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型依赖制服指南》 第1章 第 1 章 陈闫絮用五块钱买了一张大乐.透,中了五千万。 拿着那张轻飘飘的彩票去兑奖的时候。 梦醒了。 他觉睡得浅,躺在摇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院子里那吱呀吱呀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开门的声音把他吵醒了。 他先是抬头看了眼天空,这个点还没到云涵回家的时间,再定睛一看,推门而入的是两个警察。 两个男的。 走在前面的那个个子稍微矮一点,后面那个和陈闫絮差不多高。 两个人看起来都没他年纪大的样子。 后面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陈闫絮眯了眯眼睛,坐直了身体。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楚秋山说话了:“你是陈闫絮?” 陈闫絮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打量着陈闫絮。 陈闫絮脸上挂起他的招牌笑容,随手扯下头发上的皮筋,把睡得有些松散的头发重新绑了起来:“我就是啊。” 他从摇椅上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相当自来熟地把自己的胳膊揽到另一个他看着有点眼熟的警察肩膀上。 那个人从进来开始就没说一句话,但是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陈闫絮的方向。 楚秋山尝试和他进行眼神交流,但是都被他忽视了。 “警察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秋山从自己手上的笔记本里拿起夹在其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初中生的证件照。 “认识他吗?” 陈闫絮瞥了那张照片一眼,回答的毫不犹豫:“不认识。” 楚秋山立刻拔高音量:“你说谎!他的同学说他告诉他们他前两天来找过你,他和你说过什么?你为什么要隐瞒?” 面对楚秋山的咄咄逼人,陈闫絮脸上的神色还是不变:“我没有隐瞒啊,警察先生。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很擅长招魂关亡。问活人也可以,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问问啊。收费也不贵,只要998,办卡还能打折。” 陈闫絮嘻嘻一笑,一边说着手还一边不老实地翻林潭闵记录的笔记本,看见了笔记本封页上“林潭闵”三个大字。 他在心里念了两遍林潭闵的名字,发现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楚秋山嘴角抽搐,说不出话。 他和老师来走访之前就知道这个陈闫絮油嘴滑舌,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来过警局好几次,这种人嘴里的话真假参半,最不可信。 他很烦和这种人打交道。 还有就是老师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局子里的时候状态就不对劲,到现在更是一句话没说。 楚秋山看见陈闫絮翻弄林潭闵笔记本的手,终于忍不住了:“你那双手能不能放老实点,不要动手动脚的?” 陈闫絮嘴一勾:“他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急上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楚秋山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陈闫絮没脸没皮地凑近林潭闵,问他:“你介意吗,小林警官?” 林潭闵身体一僵。 他没说自己介不介意,突然问陈闫絮:“你这儿还能办卡?” 他的声音很和煦,像条平静的河。陈闫絮听起来也挺熟悉,但是还是想不起来什么。 “能办啊。办卡打九折,你来我给你打八折。” 林潭闵夹起自己笔记本里那张和刚刚楚秋山给陈闫絮展示过的一样的照片,问他:“见过吗?” 楚秋山提醒林潭闵:“老师,这个问题我刚刚……” 他还没把话说完,陈闫絮相当坚定地开口:“见过。” “你刚刚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楚秋山指着陈闫絮。 陈闫絮笑眯眯转向他:“是吗?我有点不记得了。” 楚秋山有点吵,陈闫絮不喜欢太吵的。 骗起来多费口舌,事后也麻烦。 而林潭闵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聪明人。 陈闫絮最喜欢和聪明人一起玩。 聪明人最好玩了。 “不过,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了。”陈闫絮歪头看向林潭闵。 派出所有规定,为了不让案件产生恶劣影响,这种事情一般都不会告诉市民,像陈闫絮这种人更不可靠。 楚秋山那句“无可奉告”卡在嘴里还没说出来,林潭闵比他先一步开口:“他昨天傍晚被人发现死在学校的社团教室里面。” 陈闫絮没记错的话,对面七中每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社团课,去专门的社团教室上。 如果是昨天才被发现,他可能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现在能说了吧?”楚秋山不耐烦。 陈闫絮觉得逗他挺有意思。 他越着急,陈闫絮偏偏就慢慢来,说话的速度都放慢了,对着他的方向道:“你别着急啊,小火药,慢工出细活……” 一周前下午四点多,陈闫絮一如既往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你怎么又在睡……” 陈闫絮刚说两句,被楚秋山打断了。 陈闫絮脸上从两人进来开始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些,没说话。 林潭闵给楚秋山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别说话听陈闫絮说完。 林潭闵给面子,所以陈闫絮顿了两下又开始叙述。 七中下午放学是在六点,而推开他门的那个小胖子身上还穿着七中的校服,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学校哪里的墙偷偷翻出来的。 陈闫絮当时躺在摇椅上没动,道:“小卖部出门左拐,路口出门右拐。” 小胖子没出门,耀武扬威地往院子里面走,声音也吵:“你就是那个什么灵异什么的老板吧?我是来找你的。” 陈闫絮这才终于从座椅上坐了起来:“哈喽,小猪,你要来咨询什么?我们这里先付钱再咨询哦。”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陈闫絮挺想翻脸的,但这小猪壮的能一拳呼死他,他嘴角又勾了勾没说话。 胖子骂完这句就没说什么了,低头翻自己的口袋找钱:“咨询一次要多少钱?” 陈闫絮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两百块。” 小胖子翻找的手顿住:“这么贵?!” 陈闫絮补充:“办卡可以打九折,办一张卡五十块。” 小胖子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皱皱巴巴的钱,数了两百块钱出来,甩在陈闫絮怀里。 陈闫絮看见手里的那些钱,笑容都变得更真了。 “你要咨询什么?”他边问着边低头点钱。 小胖子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翻了个白眼,不经怀疑这家伙究竟靠不靠谱。 但是钱都已经付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白色信封,递给陈闫絮:“我收到了一封威胁信,不知道是谁写给我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通过这封信诅咒那个写信的人?最好让他突然暴毙什么的。” 陈闫絮当时想,现在孩子真的不得了,比他还要恶毒。 他装模作样把那封信打开来,看了两眼,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最后又重新把信合上。 “当然可以啊,不过这是另外的价格。” 听见陈闫絮这句话,小胖子眼睛一竖,面相都变了。 陈闫絮立马笑着补充:“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你拿着这封信回去,和你们班上同学的作业对比一下,看看和谁的字迹相似。你自己找他,去揍他,不比你给他下诅咒使绊子爽多了?” 小胖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大人嘴里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思考了一下发现相当有道理,把那封信又从陈闫絮的手中抽走了。 他转身要离开,突然又感觉有点亏,陈闫絮一句话就赚了他两百块钱。 走到一半又突然顿住,回头道:“你这两百赚的也太轻松了吧?” 陈闫絮心说他那猪脑子想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个办法。 但他看着小胖子身上的肥肉选择闭嘴,只是笑笑。 “我们学校下周四有家长会,要不你演一下我爸帮我开家长会吧?” 亏他想得出来,陈闫絮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儿子是吧? 但他依旧没说,伸出一根手指头开口:“可以啊,你再给我一百块,我不仅帮你开家长会,还送你一张卡。怎么样?” 不过那小胖显然是不想再出钱了,骂骂咧咧又哼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转身就走了。 “后来呢?后来他有没有再来找过你?”林潭闵开口问。 陈闫絮摊手:“没有啊,我估计他找到那是谁给他写的信了吧。” 林潭闵侧头吩咐楚秋山回头去查一下那封信。 楚秋山往笔记本上记着什么,边记边瞟陈闫絮:“你还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陈闫絮伸了个懒腰,重新走回摇椅边上,准备坐上去:“怎么了?你们警察的工资已经低到连我这个做小本买卖的都嫉妒了?” 楚秋山白眼一翻:“你究竟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嫉妒你了?” 说着一直在本子上记什么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你记不记得那封信里写的什么?”楚秋山又问。 陈闫絮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一摊手:“忘了。其实我压根没仔细看那封信。” “要你有什么用?” 陈闫絮笑了一声:“是是是,你最有用了。你们问完了没有?” 接着转向林潭闵,露出一个相当和蔼的笑容:“小林警官,问完了就把他带走好不好?他太吵了。” 说完一指楚秋山。 陈闫絮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楚秋山拌嘴的时候,林潭闵的视线还是一刻不停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楚秋山此时也看向林潭闵。 好像两个人非要林潭闵做出什么抉择一样。 林潭闵轻轻合上自己手上的笔记本,看向陈闫絮的方向。 从他今天在局里看见陈闫絮的档案开始一直埂在喉头的话终于在此时吐了出来。 “陈闫絮,你不记得我了吗?” 刚刚躺回摇椅上的陈闫絮愣了一下。 果然,他的感觉没错,这个林潭闵真的认识他。 “你认识我?” 楚秋山心说怪不得,原来他俩以前认识。 不过他觉得林潭闵不应该有这样的朋友。 而且看陈闫絮的样子,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林潭闵一样。 陈闫絮慢慢地又站了起来:“我们两个以前关系怎么样?” 林潭闵的眼神,像是在注视他,打量他,剖析他。 过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以前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陈闫絮曾经失忆过,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在医院里面。 面前站在一个大姐,两人面面相觑。 陈闫絮当时差点直接喊妈。 送他来的那个大姐说就是在这个城中村里发现了他——当时他身上全是血,看着活不久了。 并且好心给他垫付了医药费。 陈闫絮头痛欲裂,关于以前的事情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年他刚刚十八岁。 他对自己过去的一切并没有什么所谓,没记忆有没记忆的活法。 之后在城中村里该打工打工,该坑蒙拐骗坑蒙拐骗,一路混到了现在。 林潭闵是他第二个看见觉得眼熟的人。 他对自己的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好奇心,但是林潭闵这个人挺有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陈闫絮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抛妻弃子的混蛋。 总之不太清白。 “我们两个以前是朋友?怎么认识的啊?怪不得我看见你的脸觉得那么熟悉呢。” 楚秋山见两人突然续上旧了,觉得匪夷所思。 他的老师从头到脚都体面温和,不知道是在哪个破地方认识的这个魔王。 楚秋山挺想转身就走的,但碍于林潭闵的面子还是没动。 陈闫絮看见他站在那里就像看见一个被点了引线的火药,要炸不炸的,简直好笑。 “我们之前是高中同学。后来我转学走了。” 就这两句话,林潭闵的叙述戛然而止。 陈闫絮还以为能听见什么长篇大论之类的,看林潭闵眼神可不像是只有这两句话要说的样子。 他有点失望,不过这正是有意思之处。 其实林潭闵这两句话听起来挺扯,他看着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怎么和陈闫絮这样的小混混在一个学校上学。 陈闫絮面上不动声色,露出一个笑容:“小林警官,还有呢?你不是说是我的好朋友吗?我们怎么成为朋友的?”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你和我一个班的。我们也没有很熟,一年之后我就转学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 啧。 套不出话来。 陈闫絮还是笑笑,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我们是朋友的话,那你留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吧。” “诶?”楚秋山似乎没想到突然就到了这一步,要说什么,但是陈闫絮没给他机会。 连林潭闵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林潭闵身后,从背后抓过了林潭闵手上的那只笔。 两人身高差不多,陈闫絮低下头时下巴几乎要挨在林潭闵的肩膀上。 他伸手直接把林潭闵手上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在林潭闵的名字旁边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还有龙飞凤舞的“陈闫絮”三个字。 最后把笔放在笔记本中间。 这种凑的极近的姿势持续了将近半分钟,楚秋山惊掉了下巴。 林潭闵感觉到那抹熟悉的气味靠近又消失,此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再抬起头时陈闫絮已经站在一米外朝他摆手:“你们现在要回去了吧?我就不送了,路口出门右拐。” 林潭闵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确实已经到时间了。 楚秋山走在他前面,几乎不想在这里多片刻停留。 陈闫絮就这样站在原地微笑目送他们两个远去。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陈闫絮又叮嘱了一句:“记得给我打电话哦,小林警官。” “我知道了。” 林潭闵愣了一下,回头,也回报一个笑容。 两人离开之后,陈闫絮躺在自己的摇椅上接着睡,把手边一本杂志盖在自己的脸上遮太阳。 刚刚的事情就像是露珠从荷叶上划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再被吵醒是在下午六点半,云涵放学回家一脚踹开陈闫絮家的院子门。 那破木门发出“吱呀”的悲鸣,然后彻底断了气。 这个小姑娘就在隔壁七中上学,她外婆刚刚好在这个城中村留下一套房子。 房子是七中的学区房,所以他们一家三口暂时就搬到这破地方来住。 云涵父母工作都挺忙,时不时要出差,所以就给了陈闫絮一笔钱让他帮忙看着小姑娘写作业。 活儿轻松,还有钱赚,陈闫絮简直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下次开门悠着点,回头这门就给你踹烂了。” 陈闫絮把盖在自己脸上的杂志拿了下来。 “那不刚刚好?反正你也老是找不到钥匙。” 云涵笑嘻嘻把书包一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核桃,放在桌子上。 小姑娘话太多,陈闫絮不和她一般见识,不然她说个两天都停不下来。 只要有钱赚,陈闫絮其实什么都能忍。 陈闫絮很顺手地顺走了两个核桃。 ——有吃的也能忍。 “好了好了,你妈说让你回家先写作业。” 云涵手上拿着一卷什么东西,宝贝得不得了,眉眼弯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陈闫絮知道今天让她先写作业是不可能了。 她展开手里那份海报,递到陈闫絮面前:“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海报,他马上就要到这里开演唱会了!” 海报上是个拿着话筒的男人的侧影,两只耳朵上挂着蓝色星星的耳钉,后面写着老大的“鸢飞”两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张佑君全国巡演”。 云涵小心翼翼把海报收起来之后,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MP3,放了一首张佑君的《天河》。 “这首歌是他发行的第一首歌,当时他才十八岁呢。闫絮哥,这首歌好听吗?” 陈闫絮觉得歌挺一般,但是没说,问云涵:“你妈知道你带MP3到学校去吗?” 云涵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挠头,岔开话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有一个专辑的名字叫《陈絮》。闫絮哥,和你的名字特别像。” 她说完这句话,又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个挂件:“哦,还有这个!” 她手上那个钥匙扣上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棕色小人,一看就是手工捏的。 “这啥?”陈闫絮问。 “姜饼小人。我上手工课的时候做的。你老是把钥匙丢掉,妈妈和我说只要在钥匙上增加配重就不容易丢了。” 陈闫絮忘性大,那钥匙经常忘了带出门,揣在口袋里也总是丢掉。 钥匙一丢陈闫絮就得去找配钥匙的老刘重新配一把。 一把钥匙五块钱,付的陈闫絮肉疼。 云涵好几次一回家就看见陈闫絮一副死了妈的表情,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是钥匙又丢了。 “好丑。” 陈闫絮接过钥匙,举在半空中打量了下,随后评价。 但是还是把钥匙卡在了钥匙扣上。 云涵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两个人一起在磕,陈闫絮问她:“你们学校明天是不是要开家长会?” 云涵从作业本里抬起头:“对啊,你怎么知道?” 陈闫絮摆了摆手:“不重要。你把你们学校的平面图画给我,我想知道你们学校的开社团课的那栋楼在哪里。” 云涵“哦哦”应了两声,把草稿纸翻到最后一面,拿着黑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隔壁传来一声开锁的声音,云涵猜是她妈妈到家了,把刚刚画好的纸撕下来交给陈闫絮,然后抓着书包飞快跑走了。 “呐,给你。” 陈闫絮拿着那幅抽象的平面图陷入沉思。 她妈给她花了那么多钱报绘画班,怎么画出来的画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另一边,林潭闵和楚秋山已经回了警察局,一边吃着饭一边整理资料。 两人决定明天再回学校一趟,看看陈自絮口中所谓的威胁信,顺便再去现场寻找没被注意到的线索。 楚秋山看着林潭闵的时候好几次欲言又止,要问什么又问不出口的样子。 林潭闵看向他:“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不舒服的话要不要明天请假?” 楚秋山闷闷回答:“我没事,我好的很。” 顿了顿,他最后还是开口问:“老师,你和那个家伙到底怎么认识的?他这个人那么……” 楚秋山觉得诋毁老师朋友这件事不太好,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这个人其实不坏。他高中的时候帮过我一个很大的忙。” 楚秋山心说林潭闵还是太善良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楚秋山一个字都不信。 林潭闵对陈闫絮滤镜太厚了。 林潭闵翻开笔记本,陈闫絮龙飞凤舞的签名就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和他的名字静静躺在一起,想让人忽略都难。 林潭闵知道陈闫絮是故意的,故意让他拿到笔记本的时候就能看见他的电话号码。 当时凑他那么近也是故意的。 林潭闵突然很庆幸,幸好当时他没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要当警察。 他一直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种感觉,如果他成为警察的话,他就还有机会见陈闫絮的面,他对陈闫絮来说就还有利用价值。 林潭闵一边吃饭,一边把陈闫絮的电话号码输进手机里,给陈闫絮的备注只有单字一个“絮”,对着那个絮字发了很久的呆。 陈闫絮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睡散的头发重新扎上,从一柜子几乎一样的短袖里随便挑了一件穿在身上。 他昨天忘了问云涵家长会是几点开始了,现在这个点她肯定已经上学去了。 他随意把云涵画给他的那张纸折叠了两下塞进口袋里,锁好家门往七中的方向走过去。 从城中村到七中走路只要五分钟,一路上陈闫絮还看见好几个快要迟到往学校飞奔的学生。 他就在马路上插着口袋悠哉悠哉地闲逛,走到学校门口又被保安拦下来了。 陈闫絮皱眉:“我是学生家长,今天来开家长会的。” 保安依旧没准备放他进去:“家长会九点,现在才八点,还有一个小时才让放人。” 而且陈闫絮这个样子不像是家长更像是来找茬的。 最近学校管的严,无关人等坚决不让放进学校。 陈霜降锁好了家门又懒得回去再把门打开,没办法只能蹲在学校门口拿出揣在口袋里的烟吞云吐雾。 第3章 第 3 章 九点钟的时候保安还是不情不愿地放陈闫絮进去了。 他来得太早,周围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家长一起往里走。 陈闫絮没看云涵给的地图,跟着那些家长的脚步成功找到了教学楼。 陈闫絮不知道那只小猪是初一哪个班上的,就一间一间教室地逛。 每间教室门口贴着分班时候的排名表,上面的名字和成绩写的清清楚楚。 他当时拿到小猪威胁信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都没看,至少在第一行上看见了他的名字。 陈闫絮来的时候学生还在班里上课,逛到三楼的时候终于在表上找到了那熟悉的三个字。 这时候刚刚好教学楼打了下课铃,学生推开教室门陆陆续续往外面走。 站在教室里的那个应该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对着往外走的学生嘱咐:“大家不要乱跑,去下面阶梯教室集合,警察叔叔要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如实回答就好。班长组织一下纪律!” 陈闫絮敏锐地捕捉到“警察”两个关键词,随后发现班主任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班主任是个不大的女生,现在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应该是为了班上有学生死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陈闫絮挂着笑容走进去,眼睛往教室里面瞥,寻找那个没有人的座位。 “您是学生家长吗?” 陈闫絮走到进台前面停下,眼睛瞟到她教案上的名字:“我是,管老师。周围都没几个家长,家长会几点开始啊?” 班主任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半,您来的实在是太早了。” 学生的课桌上都摆了写了学生名字的名牌,陈闫絮眼神落在放着小胖名牌的桌子——那桌子相当的乱,似乎小胖死了之后也没人在意没人收拾。 陈闫絮抬腿准备走向它。 他心里正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趁这个班主任应付别的家长的时候把桌肚里的信封给拿出来。 刚刚走了两步,班主任突然喊住了他。 “先生,请问您是哪位学生的家长?学校现在有规定,出入校园的人都必须登记。” 陈闫絮能猜到原因,大概率是学校马上要再招生,死了学生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好听,势必会影响学校的升学率。 陈闫絮不是学生家长,他就是那个趁着家长开放日偷偷溜进学校的危险分子。 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先生?” 那一瞬间的停顿没能逃过班主任的眼睛。 这种带过几届学生的班主任很会看人,其实见到陈闫絮的第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气质与其他家长不同。 这种感觉不好描述,总归不像是家长。 陈闫絮随即转过了身面向班主任,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是赌,最不济就是这个班主任喊保安把他轰出去。 但是他今天的计划完全泡汤了,甚至有可能被拉入黑名单,再也进不去这个学校。 众所周知,一个班上开家长会总会有那么几个家长缺席。 刚刚倚在教室门外发呆的时候,陈闫絮有意无意多看了那个名单几眼。 现在,几个名字浮现在脑海里。 “我是简停的家长。” 话音刚落,班主任皱起眉头。 陈闫絮捕捉到了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但是她没立刻说些什么,倒是低下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翻找。 陈闫絮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多了一道。 教室里还有零星几个孩子正在收拾东西,推搡着要往外面走。 看向陈闫絮的,是个又瘦又小的男生。 今天天还挺热,但是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还套着校服外套。 那外套明显大了,他整个人都像是缩在外套里面一样。 人很瘦,显得他眼睛大,同样缩在衣服里怯生生打量陈闫絮。 班主任好像终于翻到了什么,问陈闫絮:“可是简停的爸爸和我请假说今天要回家参加葬礼,回不来了,今天没法参加家长会。” 她抬起头,露出笑容,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闫絮。 蛇蝎似的。 陈闫絮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是简停的舅舅。我姐夫应该忘记和您说了,他回家参加葬礼,就让我来开小停的家长会了……要不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和您说一声?” 陈闫絮这幅皮囊太好,怎么笑起来都一副有亲和力的样子。 “不用。” 班主任多看了他两眼,低下头翻自己的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备注“简停爸爸”的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陈闫絮身体一僵,看向她,嘴角有点抽搐地勾了勾。 电话一直在响铃,没人接听。 响到最后直接被挂断了。 陈闫絮背后一层冷汗,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他咬牙继续,低下头装模作样又看了眼时间。 “管老师,现在葬礼应该差不多开始了,我姐夫应该是直接把电话关机了……要不我……让他给你回信息?” 班主任凝了陈闫絮一眼,似乎觉得世界上也不会刚好有这么巧的事。 最后还是松口了,低下头在自己的签到单子上勾掉了简停的名字。 陈闫絮转身走向座椅,还没坐定,那个瘦小的孩子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抬着头似乎在打量他,喊了一声:“舅舅?” 