼枝,你也试试。明日我也给你买酸黄瓜。” 说完,他暗暗瞪了王宴一眼——这臭小子,去买零嘴也不知会他一声! 其实王宴是喊了的,但是王海太忙了让他先回府。 王宴无辜地摸摸鼻子,翰林院清闲,他才有这功夫,大哥这埋怨真是不讲道理。 宋以宁将儿子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那点因家事生出的郁气顿时散了不少。 这两个叉烧终于上道了。 有要做人父的模样了! 儿媳被两人接走。 宋以宁便唤来花嬷嬷与崔管家,雷厉风行地整顿府中下人。 该发卖的发卖,该敲打的敲打,又让他们去牙行仔细挑些手脚干净、背景清白的仆役进来。 小厮也买了几个,除了王宴身边跟着王二虎,王海身边都没有小厮伺候。 王二虎是王宴之前读书时宋国公送给他的书童,如今成了王宴的小厮,用的很是顺手。 宋以宁正指挥着小丫鬟在花园里采摘玫瑰。 林嬷嬷步履匆匆地赶来,低声道:“老夫人,偏房那位姑娘醒了。” 宋以宁目光微凝,点了点头:“采够一篮子就送到菡萏院来。” “是,老夫人。” 菡萏院,偏房。 青衣女子一脸茫然正坐在床上,显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见一位雍容的老夫人在仆妇簇拥下进来,她慌忙掀被下床行礼:“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 宋以宁示意林嬷嬷扶住她,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青衣女子明显身体一僵,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小女……苏雪见。” 宋以宁的眉头皱起,都姓苏? 还真和苏云裳有关系! “苏云裳是你什么人?”宋以宁直接问道。 苏雪见猛地抬头,眼中露出恐惧,又迅速低下头去,指尖揪紧了衣摆:“是……是我姐姐。但我们并非一母所生,她是嫡出,我是庶出,自小……并不亲近。” 宋以宁点点头,“是我府上的丫鬟救了你,既然救了你一命,说明你和我们府中有缘,你在府中养伤吧。伤好就离去。” 苏雪见从床上下来,她朝着宋以宁跪下,“求老夫人救命,我姐姐要杀我,苗疆/叛乱,我拼死逃出来,求老夫人留我在府上,我会医术,给您做府医,求老夫人收留。” 苏雪见重重的磕头,脑袋不一会儿就流出鲜血。 宋以宁的眉头紧皱,她才遇到了苏云裳用蛊虫害她儿子,现在又遇到一个懂医术的苏雪见,总感觉这个是个圈套呢。 书里可没有写过苏雪见是何人?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剧情,既然剧情能改,那书中天气不能更改吧! 她记得过不了几日,京城五十里的地方会发生地震,到时候疫病横行,这个苏雪见会医术,就将让她用永宁侯府的名声行医。 若是医术高超,以后就不用请曹大夫过府了。 府中还有两个有孕的儿媳,也好有个照顾。 古代没有会医术的女子不多,根本找不到女大夫。 宋以宁脑袋飞速转动,最终点点头,“是我府上的丫鬟拼死将你救回。你既无处可去,便暂且留下养伤吧。你的医术是真是假,尚需验证。” “谢老夫人!谢老夫人!”苏雪见连连叩首。 “起来吧,你身上有伤,能自己诊治吗?” “能的,谢老夫人关心,只是……”苏雪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我有些饿了。” 宋以宁让人端来清粥小菜。 苏雪见吃完,精神恢复了一些,起身恭敬道:“老夫人,我想去看看那位救我的恩人。” 喜鹊房中。 喜鹊趴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尤其是那双脚,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透出血色。 见宋以宁进来,她还想挣扎起身。 “快躺着!”宋以宁按住她,心疼道,“这丫头,脚都快磨穿了,大夫说非得将养半个月不可。” 苏雪见一眼就认出来了喜鹊,眼眶微红:“喜鹊姑娘,你没事太好了。” “你是?”喜鹊呆呆的看着苏雪见,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雪见解释道,“你和你公子在山洞中捡的我,若不是你们,我早就被野兽吃了,不过还好你们没事。” 喜鹊看着她,憨憨地笑了笑:“原来是你啊!当时黑灯瞎火的,都没看清模样。没事就好!等我好了,还得去沧州找四少爷呢!” 宋以宁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开口道,“喜鹊,你不用去沧州了,军营中女子不能进去,你过去没有地方安排你。” 喜鹊一听就不说话了,当初四少爷也是这么说的。 她咬了咬嘴唇,“老夫人,我要保护四少爷,我力气大。” “不用,四少爷在军中不需要你保护,你现在留在府中,保护我就行。”宋以宁开口说道。 喜鹊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真的?老夫人,我力气大,一定能保护好您!” 第49章 娘,你怎么在这里? 翌日。 宋以宁带着花嬷嬷和翠果将京中所有的铺子都看了一遍,她心里有了一个谱,知道自己的铺子都在什么位置。 酒楼的生意不好,宋以宁已经想好怎么改了。 如今几个儿子开始上进,她也要让侯府慢慢的出现在京城人的视野当中。 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味香楼里并没有很多人。 宋以宁走进去时,店小二靠在门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花嬷嬷看向门口的小二,大声问道:“沈掌柜呢?” 小二被惊醒,立马将自己的帽子戴好,站起身回道:“掌柜的在后院正在点今日送来的菜。” 宋以宁走到后厨,大致看了一下厨房的卫生。 卫生还算可以,不算脏,也算不得干净。 沈掌柜得了信,匆匆赶来,额上还带着薄汗:“老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宋以宁开口道:“把特色菜都上一份,我尝尝。” 说完,带着花嬷嬷和翠果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中,宋以宁的面前放着纸笔,花嬷嬷和翠果在一旁站着。 她看向外面的街道,按道理来讲这个酒楼的生意应该不错,客流量这么多,怎么会这么少的人。 菜饭上来时,宋以宁都尝了一遍,只觉得这些菜很普通,甚至都不如侯府的厨子做的。 她尝完一个菜,就写出来缺点,又将需要改进的地方写出来。 十道菜都吃过,宋以宁对着花嬷嬷说道:“嬷嬷,你和翠果坐下吃吧。” 说着,宋以宁找了一处干净的桌子,低头写了几个菜谱。 想到现代社会的夜市里年轻人追捧的小龙虾,宋以宁觉得可以上些新菜。 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这种东西。 将写完的单子递给沈掌柜,宋以宁说道:“有一种吃食,叫小龙虾,外壳坚硬,肉质却极鲜。侯爷早年带我在南边尝过,如今京城尚未流行。你派人去寻,若能找到,便是我们酒楼翻身的机会。还有田螺,这些东西成本低,初期可免费让客人尝鲜,待打出名气再正式售卖。另外,这几道新菜谱,让后厨今日就试做,我晚些再来尝。” 沈掌柜看着满页密密麻麻的字,详尽的做法与妙思,他越看越觉得吃惊,不愧是侯府出来的,居然有这么多见解。 “小人这就让人去寻老夫人说的小龙虾。” 沈掌柜应下。 宋以宁点头,她起身的时候,花嬷嬷也连忙起身,翠果将桌子上的东西随便扒拉几口,就匆匆起来。 “你们俩先吃,我去别处随便逛逛。”宋以宁看两人这模样,轻笑一下。 花嬷嬷开口道:“小姐,我吃好了,我陪你一起逛逛。” 翠果被留下继续吃饭,宋以宁带着花嬷嬷又走了几处地方。 路过果干铺子时,宋以宁又让花嬷嬷买了很多果干带回去。 这几日周灵玉都要将果干当饭吃了,她心疼两个儿媳怀孕辛苦,想着法的给她们找喜欢吃的。 一直逛到中午,宋以宁才回府。 前脚进门,崔管家就笑呵呵走过来:“老夫人,那个苏小姐真有本事,她今日一早就给府里所有人都把了脉,我这把老骨头阴天下雨会疼,她给我扎了几针,整个腿都热乎乎的。” “哦?苏小姐这么厉害。”宋以宁挑眉,她以为苏雪见只是懂医术,没有想到还有些真本事。 “是啊,世子夫人一直孕吐,方才苏小姐过去给她扎针,这会儿世子夫人都喝两碗鸡汤了。”崔管家忍不住夸赞道。 宋以宁点头,带着花嬷嬷去疏影院。 疏影院里,周灵玉正在给曲琼枝舞剑,宋以宁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花嬷嬷连忙将她扶住。 宋以宁站稳后,走进去,直接将周灵玉的剑收了:“你这小妮子,不知道你有身孕吗?” 周灵玉吐吐舌头,笑着道:“娘,苏姑娘说我的身体很好,我吃的又多需要运动运动,我想着没事干,就给大嫂表演节目。” 宋以宁看向苏雪见,苏雪见连忙朝她行礼。 “老夫人,我今日闲着无事,就想着给府里的人都检查一下身体,请老夫人勿怪。”苏雪见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害怕。 宋以宁想到王贺如今还在昏迷,死马当成活马医。 “苏姑娘的医术很好,不知能否给我那不成器的三子瞧瞧?”宋以宁笑着看着苏雪见。 “当然可以了,我这就帮三公子看病去。”苏雪见的性子和周灵玉差不多,都属于灵动活泼类型的。 周灵玉听闻,也要跟着过去。 曲琼枝没法子,就被周灵玉扶着朝影竹院走去。 王贺还未醒来,但是身体已经不热了,就是不醒,宋以宁很担心,只能一直喂董太医给的药。 苏雪见进入房中的一瞬间,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中了蛊。” 宋以宁吃惊的看着她,这不刚进门吗? 这就能感觉到中蛊了? 这是高手啊! 苏雪见走到王贺的身边,抓起他的手,用银针刺破他的手指,闻了闻他的血说道:“是相思引,小蛊虫,不过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刚和相思引的母蛊圆房了。” 宋以宁连忙上前,抓住苏雪见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雪见姑娘,这蛊虫你能解吗?他都一天没有醒来了。” “能解,这种蛊都是苗疆女子必会的蛊虫,看见上哪个阿哥就给下蛊,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苏雪见拿出银针,在王贺的脑袋扎了几针,一会儿就将王贺扎的像个刺猬一样。 不过片刻,王贺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宋以宁的第一句话,就是:“娘,你怎么在这里?” 宋以宁真的要被气笑了,她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到处给老娘闯祸,老娘跟在你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 “吃饱了撑的,来你院子里消消食。” 王贺愣住了一瞬间,这话总感觉那么耳熟呢? 第50章 问问也不行 王贺醒来,像一道阳光驱散了侯府连日的阴霾。 宋以宁对苏雪见的医术更加看重。 “雪见姑娘,你留我府中做府医,一个月给你二十两银子,一年做四套衣服,另外,你就住在三少爷旁边的院子,专门照看他的身子,直到蛊毒清除,你可愿意??” 宋以宁担心王贺再被李长乐控制,现在就想让苏雪见解毒。 “雪见姑娘,你今日能为我儿解毒吗?”宋以宁的声音里带着急切,实在是被李长乐吓怕了,免得夜长梦多。 “娘,”这时曲琼枝开口了,“三弟的蛊毒,眼下或许不解更好。若下蛊之人发现蛊虫被解,不知又会使出什么更阴毒的手段。不如请苏姑娘设法控制住蛊虫,只要三弟不再受其操控便好。” 宋以宁恍然大悟,她是关心则乱,只想着解毒了,忘记敌人若有后招该怎么办。 还是大儿媳思虑周全。 “就按你说的办!琼枝,等你生了孩子,定要跟着娘好好学习管理中馈,这个家日后还得你来撑着呢。” 宋以宁欣慰地点点头,又看向苏雪见,笑着道,“雪见姑娘,你可能做到只控制,不解蛊?” 苏雪见连连点头,“小问题,老夫人。只是需要几日准备,眼下药材不全。我写个方子,有几味药不太常见,若买不到,我便亲自去采。” “好好好!那就全拜托你了!”宋以宁满口答应。 苏雪见憨憨一笑,“老夫人救了我的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躺在床上的王贺,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带笑的陌生姑娘,心口莫名一热,脱口而出:“你……是云裳吗?”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把王贺打懵了,也把满屋子的人都吓愣住了。 苏雪见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给宋以宁腾出发挥的空间。 “王贺!你给老娘听清楚了!”宋以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那个苏云裳给你下了蛊!你喜欢她全是蛊虫作祟!等蛊虫除了,你对她屁感觉都不会有!从今天起,没我的命令,你敢踏出府门一步,老娘就把你的腿打折!” 王贺委屈地捂着脸:“娘,我就问问……” “问问也不行!”宋以宁气的又要抬手。 王贺往被窝里一缩,他蒙着头问道,“那、那这个姑娘是娘请来专门照顾我的医女吗?我……我想纳她为妾!” 完了! 周灵玉在一旁捂住眼,简直没眼看。 宋以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真的要被这个逆子气死了。 她直接上前,将被子掀开,“你这个精虫上脑的逆子!刚醒就想着纳妾!亲还没成,妾室倒先惦记上了!我让你纳!从今天起,侯府的男人,通通不许纳妾!” 苏雪见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躲到周灵玉身后。 周灵玉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安慰,“不怕,婆母人很好的,很快你就习惯了。” 虽然她自己也还在习惯中。 苏雪见点点头,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 看到老夫人打人,她总是想到自己被长姐欺负的日子。 那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宋以宁打累了,花嬷嬷才适时上前,低声劝道:“小姐,有外人在呢。” 王贺气呼呼的看着花嬷嬷,怎么不早说,都打完了! 花嬷嬷:说早了,再打一顿。 看到王贺的眼神。 宋以宁抬手又是“啪”一巴掌。 王贺彻底被打蒙了,眼泪汪汪,委屈极了:“娘!这又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中毒期间,差点杀了花嬷嬷。”宋以宁说着又要找鸡毛掸子。 花嬷嬷连忙拦住,“算了,小姐,老奴没事。” 王贺梗着脖子,“花嬷嬷不是没事吗?” 花嬷嬷连忙松开手,默默递上鸡毛掸子。 周灵玉见状,赶紧拉着苏雪见和曲琼枝溜了出去:“婆母要和三弟说话,我们出去吧。” 苏雪见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惨兮兮的王贺,忽然觉得,这豪门少爷……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都这么大了,还要被老娘打。 房间里顿时响起王贺杀猪般的惨叫。 打了一会儿,宋以宁停了手,喘着气指着王贺:“苏姑娘是府里的贵客,是救你命的府医!你要尊重她!不止是她,府里每一个凭本事吃饭的人,你都该尊重!明白吗?!” “明白了!孩儿知错了!一会儿就去给花嬷嬷磕头认错!”王贺被打得浑身火辣辣地疼,这下是半点不敢犟嘴了。 