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居然在帮我攻略他自己》 第2章 第 2 章 这次“新生杯”辩论赛决赛的辩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A大激起了千层浪——“自媒体时代的算法推荐,是加剧还是消解了信息茧房?” 文学院为正方,持加剧论;新闻与传播学院为反方,持消解论。 决赛现场的气氛几乎凝滞。 而台下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一方是卫冕冠军兼最佳辩手许知行领衔的新闻院,另一方是素有逻辑鬼才与移动书库之称的秦疏坐镇的文学院。 所有人都好奇这场辩论赛会是谁赢。 许知行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站在反方辩席上,笑容依旧自信,眼神却比平日更添锐利。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正展示着他精心准备的资料——几张动态数据可视化图表,流畅地展现着不同平台的信息流。 “对方辩友慷慨陈词,却忽略了一个根本事实:算法本身并无意志,它只是一面镜子,照出的是我们用户自身的好奇心与探索欲。”许知行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感染力,他转向观众,手臂一挥,指向屏幕,“请看这组数据,在引入个性化推荐机制后,用户对跨领域信息的平均触达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五!算法不是高墙,它是我们通往更广阔世界的一把钥匙,它通过猜你喜欢,让你发现了你未知的喜欢!” 他举的例子生动又接地气,从“因搜索羽毛球而发现壁球魅力”,到“因关注古典乐而被推荐小众歌剧”,将冰冷的数据转化为极具说服力的生活场景。 评委连连点头。 然而,当正方一辩秦疏起身时,整个会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第一颗,神情平静无波。他甚至没有看准备好的稿件,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前的麦克风。 “感谢对方辩友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如此美好的技术乌托邦图景。”秦疏开口,声音清越,“但您方所有的立论,都基于一个脆弱的假设——即用户拥有持续且主动的探索欲。”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许知行,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表演很精彩,但错了。 “人性天然趋向惰性与认同。算法深谙此道,它做的,不是为你打开通往未知世界的门,而是不断为你正在居住的房间加固墙壁,粉刷你最喜欢的颜色。您提到的数据提升,不过是茧房内部的信息增量,是更多你喜欢的羽毛球资讯,而非让你去了解深海潜水的契机。这把钥匙,开的从来都是同一把锁。” 秦疏的论述,没有许知行那样的激情澎湃,很平静,一字一句的指出许知行的错误。 他引用了传播学经典理论,结合心理学中的确认偏误,甚至举出了某社交平台内部流出的沉迷度优化算法模型作为佐证。 “当一个人被无数倍放大自身喜好的信息所包围,他失去的不仅是接触异质信息的机会,更是理解异质思维的能力。这不是通往世界的钥匙,这是将世界隔绝在外的、最舒适的牢笼。” 他的话音落下,会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那是一种被绝对理性和深度思考所折服的掌声。 许知行感到后背渗出了细密的汗。 秦疏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他之前构建的充满感性与活力的论证气球上。 他引以为傲的临场反应和感染力,在对方绝对的知识储备和逻辑硬度面前,第一次显得有些……苍白。 许知行看着对面平淡如水的脸,心中有些不服。 自由辩论环节,成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刀光剑影。 许知行试图用情绪和案例破局,秦疏则始终用逻辑和证据反击。几个回合下来,新闻院竟渐渐落了下风。 最终结辩,新闻院的三辩,一个名叫林薇的女生站了出来。她梳着利落的马尾,眼神沉静,在之前的环节中一直默默记录。 她没有试图去硬碰秦疏的逻辑铁壁,而是剑走偏锋。 “对方辩友将一切责任归于算法和人性,却唯独忽略了人之所以为人,最宝贵的在于主观能动性。”林薇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算法推荐是工具,而如何使用工具,权力永远在人自己手中。我们新闻院的学生,正在学习如何利用算法,将偏远山区的非遗文化推送给都市青年,将深奥的学术知识转化为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我们不是在加固茧房,我们是在用技术的力量,在每一个茧房上开一扇窗!” 她没有庞大的理论体系,却用最朴素的人本精神和具体的实践案例,巧妙地绕开了秦疏构建的理性高墙,直指人心。 她的结辩,为新闻院挽回了至关重要的局面。 但评委席经过激烈讨论,最终宣布:获胜方,文学院。最佳辩手,秦疏。 结果宣布的瞬间,许知行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聚光灯打在对面秦疏的身上,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向评委和观众颔首致意,仿佛胜利是理所应当。 失落感像潮水般涌来,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否定的难堪。 赛后,许知行调整好心情,准备去祝贺对手。 