这是个疑问句,但是因为简停的声音太小了,从而使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没听出其中疑问的意思,还以为是孩子见了家长在喊人。 她这时才发现简停竟然还没走。 陈闫絮没想到这小孩就是简停,幸好班主任上一秒还在低头画表,不然肯定露馅。 陈闫絮又勾勾唇,伸手摸了摸简停的脑袋,蹲下身与他平视:“你爸爸让我今天来帮他开家长会。” 俨然一副好家长的样子。 就在下蹲的那个瞬间,陈闫絮看见了他套着的衣服里面的青紫。 在胳膊上,一看就是最近的新伤。 简停还没开口,班主任先说话了。 “简停,还没收拾好吗?出去之后不要乱晃,先去楼下的阶梯教室。” 话落又看了陈闫絮一眼,似乎这时才信。 简停抬起头看向班主任,胡乱应了两声,背起自己桌子旁边的书包就走出了教室。 站在教室的门框外,他还多回头看了一眼陈闫絮的脸。 简停的座位就在那小胖旁边,陈闫絮装模作样挺直了腰坐在简停的座位上,借机打量小胖的座位。 书上和座椅上都堆满了书,还放着没盖上笔盖的钢笔和撕烂的笔记本。 抽屉里东西也塞的乱七八糟的,桌面上黏了化了的糖的糖纸,总之看上去挺恶心。 教室门口突然来了个老师,冲着里面喊了一句:“管老师,来一下。” 班主任侧头看去,然后走了出去。 陈闫絮心说这是好机会,走到那桌肚边上弯下腰往里面看去。 刚刚坐在桌子的侧边陈闫絮没看清。 现在探头看去他才发现,那小猪的桌肚里只放了两三本书。 在那两三本书下面压着的全部都是一摞一摞整齐码好的信封。 林潭闵他们真挺粗心,勘探那么久案发现场都没想过来看看受害人的座位。 像那小胖一样邋遢的人会特意把信封摆好吗? 陈闫絮自己给出了回答。 不会。 后来还有人来过这里,把这些信封都摆好了。 陈闫絮抬头看了一眼,班主任还在门外。 他也不要多,随便从那成堆的白色信封里抽了一封出来,趁着班主任回头往班里走的间隙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班主任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陈闫絮今天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了一半,现在就到了最麻烦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翻出云涵给他画的那幅抽象的地图,下楼之后站在楼梯口茫然四顾。 最后还是找了个学生给他指路,才找到了他们社团教学楼的位置。 这栋楼新的不像话,一看就知道不是经常被使用。 陈闫絮也不知道人是在哪里死的,正准备像刚才那样一间一间把教室逛完。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碰到了从楼梯上面下来的林潭闵和楚秋山。 陈闫絮丝毫不惊讶会在这里碰到林潭闵,但是还是装了个样子,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和林潭闵打招呼:“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小林警官。” 他刻意咬重了最后那四个字,露出一个笑容。 同样,丝毫不惊讶的还有林潭闵。 他知道陈闫絮一定会闻风出动,今天一定会碰到他。 唯一惊讶的可能只有楚秋山一个人了。 他皱着眉,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闫絮这时候才貌似刚刚发现他一样,双手抱臂打量他:”呦。你也在啊,小火药?”这是陈闫絮给他起的新外号。 极其挑衅地做完那个打量的动作之后,陈闫絮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是学生家长,我来看家长会啊。怎么?学校也变成你们警察开的了,我连来都不能来?” 陈闫絮说起他是学生家长的时候,林潭闵低下头看自己手上的笔记本。 陈闫絮失踪……不,应该不能算是失踪,只不过是他单方面联系不上陈闫絮而已……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连陈闫絮有了孩子…… 等等,不对……就算陈闫絮一和他分别就结婚生子,这孩子现在也上不了初中。 林潭闵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竟然微微有些放心。 随即又开始嘲讽自己,有什么可放心的,陈闫絮本来就是那个最不令人放心的人。 “开家长会也应该在教学区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别给我们添堵,快走!” 楚秋山抬手赶人,比他老师还有威风。 陈闫絮就当听不见他的话,凑到林潭闵身边看他笔记本上的东西。 两人此时靠得很近。 林潭闵只要再侧侧头,两人的脑袋就能挨在一起。 “看什么呢?小林警官。” 陈闫絮当然早就注意到林潭闵是在什么时候低头的。 凑过去看才发现笔记本是空白页,上面啥都没写。 “没写字有什么好看的?”说完拎起那张空白页在空中晃了晃。 陈闫絮的手腕有意无意蹭过林潭闵的手腕。趁林潭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极轻地将他手腕上那只手表的搭扣解开。 那只表就那么轻飘飘地滑进陈闫絮的掌心中,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再偷偷将手表塞进自己口袋。 陈闫絮第一次见林潭闵的时候就盯上这只表了。 表看上去就不便宜,还是镶钻的,太阳下面闪着光,一直在勾陈闫絮。 就在这时林潭闵歪过头,突然开口:“你是来查案子的吧,陈闫絮?” 陈闫絮还以为他发现了。 从警察那里偷东西他还是头一回,林潭闵张口的时候他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最后又化解为一个笑容:“我的委托人死了,我收了他的钱就要帮他办事,当然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小林警官果然了解我。” 这句话是骗人的。 那么有责任感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陈闫絮,林潭闵知道他只是享受解决案件的快感。 楚秋山也不信,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要真。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思路,帮你们的忙呀!”陈闫絮睁大眼睛。 楚秋山翻了个白眼:“查案有警方在,谁要你来帮忙?” 陈闫絮托腮看向楚秋山:“小火药你知道吗?拉低我们三个平均智商的那个人是你,加上你我们就有了正正得负的效果。” 楚秋山被陈闫絮一句话气得喘不过气,最后只愤愤不平地吐出一个“你!”字。 林潭闵听见这一串话的时候很轻地笑了一声。 陈闫絮转向林潭闵的时候,又变回了那幅无辜的样子:“小林警官,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真的不愿意带我一个吗?” 第4章 第 4 章 陈闫絮说完这句话之后,楚秋山和他的眼神都落在林潭闵身上。 像是陈闫絮躺在摇椅上打发时间看的那种苦情宫斗剧里会演的俗套剧情一样。 空气很沉的静了两秒,两秒后,林潭闵很轻地叹了口气,问陈闫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林潭闵其实早就猜到陈闫絮会提出加入自己,林潭闵连借口都帮他想好了。 他相信陈闫絮,过去的相处里,他信任陈闫絮有那个带着所有人冲破迷雾的能力。 但是他不应该在楚秋山的面前开口,林潭闵还没想好该怎么和这个孩子解释。 楚秋山喊了一声:“老师……”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就被林潭闵一个眼神截断了。 林潭闵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楚秋山信任林潭闵。 不过如果对象是陈闫絮的话,他实在是安心不下来。 楚秋山没法驳了林潭闵的面子,只好怒气冲冲地转向陈闫絮,问道:“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陈闫絮不紧不慢地把手插进口袋:“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说完他自己笑了声。 楚秋山皱起眉,想看陈闫絮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反问:“什么故事?” 陈闫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故作沉思:“很久很久以前,猪妈妈生了三只小猪。有一天,猪妈妈让三只小猪盖房子……” 楚秋山嘴角一抽:“停停停,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陈闫絮摊手:“虽然和案子没关系,但是和你有关系啊!小猪,慢工才能出细活,况且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帮你们的忙?” 然后微笑侧头和林潭闵对视:“对吧?小林警官。” 林潭闵从“三只小猪”的故事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陈闫絮要说什么,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楚秋山一回头看见同样笑着的林潭闵,突然发觉自己老师和那个可恶的骗子是一伙儿的。 自己竟然是孤军作战! 陈闫絮又把手搭在了林潭闵的肩膀上,表情终于严肃了点:“正好在这儿碰到你了,小林警官。不然我可要一间一间教室地找案发现场。你带我回案发现场一趟呗!” 楚秋山刚要说不方便,他们刚刚从案发现场出来要去教学区。 但是林潭闵这次又没拒绝,深吸了口气,顿了顿,告诉陈闫絮:“在三楼,侦探社里。” “每周三社团课之前都会有保洁去每一间社团教室里打扫卫生。昨天保洁发现有间教室的门没有关紧,打开门就看见死者吊死在房梁上。” “吊死?”