宋以宁将鸡毛掸子放下,坐在王贺的身边,抓住他的手,柔声道,“贺儿,你如今是进士,却迟迟没有官职,你想过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之前做的荒唐事实在太丢人了!” “孩儿知道了……”王贺抽回手,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背,委屈巴巴。 “一会儿让苏姑娘给你上药,不许再口无遮拦,显得我们侯府没教养!”宋以宁点了点他的额头。 “知道了……” 王贺重重躺回去,思绪纷乱。 他确实做了个梦,梦里全是苏云裳,那种想要成家的渴望如此真实。 成婚需要媒妁之言,京中想嫁给他的人,怕是没有吧。 那些世家贵女,躲着侯府都来不及。 他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只觉得人生无望。 不一会儿,苏雪见拿着药膏,怯生生地走进来,轻轻拍了拍鼓起的被子。 王贺掀开被子,四目相对瞬间,他立刻又用被子遮住半张脸,耳根微红,闷声说:“你来干嘛?看我的笑话吗?” 少年的心思被人看穿,又这么丢脸的被打,他实在没有这么丢人过。 苏雪见被他这别扭的样子逗得抿嘴一笑:“老夫人让我来给你上药。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王贺露出胳膊,胳膊上被抽的一道一道的,苏雪见小心翼翼的给他涂药。 “你中的毒不深,晚些我开服药,就能压制蛊虫,你别太担心。”她轻声安慰道。 她白皙的脖颈上,几道旧伤疤若隐若现。 王贺看着那伤疤,鬼使神差地问:“你……你也受伤了?疼吗?” 苏雪见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笑容里带着苦涩:“不疼。我身体里……有别的蛊,能压住这点疼。” 第51章 身体亏空的厉害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苏雪见换完药,刚要起身,王贺却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 “我中蛊时做了个梦,”他声音沙哑,“梦见和云裳成亲了,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为什么?” “应该不是梦。”苏雪见盯着他的眼睛,猛地低下头,这么近的距离呼吸可闻。 王贺的脸“唰”地红了,慌忙别开视线。 苏雪见却轻笑了一声,“你同母蛊的宿主圆房了,身体亏空的厉害,小少爷你还是好好养身子吧。” 王贺抬起头,眼中明显有些吃惊,“你如何知道?” 随即又闭嘴沉默了,她是医女又怎么能不知道。 他悻悻躺回去:“那就有劳姑娘开药了。” 苏雪见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轻声说:“真不知姐姐看上你什么,这么草包。” 草包? 这话让王贺整个人愣住,这个人什么意思? 嫌弃他是草包吗? 他也是新科进士啊,十八岁的新科进士,京城有几个啊! 这话将他气的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 后半夜。 王贺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宋以宁的院子外。 鬼使神差的走到宋以宁的床前,盯着宋以宁许久,他轻轻的摇醒宋以宁。 “娘!” 啪—— 宋以宁条件反射就是一巴掌! 最近听到“娘”这个字,她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看清是王贺,宋以宁抚着狂跳的心口,气得牙痒痒。 崽种,你看看时间呢? 你娘不是铁打的啊,你娘也要睡觉! “怎么了?”她没好气地坐起身。 “娘,我想外放京城,去小地方做县令,我定要做出来政绩,不让侯府丢脸了。”王贺的眼中燃着火焰,像是要去干一番大事业。 宋以宁揉着发痛的额角:“你会什么?认得清五谷吗?知道什么时候播种?知道十两银子够庄户人家过多久吗?” 几个问题让王贺的脸色白了白。 见儿子备受打击的模样,宋以宁终究心软了:“罢了,既然你有心,明日你就先看看地方志。要做官,先要懂民生。” 王贺眼睛一亮:“谢谢娘!孩儿告退!” 宋以宁拉住被子直接蒙住脑袋。 以后院子里还是得让人守夜,晚上谁都不许来! 翌日。 王贺顶着黑眼圈见到苏雪见。 苏雪见噗嗤一笑,“三少爷昨天一夜没有睡?还在想成亲的事情?你若是实在控制不住,我可以给三少爷扎一针。” 王贺冷笑一声,“那就多谢苏大夫了。” 见他当真恼了,苏雪见立刻收起玩笑,换完药就溜了。 王贺起身,走到书房,将附近城县的地方志都看了一遍。 一整天都在书房中泡着。 晚上。 王贺拿着书跑到王宴的院子里。 王宴刚好正在和周灵玉讲朝中的趣事,惹得周灵玉哈哈大笑。 王贺不合时宜的出现,让周灵玉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问道,“三弟这么晚了?有事?” 王贺朝周灵玉行礼,“二嫂,我找二哥说几句话。” 王宴起身,让翠竹照顾周灵玉。 书房中,王贺紧张的拿着地方志,“二哥,磐石县书中记载,一甲子一震,我翻了地方志,上次地龙翻身是承德二十年,若是地方志记载没有问题,怕是今年就有地震。” 王宴低头认真看了看书,只觉得书中记载不太能信,他将书拿过去,“明日我让人在翰林院翻翻磐石县之前的地方志,看看是不是有过地震,地震前夕动物会批量搬迁,我会让人留意这事。” 王贺有些紧张,“若是我估计错了呢?” “错了更好,难道你还盼着地动?”王宴好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看起地方志了?” 王贺挠了挠头,“我想外派当县令,娘说我五谷不分,四肢不勤,我想着先了解各地情况。” “是好事,你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二哥很欣慰。”王宴拍了拍王贺的肩膀,“你嫂子有孕,我就不留你吃饭了,你回自己的院子吧,你年纪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九岁了,是该说亲了,但是你的名声,怕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你。” 亲兄弟捅的刀子确实比亲妈捅的痛。 王贺维持的笑意都笑不出来了。 他拱手,“二哥用膳,我先回去了。” 回院子的途中,他不知不觉走到苏雪见院外。 苏雪见正在整理药材,给王贺的药就差一味龙舌草了。这药常生在毒蛇出没处,不好采摘。 “需要帮忙吗?”王贺站在院门口问。 苏雪见头也不回:“这种活你做不来,三少爷回去歇着吧。” 王贺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将药筐接过去,顺手就给她倒在一旁的晒网上。 铺平后,得意的看向苏雪见,“你看,我不是做得很好吗?” 苏雪见愣住,气得跺脚:“我刚收好的!你又给我摊开做什么!” 直接将王贺推出去,苏雪见又要重新收一遍药草。 王贺揉了揉鼻子,在门外喊道,“不好意思啊,我下次再帮你。” “不必了,三少爷还是少来我这里。”苏雪见说完,气呼呼的打开门,就朝宋以宁的院子走去。 王贺以为她要告状,连忙将她给拦住,“苏姑娘太小气了吧,这点事情都要告诉我娘?我给你收起来就是了。” 苏雪见抱着手臂,笑嘻嘻道,“你好像很怕你娘?” 王贺梗着脖子解释,“我哪里怕我娘了,我是尊重我娘,你这个小丫头,才来府中几日,就开始告状,这个习惯不好!” “老夫人说她最近晚上睡不好,让我去诊脉。”苏雪见解释完,提起裙子就朝着菡萏院跑去。 宋以宁正在用晚膳,看到苏雪见来了,她连忙摆手,“雪见过来,用膳了吗?一起吃点。” 苏雪见直接坐在宋以宁的对面,“老夫人,我刚好还没有用膳,我吃的很少的,谢谢老夫人赏饭。” 苏雪见刚坐下,王贺就坐在了宋以宁的身边,他对着苏雪见说道,“你怎么能和我娘吃饭。” “啪——” 宋以宁抬手拍在王贺的后脑勺上。 王贺拿起碗,夹了一口菜,“娘,这个菜咸了。” “你!”宋以宁放下筷子看向王贺,吓得王贺不敢再说话。 苏雪见嘿嘿一笑,拿起一碗饭迅速吃完。 看到宋以宁擦嘴净手,苏雪见连忙起身,“老夫人,我先给您把脉,然后给您针灸。” “有劳雪见了。”宋以宁伸出手,翠果立马上前扶住她的手。 宋以宁越来越满意了,这样的日子千金不换啊。 她穿越过来,就是享福的! 第52章 这也太好看了 与此同时。 门房来报,芙蓉坊的沈掌柜来了。 苏雪见连忙将宋以宁身上的针拔下来,她退到一边,乖巧的模样让宋以宁很满意。 她笑着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去找灵玉玩一会吧。” 苏雪见立马行礼道谢,“谢谢老夫人。” 苏雪见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一路小跑就去找周灵玉。 沈掌柜走进内室,让人将宋以宁需要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老夫人,您要的东西,我全都找齐了。”沈掌柜低头行礼。 宋以宁起身查看一番,所有东西的量都不多,够她做实验写配方了。 宋以宁满意的点头,“沈掌柜辛苦了,这么快就找齐了这些东西。” “老夫人过誉,我先退下了。”沈掌柜行礼退下。 宋以宁让花嬷嬷去瓷器坊买一些精细的罐罐,她用来装自己的成品。 花嬷嬷前脚刚走,宋以宁后脚就撸起了袖子,看着沈掌柜送来的瓶瓶罐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她终于能利用信息差挣钱了! 她拿起一个小罐子,里面是些深红色的小虫子,这就是制作口红的胭脂虫。 “翠果,去小厨房帮我找些甜杏仁油和蜂蜡来,再拿个小铜锅和炉子。”宋以宁吩咐道。 “老夫人,您要下厨?”翠果一脸懵。 “不是下厨,做些好东西!”宋以宁笑道。 东西很快备齐,宋以宁挽起袖子,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古法口红教程,开始动手。 第一步,取色。 她将胭脂虫小心地倒入甜杏仁油中,隔着热水慢慢加热,看着红色素一点点溶进油里,变成鲜艳的红色油液。 “老夫人,这虫子……居然有颜色?”翠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可是最天然的红色,一会儿做好了第一个给你试!”宋以宁胸有成竹。 第二步:定型。 她将蜂蜡加入染好色的油里,继续隔着热水搅拌,直到蜂蜡完全融化,和红色的油充分混合。 “好了!”她将融合好的液体小心地倒入花嬷嬷买回来的那些精致小瓷罐里。 “这就成了?”翠果凑过来看。 “还差最后一步,等它冷下来凝固住,就是口红了。”宋以宁看着一排排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瓷罐,成就感满满。 等待凝固的功夫,宋以宁也没闲着,她又用朱砂和玫瑰花瓣试验了不同的红色,还往一些罐子里加了桂花和茉莉的香粉,试着做出不同的颜色和香味。 忙活了大半天,桌上摆满了二三十个小瓷罐,有正红色、橘红色、玫红色,还有带着淡淡花香的。 宋以宁拿起一个已经凝固的正红色小罐,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涂在嘴唇上。 “翠果,拿铜镜来!” 铜镜里,她的嘴唇瞬间变得饱满红润,气色一下子提了起来,而且颜色非常自然,比市面上的口脂要细腻好看得多。 “天啊!老夫人!这也太好看了!”翠果惊呼道,“这颜色又正又润,还不容易掉色!” 宋以宁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极了。 这效果,放在古代绝对是顶级奢侈品! 花嬷嬷也在一旁吃惊的看着这几个小罐罐,她才出去那么一小会儿,小姐就做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小姐,这个可真好看,这要是在胭脂铺里卖,指定被贵女们喜欢。”花嬷嬷爱不释手摸着桌上的小罐子。 宋以宁笑着道,“嬷嬷,觉得这个取什么名字?” 花嬷嬷摇头,“老奴读书少,还是小姐想个名字吧。” 宋以宁想了想,沉默片刻开口道,“既然是用胭脂虫做的,颜色又这么正,就叫‘金陵绛’吧!” “好听!又大气又贵气!”花嬷嬷连连点头。 “去,把沈掌柜请回来,”宋以宁对翠果说,“咱们芙蓉坊,要上新了!” 翠果应下,匆匆跑去芙蓉坊。 不一会儿,菡萏院里就热闹起来。 “娘,这个橘红色的好看!衬得我皮肤都白了!”周灵玉拿着一个口红,用食指涂在嘴巴上。 曲琼枝则挑了个温柔的豆沙色,浅浅点在唇上,气质更加温婉:“儿媳也觉得极好,比口脂方便多了。” 苏雪见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想摸又不敢伸手。 宋以宁对她招手:“雪见过来,你也选一个。” 苏雪见的眼睛“唰”的就亮了起来,“老夫人,我也有吗?” “当然,快挑个喜欢的。” 她小心翼翼地选了个正红色,捧在手里像捧着宝贝:“我还没涂过口脂呢……” 周灵玉热情地拉过她:“我来帮你!” 说着走到她的跟前,轻轻的用手指给她涂上。 这一抹红色点上,苏雪见原本略显苍白的小脸瞬间明艳起来,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宋以宁满意的点头,“这样多好看,以后就好好打扮,你们正是年轻的时候,怎么打扮都好看。” “老夫人,沈掌柜来了。”翠果在门外汇报道。 沈掌柜走进来,“老夫人,可是今日的东西问题?” 宋以宁招手,“沈掌柜看看,这是我新做的口红,我想让芙蓉坊卖这些东西。” 沈掌柜拿起桌上的小瓷罐,小小的一罐两个指头刚好能捏起来。 她是行家,一试便知深浅。 她将一点颜色点在手上推开,又闻了闻香气,眼睛越来越亮:“老夫人,这质地细腻,颜色饱满,还带着花香……比宫里的口脂都不差!这、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宋以宁笑道:“做法以后教你。现在有几件事要办:第一,定制专用瓷罐,要浅底宽口,方便取用;第二,每个罐底都要刻上芙蓉坊的印记和独有编号,防止假冒;第三,用旧罐子来回购的,优惠五十文,这样既留住客人,又防止别人用我们的罐子装假货。” 宋以宁想的很多,毕竟是用在嘴上的东西,若是有人做假货,会砸了芙蓉坊的招牌。 沈掌柜越听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贵女们争相抢购的场面:“老夫人英明!这口红定能风靡京城!” 第53章 住口,你这个孽障 一直忙活到午膳。 宋以宁又做出来几瓶爽肤水,到时候一起在铺子里上架,她的铺子一定可以日进斗金。 饭桌上。 两个儿媳和苏雪见一同陪她用膳,一起过来的还有王贺。 宋以宁看向王贺说道,“以后你嫂嫂在我这里用膳,你就不用来了,不方便。” 王贺瞪眼,他还是亲儿子吗? 吃饭都不让过来了。 “怎么不方便了?我又不是和嫂嫂单独吃饭了?上次二嫂有孕,你还让我照顾她呢,现在又不方便了。”王贺开口反驳。 宋以宁放下筷子。 啪—— 拍在王贺的脑袋上,差点将王贺的脸拍到桌子上。 王贺揉着脑袋,小声嘟囔:“我还是您亲儿子吗?吃饭都不让上桌了……我看您对雪见姑娘比对我都亲!” 可当他看到苏雪见被吓一哆嗦时,心里猛地一抽,那股欠揍的劲儿瞬间没了。 啪—— 宋以宁又是一巴掌拍在王贺的脑袋上。 “雪见是女子,你是男子,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打完王贺,宋以宁突然停下动作,她盯着王贺看了一会儿,“昨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传出来了?娘昨天太忙忘记了。” “不是啥大事,好像是钱大人的幼女在议亲,好像在相看大理寺少卿郑大人家的嫡幼子,不过他们俩不合适。”王贺说完,端起碗就要吃饭。 “你说什么?钱瑶瑶在和郑家议亲?!”