他穿过略显空旷的场馆后台,走向文学院的准备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他正要推门,秦疏那清冷的声音,比在辩场上更不带感情,清晰地传了出来: “……新闻院的林薇,最后那个切入点很有意思,未来或许可以关注。” 许知行脚步一顿,心里刚升起一丝遇到知音的欣慰。 然而,秦疏的下句话,瞬间将他打入冰窖: “至于许知行……”他略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风格鲜明,感染力强,是优秀的表演者。但逻辑的深度和知识的系统性,是硬伤。我们队,不需要这种浮于表面的人。” “表演者”。 “浮于表面”。 “不需要”。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在许知行最在意的地方。他所有的努力、他引以为傲的能力,在对方眼里,竟然只是一场轻飘飘的“表演”? 他僵在原地,准备推门的手死死握成了拳。刚才那一丝欣慰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屈辱。 秦疏和队友转身离开时,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几步之遥、脸色煞白的许知行。 这时,程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揽住他的肩膀:“知行,别在意!虽败犹荣!那秦疏就是个怪物……” 许知行猛地甩开他的手臂,吓了程诺一跳。 他死死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挺拔又冷漠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阳光透过体育馆高窗,将他眼底的怒火灼烧得更加炽烈。 好啊,你说我浮于表面,说我是表演者,说不需要我是吗? 那我就表演给你看,演一场专门为你秦疏量身定制的戏码。 我要让你这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为我露出沉迷的表情;我要让你这颗装满典籍的脑袋,为我而混乱。 我要让你——离不开我。 一个荒唐、危险又极具诱惑力的计划,在许知行被怒火灼烧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他转过身,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诺从未见过的的笑容。 “程诺,”他说,声音异常平静,“帮我个忙。” “什么?” “我要追秦疏。” 程诺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追谁?!你受什么刺激了?!” 许知行没有再解释,他只是最后看了一眼秦疏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 决赛失利的挫败感与当众被否定的屈辱,像一团暗火在许知行心中烧了整整两天。他没有沉溺在情绪里,而是化愤怒为行动力,迅速搜集敌情。 他很快摸清了秦疏的基本行动规律:每周一三五下午会在图书馆三楼的哲学社科区;周二周四有固定的古典文献读书会;喜欢学校后门的茶馆,尤其偏爱一款叫“雪顶含翠”的绿茶。 信息在手,许知行拉开架势,准备上演第一幕邂逅。 他选择了茶馆。 周四的下午,他从自己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了,今天秦疏会来。 于是他在秦疏常坐的靠窗位置旁坐下,点了一壶同样的雪顶含翠。 他甚至提前恶补了茶道知识,准备在对方看过来时,能就水温、冲泡手法等聊上几句,展现自己并非腹中空空。 一切就绪。 当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时,许知行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调整表情,预备好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惊喜的微笑。 秦疏走了进来,目光掠过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了他常坐的位置——然后,在许知行期待的目光中,与他擦身而过,在更里面一个靠墙的安静角落坐了下来。 服务员熟稔地为他送上那壶雪顶含翠。他拿出自带的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垂眸阅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许知行和他面前那壶同款茶,只是店内两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许知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准备好的所有台词,所有“不经意”的眼神交流,全都砸在了空处。秦疏用最彻底的无视,给了他第一记闷棍。 许知行不死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尝试了在图书馆“恰好”坐在秦疏对面,在对方常去的教学楼“偶然”相遇。 结果无一例外:秦疏会在他打招呼时,回以一个礼节性的点头,然后便将他彻底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清晰地写着“请勿打扰”。 几次三番下来,许知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他那些无往不利的社交技巧,在秦疏这座冰山面前,全部失效。对方就像一套严密的程序,不响应任何他预设的指令。 第3章 第 3 章 周五晚上,挫败感满满的许知行带着一身的烦躁回到宿舍,把自己摔进椅子里。 “所以,你所谓的‘征服计划’,就是去当跟踪狂,然后被当成空气?”