陈闫絮反问。 尸体发现的时候死者可能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如果是他杀的话,勒死那么肥的一头小猪可不容易。 陈闫絮见那小胖子差不多是在他死前一周,他当时的精神面貌可不像是一个准备自杀的人。 “法医给的报告,死者是死于窒息。应该就是脖子上那道勒痕导致的。”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走,陈闫絮边走边环顾四周。 走道太小没办法并排站三个人,楚秋山就跟在陈闫絮和林潭闵的身后,看着陈闫絮路都不好好走的样子,恶毒的诅咒他爬楼梯被台阶绊倒。 陈闫絮突然伸手一指:“这儿不是有监控吗?没拍到什么?” 林潭闵这次没来得及开口,轮到楚秋山没好气地抢答:“这栋楼是今年新建的,监控都没接上线,当然什么都拍不到。你当警察傻?” 陈闫絮笑得满含深意,回头淡淡瞟了楚秋山一眼。 林潭闵怕两人又吵起来,及时打断:“我们问了死者的班主任,他当时失踪已经两天了,应该是周一那天死亡的。” “小秋发现了异样,询问了死者班上的同学,发现他们其实都不清楚死者究竟从哪天开始没来学校的。后来我们调查了死者的人际关系,他在班上基本上没什么玩得好的同学,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经常翻墙偷偷溜出去。” “哦……”陈闫絮一声恍然大悟。 楚秋山以为他终于有了发现,结果听见陈闫絮回头看着他说。 “原来你还是有点用的嘛!” 楚秋山握拳:“比你有用。” 三人绕过了围在社团教室门口的警戒线。 林潭闵走在最前面,将教室门推开。 教室里没有陈闫絮预想的那样惨不忍睹。他抬起头看,正中央房梁似乎被压弯了一点,下面摆着一把歪着的凳子。 再就是地上溅射出来的血,被圈起来摆上了取证的牌子。 林潭闵低下头,从自己笔记本里取出一张夹着的照片,举起来对着房间一比对,刚刚好和教室的位置重叠上去。 照片拍摄的是小胖被发现时的样子,被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 他的体型过于健硕,那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绳子看起来就相当不结实,好像随时会断一样。 他的眼睛因为颈部的挤压瞪的极大,嘴巴也是恐怖地张开到了极限,眼睛里流下来的血顺着下巴一路淌到地上。照片里血液已经凝固了。 “这个天气,放这么多天,尸体没臭?” 陈闫絮脑子里模拟了一下现场应该的样子,皱着鼻子看向林潭闵。 林潭闵似乎要把照片收起来,但是陈闫絮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笑眯眯问:“照片能借我用一下吗?小林警官。” 林潭闵的手抖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陈闫絮一眼,半晌还是把照片放到陈闫絮手里,随即回答陈闫絮的问题:“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长了很多尸斑,也有味道传出来了,但是因为这栋楼一直没人来所以才没人发现。” 楚秋山发现吵不过陈闫絮之后还是妥协了,看见照片给了他也只是叮嘱:“照片不能给除你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看。” 陈闫絮很顺手地接过了林潭闵手中的笔记本,把笔记本换了个方向往下抖,里面什么都没掉出来。 林潭闵总是能莫名其妙地从笔记本里拿出照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百宝箱。 “你又干什么?”楚秋山蹙起眉头。 陈闫絮不理他,装作无事发生似的重新又把笔记本塞进林潭闵手里。 林潭闵接过笔记本放在身侧,又什么话都没说。 楚秋山心说林潭闵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是换做他他肯定一拳把陈闫絮揍飞。 “他吊死的那根绳子呢?你们知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林潭闵回答:“已经送交法医了。就是最普通的随处可见的麻绳,上面也验不出指纹。” 闻言陈闫絮点了点头,探头往教室里又看了一眼,最后把头缩了回去。 “我看你们之前是从这里下来的,你们原本准备去哪?” 林潭闵有问必答:“教学区。孩子们平时都在上课,趁开家长会的时间可以问他们一些问题。” 楚秋山看不下去了。 陈闫絮这人就是别人给他点颜色他就开染坊,一问一答的好像林潭闵是他的下级一样。 他还是气不过,直接打断了陈闫絮的话:“你等一下,问那么多你究竟看出来什么没有?你当这些东西是白让你知道的?” 他的语气有些过于不耐烦,其实后面他还有好几个反问句没问,但是林潭闵嗔道:“小秋,不要这么说话。” 疯了,都疯了,这个陈闫絮上辈子救过他老师的命吧? 林潭闵不让他说他就不说了,默默靠在教室的窗台边上怀疑人生。 陈闫絮的情绪丝毫没有因为楚秋山的咄咄逼人而有丝毫改变,好像完全把楚秋山当透明人一样。 他抱臂看向林潭闵:“小林警官,我想问问你怎么看?” 林潭闵沉思了下:“现场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我比较再意的是你之前提过的死者收到的威胁信,我觉得他的死应该和那封威胁信有关。查出那份信是谁写的可能会对破案有帮助。” 林潭闵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严肃,似乎脑海中只被分析案件这一件事情占据,倒是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魅力。 陈闫絮变戏法似的从口袋口袋里抽出那封威胁信,停在林潭闵眼前的时候信夹在他两指中间晃了晃:“我刚刚去教室里把信拿过来了。那小胖子的桌肚里可不止一封信,整整齐齐排了一整个桌肚。” 靠着墙壁听着两人对话的楚秋山极其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孔雀开屏。 这个词其实放在两个男的身上并不合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秋山就是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 等等。 “喂,陈闫絮,谁让你拿的信?这是重要证物!” 陈闫絮摊手,不说话。 林潭闵从陈闫絮指尖抽走了信封,相当郑重地看了陈闫絮一眼:“小秋说的对,这个信要带回去检测,不能拿走了。” 陈闫絮似乎并没有什么所谓,摊了摊手。 林潭闵沿着信封原本拆开的缝隙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打开。 他将里面那封信纸展开,旁边立刻凑上来两个脑袋。 楚秋山瞪陈闫絮:“你凑上来干什么?你也没看?” 陈闫絮无奈叹了一口气,摊摊手:“没看啊。一有线索就交给你们警察同志了。我真的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楚秋山白了陈闫絮一眼,不说话了。 陈闫絮大致把信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立刻就觉得这封信很奇怪。 举个例子。 一般绑匪给受害者家人送威胁信,一般会这么写——“人质现在在我手里,必须两天内将五百万送到迎准路第二棵大树下用石头埋好,不然我就立刻撕票,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但是这封信很奇怪,写信的人自称是从地狱归来的鬼魂,全程只是在恐吓,没有提及一点点自己希望得到的利益。 这在陈闫絮看来是非常不明智的,大动干戈写了那么多信,最后什么便宜都没有占到。 但是如果写信的人是凶手的话,这就非常好解释了,他得到了唯一的好处——他的威胁对象死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是他让死者恐惧骗他来这个教室然后动手勒死他,还是其他,陈闫絮就不得而知了。 警局里大部分警察都是老头子,不习惯像楚秋山这么吵的年轻人跟在身后。 最开始没人愿意带他。 然后林潭闵就挺身而出了。 林潭闵是整个辖区最年轻的警察,人好脾气好,待人也温和。 把楚秋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最后决定誓死追随林潭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信等回去之后会交给专业的人士做笔迹鉴定,大概明天就会有结果,等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楚秋山显然对林潭闵还要联系陈闫絮这一点非常不满了,但是林潭闵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最后还是忍着没发作。 陈闫絮乐呵呵,托着腮看向林潭闵,问道:“小林警官加上了我的电话了吗?” 林潭闵突然语塞,感觉自己的耳尖有点红了。 这时候说加了也不是,说不加也不是。 好在陈闫絮这个人的恶趣味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转移话题:“家长会现在也要开始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回教学区了?” 阶梯教室分为两个部分,他们这几个人在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等着学生一个一个排队进来。 林潭闵这人很细心,害怕因为他们是警察而吓到这些孩子,还专门买了棒棒糖带来。 陈闫絮伸手要拿棒棒糠桶里的糖,被楚秋山伸手打断了。 这一巴掌力气不小,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跟蓄意报复似的。 陈闫絮捂着自己被打红的手抖了好几下,皱着眉头问楚秋山:“你干嘛?” 楚秋山看他不爽自己就爽了,回答:“这是给孩子买的,谁让你吃的?” 