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糖饼卖爆黑市后》 第1章 雨夜救人 铁锈味的腥甜在舌尖炸开时,易安以为自己是被雷劈中了。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触电的滋味。 就在上一秒,她还在大学宿舍的书桌前赶她被导师打回来的论文,窗外是2024年盛夏的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她还在感慨天气变化莫测,下午晴空万里,晚上突然就下起了暴雨,还好她因为要赶论文并没有和室友出去小聚,估计她们今晚不会回来了。 她手指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盯着一排排敲上去的文字,突然就看到电脑屏幕蓝屏,伴随着一阵刺啦的电流声。 她以为这个老式笔记本又出现故障了,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候坏掉,她气急败坏的伸手去碰主机,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金属壳,剧痛就顺着神经直冲天灵盖。 等她再睁眼时,世界已经变成了一锅混沌的烂泥。 冷,是最先钻透骨髓的知觉。 这种冷不像是空调房里的凉爽,这周围的空气是带着湿气的寒意刺痛皮肤,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雨还在噼里啪啦的下,带着点野劲儿。砸在头顶的破瓦片上,漏下的水珠顺着她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涩得她睁不开眼。 “嘶……”她想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胳膊重得却像是灌了铅,一动就会牵扯到后背的剧痛,背像是被钝器狠狠敲过一样,估计是摔下椅子时摔到了后背。 “不!不对!这不是我的宿舍啊!是谁把我抬到外边了?是小渝她们回来了?那怎么把我扔在外边淋雨啊!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她努力睁开她的双眼,视线好不容易聚焦,映入眼帘的却是黑黢黢的梁木,横梁上的蛛网结得像窗帘,身下是硬邦邦的泥地,上面铺着一层发霉的稻草,散发着陈腐的霉味。 易安猛地坐起身,由于动作太急,震得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一样,她拍拍脑袋,紧接着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 杏花村、易安、十六岁、爹娘早亡,跟着叔婶过活,手脚不干净,偷了知青点的粮票被抓包,被叔婶连推带搡赶出门,骂她是丧门星、白眼狼。 “我穿书了?”易安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她努力清了清嗓子,意识这才回笼,也顾不上背部的钝痛了,她猛的跳起来,在这个破旧的庙里转圈晃悠,边走边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什么鬼?我穿书了?这撞大运的事情会轮到我?我撞鬼了?对!一定是我撞鬼了!等我闭上眼睛睡一下!肯定就回去了!” 说着她又回到刚刚起身的位置又一次躺下,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嘴里还叽里咕噜的碎碎念个不停:“各路神仙保佑保佑,让小鬼离我远点远点再远点,我还有论文没写完,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还有毕业旅行……拜托拜托,帮帮忙,财神爷,灶王爷,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齐天大圣孙悟空……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 她又躺了大约十几分钟,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结着蛛网的横梁一动不动。 终于,她接受了这个诡异的现实,她真的穿越了。 她坐起身撑着下巴仔细思索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啊! 这个名字,这个村子,这段经历,分明是她前几天摸鱼看的那本年代文《七零娇宠知青》里的炮灰! 她看这篇小说是用来消磨时间的,说实话这小说的剧情真不是一般得垃圾。 男主林建军是村长的儿子,看上了城里来下乡的知青薛筱诺,正愁找不到接触的理由,竟在一次暴雨天中意外救下了被困的薛筱诺,在他甜言蜜语的追求中获得了女主的芳心,两人迅速相爱生子,后期男主参加高考有了光明的前途,逐渐忽略了在家中替他照看家庭的女主,两人分歧加大,女主逐渐清醒走出家庭,男主又开始了追妻火葬场这个烂俗的剧情。 而书里的易安,坏得毫无逻辑,偷鸡摸狗,尤其嫉妒城里来的知青女主,几次三番使坏,最后因为想推女主下水反被淹死在河里,成了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而她,一个21世纪的历史系大学生,居然穿成了这个活不过三章的短命鬼? “真是活见鬼了。到底是哪个小鬼这么厉害!我的命格这么硬也能近我身,真是太气人了!”易安低骂一声,因为自己这个离奇的穿越,也因为原主这悲惨的生活。 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自身,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褂子,还好褂子里面是她自己的,是当时她在宿舍穿的牛仔裤和短袖,但是也都薄得像纸,湿冷的雨水浸透布料,贴在皮肤上,冷得她牙齿打颤。 