宋以宁“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急得在饭桌前转了两圈,猛地一拍桌子:“不行!这绝对不行!” 王贺被他娘吓了一跳,嘴里的鸡腿差点掉出来:“娘,我不喜欢她,您别瞎操心了……” 宋以宁一巴掌拍在王贺的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谁管你喜不喜欢了!你四弟的媳妇都快跟人跑了,你还在这儿钱瑶瑶、郑瑶瑶的!那是你未来四弟妹!” 王贺捂着头,委屈得像只两百斤的狗子:“娘!您偏心偏到姥姥家了!我吃饭您嫌碍事,四弟娶媳妇您比谁都急!” “废话!”宋以宁柳眉倒竖,一把揪住王贺的耳朵,“你四弟远在边关,我这当娘的再不替他张罗,好白菜都让别猪/拱了!你赶紧的,麻溜儿地给你四弟传信去!” “我弟?老四和钱家幼女?不可能,老四喜欢青楼那个花魁,才不会喜欢钱家幼女呢,”王贺点了点下巴,“不过钱家幼女长得国色天香,才十五岁怎么就着急嫁人了?是不是皇上看上她了?” 啪—— 一巴掌落在王贺的脸上。 “你这个嘴没个把门的,不要乱说话,小心老娘将你给毒哑了!你是嫌命长了吗?你敢嚼皇上的舌根?”宋以宁指着王贺的鼻子,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 “娘,我说的又没有错,那熙昭仪有孕,后宫……” “住口,你这个孽障!” 宋以宁气的拿起鸡毛掸子就打。 苏雪见看到这个场景,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像被冻住一样发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别打……别打我……” 她慢慢的往墙角挪,在墙角将自己紧紧的抱住。 周灵玉走到苏雪见的跟前,刚蹲下,苏雪见直接跪下,“姐姐,别打我,我会乖的。” 周灵玉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雪见的头,“不怕,姐姐不打你。” 苏雪见扑到周灵玉的怀中,突然间放声大哭。 将打斗中的母子吓了一跳。 宋以宁连忙将鸡毛掸子放下,走到苏雪见的跟前,她柔声问道,“好乖乖,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苏雪见小脸惨白,依旧摇摇头。 宋以宁将她拉到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怕。” 苏雪见的房中。 曹大夫来看伤,解开衣服那一刻,他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新伤叠旧伤,姑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雪见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任用曹大夫上药,表情都没有变化。 “这个姑娘,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伤口再不好好养,怕是要出人命了。” 这是宋以宁第一次认真看苏雪见的身上,青青紫紫全是鞭伤,还有几处被洛铁留下的烫伤。 她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乖巧的姑娘,究竟是在怎样的地狱里熬过来的。 宋以宁心疼的在一旁抹眼泪,她猜到为什么书中没有写过苏雪见了,如果她没有出现,剧情没有偏,苏雪见已经死在山中了。 “曹大夫开一些上好的药,这几日我们会好好给她上药。”宋以宁开口道,声音嘶哑。 宋以宁让翠果给苏雪见上药,整个过程苏雪见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宋以宁担心的问道,“雪见,你的身体有问题,你不知晓吗?” 苏雪见出声安慰她,强挤出一个笑:“老夫人,我身体有蛊虫,可以让我感觉不到疼,没事的,一点都不疼,老夫人不要担心。” “傻孩子,你的伤很严重,若是再不治,你就没有命了。”宋以宁将她额头上的汗擦干净,柔声道,“你的蛊虫自己能解吗?” 苏雪见咬了咬嘴唇,慢慢点头,随即她跪在地上,“老夫人,您是好人,我不想连累您,等我伤好了,我就离开。” 宋以宁摇头,“你我有缘分,你没有去处,我自然要留下你,天大地大,总有你的容身之所。” “可是我姐姐心狠手辣,我担心她对老夫人出手。”苏雪见不忍连累其他人。 “你姐姐给我儿子下毒,我本就没有想放过她,她不去找我,我也要找她。”宋以宁的眼中闪过寒光。 “乖孩子,你身上的蛊虫要取出来,若是再这样感受不到疼,你会没命的!” 苏雪见点点头,拿出怀中的尖刀,往自己的手臂上一扎,直接挑出胳膊上的蛊虫。 蛊虫出体的一瞬间,苏雪见疼的整个人缩起来,冷汗瞬间湿透衣服。 蛊虫浑身透明,出体的一瞬间就不动弹了。 看着苏雪见徒手剜出蛊虫,疼得蜷缩成一团,宋以宁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她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宋以宁在,谁也休想再动你一根汗毛! 王贺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声音,他直接冲进来,“娘,她怎么了?” “取出了蛊虫。”宋以宁轻轻的拍了拍苏雪见的肩膀,“雪见,你留在府中,好好养生,老身帮你对付你姐姐。” 宋以宁说完,站起身,直接出府。 她的心里怒火烧的很旺。 这口气她忍不了! 王乾敢动她的儿子,那就别怪她这个大嫂,去动王乾的独苗苗了。 没道理,别人都打上门了,她还妇人之仁。 苏云裳一直躲在王府不出来,那她就去找人杀了苏云裳,她不会让一条毒蛇在暗处。 宋国公府,宋以宁匆匆而来,她的神色凝重,“大哥,王乾那个儿子王胜,是不是在子墨手下当差??” 宋国公点头,“就在城外的京畿大营,那孩子实在没有将领的天赋,但是因是你的亲侄子,就让子墨多关照了一些,如今当副将,有名无权。” “好!”宋以宁冷笑,“请大哥立刻把王胜调去最苦最偏的营地,切断他所有对外联络的渠道!!” “妹妹你这是要……” “他爹动我儿子,我就动他命根子!”宋以宁语气森然,“我要让他王乾也尝尝,叫天天不应的滋味!” 第54章 断子绝孙 宫中。 王宴一整日都在翻看地方志,越看越觉得心惊,磐石县的地震范围波及很大,若是地震恐怕京城也会跟着遭殃。 王宴拿着地方志找到明大人。 明大人在翰林院是个闲职,他是清流的领袖,天下文宗,朝中有绝对的话语权。 “老师,学生发现了一些事情,想和老师讨论一下。” 王宴拿出十多本地方志,将发生地震的时间以及波及范围全部都记录下来。 “老师,您看磐石县这些年的地震情况,学生担心今年磐石县会发生地震。” 明大人立马接过去书册,他眯着眼睛,认真查看,看完后,他扶着胡须,“上次磐石县地震,我才入朝为官,如今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 他拍了拍王宴的胳膊,“老夫这就让人去磐石县走一趟,若是有动物大批迁移,就让磐石县的人跟着迁移。” 王宴应下,开口道,“学生想跟着一起去,学生的弟弟发现此事,想去长见识,能否让学生弟弟一起跟着去?” 明大人点头,“可以,那就你们两人去查看,我去禀告皇上,让皇上先做准备。” 王宴立马回家叫上王贺,两人架马朝着磐石县而去。 磐石县骑马只需要一天就能到。 两人出发已经中午了,达到磐石县至少要到后半夜。 两人去磐石县这事,宋以宁并不知晓。 一回府,崔管家就上来禀告,“老夫人,二爷和三少爷出府了,这几日都不回来。” “嗯,知晓了。”宋以宁没有多问,横竖有王宴跟着,她放心了不少。 苏雪见的房中,翠果给苏雪见上药,苏雪见疼的龇牙咧嘴,“翠果姑娘,谢谢你啊,以后我自己上药就可以了。” “雪见姑娘客气了,老夫人说后背的伤你自己上不了药,以后每日我都会过来给你换药。”翠果冲着苏雪见微微一躬身,便走出了房间。 苏雪见浑身都疼,走一步都龇牙咧嘴,她走到院子里,自己拿出来几个药材,随手抓了几把就在药罐里熬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知道什么药能有助于伤口快速痊愈。 之前感受不到疼,不知道自己伤的那么重。 刚喝完药,周灵玉就带着翠竹过来了。 “雪见妹妹,我给你带了一只人参,你看看能不能用到。”周灵玉十分大方,像手臂一样粗的人参说给就给了。 苏雪见连连摆手,“我不要,这个东西太贵重了,灵玉姐姐快拿走吧。” “哎呀,客气什么,人参我用不到的。”周灵玉拉着苏雪见的胳膊,就往她的怀里塞。 苏雪见没有办法,只能开口道,“灵玉姐姐,我要几根须就可以了,我是大夫,这些药性已经够用了,剩下的你拿回去。” 周灵玉点点头,将人参收起来,又让翠竹拿出来一盒糕点。 “这个糕点给你吃,我夫君买的,实在太甜了,我不爱吃,我就爱吃酸的。” 苏雪见毫不客气,立马收下,拿起来一块刚放嘴里,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灵玉姐姐,这糕点吃不得!有毒。” “啊?”周灵玉呆呆的看着她,“不能吧,这是我夫君差人送来的。” 苏雪见点点头,一脸专业:“嗯,里面加了‘半步倒’,孕妇沾一点就坏事。不过对我没事。” 说完,她拿起一块,咔嚓咔嚓吃得香甜,含糊不清地说,“别浪费,粮食是无辜的……” 周灵玉看得眼皮直跳,赶紧把糕点抢下来,“雪见,别吃了,我再给你买,或者你去我院子里,我院子里还有好多好吃的呢。” 周灵玉看向翠竹,翠竹立马收起糕点,跑去宋以宁的院子里。 宋以宁刚写了几个菜谱,准备让酒楼上新菜,就听到翠竹求见。 “老夫人,二奶奶今日收到一份糕点,说是二爷特意从城西糕点铺子订的,让铺子里的小厮送来的,但是糕点里被下了毒。” 听说糕点有毒的瞬间,宋以宁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灵玉有事吗?”宋以宁的声音有些颤抖。 “雪见姑娘闻出来了,就让奴婢将这事告诉老夫人。”翠竹将糕点放到桌子上。 宋以宁的手紧紧的握住,“带着糕点去灵玉的院子。” 风清院。 苏雪见吃着周灵玉递来的果干,吃一口打一个哆嗦,吃一口皱一下眉头。 最后说话都有些流口水了,苏雪见连忙将周灵玉的手按住,“灵玉姐姐,太酸了,我实在吃不下了。” “啊?这么酸吗?”周灵玉又拿起一颗,往嘴里吃。 宋以宁过来时,就看到苏雪见用袖子擦口水。 她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丫头讨好型人格吧。 不爱吃就不吃呗,那么酸的东西。 “娘,您来啦。”周灵玉起身就要行礼。 宋以宁摆手让她坐下,她看向苏雪见问道,“雪见,糕点里下了什么毒?” “吃了会小产的东西,普通人吃没有关系的,别浪费,我吃就行。”苏雪见说着就拿起一块,塞到嘴巴里。 宋以宁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已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她压低声音,对两个儿媳和苏雪见吩咐道:“灵玉,你明日就说肚子疼,娘去重金求医,最好闹得满府皆知。” “娘,您这是要……”周灵玉不解。 “钓鱼自然要下饵。”宋以宁冷笑,“她既敢下手,见你没动静,必定会再送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就如了她的愿!”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拈起一块糕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呵。”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指尖一用力,精致的糕点瞬间在她指间碾得粉碎。 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对苏雪见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渗人的寒意:“雪见,好孩子。你能不能……在这糕点里,加点料?要那种让吃了的人,断子绝孙的‘好料’。” 苏雪见惊得瞪大了眼:“老夫人,这药下去,可就……再也当不了爹了。” 宋以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我就是要他,永绝后患。” “雪见,你就照我说的,把‘好东西’给他备上。他既然敢对我未出世的孙儿下手,我就让他这一脉,从此绝后!” 就在王宴兄弟为天下苍生奔波时,家里的后院,一场更阴毒的风暴已经悄然降临…… 第55章 你踩我做什么 王乾府上。 这份糕点被送到了王乾的桌岸上。 “老爷,侯府送来的糕点,说是老夫人特意做的,请您尝尝。” 王乾眼皮都没抬,挥挥手,“送给李氏去。” 糕点被端到李氏的房中,李氏看到糕点,眼中闪出一抹心虚,“老爷送来的?老爷说什么了?” “老爷只是让送给夫人吃,什么都没有说。” 李氏看着糕点,久久不能平复内心。 糕点是她让人送到永宁侯府的,王乾对此一切不知,但为何这个糕点会被送到她的房中? 是王乾发现了什么吗? 她强作镇定,端着一碗羹汤来到书房。 “老爷,忙了一天了,喝碗汤歇歇吧。” “进来。”王乾在里面回道。 房门打开,李氏看向书房正中间的画像已经不见了,而王乾又在画新的。 画中的男子英姿俊朗,正是王乾早死的大哥。 李氏将羹汤放下,笑着问道,“老爷,您之前那幅画……” “腻了,换幅新的。”王乾语气冷淡,“出去吧。” 李氏过来就是想看看王乾知不知道她做的事情,很明显,王乾不知道。 她放心地退下,意味深长地瞥了那碗羹汤一眼。 然而,就在当夜。 王乾刚准备歇下,小厮急匆匆敲门:“老爷!军中急信!” 王乾拆开信笺,只看一眼,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信上只有一行字:“令郎王胜突发恶疾,已隔离诊治,三月内不得与外界通信。” 还未有反应,又一个小厮跑进来,“老爷,门房收到一封信,说是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王乾打开只看了一眼,脸上瞬间煞白。 信中写到:若想王刚无事,用李长乐的人头来换,两人只能活一个! 王乾一看脑子就炸了,他知道这肯定是宋以宁搞的鬼! 定是那对蠢蛋又去招惹宋以宁了! 不然以大嫂那种草包性格,不会去动王刚。 “胜儿近日可有消息传来?”王乾声音发颤。 “没有,我们昨日去给少爷送换洗的衣服,也没有见到少爷。”小厮回道。 王乾脑中“轰”的一声,瞬间明白了——这是宋以宁的反击! 他一把抓起外袍,像头发怒的狮子冲进李氏的房间。 此时,李长乐正在房中与母亲密谋如何对王宴下手。 王乾冲进来,二话不说就给了李氏一巴掌! “贱人!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李氏无辜的捂住脸,咬着嘴巴,泪眼盈盈,“老爷,妾身什么都没有做。” 王乾转头看见李长乐,反手又是一耳光:“那就是你这个野种干的好事!在南疆就学了一身歪门邪道!” 李长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王乾,若是王乾再多说一句,就杀了他! “野种,你还敢瞪我!我供你吃,供你穿,你这个野种还敢用这种眼神瞪我!” 王乾气的冲上去就要继续打李长乐。 李长乐不躲不闪,手却已经伸进了怀里,若是王乾这个老匹夫再打她一下,她就马上毒死他! 李氏死死抱住他的腰:“老爷!长乐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王乾轻哼一声,“我的骨肉?我只有一儿一女,她就是一个野种,当年你不愿意嫁我,你姐姐替你嫁过来了,如今你男人死了,你来找我,还说这孩子是我的骨肉,笑话,这些年,我碰过你吗?” “真的是你的!”李氏哭喊着,“那年八月十五你路过南疆,你说想我,硬要了我……就是那次有了长乐啊!” 