陈闫絮眉头皱着,表情看上去相当委屈,朝向林潭闵:"小林警官,这糖是你买的吧?连我的份都没有吗?” 楚秋山背过身去做了一个深呼吸,不去看陈自絮。 那一桶棒棒糖的数量肯定比一个班的学生数量多得多。 楚秋山不说话之后陈闫絮就从桶里抓了两根棒棒糖,自己随手拆开一根塞进了嘴里。 然后用另一根棒棒糖的棍子捅了下楚秋山的腰:“呐,给你一根。” 楚秋山转过身还没反应过来,看见陈闫絮手里的棒棒糖和“给你”两个字之后下意识抓过了那根糖,低声说了谢谢。 说完之后才发现他根本就没什么好谢陈闫絮的。 这家伙用林潭闵的糖做了个顺水人情…… 然而陈闫絮占了楚秋山的便宜之后,又速度很快地笑眯眯地说了句不客气,楚秋山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林潭闵低声提醒两人:“一会儿孩子进来之后就不要再这样打打闹闹了。” “知道了老师。”楚秋山应了一声。 而陈闫絮则是叼着棒棒糖没说话,还是满脸的笑意走到了林潭闵身后去。 待在外面阶梯教室里的孩子一个一个走进去,陈闫絮趁两个人正在盘问孩子没注意到他的时候爬到了旁边桌子上去。 直接坐在了桌面上,低下头摆弄手中钥匙上挂着的那个丑不拉几的姜饼小人挂件。 问的问题无非就那么几个—— 你和小胖的关系怎么样? 上个星期二你干了什么? 班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你觉得这个小胖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两个进来的都是小姑娘,眼神有些怯生生。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怎样,只是知道班上有他这么个人。 后面两个问题一律都是记不太清,没什么异常。 她们和小胖接触不多,自然也就不清楚那小胖人品怎么样。 小姑娘回答完问题,楚秋山拿了棒棒糖递到她们手里,这时候倒是会好好说话了,叮嘱她们:“要是再有发现,记得来联系警察叔叔哦。” 身后的陈闫絮还是摆弄着挂件没抬头:“敢情这棒棒糖是线索费啊?” 楚秋山本能地忽略陈闫絮,这么一回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桌子上去了。 旁边的林潭闵正在专心记录刚刚那两个孩子的回答,似乎也没发觉。 楚秋山真的搞不懂,他指着陈闫絮:“你下来。谁让你坐上去的?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老师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你这种人?”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林潭闵这才侧头看,就看见了坐在桌子上的陈闫絮。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幕勾起了他从前的一些回忆。 这么多年,陈闫絮好像一直没有变,在变的似乎只有他而已。 林潭闵现在做的已经太过火,对于陈闫絮这么一个和公安没有丝毫联系的普通居民而言,他现在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林潭闵不仅让他接触了线索,其至还留了一些线索给他,这些举动已经够林潭闵背一个不大不小的处分。 他在赌,他相信陈闫絮的能力。 局里最近很支持民间的能人巧匠参与案件的侦破,等到案件解决了之后,林潭闵可以向派出所申请要陈闫絮协助调查,到时候也会有一笔鼓励金下来。 他知道陈闫絮不会拒绝的。 陈闫絮挑了挑眉:“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啊。” 说完转向林潭闵:“我们明明那么熟悉,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小林警官。” 陈闫絮这句话说完,对上林潭闵的视线的时候他才发现林潭闵在愣神。 他在想什么? 林潭闵这个人很矛盾。 陈闫絮一直在试探林潭闵的底线,那些得寸进尺的问题是,照片是,信封也是。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林潭闵一步一步退让,摆出一副好像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模样似的。 真的到了不能把线索交给他的时候,林潭闵也只是不轻不重地一句不能给。 仅此而已。 然而关于他们以前的事情他却只字不提。 很矛盾。 但是陈闫絮就喜欢矛盾的人。 林潭闵听见陈闫絮的话,这才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这个笑容现在看来就客套多了。 陈闫絮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还没准备拆林潭闵的台。 就在这时后面的一个学生进来了,三个人默契地住嘴,看着那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小男孩坐在他们面前的座位上。 小男孩看上去明显很拘束,眼睛从头到尾就没看过林潭闵他们三人。 “你叫什么名字?” 林潭闵的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空,用那种一如既往和蔼的声音开口问。 “不用害怕,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我叫李空。” 陈闫絮待在教室里的那段时间已经把教室里学生的座位大概记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的座位应该是在小胖子的前面。 在林潭闵开口再说话之前,陈闫絮插了一嘴进去:“你是坐在那胖子前面的那个同学是吧?那你应该和他挺熟的喽?” 李空一抬头,就看见坐在桌子上的陈闫絮,大概是没想到还有警察会是这样一副造型,愣了一下。 然后立刻摆手:“没有。王耀光他一周好几天都不在学校里,我根本就见不到他几面,所以也不熟。” 楚秋山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陈闫絮连问小孩话这种事情也要插嘴。 他挺害怕陈闫絮给这些孩子灌输什么不良价值观,回头孩子的一生都毁了。 他刚要打断,林潭闵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摇了摇头:“他有分寸的。” 楚秋山犹豫着开口:“老师,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会有分寸吗?我真的觉得您这次看错人了,您未免对他太过信任了吧?还有那些线索,按规定……” 林潭闵比了个嘘的手势,似乎是不想让旁边对话的两个人听见这边的话。 拉过楚秋山小声地开口:“你知道六年前育才高中的那个事情吗?你可能只是听说过,当时你应该才上高中……” “是他解决的……” 楚秋山几乎不用怎么回忆,这件事情当时全省都闹得沸沸扬扬。 如果陈闫絮和林潭闵是同学,当时两个人也应该才高二而已。 楚秋山如果没猜错,育才中学被查处之前林潭闵好像就在那里上学,再结合林潭闵说陈闫絮是他的同学,他们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楚秋山抬眸看向林潭闵,林潭闵知道他是想起来了,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但是楚秋山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告诉陈闫絮。 旁边的陈闫絮没有发觉这边的动静,还在提问那个孩子。 “那上周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陈闫絮依旧笑眯眯。 “没有。”李空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的“没有”两个字话音刚落,陈闫絮就立刻接上:“都不用思考一下吗?这么干脆啊?” 陈闫絮虽然依旧笑着,声音也很温和,但是此时言语之间就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 李空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林潭闵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知道陈闫絮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也不准备为难孩子,扯了下陈闫絮的衣服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打了个圆场。 陈闫絮周围凌厉的气场瞬间消失,笑着举起手向林潭闵表示自己一定温柔地说话。 后面的两个问题都是林潭闵问的,李空给的答案一致的是不知道,不认识,不了解。 陈闫絮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能问出什么。 就在楚秋山要给棒棒糖之前,陈闫絮又开口了:“问题问完了,你来这里签个名吧。” 哪来这个环节? 陈闫絮顺手拿过林潭闵的笔记本然后装模作样找了下笔,但是没找到。 “你带笔了吗?”陈闫絮问。 李空也愣着,闻言摸了一下口袋,摸到了他出教室时塞进口袋的钢笔,走向陈闫絮在林潭闵笔记本上签字。 陈闫絮就撑着胳膊在他身侧看着他签,半晌笑嘻嘻地问出一句。 “你和王耀光的不熟,是那种真的没说过两句话的不熟,还是因为他在学校里整天对你颐指气使,你又没办法摆脱他害怕被打只能在人后抱怨的那种不熟呢?” 第6章 第 6 章 破绽是钢笔。 李空现在手上拿着的那只钢笔和随便摆在小胖子桌子上那支没盖好的钢笔长得一模一样。 这钢笔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肯定也不是学校门口卖的那种便宜货。 再加上李空坐在王耀光前面,以小胖子那性格,看见好东西不抢过来他“王”字都要倒着写。 李空就坐在那小胖的旁边,小胖子肯定经常指使那小子帮他做事。 