肚子里也空空如也,胃壁痉挛着发出抗议,她摸了摸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面除了有一把能硌死人的碎石头,只有一个被雨水泡过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打火机。 这是她穿越前揣在牛仔裤口袋里的刚刚充满气的高端时尚单品,这大概就是唯一跟着她过来的现代物件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里面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外面反而套了一件原主的褂子,可能是她睡着了冷的无意识自己套上的吧! 雨还没有减弱的意思,风从庙门的破洞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稻草,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极了恐怖片里的背景音。 易安缩了缩脖子,正想往墙角挪挪,离风口远一点,却听见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是泥土滚动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隐约压抑的痛呼? 易安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努力回想书的内容,确定了这是一本现代的言情小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在里面才稍稍放宽了心。 她记得书里的情节,女主薛筱诺貌似就是在一个暴雨夜,因为避雨走错了路,被山上冲刷下来的泥石流困在了土地庙后面的低洼处,差点丧命,最后被赶来的男主林建军救起,两人因此结缘,拉开了后续剧情的序幕。 难道……是这场暴雨吗? 她顾不上害怕,也顾不上后背的疼,连滚带爬地冲到庙门口想要确认是谁在破庙外呼痛。 破庙建在半山腰,门外就是一片斜坡,雨水把泥土泡得松软,此刻正有稀稀拉拉的泥块顺着坡往下滑,而在斜坡下方那片被冲刷得狼藉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一抹蓝色的布料被埋了半截。 “救命……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却精准地扎进易安的耳朵里。 真的是有人在呼救! 是薛筱诺?是女主?真的会这么巧吗?刚穿来就遇到书里的重要人物? 易安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本就湿透的衣服,脚下的泥地湿滑难行,她好几次差点摔倒,只能手脚并用地往下爬。 越靠近那片灌木丛,泥土滚动的声音越清晰,她甚至能看到一股浑浊的泥水正顺着地势往那边汇集,再晚一点,人可能就真被埋了! “薛筱诺?是你吗?能听到吗?”易安扯着嗓子喊,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 “是我!我是薛……这里……救……”回应她的是更微弱的声音,带着细微哭腔,仔细听还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真的是女主啊!不过,男主呢?男主怎么不在?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先救人再说! 易安循声扒开被泥水压弯的灌木,终于看到了被困的人。 一个穿着蓝色知青褂子的年轻女孩半埋在稀泥里,右腿被一块滚落的石头死死压住,裤腿已经被血浸透,和泥水混在一起,变成了暗沉的褐色。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 薛筱诺看到突然出现的易安,眼睛里透露出警惕。 易安看到了,也能理解,易安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突然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人多想。 但易安没时间解释。 她注意到压在薛筱诺腿上的石头不算特别大,但陷在泥里,光靠蛮力肯定搬不动。 她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看到旁边有根碗口粗的断树桩,大概是被刚才的泥石流冲下来的。 “别怕!我救你出来!”易安冲薛筱诺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颤,“你忍着点,我需要把石头撬开!” 她没等薛筱诺反应,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去拖那根树桩。 树桩上还带着湿泥,滑不溜丢,她撸起袖子,露出有力的双臂,双手死死抱住树桩,膝盖抵着地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她在现代是校篮球队的替补,力气本就比一般女生大,此刻又有救人的本能叠加,竟真的把树桩拖动了几分。 “顶住石头!”易安喘着粗气,把树桩一端塞进石头底下,找了块小石块当支点,形成一个简易的杠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踩在树桩另一端。 “呃啊——”薛筱诺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石头被撬开的瞬间,积压的泥水和碎石滚落,蹭到了她的伤口。 “忍一下!马上就好!”易安额头上青筋暴起,感觉手臂的肌肉都在尖叫,她腾出一只手,抓住薛筱诺没被压住的胳膊,“抓住我!用力往外爬!” 