王乾举起的手僵在半空。 那晚的事他记得,也正是因为这份愧疚,他才默许这对母女留在身边。 年少时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总是格外让人心软。 “哼,你说她是我的种,就是我的种了?”王乾的眼睛盯着李长乐,满眼都是不信。 这个女人邪性的很,王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亲娘都要不认识了。 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王乾有时候也会怕。 他怕自己玩鹰,再被鹰啄了眼睛。 李长乐朝着王乾跪下,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爹。” “别叫我爹,你和王贺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你若是我女儿,你和王贺就是乱伦!你最好想清楚了,你是要做我的女儿,还是要做王贺的女人!” 一句话让母子两人的脸都白了白。 李长乐低下头,“二爷息怒,是母亲记错日子了……长乐不敢高攀。” 看着她伏低做小的模样,王乾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李氏连忙追上去安抚。 听着房里传来暧昧的声响,站在门外的李长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王乾这个老废物靠不住! 她要入侯府,做侯府夫人,享受京城的荣华富贵。 到时候看谁还敢叫她野种! 这时天上飞过一只乌鹊,李长乐手一挥,乌鹊直直落下,嘴角滴落出黑色的血液。 翌日,芙蓉坊。 与王乾府的阴霾完全不同,芙蓉坊今日热闹得像过年! 宋以宁新研制的“金陵绛”口红今日首发,虽然只是试水的五十支,却让整个京城的贵女们都疯了。 “给我一支正红色的!” “那支玫红的我要了!” “别抢别抢,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沈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收钱一边介绍:“各位小姐,这口红颜色饱满,还不容易掉色呢!” 周灵玉一大早就拉着苏雪见来看热闹,喜鹊像个护崽的母鸡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二奶奶您怎么来了?”沈掌柜连忙迎上来。 “我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来给沈掌柜捧捧场!”周灵玉笑着摆摆手,“您忙您的,我们随便看看。” 她拉着苏雪见在店里转悠,挑了些胭脂水粉。 至于口红? 宋以宁早给她们每人送了一支最好的。 就在这时,苏雪见看到了一个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李长乐带着丫鬟也来买口红了。 两人在人群中,根本挤不到前面去。 “你是谁啊?你踩我做什么?”一个女声响起,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周灵玉连忙拉着苏雪见往旁边靠靠,生怕看不到这里的热闹。 争吵的两人周围瞬间散开了一块位置。 第56章 二房不是想要爵位吗 周灵玉伸长脖子往人群里瞧,一眼就看见了户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孙淼清,正拦着一个白衣女子不依不饶。 周灵玉小声嘀咕道,“那是谁家姑娘?脸生得很。” 苏雪见脸色一白,低声道:“是我姐姐,苏云裳。” “啊?就是她将我三弟迷得神魂颠倒啊,”周灵玉眼睛一亮,拉着苏雪见就往二楼跑,“走,咱们找个好位置看戏去!” 二楼的视野果然开阔。 周灵玉让人搬了凳子,自己一伸头就能看到底下的热闹。 翠竹怀中抱着一些酸果干,放到一旁,让周灵玉边吃边看。 楼下,孙淼清正指着李长乐的鼻子骂:“你是哪家的?踩了人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李长乐何曾受过这种气,强忍着怒火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住就完了?你是谁家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孙淼清上下打量着她。 旁边一个贵女凑到孙淼清耳边低语几句。 孙淼清突然大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侯府二老爷妻妹的女儿,一个乡下野丫头,也配来这种地方?你娘都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你买得起这里的东西吗?”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嗤笑声。 李长乐的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垂下头,掩去眼中的杀意,恭顺地行礼:“是民女冲撞了小姐。” 在伸出手的瞬间,一丝无色无味的药粉悄无声息地撒向了孙淼清。 沈掌柜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孙小姐,出来买东西不要坏了心情,小店送一份胭脂水粉给孙小姐可好?” 孙淼清立马喜笑颜开,笑着道,“还是沈掌柜贴心,那就谢谢沈掌柜了。” 李长乐走出店门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孙淼清一眼。 周灵玉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奇怪,她明明叫李长乐,怎么又是你姐姐苏云裳?” 苏雪见忧心忡忡:“姐姐应该在京城改了名字,我确定她就是我姐姐。我姐姐用毒很厉害的,从来不会受这种气,方才她能走,肯定对孙小姐下手了!” “这么可怕?”周灵玉咂舌,“咱们以后可得离她远点。” 两人回府,就把店里发生的事情和宋以宁说了。 宋以宁陷入深思。 昨夜她刚给王乾递了信,让他在儿子和李长乐之间二选一。 现在看来,王乾这是选了李长乐,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二房不是想要爵位吗,没有儿子,爵位就没有办法继承了。 她看向周灵玉叮嘱道,“灵玉,以后还是不要出府了,你的胎不稳。” “娘,我带着雪见呢,雪见医术很好。”周灵玉走到宋以宁的跟前撒娇。 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婆婆了,要是从前,婆婆才不管她死活呢。 婆母以前甚至觉得二爷不和圆房,是她的问题。 如今婆母这样偏心她,她心里很高兴。 宋以宁无奈地点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是爱玩,过几日老二回来了,让他带你去城外赏花去。” “好,那我带上雪见一起。”周灵玉像是找到了闺中密友,去哪里都要带上雪见。 宋以宁看向苏雪见担忧的问道,“雪见姑娘,你的伤好些了吗?” “谢谢老夫人关心,我用了最好的伤药,伤口都结痂了,不影响我和二奶奶出去玩。”苏雪见笑着回道,露出两颗小虎牙。 “别叫我二奶奶,都疏远了,你喊我灵玉就行。” 周灵玉拉着苏雪见两人去风清院。 宋以宁看着她们的背影,欣慰一笑。 按照这样的发展,几个儿子不走歪路,侯府就不会被满门抄斩了。 她的富贵日子保住了。 就在这时,门房急匆匆来报:“老夫人,沈掌柜求见!” 宋以宁心头一跳,刚坐直身子,就见沈掌柜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扑通”跪倒在地: “老夫人,出大事了!孙小姐用了咱们的胭脂,脸上全是脓疮!” 宋以宁强自镇定,“怎么确定是用了我们铺子里的东西?” “千真万确!”沈掌柜带着哭腔,“孙小姐在店里试用,还没出门脸就肿了!现在芙蓉坊已经被官兵围了!” 宋以宁猛地站起身,“怎么会!我去看看。” 刚走出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请雪见姑娘过来。” 宋以宁深呼吸几下,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一定是有人陷害芙蓉阁。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选中了孙小姐。 那孙大人可是王海的上司,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怕是会影响两家的交情。 苏雪见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凑热闹的周灵玉。 宋以宁只是让翠竹好好照顾周灵玉,便坐着马车匆匆出府。 芙蓉坊。 完全与早上的热闹不一样。 此时门可罗雀,官兵已经将这里全部封住了。 宋以宁走进去,就看到孙淼清坐在椅子上,哭又不敢哭,整个脸肿的像是猪头,已经开始化脓流黄水。 苏雪见立马上前,看了一眼后,笃定的说道,“老夫人,是我姐姐下的毒?” “你姐姐是谁?!”孙淼清气得想骂人,却疼得直抽气。 宋以宁担忧的看着孙淼清的脸,“可有办法解毒?” 苏雪见点点头,坐在一旁写下一个药方。 递给了一旁的翠果,急声道,“请翠果姐姐去抓药。” 翠果立马接过,一路小跑去最近的药房。 苏雪见看孙淼清哭的凄惨,出声安慰道,“孙小姐不要怕,这个毒不伤害身体的,敷几天药就好。等好了之后,皮肤会比以前更细腻。” “我凭什么信你?”孙淼清带着哭腔,“我这个样子还怎么议亲?今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正当两人争执时,孙大人急匆匆赶来。一见女儿这副模样,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宋老夫人!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宋以宁连忙让人扶住孙大人,她带着歉意说道,“孙大人我们已经在给令爱治料了,一定不让令爱脸上留下一点疤。” “这好好的出来买东西,怎么就成这样了?”孙大人气的跺脚。 第57章 将那个李长乐给我抓了 宋以宁心虚的低下头,她不确定李长乐对孙小姐出手,是报复谁! 但是很明显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侯府。 不然女孩子之间的口角,哪里就能下这么重的手了。 这时翠果跑过来,手里提着几袋药。 药已经被磨成了粉,苏雪见拿了一个杯子将药粉倒进杯子里,搅拌好后用手轻轻的涂到孙淼清的脸上。 “孙小姐,涂上去会有些痒,你可千万不能挠。”苏雪见刚说完,孙淼清就要伸手抓脸。 翠果连忙抓住她的手,“孙小姐,您忍忍。” 孙淼清痒得直哭:“爹,我好痒啊!” 苏雪见涂完药,在一旁低下头,小声说道,“这个……可能要痒一炷香,孙小姐忍忍。” 孙大人看女儿受罪,心疼的厉害,他抓住孙淼清的手安慰,“爹爹这就进宫给你请太医。” 宋以宁开口道,“孙大人,还请相信我一次,令爱的脸一定会没事的,为了后续方便诊治,不如让令爱暂住我府上?” 苏雪见开口道,“三日就能痊愈。” “暂住三日,可好?”宋以宁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 孙大人咬了咬牙,“好,我就暂且信宋老夫人一次。” 他朝身后摆了摆手,官兵纷纷撤退。 宋以宁让人给孙淼清戴上苇帽,扶着进了马车。 马车上,周灵玉柔声道,“孙妹妹不要怕,有雪见在,你的脸一定会好的。” 苏雪见在一旁点头,“对,有我在。” 府中。 宋以宁回到房中,心里愧疚翻滚。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不是李长乐嚣张的脸,而是孙淼清那张红肿溃烂的面容。 一丝愧疚爬心头,那孩子终究是受了侯府的牵连。 但这丝愧疚很快被愤怒取代。 李长乐就是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今日能对孙小姐下手,明日就敢对侯府的人下死手。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家人的残忍。 她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厉色。 “王甲,”她声音带着决断,“你去二爷府中,将那个李长乐给我抓了,这包药直接塞她嘴里。” 王甲应下。 那药是苏雪见给的绝嗣的药,既然李长乐在意侯府的爵位,那她就釜底抽薪,先让李长乐生不了。 管她用什么法子接近王宴,直接断了她的仪仗。 入夜。 王甲偷偷潜入李长乐的院子里,此时王乾带着侍卫直接将李长乐绑住了。 李氏在一边苦苦哀求,王乾直接一巴掌扇在李氏的脸上,“你的好女儿今日在芙蓉阁对京中贵女出手!知道那是谁的女儿吗?户部侍郎的千金,你们有几个脑袋对官员家眷出手?” 李长乐跪在地上,脑袋埋的低低的。 李氏抱着王乾的腰,“老爷,定是那个贵女惹到了长乐,长乐以后不会再犯错了!” 王乾反手一巴掌,“不会犯错?她到京中只会给我闯祸,我如今才回朝堂,脚步还没有站稳,她就惹了户部侍郎!” 他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直接掐着李长乐的脖子喂了下去。 李长乐的眼睛大睁,死死挣扎,被身后的家丁按住,动弹不得。 “二爷,我错了,求你饶了我。”李长乐这才知道害怕。 王乾将所有的药粉倒入李长乐的口中,又拿起水壶灌进去。 “这毒药每七日就会发作一次,你最好听话一些,不然就等死吧!” 王乾说完,一脚将李长乐踢开,带着怒气回了书房。 王甲手中拿着的药粉,不知道该不该下了。 等后半夜夜深人静后,王甲直接跑去李长乐的小厨房,将药下在小厨房的水缸里。 而李长乐一夜没睡,一直在诊断自己中了什么毒。 一大早,王甲回去复命。 王甲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老夫人,属下昨夜去时,看到二爷抢先一步动了手……” 他将王乾绑人、灌毒、呵斥的经过一一道来。 宋以宁闻言,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我这个二叔,倒是懂得弃车保帅。” 她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我们便再帮他添一把火……” 她要的是李长乐的命。 李长乐不死,她睡都睡不好! 宋以宁低声吩咐几句,王甲应下,匆匆离开。 当天夜里。 王乾收到了一只断掉的小手手指头,手指上有一个痣,和王刚的一模一样。 他像是疯了一样,直接将才画好的画像撕得粉碎! “宋以宁!我不会放过你!”王乾在书房发疯。 李氏的院子里,丫鬟正伺候李氏休息,王乾沉着脸进来,将李氏折腾了一个时辰。 起身的时候,王乾对丫鬟道,“看好夫人,不许她出院子,若是她出了这个院子,你们都不用活了。” 王乾带着人走到李长乐的院中,直接将李长乐绑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长乐,眼神里没有半分父女之情,只有看待废棋的冰冷。 “砍了她的手。” 侍卫应声上前。 李长乐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未来得及求饶,只见刀光一闪,钻心的剧痛瞬间从手腕传遍全身!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她看着自己掉落在尘土中的双手,眼神空洞,仿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把她带去城外的庄子上,对夫人说,小姐回苗疆了。”