听完许知行的计划,程诺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毫不留情地吐槽。 “闭嘴!我那叫战略性接触!”许知行没好气地把抱枕砸过去。 “战略失败咯。”程诺接住抱枕,凑近一点,“说真的,知行,你到底图什么?就因为他说了你几句?这不像你。以前的你,要么用实力打回去,要么根本不在乎。” 许知行沉默了一下。程诺的话戳中了他心底一丝不愿承认的迷茫。 “我也不知道。”他罕见地流露出一点真实的困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像个没有情绪的程序。我想看看,这个程序如果被强行输入一段错误代码,会不会……死机。” 他说着,眼里又重新燃起那种混合着挑战欲和破坏欲的光芒。 程诺看着他,叹了口气:“行吧,你牛逼。不过我可提醒你,玩火小心**。那种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就怕他不燃。”许知行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下咒。 但是许知行能感觉到,这个行为不过是他内心按不住的嫉妒罢了。 摇摇头,不再去想。 他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登录了游戏,这是一个他玩了很久的mmo游戏——《幻界》。 《幻界》的主城永远熙熙攘攘。剑客【知行合一】一身流光溢彩的顶级装备,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却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孤寂。 他召唤出专属飞行坐骑“玄凤”,一跃而上,径直飞向最高处的浮空岛。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可以俯瞰整个游戏世界。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玩家变得如同蝼蚁。 如果秦疏是游戏里的NPC,那一定是等级最高、防御最厚、机制最复杂的世界BOSS。许知行漫无目的地想着,而他现在,连BOSS的仇恨都没拉住。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清脆地响起——【您的好友“一念”已上线】。 几乎同时,一个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看着那个被精心打扮过的少女建模,头上顶着全服前十奶妈称号的ID,许知行烦躁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一点点。 但今天许知行实在没什么心情,拒绝了他的组队邀请。 几乎是拒绝的瞬间,对方q萌的头像弹了出来。 【一念:?】 【知行合一:日常没清】 【一念:先组队】 随后又发来一个组队邀请,许知行想也没想直接同意了,看着队伍里一念的少女建模,想到平时下本她冷静分析和指挥的样子。 突然决定也不是不能向她倾诉一下。 【知行合一:心情不好,现实里碰上个硬骨头,啃不动。】 对话框沉默了几秒。 【一念:技术层面,还是人际层面?】 这句话一下子切中了要害。 一念总是这样,直指核心。许知行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在现实里,他没法跟程诺说得太细,那太丢脸。 但在网络另一端这个素未谋面却并肩作战多年的朋友面前,他反而没什么顾忌。 【知行合一:人际。想接近一个特定目标,但所有常规方法都失效了。对方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软硬不吃。】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 【一念:目标类型?】 许知行看着这简短的四个字,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秦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那清冷疏离的气质。 【知行合一:高智商,逻辑怪,极度理性,可能还有点……知识分子的清高?感觉他脑子里有个完整的价值体系,外人很难介入。】 他想了想,又愤愤不平地补充了一句。 【知行合一:而且他好像特别看不上我这种靠临场反应和感染力吃饭的,觉得浮夸,没深度。】 这句话发出去,许知行感觉自己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一念:明白了。你的优势在于共情和破冰,但他的防御机制是建立在对感性层面的排斥上,你用法强对法抗呢。】 许知行看着屏幕上的字,愣住了。一念的总结,一针见血,比他自己的胡思乱想清晰太多了。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知行合一: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地问。 【一念:为什么要算了。转换思路。既然他信奉逻辑,就用逻辑打动他。既然他崇尚深度,就在他擅长的领域,让他看到你的深度。】 许知行微微皱眉。 【知行合一:说具体点。我总不能抱一本《纯粹理性批判》去跟他搭讪吧?】 一念的操作者看着这句话,忍不住发出轻笑,紧接着,文字回复跳了出来: 【一念:未尝不可。】 【一念:比如:创造一个他无法用原有逻辑解释的“意外”。】 【知行合一:?】 【一念:在他认为你绝对不可能出现、或不可能具备某项知识的领域,自然地出现,并展现出超乎他预期的水准。】 许知行盯着屏幕,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一念的话,像一道光,劈开了他眼前的迷雾。他之前的思路完全错了,他一直在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去攻击对方坚固的盾牌。而“一念”的建议是:绕到盾牌后面去。 