薛筱诺大概是疼懵了,也可能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易安的恐惧,她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易安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刺骨,却意外地有力。 易安一边踩着树桩保持平衡,一边使劲往外拉她。 雨水和汗水糊了她一脸,她也顾不上什么,目前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先把人给弄出来! “一二三!”随着她的一声低喝,两人同时发力,薛筱诺终于从泥里挣脱出来,又因为惯性往前扑,重重地摔在易安身上。 两人瞬间滚作一团,摔在相对干燥一点的坡上。 易安被她压在底下,后背的摔伤被这么一撞,又严重了,疼得她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薛筱诺也没好到哪去,刚脱离险境,紧绷的神经一松,加上失血和过度寒冷,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软在易安怀里。 雨还在下,但泥石流的风险暂时过去了。 易安瘫在泥地里大口喘气,怀里的人体重很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是发烧了? 她低头看了看昏迷的薛筱诺,又抬头看了看阴沉得像是快要要塌下来的天空,再回头望了望那间破败的土地庙。 “啊!这就是我的新人生吗?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啊!还绑定了一个对我充满警惕的原著女主?”易安苦笑了一下,抬手抹掉脸上的泥水。 她一脸呆滞,一整个怀疑人生,不过没几秒钟她又振作起来了。 “嗨!真不愧是我易安,穿书也能拿到高难度剧本!这就是天选之女的魅力!不错不错!” 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是救下来了,她救总比男主救强。 依着原剧情,男主把女主虐的遍体鳞伤然后再追妻火葬场。“啧~~~” 她挣扎着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薛筱诺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半拖半扶地把她往破庙的方向挪。 薛筱诺的身体很沉,大概是因为衣服吸了水身体更重了,易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是湿泞的泥地,每走一步都在不断下陷,溅起的泥水糊满了她的裤腿。 “喂,薛筱诺,”易安喘着气,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昏迷的人说话,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你可别死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你要是死了,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或者等咱们出去了,我给你做热乎的吃的……真的,我手艺还行……” “你可得醒着点,最好能帮我证明,我易安……可不是以前那个易安了……” —— 雨声淅沥,她的声音被吞没在雨声里,只有那只露出了一角的被揣在牛仔裤口袋的打火机,在一片泥泞黑暗中,折射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微光。 破庙的影子在雨幕中越来越近了,易安咬紧牙关,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和这个因为她被改变了的剧情,拖向了那个暂时能遮风避雨的角落。 她们走后,原书男主停留在刚刚易安救人的地方,喃喃自语:“奇怪!明明听到了薛知青的声音,怎么不见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雨夜救人 第2章 既来则安 这破天气不知道怎么冲撞了雨神,雨一直不停的倾泻而下,像是老天爷撕破了口袋,要把整个世界都泡在水里。 易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昏迷的薛筱诺拖进破庙深处,避开了风口的位置。 说是深处,其实也只是离门口远了些,能少受点穿堂风的侵袭。 她瘫坐在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钝痛和胳膊的酸痛交织在一起,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像是小猫被踩了尾巴。 易安立刻打起精神,借着从破洞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低头看向薛筱诺。 这姑娘长得是真好看,即使此刻脸色惨白头发凌乱,也难掩精致的五官,尤其是一双眼睛,此刻紧闭着,长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哇哦!真是好看啊!近距离欣赏美女的美丽容颜千载难逢啊!我可得多看看,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机会。”别看易安身体累的动弹不得,但她的嘴巴还是闲不住,没人回应她自己也能聊的开心。 她从小就嘴碎,和谁都能聊的天花乱坠,路边的花花草草,家养的猫猫狗狗,只要是自然界的生物她都能聊的风生水起,典型的东北大E人。 “就是可惜喽,这么个大美女居然爱上了男主那个大猪蹄子!眼光不太好!太单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被男主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走了!”