陈闫絮这句话刚刚说出口,果然李空的身体就僵住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陈闫絮:“你怎么知道?” 说完后才想起来否认:“我真的和他不熟……” 不过现在这句话就显得没底气多了。 陈闫絮扶额:“还装什么?小朋友,你刚刚那句话就已经暴露了。” 说完这句话他指了指李空手上的钢笔:“你这支笔,王耀光桌子上有一支一模一样的。他从你那里抢来的吧?他是不是除了你以外也经常指使别人帮他做事?他桌子上的笔记本和糖也是别人的吧?” 陈闫絮一眼扫过小胖子的桌子时就察觉到他并不珍惜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吃完的糖纸,撕烂的笔记本,不好好使用的钢笔……明明都是垃圾,却偏偏要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陈闫絮猜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东西是战利品。 是自己主宰地位的象征。 林潭闵走到李空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空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林潭闵。 林潭闵蹲下身,和李空平视,减少自己的压迫感:“没关系的,你知道什么就尽管说。没有人会对你怎么样,我们一定会保护你。” 李空又回头看向陈闫絮,咽了口口水。 陈闫絮笑着扬了扬下巴。 “对,不止我,还有刘子宁,张建明……” 陈闫絮眯着眼睛想了想,分别是那小胖子的后座和左座。 楚秋山多看了陈闫絮一眼,没想到他真的能看出些什么。 然后拍了拍李空的肩膀:“你坐在王耀光的前面对吧?那上一周他有没有很异样的行为?” 李空抬头思索:“他好像没什么异样,还是天天叫我们帮他跑腿……哦,有一天他特别生气,拿了一封信问我们是谁塞给他的。” “我们都没见过那封信,都摇头说不知道。然后他就怒气冲冲地说我们完了,他知道学校门口有个人会下蛊,要我们自己站出来。” 突然被提到的陈闫絮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那小猪瞎扯,他从来没说过自己会下蛊。 ……虽然他家里真的养了蛊。 “然后呢?”见李空突然不说了,楚秋山问,“他回来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他回来后神经兮兮地说他知道是谁了,我们也没敢多问,害怕扯上关系……后来,后来,我就没怎么见到他了。” “这次没撒谎吧?”楚秋山开口问。 李空相当诚恳地点头。 那孩子的掌心吓得全是冷汗,撑在木头桌子上都能印出手掌印,楚秋山猜他大概是没胆子再对警察撒谎了。 就在楚秋山要让李空离开的时候,陈闫絮又插了一嘴:“他桌肚里那些信,他说他知道是谁干的了之后还有人送吗?” 李空又抬起头想了想,随后坚定地回答说:“有。我记得他问我们谁给他塞威胁信的时候只有三四封,但是后来越积越多了,已经一抽屉了。” 陈闫絮眯了眯眼睛:“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是威胁信哦!” 此言一出,李空的身体抖了一下。 林潭闵又扯了扯陈闫絮的衣服。 如果对面是成人的话,林潭闵不反对陈闫絮这种盘问方式,但是对面毕竟还是上初一的孩子,这种问话方式很有可能会对孩子的心理产生心理阴影。 换一种方式同样能完成的事情,就没必要用那么激进的手段了。 坐在桌子上的陈闫絮弯了弯腰,笑着凑近林潭闵,一副知道错了会听话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完全和表情不符:“用你们那种方式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说完又把腰直了回去。 楚秋山心说林潭闵这会儿可看清陈闫絮的真面目了吧。 结果林潭闵也只是看着陈闫絮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空挠了挠脑袋,发现自己瞒到最后竟然什么都没瞒住:“我想知道那信里写的什么,趁王耀光不在教室的时候偷偷打开来看了,所以我知道那封信是威胁信。” “所以你们都知道了?” 李空点了点头:“我看了信之后就告诉他们了。” 陈闫絮一只手托着腮,好像思考似的,也没要让李空走的意思。 顿了片刻,又开口问道:“所以你口中的他们包括简停吗?” 李空的身体这次彻彻底底僵硬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半天不动,好像雕像一样。 王耀光都已经死了,李空的刻意隐瞒肯定不是因为害怕这些话说出去会被人报复,那陈闫絮能猜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李空半晌不说话,陈闫絮自顾自往下说:“应该不包括。因为简停和你们不一样,王耀光只是驱使你们,但是可是实打实地欺负他。” 陈闫絮笑着歪了歪头,问道:“我说的对吗?” 林潭闵和楚秋山还没去过教室,不太清楚陈闫絮口中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秋山是个急性子,直接走到陈闫絮身边,问他:“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叽里咕噜的我怎么听不懂?” 陈闫絮白眼一翻:“笨死了,自己动动你那猪脑想一想。” 林潭闵听懂了,相当精辟地总结了一句话:“王耀光在学校霸凌同学。” 陈闫絮看向身边的楚秋山,嘲讽道:“要不怎么说他是老师,你是学生呢!” 楚秋山握拳:“你怎么看出来的?” “动机啊。他对警察撒谎得有个原因吧,总不能是因为觉得骗警察好玩。” 李空愣了半天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为自己辩解:“我欺负简停是王耀光逼我的,如果我不和他一起,他也要打我。” 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陈闫絮叹了一口气,孩子的话太好套了,他可从来没说过李空欺负了简停这种话。 李空说完这句话一直在解释:“……虽然我撒谎了,但是王耀光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不是凶手……” 陈闫絮还保持着托腮的姿势。 从动机上看来,现在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其实是简停。 但是疑点是,一个长期被霸凌的人如果能萌生出报复的想法,并把它付诸实践的话,最开始被霜凌的人就不可能是他了。 而且简停的身材那么瘦小,手腕细得感觉王耀光一只手就能拧断,要他勒死那肥猪,陈闫絮想一想那画面就好笑。 案件突然牵连到了很多人,林潭闵指挥楚秋山到外面的教室把简停喊进来。 林潭闵自己则把刚刚的那些线索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李空已经站了半天,腿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一直在发抖。 陈闫絮终于从那破桌子上蹦了下来,走到了李空身边,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那不是有椅子吗?怎么不坐?” 那样子就俨然一个好家长,好像刚刚咄咄逼人质问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空怔了下,冷汗涔涔,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坐下了。 陈闫絮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刚刚态度不太好,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是做了个噩梦。” 他笑了笑。 李空“嗯嗯啊啊”胡乱应付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在陈闫絮那张笑脸凑近他的时候,陈闫絮轻声问:“欺负别人的时候其实你也很爽吧?毕竟终于变成上位者了啊。” 陈闫絮的声音毫无波澜,那张笑脸也瞬间变得皮笑肉不笑,极其瘆人。 李空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闫絮又恢复了原状,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解释道:“我胡说的。” 陈闫絮刚刚那极快的一句话自然逃不过林潭闵的眼睛:“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陈闫絮敷衍回答:“没什么。” 说完就绕过林潭闵到旁边去了,顺手把口袋里的烟盒抽出来,抽出里面的一根烟,速度很快地点燃了。 林潭闵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提醒。 “陈闫絮,学校里不能抽烟,这里还有孩子。” 陈闫絮本来就不是规则意识强的那一类人,完全忘了还有这种事。 但是这烟都点上了,不能白点。 他深吸了一口。 林潭闵以为陈闫絮不准备熄烟,拍了拍陈闫絮的肩膀。 陈闫絮回头看他的时候恶趣味地把肺里的烟都吐了出来,扑在林潭闵的脸上。 林潭闵闻不得烟味,被狠狠呛了一口。 陈闫絮把夹在手中的烟摁灭了,和林潭闵道歉:“抱歉啊,小林警官。我不知道你不会抽烟,我不是故意的。” 这道歉听起来相当没诚意。 林潭闵侧着脑袋咳嗽,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朝着陈闫絮摆手,不知道是不是想说没关系。 反正楚秋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副场面。 他嗅到了教室里一股淡淡的烟味。 第7章 第 7 章 楚秋山瞪陈闫絮:“你在这儿抽烟了?” 林潭闵不会抽烟,坐在位子上的学生更不可能。 总而言之,肯定是陈闫絮干的。 