【知行合一:……我好像,有点懂了。】 【一念:嗯。情报是第一步。除了行动规律,他的研究领域、近期关注的学术问题、甚至论文方向,了解得越多,你的“弹药”就越充足。】 许知行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的细胞都重新活跃起来。一种找到方向的兴奋感取代了之前的沮丧。 【知行合一:军师,受教了![抱拳]】 他半开玩笑地发了一句。 这一次,一念的回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一切般的平静。 【一念:不客气。我也很好奇,这个能让你都感到棘手的“高岭之花”,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一念:去吧,有问题随时找我。】 看着这句话,许知行关掉了对话框,却没有立刻退出游戏。他操控着“知行合一”在主城广场上跑了几圈,感觉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而网络另一端,那个ID叫“一念”的玩家,也缓缓靠向椅背,端起手边那杯早已微凉的雪顶含翠,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许知行化身终极特工。 他不再进行低效的“偶遇”,而是泡在图书馆,通过学校内部论文系统,检索所有秦疏作为第一作者或参与者的学术论文和项目报告。 他摸清了秦疏最近的研究方向:“媒介环境学视域下,古典文本在数字时代的传播嬗变”。一个光看标题就让他头晕的领域。 他硬着头皮,借来了秦疏参考文献列表里的书——麦克卢汉的《理解媒介》、尼尔·波兹曼的《技术垄断》,还有一堆关于《诗经》、《文选》传播史的专著。 程诺看着他桌上堆叠的、与广告专业毫不相干的大部头,目瞪口呆:“你……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 许知行从书堆里抬起头,眼下是比程诺赶图时更深的黑眼圈,眼神却亮得吓人:“我在准备……一场跨学科辩论。” 又是一个周三下午,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图书馆的木地板上投下安静的光斑。古典文献区内少有人至,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秦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文选》校注本,正专注地在ipad上写着什么,眉宇间是沉浸于思考时的宁静。 这时,一道阴影落在他的稿纸上。 秦疏下意识地蹙眉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许知行那张笑容灿烂得过分的脸。他手里拿着两本书——一本是《理解媒介》,另一本,赫然是《毛诗正义》。 “好巧啊,秦同学。”许知行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仿佛真的是偶遇,“你也在这里看书?” 秦疏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落在他手中的书上,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便低下头,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是他一贯的拒绝姿态,一般人都会识趣离开。 然而,许知行没有,反而在秦疏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秦疏再次抬头,眼神里带上了明确的询问。 许知行仿佛没看见,他拿起那本《理解媒介》,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用一种带着真诚困惑的语气,低声开口,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秦同学,正好碰到你。我最近在看麦克卢汉,有个地方不太明白。他说媒介即讯息,强调的是媒介形式本身对人感知和社会结构的影响,远大于其传递的内容。那在古典文本的数字化过程中,当竹简、卷轴变成了电子屏幕上的滚动条和超链接,这种媒介形式的巨变,是不是本身就已经在改写古典文本所承载的讯息了?比如,碎片化的阅读体验,会不会消解经典本身的整体性和神圣性?” 他语速平稳,用词准确,完全不是平时那种插科打诨的风格。更关键的是,他提出的问题,精准地切入了秦疏当前研究的核心关切。 秦疏准备落下的笔尖,顿住了。 他终于真正地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而非纯粹排斥的目光,看向许知行。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涟漪。 许知行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看到了!他看到了秦疏眼中那份属于研究者被触及专业领域的、本能的好奇与审视。 “你……”秦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在看这个?” “是啊。”许知行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收敛了些,显得认真而恳切,“上次辩论赛,你提到信息茧房和媒介的影响,我觉得很有启发。就想着……多了解一点。毕竟,我们新传专业,说到底也绕不开这些。” 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受启发后求知的位置上,姿态放得足够低,理由也足够正当。 秦疏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里的真实性。然后,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 “你的理解,方向是对的。”