王乾沉着脸吩咐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啊——娘——救我——” 王乾的声音再次如同恶魔般响起:“太吵了。毒哑。” 李长乐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苗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怎么到京城就成了这副模样。 做完这些,王乾带着李长乐的手直接到侯府的后门见宋以宁。 宋以宁半夜被吵醒,本就带着起床气。 去见王乾的时候,甚至都没将他请到府中。 “宋以宁,李长乐已经废了,放了我儿子。”王乾将一双手扔在宋以宁的面前。 宋以宁看着那截断手,强忍着恶心,目光如冰刃般射向王乾:“二叔这是何意?” 王乾下车走到宋以宁的跟前,一把抓住宋以宁的胳膊,目眦欲裂,“宋以宁,放了我儿子!我们之间的斗争不要牵扯到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第58章 饭桶 宋以宁用力挣脱开王乾的手。 “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宋以宁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当初你在海哥儿马上做手脚,害他坠马,险些丧命!太医说他此生难有子嗣!那时你可曾想过,孩子是无辜的?!” 她看着地上的断手,冷笑一声:“今日,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断我侯府香火,我只要你儿子一根手指小惩大诫,二叔,你觉得……是谁更狠?” “宋以宁,我只有王刚一个儿子,他还未娶妻,你不能如此。”王乾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不能如此?二叔,这些年你在凉州,我将王刚当做亲儿子养着,我怕他上战场受伤,让他做副将,我怕别人欺负他,对外说他是国公府的少爷,我做的还不够吗?你将王海害的不能生育,你真是好狠的心!” 宋以宁盯着王乾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到愧疚,可是没有。 “大嫂,非要如此吗?”王乾的声音带着祈求。 “二叔不要说这种话,分明是你执意如此。” 王乾苦笑一声,慢慢挪上马车。 在车帘放下前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宋以宁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方才的祈求与狼狈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 “李长乐我已经处理了,大嫂说话算数,放了王刚。” “那是自然!” 看着王乾离去的背影,宋以宁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更深的警惕。 她知道,与王乾的战争,这才刚刚开始。 宋以宁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总觉得这个李长乐下线的实在是太快了,书中这个李长乐搅得家里鸡犬不宁,最后被王乾认作义女,嫁的不错。 如今李长乐下线,总觉得不真实呢。 一大早。 周灵玉就带着曲琼枝过来用膳,一起来的还有苏雪见和孙淼清。 孙淼清的脸已经好了很多,她朝着宋以宁行礼。 “见过老夫人,这段时间叨扰老夫人了。”孙淼清不发火的时候还是十分懂礼数的。 一看就是京城贵女。 宋以宁笑着道,“不用客气,我瞧着你的脸比昨日好了很多呢。” 孙淼清低下头,“嗯,谢谢雪见妹妹,我看着也好了很多,若是真的像雪见妹妹说的,脸上好全后会比之前皮肤更好,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周灵玉捂住她的嘴巴,“妹妹这种福气还是不要了,多受罪啊。” 一顿饭其乐融融。 突然间,桌面上的杯盏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灵玉还笑着打趣:“是哪只馋猫碰了桌子?” 宋以宁却脸色骤变,这绝不是猫! 她清晰地感到脚下的土地传来一阵摇晃。 宋以宁的脸色一变,地震了! 书里写的地震死了几万人,她的来到没有改变自然界会发生的事情。 京城不日就要被流民击破,而后就是瘟疫横行。 王宴会死在瘟疫中。 宋以宁的脸色变了又变。 “地动了!”她厉声喝道,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几乎是本能,她一手拉住身边的周灵玉,一手拽过最近的孙淼清,“所有人,立刻到院子里去!快!” 几个人走到院子里,心里还在后怕。 宋以宁喊来崔管家,问道,“二爷和三少爷还没有回来吗?” “并未回来。”崔管家低声回道。 宋以宁的眉头蹙起,“可有书信传来?” “没有。” 宋以宁整个心都突突直跳,她安抚好两个儿媳,“你们在府中待着,最近哪里都不要去。” “崔管家,你立刻带上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去采买东西。”宋以宁语速快而坚决,“米面油,有多少要多少!还有耐放的白菜萝卜,囤够全府上下至少半个月的用量。记住,是立刻,马上!” 她又转向翠果,声音带着急迫:“翠果,你亲自去办。金银花、连翘、板蓝根……这几味药材,不计价格,扫空市面上所有现货。” “老夫人,这……”崔管家和翠果都被这前所未有的手笔惊住了。 “快去!”宋以宁没有解释。 此刻也无需解释。 苏雪见看向宋以宁,眼中带着疑惑,但没有开口说话。 虽然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会懂药理,但是老夫人都会做口红,肯定会很多东西。 看着众人惊慌失措的脸,宋以宁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强行压下。 她知道历史残酷的走向,但她更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既然让她来了,这结局,她偏要改一改! 这一次绝对不会让瘟疫蔓延到京城! 地震弄得人心惶惶。 皇宫中,自然感受到了这次的地动。 明大人感受到地震,就往御书房中跑。 “皇上,怕是磐石县那边地震了,得派人过去安抚百姓。”明大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明大人快起来,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跪来跪去了。”承天帝开口,让人将明大人扶起来。 德公公连忙上前,将明大人搀扶起来。 明大人还没有站稳,五城兵马指挥使陈振武就过来求见皇帝了。 “皇上,臣感受到地动,就赶紧过来了,如今城中乱成一片,臣想让人上街巡视,省的有人趁乱作恶。” 承天帝摆手,“按你说的办。” 陈振武领了皇命,就匆匆离开。 承天帝对着德公公说道,“宣户部侍郎孙文裕。” 德公公立马差身边小太监,宣孙文裕。 此时孙文裕正在往御书房跑,听到皇上找他,跑的更加快了。 御书房中。 承天帝对着孙文裕吼道,“孙文裕,你干什么吃的,地动都停了一炷香了,你比明大人还慢!还要朕去请你吗?” 孙文裕立马跪下,“皇上,下官刚和户部官员商议救灾对策,所以来晚了。” “你们商量出来了什么对策,说来,朕听听。”承天帝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 孙文裕擦了擦额头的汗,“下官准备让人救灾,发放粮食……” 话还没有说完,承天帝一个茶盏砸在了孙文裕的身边。 “饭桶!说点实际的!” 第59章 朕要你们何用 孙文裕被飞溅的瓷片吓得一哆嗦,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颤抖道:“皇上息怒!实在是…实在是事发突然,户部…户部正在核算仓廪存粮,统计各地官仓可调拨之数,以便…以便统一调度……” “核算?等你们核算清楚,磐石县的百姓都饿死完了!”承天帝胸膛起伏,显然气急了,他看向御书房内噤若寒蝉的几位重臣,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平日里高谈阔论,个个都是治世能臣,真到了要办事的时候,就只会核算、商议!朕要你们何用!” 德公公在一旁低着头,双手端上一杯茶,“皇上,您消消气。” 承平帝接过杯子,直接扔了出去。 瓷片砸的孙文裕面前,吓得孙文裕趴的更低了,心里将德公公骂了一百遍。 这种时候就别往皇上的手里递凶器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启禀皇上,永宁侯世子,户部王海,殿外求见!称有紧急事情禀告!” 承天帝眉头一拧。 永宁侯府?听闻最近宋老夫人掌家,永宁侯的几个儿子长进一点了。 “宣!” 王海疾步走进大殿,边走边整理自己的帽子。 岳父告诉他,这是他在皇上留下印象的好机会,前段时间王宴让他提前做准备,他已经查资料三日了。 岳父也给了许多建议,这一次一定能让皇上刮目相看。 “臣王海,叩见皇上。臣这里有应对之策请皇上过目。” 王海双手捧上奏折,里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对策。 承天帝看完紧皱的眉头稍微有些舒缓,将奏折放到一边。 “永宁侯世子应对之策写的不错,可见最近宋老夫人有听劝,眼下就按照这个办。” “明大人!”他合上奏折,冲着大殿说道。 老成持重的明大人立刻躬身:“老臣在。” “你年高德劭,经验丰富,朕命你为钦差正使,总揽灾区安抚事宜,持朕金牌,可便宜行事!即刻启程,前往磐石县!朕要你第一时间稳住民心,告诉百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老臣……领旨!”明大人声音洪亮,他知晓自己的责任重大,他是清流的代表,一把年纪去灾区,就是为了让百姓看到朝廷并未放弃他们。 “陈振武!” “末将在!”刚刚领命离去的五城兵马指挥使去而复返。 “加派兵马,严守京城四门及各处要道!严查趁乱滋事、散播谣言者,格杀勿论!同时,抽调一队精锐,护送明大人及首批救灾物资前往磐石县,并协助维持灾区秩序!” “末将遵旨!” 承天帝的目光最后落到汗流浃背的孙文裕身上:“孙文裕!” “臣……臣在!”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户部现存所有可调用粮秣、药材、帐篷,由你统一调配,无需核算!第一批物资,必须在两个时辰内装车完毕,随明大人出发!后续物资,由你统筹,源源不断运往灾区!若再有延误,朕摘了你的顶戴花翎!” “是!是!臣遵旨!臣这就去办!”孙文裕连滚爬爬地起身,几乎是跑着出了御书房。 承天帝看着瞬间忙碌起来的众人,揉了揉眉心,对德公公吩咐道:“拟旨,着内阁即刻议事,商讨后续赈灾款项、减免灾区赋税、以及灾后重建事宜。” 朝中一道一道的圣旨颁发,所有人像是陀螺一样转动。 王海回到户部,就被孙文裕给拦住,“永宁侯世子,倒是本官小瞧了你。” “孙大人,这事来的急,下官本着为皇上排忧解难,未和孙大人商议,还请孙大人见谅。”王海朝着孙文裕拱手。 孙文裕是只甩了甩袖子,他只是户部侍郎,王海身上有侯府爵位,王海是皇亲国戚,他还真不敢对王海如何。 朝中乱成一片。 小厮回府告知宋以宁,这几日王海都不回府。 宋以宁点头应下,“告诉大爷,让他在朝中多加小心,若是有什么难题,可以来信问我。” “是,老夫人。”小厮将怀中的果干放到桌上,“这是大爷让小人买的城西的果干,送给世子夫人开胃。” 曲琼枝心里一阵暖,夫君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她现在除了生孩子,已经想和王海过一辈子了。 宋以宁想到现在正是国家危难的时候,她起身,看向花嬷嬷,说道,“花嬷嬷,请几个掌柜,过府一叙。” 这次正是让侯府洗脱一家子纨绔的好时机。 能用钱买来名声,她就要花钱打个广告。 让京城人都知道,永宁侯府已经今非昔比了。 让皇上念在死去永宁侯的面子上,赶紧将爵位给了! 爵位一天不到手,就一天不踏实。 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不用降爵,祖祖辈辈都是侯爷。 宋以宁端坐于花厅主位,神情肃穆。 下方坐着侯府名下粮铺、布庄等产业的几位大掌柜,个个屏息凝神,等待着老夫人的指示。 “诸位,”宋以宁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磐石县地动,灾情惨重,朝廷正在全力救灾。我永宁侯府世代深受皇恩,值此国难之际,绝不能袖手旁观。” 她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今日请诸位来,是要调动侯府一切可用资源,为朝廷分忧,为灾民解难。” 几位掌柜面面相觑,一位资历最老的粮铺掌柜试探着开口:“老夫人仁心,不知府上打算捐多少?我等好去准备。” 宋以宁扫视众人,“我让你们用各自的商号捐,我们永宁侯府带头捐赠,其他铺子也会跟着我们一起捐赠。” “陈掌柜,你粮行立刻清点库存,除确保侯府基本用度及京城铺面正常运营外,其余存粮,尽数捐出!” “李掌柜,布庄所有库存棉布、麻布,全部捐出,用于制作灾民衣物被褥。” “赵掌柜,药铺的金银花、板蓝根、止血散等防疫、伤药,按我之前让你加大采买的数量,捐出七成!” 几位掌柜倒吸一口凉气。 这手笔太大了! 几乎是掏空了各铺面的大半流动库存! 陈掌柜忍不住劝道:“老夫人,此乃义举,属下敬佩。只是……如此大的数目,是否再斟酌一二?毕竟铺子运营、伙计们的工钱……” 第60章 一品诰命夫人 宋以宁抬手打断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信誉和时机错过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伙计们的工钱,从我的私房里出,绝不让大家为难。我不仅要捐,还要第一个捐,捐得让满朝文武、让皇上都看见我永宁侯府的忠心与担当!” 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宋以宁必须要把握住了。 横竖她有更多的赚钱的法子。 以后有的是机会用。 她站起身,语气带着决断:“记住,我们不是在施舍,而是在尽责。动作要快,声势要大!我要在今日傍晚前,看到我们侯府的捐输车队,第一个停在户部门前!” “是!老夫人!”几位掌柜被宋以宁的魄力所感染,纷纷起身领命,匆匆离去安排。 花厅内只剩下宋以宁和花嬷嬷。 花嬷嬷低声道:“小姐,如此一来,咱们府上和各处产业,怕是真要伤些元气了。” 宋以宁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深邃:“嬷嬷,钱财是身外物。此刻在皇上心中种下侯府‘忠君爱国、勇于任事’的种子,比万两黄金都珍贵。海儿正在朝中,此举是为他铺路。而且……” 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冷冽:“我那位好二叔王乾,此刻想必也在暗中观察。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什么是阳谋,什么是大势。他想在暗处搞风搞雨,我偏要站在明处,借朝廷和皇上的势,让他动弹不得!” “此刻我侯府越是得圣心,他王乾若敢在此时对我们下手,便是与皇上、与朝廷为敌。” 花嬷嬷欣慰的在一旁抹眼泪。 花嬷嬷:小姐终于长大了,终于不是恋爱脑了。 皇宫中。 皇帝烦的在御书房看着一道又一道的奏折。 “废物,只会问朕怎么办!废物!” 承天帝气的将奏折直接推倒,手中的茶杯已经扔了第六个了。 