陈闫絮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一眼看见跟在楚秋山身后的简停。 那孩子还是缩在衣服里面,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打量四周。 那宽大的校服此时看起来相当扎眼。 简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带进来了,转着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陈闫絮身上。 他语气中充斥着疑惑,又一次开口反问:“舅舅?” 简停的声音小,但是这整个房间里都没一个人说话。 所以那声“舅舅”所有人都听到了。 林潭闵眉头皱了下,他不知道陈闫絮原来还有个姐姐。 陈闫絮凑近了解释:“我为了混进学校随便胡扯的,但是这孩子他好像信了。” 林潭闵给予恰到好处的礼貌:“其实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用告诉我。” 这次轮到陈闫絮蹙眉了。 他没能读懂林潭闵话中的意思。 林潭闵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他刚刚把烟气吐到了林潭闵脸上? 还是因为之前没按他的吩附行动? 陈闫絮大部分时候都能很准确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变化,但是他其实丝毫不在意别人心里怎么想。 可是林潭闵不一样。 林潭闵现在是陈闫絮的情报供给库,把他气走了陈闫絮真没办法再找到一个愿意这样无偿提供信息的人。 在陈闫絮再开口之前,林潭闵就走向了简停。 他最先注意到的也是简停身上的厚重外套,问道:“怎么这么热的天身上还穿这么厚的衣服?把衣服脱了吧。” 简停被热的身上全是汗,但是还是拢紧了衣服摇头拒绝。 校服外套太大了,其实他走进来的时候林潭闵就已经看见他胳膊上的疤了。 林潭闵伸手摸了摸简停的脑袋:“没关系的,哥哥们已经都知道了。以后有人给你撑腰,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李空的眼睛全程盯着简停,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打了个寒颤。 简停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林潭闵身上,似乎是在考虑能不能相信他。 最后还是慢慢地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准备搭在自己的一条胳膊上。 林潭闵帮他拿过了那件校服。 校服下面露出来的皮肤上面全是掐痕划痕,青青紫紫,甚至还有一些伤口都还没结痂。 都是新伤。 伤口实在是太触目惊心,成年人看了也倒抽一口凉气。 楚秋山看向李空的眼神变了,李空立刻发觉到那种敌视,迅速推卸责任:“不是我干的,我也是被迫的,而且还有其他人……为什么不喊他们进来?” 楚秋山按李空之前说的名字出去喊人去了。 林潭闵把校服外套递给简停。 简停接外套的手腕上也有伤口。 林潭闵垂眸,告诉他:“我回头和校长说让他重新帮你订一套合适的校服……你身上的伤口要上药知道吗?不要害怕开口,回家告诉你妈妈……” 简停弱弱打断他:“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林潭闵没想揭孩子伤疤,愣了下,还是补充:“那就告诉爸爸,总之伤口要处理,回头我们送你去校医务室。” 陈闫絮看向简停:“王耀光收到威胁信的事情你知道吗?” 简停点了点头,看向李空:“他们都在说,我听见了。” “上一周王耀光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很奇怪的话?上周二的时候你在哪里?” 简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上周的前两天发烧了,一直在医院里吊水,我回学校之后就没再见过他。” 不在场证明有了,几乎能为他脱罪。 陈闫絮其实很想问问和王耀光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是怎么欺负驱使他的,但是他估计问了林潭闵会生气。 想到这里的时候陈闫絮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林潭闵,后者还在一丝不苟地记着线索。 挺奇怪的。 林潭闵这人一看做什么事儿都严谨认真,按理来说最应该守规的才对,怎么会透露那么多线索给他? 陈闫絮正好奇着,简停站在两人对面举起了自己的手,好像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决定问出口似的。 他看向陈闫絮:“你真的是我舅舅吗?” 没想到他还深信不疑。 陈闫絮嘴角抽了抽,用一秒钟给自己编了个新身份:“当然是。不过我不是你亲舅舅,我是你妈的表弟。你爸参加葬礼回不来,让我代他来开家长会,不信你回去问问他。” 简停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 陈闫絮伸手在林潭闵的糖罐里面抓了一大把,直接塞进了简停怀里。 简停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看着怀里那些糖诚惶诚恐。 “糖还有很多,你拿着吃。” 关键的信息基本上都了解了,剩下那些孩子进来面对那些问题的回答依旧一律是不知道,不清楚。 听得陈闫絮耳朵起茧子。 校园霸凌那档子事儿林潭闵大概会如实上报班主任和学校,陈闫絮不感兴趣也犯不上管。 孩子盘问完之后林潭闵一行三个人送简停去了医务室,校医看见了他身上的伤口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林潭闵此行最重要的证物—-那封信已经拿到了,陈闫絮一路跟着他们走到学校门口。 楚秋山一直锁定着余光里的陈闫絮,对于他还跟着他们这一行为烦不胜烦。 陈闫絮双手插着口袋走路,无意间就瞥见他这样一张脸,又来了兴趣:“小火药,你对我的讨厌都要从你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楚秋山恶狠狠地回复:“你知道就好。” 陈闫絮有点委屈:“我没做什么让你讨厌我的事吧。” 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装的。 楚秋山又一次双手握拳说不出话,只能加快往校外走的步伐,乞求自己快点走出校门摆脱那个家伙。 就在楚秋山的腿要踏出校门的时候,陈闫絮忽然停了下来。 “等一下。” 林潭闵也停住了,回头看陈闫絮:“怎么了?” 陈闫絮装模作样翻着自己的裤子口袋:“我的钥匙好像不见了。” 楚秋山怀疑他是故意找荐,不爽地啧了一声:“鬼让你一直摆弄你那破钥匙,丢了也活该。” 陈闫絮不理他的讥讽,求助般地看向林潭闵:“小林警官,你愿意陪我回去找一下吗?” 林潭闵没有犹豫,看了楚秋山一眼。 只一眼,楚秋山就知道他这是又要去了。 “小秋,我很快就回来。你现在车里等,我买了吃的放在车里。” 说完就和陈闫絮一起调头。 陈闫絮笑着开口道:“小林警官真是好人,没想到真的愿意陪我一起回去。” 林潭闵没接话茬,伸手探向陈自絮的右手,抓住他的手腕抬起来一翻,露出了一直被陈闫架攥在掌心里的钥匙。 陈闫絮的嘴角又控制不住地抽了下,然而只尴尬了一秒,眼睛中的情绪立即被笑意填满:“小林警官果然厉害,一秒就帮我找到了钥匙。哈哈。” 林潭闵没笑。 他不仅没笑,反而关切地看向陈闫絮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嘶。 陈闫絮开始怀疑林潭闵是不是真的和以前的他关系不错。 陈闫絮笑着回望:“是还有一点。” 这句话结束,两人静了将近两分钟没讲话,并排重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 陈闫絮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的林潭闵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林潭闵疑惑地开口:“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陈闫絮准备一一细数自己的罪状,结果发现太多了根本说不完,最后干脆闭嘴。 他换了个话题:“不聊这个了,我们说说我们两个以前的事情吧。” 陈闫絮依旧没放弃从林潭闵嘴里套话。 林潭闵半天没回应,直到陈闫絮以为他是没听见,准备再开口问一次的时候,林潭闵突然站定了。 用一如既往温和的眼神看他,一如既往和煦地声音开口:“可是,陈闫絮,过去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 其实陈闫絮根本就不好奇自己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要是真的想知道,他早就大张旗鼓地贴寻人启事,上寻亲栏目了。 无论在哪里他都能过得风生水起。 陈闫絮好奇的只有一点,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举手投足都让陈闫絮感到不解的人隐瞒他过去经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闫絮能看出来林潭闵相当了解自己。 正是因为如此,此时的陈闫絮才非常想要反问一句:林潭闵究竟图什么? 但是他没有开口。 他还不准备和林潭闵撕破脸,他以后还有用得着林潭闵的地方。 于是他笑得更甜:“不重要啊。你真的很了解我,林潭闵。” 听见自己的全名被喊出来的那一刻,林潭闵的心漏跳了一拍。 太激进了。 他刚刚那句话没怎么仔细思考就问了出来。 如果现在陈闫絮发出的是冷笑,他就完全无法收场了。 不过显然陈闫絮没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你剩下来的那些棒棒糖可以给我吗?” 林潭闵知道这件事算是就此翻篇了。 “可以。在车上,等到出校门的时候拿给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