易安惋惜了一声。 “要不还是提醒一下这个单纯的姑娘吧,可是她不见得会听我说话吧,刚刚就看出来她对我的抗拒了,唉,毕竟是我穿越过来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我唯一比较熟悉的人了,总不能看她再跳火坑吧…”易安自顾自的分析着,原主把“易安”这个名字的名声败得太彻底,别说薛筱诺了,换了她是杏花村的任何一个人,估计都得绕着走。 她挣扎着挪到薛筱诺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伤口。 “嗯…右腿被石头压过的地方最严重啦!”薛筱诺右小腿的裤腿已经和血肉黏在了一起,暗红色的血渍在雨水的浸泡下不断晕开,看着就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薛筱诺的额头还有一道划伤,手臂上也有不少被树枝划破的小口子,虽然不深,但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很容易感染。 “这可真是麻烦。”易安低骂了一声,不是嫌薛筱诺麻烦,是嫌这破地方太要命。“唉!既没有药品,也没有干净的水,连块像样的布都找不到。这伤口不处理肯定会感染的,这要是发起烧来可没有退烧药啊。” 说着她环顾四周,这破庙里除了几根快散架的木柴,就是满地的烂稻草和垃圾,真是半点有用的东西都看不到。 目光扫过墙角时,她眼睛一亮。 那里堆着一些破旧的麻袋,看起来像是以前有人用来装粮食或者杂物的,虽然破旧,但至少是干的。 易安爬过去,忍着恶心抖掉麻袋上的灰尘和蛛网,选了一块相对完整的,费力地撕成布条,“只能用你来将就一下了,希望筱诺同志坚强一点,不要发烧才好。” 她又走到庙门口,借着稍微亮一点的光线,确认外面暂时没有泥石流的风险,才伸出手,用倾泻而下相对干净的雨水,先把自己手上的泥冲了冲,然后回到薛筱诺身边。 处理伤口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 易安先轻轻抬起薛筱诺的腿,尽量避开伤口,把她的裤腿小心翼翼地往上卷。然后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稍微干净的布条,慢慢擦拭伤口周围的淤泥。 布料早就被泥水浸透,又冷又硬,碰到伤口时,昏迷中的薛筱诺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呼吸也急促起来。 “忍忍,很快就好喔,伤口清理了才能恢复愈合,不然以后这条腿都不知道能不能好,还可能留疤,这么漂亮的白嫩嫩的大长腿可不能因为这点伤口留下瑕疵,最重要的是不能污了我乡村小医生易安的盛名。”易安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嘀嘀咕咕插科打诨,也不知道薛筱诺迷迷糊糊能不能听到她说话,估计是听不见吧。那也不耽误易安自己口嗨。 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代,任何人都会害怕不适应的,虽然易安平时大大咧咧阳光开朗,但是突然遇到这么个情况,她也只能用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了。 她用撕好的布条蘸着雨水,一点一点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泥污。 她动作尽量放的很轻,但碰到那些外翻的皮肉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薛筱诺的反应,她的身体时不时会抽搐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易安边安抚薛筱诺边动作轻柔的处理伤口,她额头上也全是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急的。 没有酒精消毒,没有消炎药,她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尽可能把伤口清理干净,然后用从破庙捡来的干燥的没有碰过雨水的布条简单包扎起来。 至于手臂和额头上的小伤口,她也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响,她长舒一口气,“啊!终于结束了,可真是累死我了,希望筱诺同志的身体健康,可得对得起我这全心全意的付出啊!” 雨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风从门口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易安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冷得像冰。 “哎呀!这样下去不行啊,这样下去,别说薛筱诺了,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撑住,要是两个人都发烧了可就完蛋了。”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场感冒都可能要人命。 易安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根散架的木柴上,又摸出了口袋里的打火机。 幸运的是,虽然被雨水淋了很久,但这打火机质量还不错,也不枉当时赶潮流花大价钱买了它。 她甩了甩水,试着打了几下,“咔嚓”一声,橘红色的火苗窜了起来,在昏暗的破庙里,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易安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 这小小的火苗,像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 “嘿嘿还好我有打火机,我的宝贝儿,还好有你!