德公公松了一口气,还好扔的是同一套,现在好了一个都没有了,没有浪费。 这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进来,躬身禀报:“启禀皇上,户部王海王大人递来条陈,并附上永宁侯府及各关联商号的捐输清单,请皇上过目。” 承天帝接过德公公递上的清单,只扫了一眼,疲惫的眼神骤然亮起。 “粮食五千石,棉布八百匹,药材三十车,现银一万两……”他轻声念出,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永宁侯府……宋老夫人……好,好啊!” 他将清单拍在案上,脸上多日来第一次露出些许宽慰的神情:“好一个忠勇的永宁侯府!好一个识大体的宋老夫人!在这关键时刻,竟是他们第一个站出来,拿出如此实实在在的诚意!这才是朕想要的勋贵表率!” 他看向德公公,吩咐道:“传朕口谕,嘉奖永宁侯府忠君爱国之举。告诉王海,让他好好干,朕,记得侯府的功劳!” 德公公躬身领命,心中明了,经此一事,永宁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然不同。 宋老夫人这一步棋,走得又快又准,直抵圣心。 永宁侯带头捐款捐物这事,立马就被皇上大肆宣扬。 他让德公公带着圣旨,敲锣打鼓的在京城走了一圈。 让所有的勋贵都知道,永宁侯府的壮举,更加希望他们效仿。 宋以宁担心两个儿子,做完这些,就已经准备跟着送粮队伍出去了。 虽然她是侯府老太太,但是年纪不过三十九岁。 正是奋斗的年纪。 宋以宁让下人准备了几套方便的衣服,带着苏雪见正准备出门。 门房来报,“老夫人,宫中传旨,是德公公亲自来的。” 宋以宁心下一凛,德公公亲自前来,旨意必然非同小可。 她迅速理了理鬓发衣襟,沉声道:“开中门,摆香案,全家接旨!” 府门外,德公公立于阶前,身后是捧着明黄圣旨的小内侍和仪仗,引得街坊邻里远远围观,窃窃私语。 见宋以宁领着全府女眷疾步而出,他脸上顿时堆起和煦的笑意。 “宋老夫人,杂家给您道大喜来了。”德公公的声音带着宫中特有的圆润腔调。 宋以宁领着众人规规矩矩地跪拜下去,“永宁侯府宋氏,率家眷恭迎圣旨。” 德公公展开圣旨,清朗的声音响彻侯府门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永宁侯府太夫人宋氏,性秉柔嘉,行符轨则。于国难之际,心系黎庶,慷慨捐输,忠义可嘉,实乃勋贵之表率。朕心甚慰,特加恩擢升,封尔为一品诰命夫人,赐诰命服冠,以示荣宠。 钦此!” “一品诰命”四个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瞬间,周围落针可闻。 周灵玉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喜;曲琼枝紧紧攥住了帕子;连身后的下人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宋以宁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冲得她眼眶微热。 她穿越而来,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扭转乾坤,护住这一家老小,重振侯府门楣吗? 这道圣旨,便是她所有努力的回报! 她的富贵多金的好日子,来了! 她深深叩首:“臣妇宋氏,叩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双手过头,恭敬地接过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宋以宁就着花嬷嬷的手站起身:“皇上厚恩,臣妇感激不尽。德公公辛苦,快请入内用茶。” 说话间,一个眼神示意,花嬷嬷已将一份分量十足的赏银悄然递上。 送走德公公,侯府门前瞬间炸开了锅。 下人们脸上洋溢着兴奋。 周灵玉迫不及待地扶住宋以宁的胳膊,声音激动得发颤:“娘!一品诰命!咱们侯府……咱们侯府终于又……” 宋以宁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扫过同样激动的曲琼枝和府中众人,扬声道:“皇恩浩荡,此乃我永宁侯府满门荣耀!今日府中上下,皆赏三个月月钱!” 在众人的欢呼谢恩声中,宋以宁捧着圣旨,步履沉稳地走向祠堂。 她亲手将圣旨供奉于祖宗牌位之前,点燃三炷清香。 她这一次赌对了。 以后她要多多挣钱,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永宁侯府如今在皇帝面前留了脸,只要王海不再犯错,永宁侯府的爵位就能保住。 那满门抄斩的结局就不会有了。 第61章 前往灾区 从祠堂出来,宋以宁看向一旁等待的苏雪见,开口道,“雪见姑娘,我们出发。” 周灵玉上前拉住宋以宁的衣袖,眼中含泪:“娘,路上危险,……让儿媳代您去吧!” 宋以宁拍拍她的手,语气温和:“正是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我的儿子在那里,侯府的未来也在那里。守住这个家,等我回来。” 两人带着物资,一同去往磐石县。 与此同时,王乾府上。 这几天李氏闹得要见李长乐,将他闹到心烦意乱。 地震还没想到对策,大嫂就给他打了明牌。 他在书房中听闻宋以宁受封一品诰命的消息,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好一个宋以宁!好一个阳谋!” 他胸口剧烈起伏,宋以宁此举,等于在侯府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护城河,用的还是皇家的砖石。 此刻他若轻举妄动,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大嫂了! 大哥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个大嫂有这么的心眼子! 在皇上面前这样张扬,生怕皇上忘记了永宁侯。 这让他千里迢迢从凉州赶回来夺爵位的像个笑话一样! 此时磐石县里。 伤亡没有那么严重。 王宴和王贺同当地的县令说明来意后,便开始疏散人群。 只不过有些老人不听劝,死活要守着住了一辈子的房子。 有一半的人转移了,还有一半的人依旧住在自己家中。 地震发生时,连同县令所住的县令府都一并塌了。 好在当时府中没有人,都在外面忙碌。 只是通往外处的路被封住了。 灾民涉及数量众多,县令开仓放粮。 粮食有限,过不了两日,整个县城都要断粮了。 王宴是京城来的官员,如今磐石县县令全权听他的话。 他看着集中在一起的难民,对着他们说道,“大家伙,能动的跟着我们一起去救人。” 百姓已经被吓傻了,根本没有理会王宴的话。 只有几个朴实的庄稼汉子站起身跟着王宴一起救人。 王贺看着其他人,高声喊道,“参与救人者,一天五十文,救出一人奖励100文。” 磐石县县令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王贺,但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原本不愿意救援的百姓,只要能动的都爬起来了。 磐石县县令立马开口道,“这银子,我们府衙可不出,我们府衙没有这么多钱。” 王贺耸耸肩膀,“我也不出,我没有官职,我随便说说。” 王宴瞪大眼睛看着王贺,他是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王贺还能开玩笑。 “走吧,那边比较严重,有很多人埋在地下了,得快点营救。”王宴指了指远处。 王贺连忙跟上他。 一直忙到晚上,只挖出来十几人。 而进村的道路根本不通,现在完全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 王宴带着王贺到一处宽敞的地方,扔给他一个馒头,“快吃,吃完了,还要干活。” 王贺直接躺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二哥,好累啊,我想回家。” 王宴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做县令吗?若是你这次立功,我就上折子,让你做县令,如何?” 王贺摇头,将口中干硬的馒头费力咽下,“其实我不想做官。二哥,你还记得我偷偷打理家里那两个铺子的事吗?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往上跳,比看这些公文有意思多了。但我一个进士去做生意,怕是丢了侯府的脸面,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拿着手里能把他砸晕的馒头,这是他长这么大,吃的最大的苦了。 王宴的眼睛眯起来,做生意。 这是一条可行的路。 若是王贺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倒是可以做皇商。 国库什么情况,他可是清楚的很。 做了皇商帮皇帝挣钱,比做官有前途多了。 王宴点点头,“好,二哥帮你想办法。” “二哥,你真好。”王贺抱住他,就像小时候两兄弟学习学不下去,在夜里拥抱鼓励一样。 夜色渐深,磐石县的废墟间只剩下零星的火把和压抑的哭声。 而百里之外,宋以宁的车队也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车厢颠簸得如同浪里行舟,苏雪见不得不紧紧抓住窗棂才能稳住身形。 “老夫人,这路……”苏雪见看着窗外被山石阻塞的道路,面露忧色。 宋以宁揉了揉被颠得发酸的腰,目光坚定:“路断了,就想办法打通。人在前面,就必须过去。” 马车被巨石挡住了路,不得不停下。 刚好遇到了前去稳定军心的明大人。 宋以宁连忙过去和明大人打招呼,“明大人,这一路难行,您辛苦了。” 明大人摇摇头,“王宴那孩子如今还在灾区,是老夫让他过去的,老夫怎么都得将他带回来,不然老夫对不起已逝的侯爷。” 宋以宁将明大人扶住,走到自己的车队跟前,“明大人休息一晚吧,这山路难走,将石头搬开怕是也要等到明日了。” 书中写地震只是第一天严重,后面的余震波及不大,不会让山石坠落。 宋以宁停在路中间,倒是很放心。 但是她担心两个儿子在灾区会不会出事。 跟着来的士兵,都在搬运挡路的石头,将路清理出来,物资就能运过去了。 带队的人是京畿大营的宋子墨,宋以宁的亲侄子。 宋子墨穿着一身铠甲指挥搬运石头,宋以宁听着声音熟悉,探出头一看,便看到了他。 “子墨!”宋以宁朝着宋子墨招手。 “姑姑?”宋子墨有些吃惊,连忙跑过来朝着宋以宁行礼。 “姑姑,你怎么不在京中待着,这里太危险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回京。”宋子墨说着就要让宋以宁回去。 宋以宁连忙摆手,“没事,现在已经不地震了,我担心王宴和王贺两个孩子,便跟着车队过来了。不过子墨我有一事想和你说。” “姑姑请讲。” 宋以宁压低声音在宋子墨的耳边低语,“如今山里还未通,你入宫请陛下多调一些人过来,部队坐镇,百姓人中的坏人不敢趁乱做恶,起震慑作用。” 县中有不少铺子,还有钱庄,若是没有秩序,难免会有生出坏心的人。 宋子墨看着眼前指挥若定的姑姑,心中敬意更甚。 这位新晋的一品诰命夫人,与记忆中内宅那位温和的姑姑形象完全不同,多了一份让他都折服的智慧。 他点头,“子墨知晓了,子墨送姑姑回京,马上入宫禀告皇上此事。” “哎呀,你去禀告,姑姑能照顾自己。”宋以宁摆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这是她自己写的前世对于赈灾,政府做的对策。 这一套流程,在这里完全适用。 “你誊抄一遍,上折子给皇上。”宋以宁说道。 宋子墨郑重点头,“子墨明白了,这就去办。”他接过那张写满对策的纸,只觉得重若千钧。 宋以宁望向磐石县的方向,眉宇间忧色未散。 第62章 崽种,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皇宫中。 宋子墨快马加鞭赶回来,已经是白天了。 承天帝看着他递上来的折子,皱着眉头问道,“这不是宋将军想出来的点子吧?” 宋子墨耿直的回道,“确实不是属下所想,是永宁侯府老夫人,属下的姑姑宋老夫人所想。” 承天帝满意的点头,“所写务实,比王海写的清楚,朕这就让太医院过去几个人。” “有灾难,难免发生瘟疫,还是提早防范的好,永宁侯府果然都是忠君爱国之士啊。” 承天帝难得露出笑脸。 宋子墨继续说道,“末将两个表哥如今身在灾区,末将有些担心,想先行一步进入灾区,请皇上让人护送太医过去。” “哦?不是说道路还未开通吗?怎么他们已经在灾区了?”承天帝问道。 宋子墨再次回道,“他们两人前几日看地方志,发现磐石县之前发生过地震,便去磐石县考察,没有想到真的地震了,便被困里面了,如今生死不明,姑姑担心两个表弟,昨夜赶路,遇到了末将,便让末将上折子将对策交给皇上。” 承天帝点点头,“原来如此,朕听说你那个表弟叫什么王贺?” “对,正是王贺,是今年的进士,并无官职在身。”宋子墨连忙说道,生怕皇帝将王贺给忘记了。 承天帝颔首,“如此倒是一个关心百姓的,这次立功,朕会赏。” 宋子墨立马叩谢,“末将替表弟谢主隆恩。” 他离开皇宫后,恨不得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王贺。驾马飞奔,想尽快赶到灾区。 进去的路,一直开了三天,才打通。 宋以宁在外面等的心力交瘁。 磐石县在王贺的忽悠下,已经自发组织了一个救援队,救了不少人。 这些憨厚的庄稼汉,每救一个人,就让王贺登记。 王贺只是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快干活吧。” 王宴小声提醒道,“弟弟,你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你不想入朝为官,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名声啊。” 王贺嘿嘿一笑,“我现在不是没钱吗?等我挣了钱,肯定会给他们结账的,二哥不要怕,我不会给侯府抹黑的。”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差役过来说道,“王大人,王三爷,永宁侯府老夫人来了。” “娘来了?”王贺的眼睛一亮,立马踉跄的往外跑。 王宴也匆匆跑过去。 宋以宁此时担心的在空旷的地方等着两个儿子。 远远看到王贺跑过来,宋以宁连忙朝着天拜拜。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还好老三没事。” “娘!”王贺朝着宋以宁喊道。 下一秒,他看到苏雪见也来了,立马跑到苏雪见的跟前,“苏姑娘,你也来了?一路辛不辛苦?你看我最近都饿瘦了,你快给我诊脉,看看我的身体怎么样。” 宋以宁看着王贺孔雀开屏的模样,气的咬牙切齿。 老娘过来看你,你就说一个字! 崽种,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王宴走到宋以宁的跟前,朝她行礼,“娘,你怎么来了?这一路辛苦,这里又不安全,娘不该来。” 宋以宁:瞧瞧,这说的才是人话啊! 没有白养这个儿子啊! 宋以宁拍了拍王宴的肩膀,“好孩子,你才是辛苦了,明大人也来了,你去和明大人打招呼。” 王宴立马看向远处的明大人,快步走过去。 “明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王宴的语气恭敬。 明大人捋了捋胡须,“老夫奉旨前来,倒是你,在此地辛苦了。你母亲将你教得很好,临危不乱,处置有度。” 他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有序分发物资的救援队伍,“看来,你们已稳住局面了。” 王宴低头尴尬的解释道,“我弟弟胡闹,一天给人开五十文钱,救一个人奖励100文,我正在想着怎么将这事同母亲说呢。” 