他给出了一个客观的评价,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媒介形态的变迁,必然伴随着认知模式的改变。波兹曼在《技术垄断》里对此有更悲观的论述……” 他竟然,接话了。 他没有敷衍,没有结束话题,而是顺着许知行的问题,开始了阐述。 许知行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专注地倾听,并在关键处适时地提出新的疑问,或表示赞同。他这一个星期的恶补没有白费,虽然远谈不上精深,但至少让他能听懂秦疏在说什么,并能勉强跟上他的思路。 这场发生在图书馆角落的、低语的讨论,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 最后,是秦疏先结束了话题,他看了一眼手表:“我待会儿还有事。” “啊,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许知行立刻见好就收,站起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激,“谢谢你,秦同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秦疏听他最后一句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笔。 许知行抱着书,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古典文献区,走到无人注意的楼梯拐角,他才猛地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脏还在狂跳,手心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出汗。 但他知道,他成功了。 第一步,无法用原有逻辑解释的意外已经完成。 他应该不再是秦疏认知里那个浮于表面的表演者了吧。 当晚,他迫不及待地登录了游戏,熟悉的头像还亮着。 【知行合一:军师!神了!!![跪了]】 【知行合一:今天按你说的,在他认为我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知识领域出现了,还跟他讨论了快二十分钟的麦克卢汉和波兹曼!他居然真的接话了!】 一念似乎像是在等他一样,直接秒回。 【一念:嗯。效果如何?】 【知行合一: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至少没当空气!军师,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网络那头,秦疏看着屏幕上几乎能透过文字感受到的雀跃,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一念:很好。建立了初步的、非娱乐化的印象。下一步,巩固这个印象。】 【一念:他近期是否有公开的学术活动?讲座、读书会?】 许知行看着一念的回复,佩服得五体投地。军师仿佛能未卜先知。 【知行合一:有!我打听到了,文学院下周五有个小范围的读书分享会,主题就是“媒介与经典”,他会做主要发言人。】 【一念:机会。准备好一个有价值的问题,不必复杂,但要切中要害,能引发他的思考。】 【知行合一:明白!】 关掉对话框,许知行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他打开文档,开始为下周的读书会构思问题。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学生宿舍里,秦疏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他走到阳台,看着外面的夜色,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下午图书馆里,许知行拿着《理解媒介》,眼神发亮地提出那个关于媒介嬗变问题的样子。 和他平时那副小太阳的模样,判若两人。 有点意思。 秦疏的指尖在围栏上轻轻点了一下。 许知行,你究竟是真的对这方面产生了兴趣,还是……别有目的? 无论是哪一种,这场突如其来的、偏离他既定轨道的交互,都让他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了一丝名为探究的**。 第4章 第 4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军师居然在帮我攻略他自己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4章 第 4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章 第 1 章 许知行像一尾灵活的鱼,穿梭在喧闹的社团招新现场。即便如此,他手里拿着两杯冰美式稳稳当当,没有洒落一点,胳膊下还夹着几张新意迭出的传单,所到之处,皆是熟稔的招呼声。 “知行,来我们街舞社看看吧!就差你这种门面了!” “许学长,上次说的那个公益广告策划,我们还想请你把关呢!” 他笑容灿烂地一一回应,将一杯咖啡顺手递给正在摊位前奋战的室友,动作行云流水。 “喏,你的续命水。”许知行把咖啡往程诺面前一放。 程诺顶着一头乱毛从一堆设计草图中抬起头,眼下挂着两个鲜明的黑眼圈,他接过咖啡,猛吸一口,活了过来般长舒一口气:“救命了爸爸!你再晚来一分钟,就能看到我当场猝死,成为A大第一个被宣传册逼死的新传冤魂。” 许知行笑着拍他一下:“少来,谁不知道你是我们院的卷王。这点工作量,小意思。” 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跳跃着,和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活生生的、灼热的气息。 程诺对着旁边一脸懵懂的新生笑道“瞧见没?