我可不想钻木取火,真是解决了我的大麻烦,以后我把你供起来,小火机我的小伙伴儿!”她说着还拿起打火机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她把木柴拖到一起,又找了些干燥的稻草当引火物,小心翼翼地用打火机点燃。 “小火苗快快烧!照耀我温暖我,喔~谢谢你的奉献感谢你的付出,我会记得你的……” 稻草很快就烧了起来,火苗舔舐着细小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不一会儿,一小堆火就旺了起来。 温暖的感觉渐渐扩散开来,驱散了一些寒意。 易安把自己的手凑到火边烤着,看着跳跃的火苗,思绪却有些飘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更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原主在杏花村名声扫地,无依无靠,现在又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还对她充满戒备的薛筱诺…… “水……水……” 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易安的思绪。 她立刻回头,看到薛筱诺的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了。 易安赶紧站起身,在破庙里找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豁口的土碗,看起来还算干净。 她走到门口,避开那些又脏又浑的积水,用雨水冲刷了一下,又接了半碗相对清澈的雨水,回到火堆边,把碗放在火边烤,等水烧开冒泡泡后,又隔着衣服把碗拿开。 等水变得温一点,她扶起薛筱诺,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尽量让她舒服一点。 薛筱诺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人心疼,隔着湿透的衣服,易安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很烫,显然是发烧了。 “水来了,喝点水。”易安把碗凑到薛筱诺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几口。“你还是发烧了,多喝点水,不够一会儿我再去接点来烧,放心,只是发烧而已,有我小神医在你不会有事的!” 温水滑过喉咙,似乎让薛筱诺清醒了一些。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先是茫然地看着头顶的破梁,然后视线慢慢聚焦,落在了抱着她的易安脸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薛筱诺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戒备,像是受惊的小鹿,身体猛地一缩,想要挣脱易安的怀抱。 但她刚一动,腿上的伤口就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得她“嘶”了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别动啊!哎呀!你不能动的!你的腿受伤了。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包好的!”易安赶紧按住她,语气尽量平和,但也免不了着急,“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伤口了,你现在发着烧,需要好好休息,我守着你呢,你放心吧!” 薛筱诺没有放松警惕,她警惕地打量着易安,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眼前突然清晰的冒出了一幅画面:暴雨、泥石流、被压在石头下的自己,还有眼前这个女人跑来救她的样子。 “是你……救了我?”薛筱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易安就是个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无赖,村里人提起她都没什么好话,她怎么会突然救自己? 易安点了点头,向她邀功道:“嗯,我本来在破庙里躲雨,突然就听到你在呼救,我还以为有鬼呢,然后我出去一看,碰巧看到了你被困在石头下,我就用我智慧的头脑,利用杠杆原理用一根木头把石头翘起来把你拖出来了!我厉不厉害!。” 薛筱诺诧异的看着她,这个易安是村里传言的易安吗??嘴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薛筱诺追问,眼神里的戒备丝毫未减,“你不是一直……”她想说“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们这些知青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易安确实救了她,她不该用那样的语气说话。 易安知道她想说什么,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很多针对知青的恶劣行为。 