明大人哈哈一笑,“那小子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做的不错。” 王宴连忙拱手,“大人不怪下官擅作主张吗?” 明大人拍了拍王宴的肩膀,“你们做好事,我怎么会管你们,你们辛苦,去歇歇吧,这次做的很好。” 王宴谦逊道:“是明大人教导有方,晚辈只是尽力而为。如今母亲带来了急需的药材和粮食,更有太医随行,磐石县有救了。” 另一边。 宋以宁看着围着苏雪见团团转的王贺,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臭小子!眼里就只有苏姑娘,看不见你娘我一路奔波,骨头都快散架了?” 王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搀住她的胳膊,嬉皮笑脸道:“娘!您这话说的,儿子心里最惦记的就是您!您看,我一听说您来了,跑得比二哥还快呢!苏姑娘是客,又是大夫,我这不是得先招呼着,显得咱们侯府有礼数嘛!” “就你歪理多!”宋以宁白了他一眼,但看着小儿子虽然消瘦却精神头十足的模样,心底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她转向苏雪见,语气温和了许多:“雪见,一路劳顿,本不该立刻让你劳累,但此地伤患众多,怕是……” 苏雪见立刻会意,笑着回道:“老夫人言重了,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我这就去帮忙。” 她说着,便示意随从将药材卸车,准备前往伤患集中的地方。 “苏姑娘,我帮你!”王贺立刻自告奋勇,抢着去搬那些沉重的药箱。 宋以宁看着王贺那殷勤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儿子这辈子怕是要栽在女人身上了。 不过喜欢苏雪见比喜欢苏云裳强多了。 现在那个苏云裳被处置了,得赶紧让雪见将毒给王贺解了。 宋以宁召来当地的县令,“县令大人,请你立刻组织人手,配合明大人带来的官兵,将灾民按区域重新安置,老弱妇孺与青壮分开,有症状者与健康者隔离。” “王甲,王乙,带人清点我们带来的所有物资,设立粥棚,统一施粥,绝不允许哄抢!” “李掌柜,你熟悉药材,全力配合苏姑娘和太医,设立临时医棚,所有伤患,无论贫富,一视同仁!”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原本还有些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井井有条。 明大人满意的看着宋以宁,不愧是皇上封的一品诰命,朝中那么多命妇,只有永宁侯府老夫人亲自过来了。 第63章 谢谢你啊,活阎王! 临时搭建的医棚里。 苏雪见忙得脚不沾地,清洗伤口、正骨包扎、分发汤药……王贺就跟在她身后,起初是笨手笨脚地递东西,后来在她的指挥下,居然也能像模像样地帮忙按住伤员。 “王三公子,这边需要热水,劳烦您……” 苏雪见刚开口,一抬头,就见王贺已经将一桶刚烧开晾温的水提了过来。 “给,苏姑娘,温度我试过了,正好。”王贺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一个有些憨直的笑容。 苏雪见微微一怔,接过水桶,低声道:“多谢。” 忙碌间隙,王贺看着苏雪见专注的侧脸,额角沁出密密细汗,他下意识掏出自己的干净帕子递过去,“苏姑娘,擦擦汗吧。” 苏雪见正全神贯注为一个孩子包扎,头也没抬:“不必,有劳王三公子帮我拿些止血散来。” “哦,好!” 王贺连忙转身去取,丝毫没觉得被怠慢,反而因为能帮上忙而干劲十足。 直到深夜,病患才暂时安顿好。 苏雪见累得几乎直不起腰,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一碗温热的米粥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只见王贺端着粥,眼里满满都是心疼:“苏姑娘,忙了一天了,快吃点东西。我娘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是累倒了,这么多伤患可怎么办?” 宋以宁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现在她就像头号cp一样,都要磕疯了! 这崽种,追女生真的有一套啊! 真的是甜的过分。 苏雪见心里一暖,伸出手接过粥碗,轻声道,“谢谢。” 月光下,两人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外,安静地喝着粥。 疲惫似乎被这短暂的宁静驱散了一些。 王贺看着星空,忽然低声说:“苏姑娘,我以前觉得读书考功名就是正途。但这次……看着你救人,看着娘亲调度物资,让这么多人活下来,我觉得,或许用别的法子,也能守护想守护的人,做一番事业。” 苏雪见侧头看他,第一次没有将他看作那个跳脱不羁的侯府公子,而是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与思索。 她浅浅一笑,声音轻柔:“王三公子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是好事。” 王贺看着她清丽的笑容,在月光下宛如昙花初绽,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不远处,宋以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了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好甜啊! 月光下,两个人你侬我侬! 但是看到附近“哎呀哎呀”的灾民,宋以宁收了心思。 现在不是磕cp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转身,又投入了无尽的事务之中。 但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为这对小儿女,铺一铺未来的路。 刚起身没走几步,地面传出震动,宋以宁的脸上暗了暗,怎么会还有地震? 就见远处的王贺直接将苏雪见抱住,护在怀中。 王宴匆匆跑来抓住宋以宁的手,“娘,孩儿护您到那边去。” 地震让所有人惊醒,纷纷往空地跑。 不过片刻后,地震就消失了。 宋以宁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生第二次地震,不然她也要折在这里了。 看着远处的恋爱脑儿子,宋以宁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她拍了拍王宴的手,“娘没事,累一天了,休息会儿吧。” 王宴扶着宋以宁坐到帐篷里,两人在角落里靠着入睡。 那边王贺突然抱住苏雪见,让苏雪见的眼睛大睁,她挣扎几下没有挣脱开。 王贺反应过来,立马松手,苏雪见直接从地上落下去。 “哎呦。”苏雪见瞪着王贺。 王贺连忙起身将苏雪见扶起来。 “雪见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贺伸出手拍苏雪见的衣服,拍着拍着抬头看向苏雪见的眼睛,此时苏雪见的脸都红透了。 “王三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她将身上的土拍干净,又小声说道,“王三公子,我还未及笄,如今只有十四岁。” 王贺的脸僵住,憋得通红,许久才说出来一句话,“我等你就是了。” “啊?”苏雪见呆呆的看向王贺。 那句“我等你”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悄悄爬了上来。 王贺连忙将头扭向一边,“你不说,谁知道你没有及笄啊,我以为你至少十五岁了。” 苏雪见嘿嘿一笑,“下个月就及笄了。” 王贺的眼睛亮了亮,挠了挠头,“真的吗?” 这边还在说话,明大人突然走出来,“王贺,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王贺吃惊的回头看向他,问道,“明大人?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你们俩喝粥走过来的时候,老夫一直在那边夜观天象,你们俩实在太吵了,老夫走了。”明大人眼睛看向王贺,眼中带着戏笑。 王贺对着他的背影打了一套拳。 “哎呀,你做什么,那是明大人,尊老爱幼。”苏雪见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搞怪。 “明大人是我和二哥的老师,我小时候调皮,他没少打我。”王贺又是一顿空气拳。 他现在都要羞死人了,刚刚那些话,要是让明大人传出去,他的脸怎么办! 他耷拉着脑袋,像个大狗狗一样。 随即他眼睛一亮,不对,他的名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塌的了。 现在他的名声是一片废墟啊。 但是开心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和苏雪见回到帐篷里,看到二哥和娘都睡着了。 王贺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睡这里吧。” 苏雪见直接坐下,但是帐篷没有办法靠着睡,她实在找不到舒服的位置。 王贺直接坐在她的旁边,将背对着她,“靠在我背上睡。” 苏雪见靠在他背上,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王贺顿时僵住了,背脊挺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点动静就惊扰了身后的人。 后半夜有些冷,苏雪见缩成一团,王贺将王宴身上的毯子扯下来,盖在苏雪见的身上。 王宴:谢谢你啊,活阎王! 第64章 吃了立马见你太奶 翌日。 王宴是被冻醒的,他盯着王贺的眼睛,王贺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二哥。 宋以宁睁开眼睛就觉得帐篷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 她站起身问道,“怎么了啊?” 王宴指着王贺就开始告状,“娘,王贺昨天夜里把我的毯子拿走,孩儿昨天明明给他留了一个毯子。” 王贺揉了揉鼻子,“我没有拿,我给雪见姑娘盖了。” “你自己的毯子怎么不给她?”王宴气的咬牙。 “我冷啊。”王贺理不直气也壮。 宋以宁看着王贺,眼睛瞪的老大。 崽种,你二哥也是人啊,你二哥也冷啊! “我不冷吗?王贺!”王宴气的将王贺的耳朵揪住,两个人在帐篷里就打了起来。 苏雪见被吵醒,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她打着哈欠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打起来了?” “没事,早上起来运动运动,我们出去吧。”宋以宁拉着苏雪见的手出了帐篷。 两兄弟在帐篷里打的一身土。 明大人过来的时候,王贺正坐在王宴的身上,打他的屁股。 明大人清了清嗓子,“我找王宴。” 王宴听到明大人的声音,立马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拱手道,“明大人,您这么早来了啊,我和我弟弟闹着玩呢。” 王贺尴尬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明明挨打的是王宴,为啥他觉得很尴尬! 明大人看向两人,笑着道,“年轻人果然有活力,一大早就运动。” 王宴低下头,狠狠瞪了一眼王贺。 王贺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明大人真会开玩笑,您和兄长聊,我先出去了。” 说完,王贺一溜烟跑出去。 外面,苏雪见不知和宋以宁说什么呢,惹得宋以宁低声笑起来。 王贺连忙小跑过去,“娘,你们吃饭了吗?我去给你们拿饭。” 他很快端过来两碗白米饭,递给宋以宁一碗,剩下一碗放到苏雪见的手里。 “雪见,你也吃。”王贺一说话,耳朵就红了。 宋以宁真是没有眼睛看啊。 这个崽种,恋爱脑啊。 真是没有救了。 宋以宁找了一处地方,将米饭吃完后,就帮着做一些简单的包扎。 一行人在灾区一共待了半个多月,朝廷中来了不少人,才将他们换下来。 宋以宁看这里差不多已经顺手了,才放心。 “雪见,我们今日就回府吧。”宋以宁看着苏雪见灰扑扑的衣服,这几天,这个孩子也受罪了。 王贺耳朵一动,立马凑过来,“娘,我也想回去,我身上都臭了,我想回府洗澡。” 宋以宁摇头,“你和你二哥一起回去,你现在正是立功表现的时候,什么时候洗澡都行,这里也没人在乎你臭不臭。” 王贺的脸上笑意僵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雪见,她根本没有注意他。 苏雪见擦了擦额头的汗,“老夫人,我留下,跟着二公子和三公子一起回去,您回去休息吧。” 宋以宁想着自己离开确实不能将大夫带走,点点头说道,“行,你们注意安全,有事情给府里去信。” 跟着宋以宁一起离开还有明大人,明大人今年都快六十了。 确实吃不了这个苦,他已经在最危险的时候陪着灾民了。 皇上口谕让他回京歇着。 明大人朝着宋以宁拱手,“宋老夫人,教子有方,这次圣上可是将侯府记住了。” 宋以宁笑着道,“明大人教的好,我的两个儿子是你的徒弟,他们做得好,您老脸上也有光。” 两人边走边说,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宋以宁前脚刚走,王贺就凑到苏雪见的身边,“雪见姑娘,药材够不够?这里的山上有很多的药材,我带你去采药吧。” 苏雪见摇头,“药材够用。” “那我带你去打猎,我们很久没有吃肉了,我会烤肉。”王贺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 王宴抬头看了一眼他,“如今山上都是乱石,你别乱跑。” 王贺轻哼一声,没有理会兄长。 他转头对着苏雪见笑着道,“雪见姑娘,那边有个河,你要不要去洗澡?” 王宴听不下去了,直接将手里的账册放下,走到他的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脑袋让驴踢了吗?雪见姑娘是女子,你带她洗澡?你有病吗?” 王贺将王宴的手掰开,“二哥,你别管!走开走开。” 王贺继续在苏雪见的跟前晃悠,苏雪见实在被他烦的不行了。 “三公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毒哑。” “别叫我三公子,多见外,你叫我贺哥。”王贺摆手,对苏雪见的称呼很是不满意。 王宴都要被王贺气笑了。 人家姑娘都嫌烦了,王贺怎么像是听不懂人话呢? 他走到苏雪见的跟前,“雪见姑娘,他身上的毒是不是发作了?” 苏雪见一拍脑袋,“对了,这附近都是山,肯定有龙舌草,药齐了就能给他解蛊了,说不定三公子就能正常了。” 说着苏雪见就背上背篓,拿起一把镰刀,和王宴打了招呼就上山了。 王宴让一个护卫跟着苏雪见,苏雪见拒绝了。 “二公子,我不走远,就这附近转转,要是没有找到草药,我就回来,他们留下帮忙吧。”苏雪见笑着解释道。 “我跟你一起去。”王贺已经接过苏雪见手里的镰刀。 苏雪见没法子,只能让他跟着自己。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才走到深山。 一路上,王贺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 “雪见,这个红色的蘑菇我都没有吃过呢,摘了回去煮汤喝。”王贺说着就摘了几颗扔到竹筐里。 “蛤蟆菌,吃了立马见你太奶。”