这就是咱们新闻院的‘小太阳’许知行。我跟你打赌,就没有他搭不上话的人,搞不定的场子。上周那个难搞的校外合作,他出马,一顿饭的功夫,搞定。” 新生顿时露出一脸崇拜。 许知行只是笑着摆手:“少给我造神,我那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咬住吸管喝了一大口咖啡,冰凉的苦涩让他混乱的精神清晰了不少。 他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这让他自己其实很重要,不会被人随手抛弃。 许知行靠在摊位前,看着程诺手忙脚乱地给新生介绍社团,时不时插科打诨两句,活跃气氛。程诺是他大学里最铁的哥们儿,一个外表宅男、内心却无比细腻敏锐的未来金牌策划。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合作无间。 但就在这时,旁边两个女生的对话,不经意地飘进他耳朵里。 “……所以秦疏学长今天真的不来吗?我还特意为了他来报名文学社的。” “别想了,秦学长那种神仙,怎么会来这种嘈杂地方。我听说他今天可能在图书馆,或者宿舍里吧。” 秦疏。 这个名字像一小块冰块,落入许知行沸腾的生活里,激不起多大波澜,却也无法忽视。 许知行对这位文学院大名鼎鼎的才子有所耳闻——据说家学渊源,本人更是博闻强识,长得一副清冷出尘的好模样,是无数人心中的白月光。 但许知行对此不以为然,他觉得秦疏像橱窗里的精美物品,被保护得很好,也隔着一段无法触摸的距离,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直到下午那节全校通选课——西方艺术史。 许知行踩着点溜进教室,在后排刚坐下,就看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坐在了前排。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背脊挺直,颈脖线条优美,侧脸在窗外光线的勾勒下,显得安静而疏离,让人无法忽视。 那人正是秦疏。 许知行挑挑眉,还真是神仙也逃不过选修课学分。 课上,老教授讲到巴洛克艺术,忽然抛出一个极其冷门的问题:“哪位同学能谈谈贝尔尼尼的《圣特雷萨的沉迷》中,那种戏剧化风格与反宗教改革精神之间的具体联系?” 过于专业的问题使教室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许知行也下意识地摸向手机,准备紧急搜索,担心老师的突然提问。 就在他刚解锁屏幕的瞬间,前排那个白色的身影动了动,清越沉稳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教授,我认为,贝尔尼尼通过的大理石,将特雷萨修女与天使相遇的瞬间凝固,其戏剧性的姿态和流动的衣褶,不仅是巴洛克艺术对动态和情感的追求,更是天主教会在面对宗教改革冲击时,用以唤起信徒狂热情感、彰显神迹真实性的视觉工具。这种极具感染力的艺术形式,本身就是反宗教改革运动的宣传武器……” 他娓娓道来,引经据典,从特伦特会议谈到洛约拉,逻辑严密,侃侃而谈。 许知行的手指僵在手机屏幕上,忘了动作。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秦疏,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智性的光晕。不是死记硬背,而是真正融会贯通后的信手拈来。 一种混合着欣赏以及难以言喻的被比下去的感觉,悄然滋生。 他许知行是靠机变和感染力吃饭的,而秦疏这种人,靠的却是深不见底的积累,与生俱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服气?明明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课间休息,几个学生围过去向秦疏请教问题,他耐心解答,语气温和,但动作里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距离感。 许知行远远看着,心里那点不服气又冒了出来。 “啧,果然像个艺术品。”他暗自嘀咕,“碰一下都觉得是冒犯。” “喂,看入迷了?”程诺用手肘撞他一下,一脸八卦,“别说,这秦疏是真有点东西。不过跟咱们不是一路人。走吧,回去赶作业了。” 许知行收回目光,收拾东西,准备和程诺一起离开。这时,旁边几个同学的议论声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说今年的‘新生杯’辩论赛决赛名单出来了!” “哪两个学院?” “文学院和新闻学院啊!那可是王牌对王牌!” “文学院的一辩肯定是秦疏吧?新闻院那边呢?” “那必须是许知行啊!去年的卫冕冠军兼最佳辩手!” “今年有许知行在,咱们新闻院肯定能蝉联!” “那不好说,秦疏实力不差的,只是去年没有参加,才让你们新闻院拿了第一!” “就是,秦疏知识储备太恐怖了,逻辑也强,许知行那种靠临场反应和煽动性的风格,这次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我们知行怕过谁?” 议论声渐渐远去。程诺用手肘撞了一下许知行,挤眉弄眼:“听见没?小太阳,你的卫冕之路出现强劲对手了。瓷器神仙要下凡跟你打擂台了。” 许知行望向窗外,阳光有些刺眼。 他眯了眯眼,将杯中最后一点咖啡饮尽,那股苦涩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底,却又奇异地催化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斗志。 “好啊,”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那个白色背影下了一道无声的战书,“那就……拭目以待。” 写的时候酣畅淋漓,完了发现两个人没有就业环境[裂开]我将给人开后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