苏雪见抱着手臂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吓得王贺连忙将筐里的蘑菇倒出来,用脚踩了几下。 “这害人的玩意还是踩死的好。”王贺憨憨的解释。 苏雪见看着王贺手忙脚乱踩蘑菇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侯府公子,有时候精明得像只狐狸,有时候又傻气得像只土拨鼠。 她无奈地摇摇头:“三公子,在这山里,不认识的东西别乱碰。” 第65章 你干嘛骗二公子 王贺乖得像个小宝宝一样跟在苏雪见的身后。 苏雪见不说话,王贺憋得不行,试图找到说话的机会。 “雪见姑娘……”他终于忍不住,指着几朵从腐木里钻出来的黄蘑菇,“你看这个,黄澄澄的,长得挺老实,能炖汤吗?” 苏雪见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指的蘑菇。 “见手青,吃了也能见太奶。” 苏雪见已经第十次回答他的弱智问题了。 她不是没脾气了。 是要被这喋喋不休的嘴,耗的没气了! 终于,在一处背阴的岩石下,苏雪见发现了龙舌草。 她立刻抬手拦住王贺,声音压得极低:“三少爷,就在这儿等着,别动!龙舌草附近常有毒蛇盘踞。” “那怎么行!”王贺想也没想,他下意识伸手就将苏雪见往自己身后护去,“我来!你站远……” 话音未落。 “小心!”苏雪见瞳孔猛缩。 一条通体碧绿、三角脑袋的毒蛇,从岩石缝隙中钻出来。 目标正是王贺。 苏雪见猛地揪住王贺的后衣领狠狠往后一拽! “噗嗤!” 毒蛇的獠牙,深深嵌入了苏雪见的小腿中! “雪见!”王贺吓得不敢乱动。 苏雪见痛得闷哼一声,她反手抽出腰间的砍刀,将蛇砍成两截。 腥臭的蛇血溅了一地! 断掉的蛇身还在疯狂扭动。 “三公子……快去拔龙舌草!”苏雪见的声音颤抖,额头冷汗涔涔,“快!拔完……我们立刻走!” 王贺脑子一片空白,他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毒蛇呢。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龙舌草,粗暴地将其连根拔起,胡乱塞进背篓。 转身冲过去一把打横抱起苏雪见! “抱紧了!”他脚下生风。 不知奔出多远,苏雪见虚弱的声音才拉回他的理智:“放……放我下来……” 王贺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下,让她靠着树干。 苏雪见咬着下唇,强忍剧痛,颤抖着脱下鞋袜,卷起裤腿。 白皙的小腿上,两个细小的黑色牙孔清晰可见,周围皮肤已经开始泛青肿胀。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在牙痕上方划开一个十字伤口! “呃……”剧痛让她浑身一颤。 “我能做什么?雪见!告诉我!”王贺跪在一边,声音带着哭腔。 “三公子,你把我的小腿这里绑住,帮我挤血,不要怕,我身上有蛊虫这点毒没事的,就是会……”苏雪见没有说完,直接晕了过去。 “雪见!”王贺吓得直哆嗦! 他慌忙撕下自己里衣的下摆,撕成布条,将苏雪见的小腿绑住,用手挤伤口。 苏雪见的腿太细了,王贺一只手直接就能握住。 他的手颤抖的厉害,直到血成红色后,他才将布条解开,用布将苏雪见的腿包好。 看苏雪见的脸色恢复血色,王贺才松了一口气。 “好冷……”苏雪见的声音极低。 王贺连忙去捡树枝,在苏雪见的跟前升起火堆。 一直到傍晚,苏雪见才睁开眼睛。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冷吗?饿不饿?”王贺几乎扑到跟前,声音沙哑。 苏雪见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 “没事了,多谢三公子。”她声音还有些虚弱,“还好你跟着,帮我处理得及时。这蛇毒不算最烈,若是我一个人晕过去,在这山里睡上三四天,就算蛊虫能解,也难免被野兽叼了去。” “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王贺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的抱住。 苏雪见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 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好了好了,我真没事了。我百毒不侵的体质你也知道,就是解毒需要点时间昏睡。当然,要是遇到奇毒,也是能要命的……” 王贺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许久,苏雪见才在他怀中闷闷地小声提醒:“天都黑透了……再不回去,二公子他们该急疯了……” 仿佛回应她的话,远处隐隐传来呼喊声,火把的光亮在林中闪烁。 找他们的人,终于寻来了。 王贺连忙将苏雪见松开,飞快地替她穿好鞋袜,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下山!” “我……” “别废话!快!”王贺的语气强硬。 苏雪见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顺从地趴了上去,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身体相贴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僵。 半路遇到焦急寻来的王宴。 “雪见姑娘怎么了?”王宴一眼就看苏雪见脸色苍白,裤腿上还有血迹,心顿时一沉。 “被蛇咬了!”王贺声音低沉,“很毒的青蛇!” 王宴的眉头皱起,“严重吗?我立刻派人快马送雪见姑娘回京找御医!” “严重!”王贺脚步不停,“不过雪见说她的蛊虫能撑住,但必须尽快回去!我们连夜下山,明日一早就回京解毒!” 他背着苏雪见,从王宴身边掠过,急匆匆往山下营地赶。 苏雪见趴在他背上,听着他面不改色地户胡说八道,忍不住凑到他耳边。 “喂,你干嘛骗二公子?我明明都快好了……” 那耳畔的低语,像羽毛撩过心尖,让王贺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燥热瞬间从耳根蔓延到全身。 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我……我需要你回府帮我解毒。你不是老说我不正常吗?解了毒……兴许就正常了。” 这个借口找得他自己都觉得拙劣。 “也是,你最近确实有些不正常,可能是蛊虫作祟,还是早点解毒的好。”苏雪见却当了真,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双手下意识将他脖子搂得更紧了些,小脑袋又往他耳边凑了凑。 “我给你解了蛊,就算还了你这次救我命的恩情了!咱们两清!你可不能再拿救命之恩要挟我干这干那!” “好!两清!我什么都不要!”王贺的步子放慢了。 少女的呼吸就在耳边,温热的身体在他的背上。 这一刻,他希望这条路能走一辈子。 回到营地,王贺将苏雪见放到帐篷中,开口道,“我去给你拿饭。” 一碗热腾腾的粥递过来,苏雪见吃完后,就要起身。 王贺直接将她按住,“你都受伤了,还要去做什么?” “解手啊。”苏雪见无辜的看着他。 王贺脸腾地一红,刚要张口说“我扶你去”,帐篷帘子“唰”地被掀开。 王宴大步走了进来,眼神扫过两人,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头:“雪见姑娘行动不便,我让人陪你去。” “不用麻烦二公子!我自己能行!”苏雪见连忙摆手,忍着腿上疼痛,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帐篷内只剩下兄弟二人,空气瞬间紧绷。 苏雪见的身影刚消失在帘外,王宴一把揪住了王贺的耳朵,压低声音怒道:“王贺!你小子是不是真昏头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刚才想干嘛?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二哥!”王贺梗着脖子,用力掰开王宴的手,“我喜欢雪见姑娘!我要娶她!” “娶她?!”王宴简直要被气笑了,手指用力戳着弟弟的脑门,“你前些日子不是还非苏云裳不娶,闹得满城风雨吗?怎么?现在又换人了?姓苏的姑娘你都要打包带走是吧?!” “那不一样!”王贺急切地辩解,“苏云裳对我下蛊!我对她根本不是真心!可雪见不一样!我看到她就开心,想到她就欢喜,她受伤我心疼得快要死掉!我以前从来没这样过!以前我满脑子就想着‘要娶苏云裳’,像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可现在,我想娶雪见,是因为我喜欢她!是真心的!就像……就像你晚上睡不着,对着月亮想我二嫂那样!” 他一时情急,竟把王宴的私密事都捅了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王宴被戳中心事,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二哥,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喜欢她!”王贺的声音坚定。 抬头的一瞬间,看到帐篷外的影子,王宴的嘴角勾了勾。 “不过京中贵女那么多,你或许很快就会喜欢上下一个了。” 给亲兄弟挖坑,也就侯府这一群逆子做得出来。 第66章 混小子,老子打死你 王贺立马将王宴的手拍落,“我可不喜欢那些贵女,虚伪死了,我喜欢二嫂那样的性格,多潇洒,若不是你排行老二,二嫂还真不是你来娶呢。” “混小子,老子打死你!”王宴立马扯着王贺的耳朵。 王贺嘴里嚷嚷,“我说的是性格,不是说二嫂,我不喜欢二嫂。” “住口!”王宴骑在王贺的身上朝着他的后脑勺打。 两人打完,苏雪见才走进来。 王贺拍了拍身上的土,“雪见,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苏雪见小声道,“看到你们在打架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我们没打架,我们闹着玩呢,你快休息吧。”王贺像个舔狗一样,坐在苏雪见的跟前,用毯子给她盖好。 王宴生怕自己脑袋发癫的弟弟做出格的事情,他就在两人对面坐下,看着两个人。 “雪见姑娘,你一个女子在这里多有不便,如今帐篷里母亲不在,怕有人说闲话,会影响你的清誉,我们两人出去睡,你在这里休息。”王宴直接起身,拉着王贺就出去。 “二哥,你别拉我,我在门口睡还不行吗?”王贺像个癞皮狗一样,直接在门口坐下了。 “王贺,你晚上不许进帐篷知道吗?若是传出你们俩婚前有了首尾,以后雪见姑娘出门都得被唾沫淹死。”王宴叮嘱道。 “知道了,我明白。”王贺拿出一张凉席,铺在门口,毯子盖在身上,直接躺在了帐篷门口。 他看向帐篷里的苏雪见,“你也快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京。” 苏雪见觉得心里暖暖的,躺在稻草上,陷入沉睡。 一大早,磐石县县令就跑过来。 “王大人,出事了啊。” 王宴从县令后面的帐篷出来。 “怎么了?”王宴问道。 “不少人发热了,这怕是疫病啊。”磐石县县令依旧对着苏雪见所在的帐篷说话。 王贺睁开眼睛,看着县令,指了指他身后,“我二哥在那边。” 磐石县转身,这才看到王宴。 “哎呦,王大人,这可怎么办啊?”县令急的满头大汗,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 “发热的集中在一起,咳嗽的集中一起,地震中的死去的人,火化吧,死的人太多了,若是埋地里会污染水源,参与火化的人家一家补贴五两银子,告诉他们这是无奈之举,骨灰让他们自行先收着,等灾后,再安葬。” “啊?”县令吃惊的看着王宴。 “怎么?质疑本官?明大人走之前说了,这里全权听本官指挥。”王宴蹙眉,不怒自威。 “不是,不是,这银子县里没有,朝廷出吗?”县令小声的问道。 王宴都要气笑了,这个县令是真的分毛不出啊! 磐石县这么穷吗? “永宁侯府出,可以吗?”王宴轻笑。 “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做。” 县令一溜烟跑远。 苏雪见走出来,看着王宴说道,“二公子,我不回去了,我留下帮忙。” 王宴面色凝重地对她说道,“这里已出现疫病苗头,太医院会接手。你无官身,苏姑娘又是客,没必要留在这里涉险。一会儿你和王贺回京,好好养病。” 说完,看向地上躺着的王贺,王宴没好气的说道,“王贺,你没听到吗?赶紧回京。” 王贺爬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架马回京,王宴让王贺去找宋子墨要的马。 “大表哥,给一匹马,我回京。”王贺嘴里叼着草,模样像个要饭的。 宋子墨笑着道,“被你二哥赶走了?” “才不是,我二哥担心我在这里有危险,让我回京享福。”王贺嘴硬道。 宋子墨笑了笑,伸出手在王贺的脑袋摸了摸,“我的马你骑回去,喂好后,将它撒开就行,它会回来找我。” 王贺打落宋子墨的手,“谢谢大表哥。” 两人架马离开。 京城,永宁侯府。 王贺和苏雪见回到府中。 王贺一回家,就像是小霸王一样,“快给爷烧热水,拿新衣服来,给我多准备点皂豆,真是浑身臭死了。” “对了,我的马多喂一些上好的草料,一会儿喂好后放到京郊,让它自己回去。” 下人一一应下。 菡萏院中。 花嬷嬷对宋以宁说道,“小姐,三少爷回来了。” 宋以宁点头,“让他好好歇歇吧,也累了半个月了。” 她这会儿正在想着挣钱的法子,除了胭脂水粉,口红生意。 现代社会还有很多挣钱路子,宋以宁都一一写出来了。 这次捐赠的东西很多,短时间内,侯府得紧巴的过日子。 挣钱的门道多弄一些,一年就把捐的钱挣回来了。 王贺洗干净后,就跑到菡萏院。 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已经先到了。 “娘,我回来了。”王贺走到宋以宁的房中。 宋以宁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看着王贺,“回来啦?哎呦,可怜我儿,都瘦了。” 王贺嘿嘿一笑,“娘,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你先答应我。” 宋以宁的笑容瞬间收起来。 她打了一遍王贺,觉得这个臭小子没有憋好屁! “什么事?你先说。”宋以宁问道。 “娘,你先答应我,不能生气。”王贺往后退了几步,看到桌子上的鸡毛掸子,他连忙收起来,递给花嬷嬷。 又觉得递给花嬷嬷不安全,拿回来扔到院子里。 “快说!” 宋以宁看着王贺的小动作,总觉得这个崽种又闯祸了! “娘,我不想做官了,我想经商。”王贺说着直接跪在地上。 宋以宁眯眼问道,“为何?你是新科进士,多少人这一辈子都考不到进士,你为何不做官?” “娘,您也看到了,这次救灾,朝廷钱粮调度何其缓慢!若我们自己有充足的银钱和渠道,就能像这次一样,第一时间买到药材粮食救人!儿子觉得,实实在在的银子、物资,有时候比官场上一句空话更有用!儿子管铺子时,看着银子流动,货物周转,帮侯府开源,比在官衙里看人脸色、磨嘴皮子痛快多了!” 王贺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宋以宁不愿意。 花嬷嬷点点头,“对,三少爷的铺子确实是最挣钱的。” 宋以宁看着跪在眼前,眼神灼灼的小儿子,心中百转千回。 官场之路固然光鲜,但在这世上,银钱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好,娘答应你。但你要记住,既选了这条路,就给我做出个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