她笑了笑,笑得更加夸张:“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以前我最多就是偷鸡摸狗,但是人命关天的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虽然坏,但也是坏的有底线的好不,可不是什么坏事都做的,你可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喔~筱诺同志!” 这个解释易安很满意!易安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这样的理由就是最优解,本来就是嘛,剧情刚刚开始,原主还没有做出更坏更离谱的事情,一切都有改变的可能的。 反正总不能告诉薛筱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不是原来的那个易安吧?估计说了她也不会信,还会把自己当成疯子。 薛筱诺显然是被易安说服了,她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追问。 她默默地移开视线,看向跳动的火堆,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易安知道薛筱诺还在戒备她,也不生气她的敷衍,自顾自的把薛筱诺扶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能舒服一点。 刚要开口继续和薛筱诺聊天,薛筱诺的肚子便突然“咕噜”叫了一声。她的脸瞬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易安听到了,她笑了笑,也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饿了吧?我也饿了!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都快忘了我们还空着肚子呢!你在这儿休息,我找点吃的。” 说着,她站起身,在破庙里翻找起来。 破庙里应该藏着一些原主偷来的东西,虽然可能不多,但说不定能找到点吃的。 在一个角落里的稻草堆里,易安找到了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半块干硬的窝头和一小撮盐。 “太好了。快看!这儿有半块窝头!”易安高兴地欢呼了一声,拿着布包回到火堆边。 她把窝头掰成小块,放在火边烤了烤。 很快,窝头就散发出淡淡的麦香。 她又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石头,把盐倒在上面,用另一个石头碾碎,然后均匀地撒在烤好的窝头上。 “来,先吃点东西。”易安把烤好的窝头递到薛筱诺面前,“虽然不多,但垫垫肚子也好。我看现在雨小了,一会儿要是雨停了我就出去看看,找点野菜什么的暖暖肚子。” 薛筱诺看着那半块窝头,又看了看易安,眼神里的戒备松动了一丝。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半块窝头也算是珍贵的食物了,易安竟然愿意分给她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烤过的窝头虽然干硬,但带着麦香和淡淡的咸味,竟然意外地好吃。 看着薛筱诺吃得香甜,易安也拿起剩下的一小块窝头,慢慢吃了起来。 两人默默地吃着窝头,气氛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吃完窝头,薛筱诺的精神好了一点。 她靠在稻草上,看着跳动的火堆,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存有盐?” “嘘——”易安做了和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偷偷藏的,就剩这点了。”她可不敢说这是原主不知道在哪家偷来的,只能含糊地糊弄过去。 “我被我叔叔婶婶赶出来了啊,没地去跑来了这个破庙。听到有人痛呼,出去一看才发现是你被困在泥里了。” 薛筱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再追问。她看着易安蹲在火堆边,侧脸被火光映得柔和的面庞,长长的睫毛垂着,竟有几分安静的味道。 这和她印象里那个总是贼眉鼠眼偷鸡摸狗的易安判若两人。 “谢谢你救我。” “哈哈!不用谢!我可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公民。”说完易安就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应该是叫群众吧,有公民这个词吗?易安眼神飘向薛筱诺,心里打了鼓,她应该没注意到吧? 薛筱诺确实没太在意易安说了什么,她发着烧身上滚烫,思绪有些混乱,刚刚清醒的头脑又有些发昏,只是对着易安轻轻的点了下头,就又重新靠回稻草上,闭上眼睛。 易安看出她的不适,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愧疚,“你还好吗?先凑活休息一晚吧,等明天雨停了再去看看医生。” 说完也没有继续打扰她,她把火堆往薛筱诺身边挪了挪,让她能更暖和一点。然后自己则靠在另一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杂七杂八的想着。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她知道,从救下薛筱诺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 她不再是那个偷鸡摸狗的炮灰易安,她要在这个年代好好活下去。 她转身看着身边的这个女孩,薛筱诺,她的出现,或许会成为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的第一个朋友,也或许,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但不管怎么样,易安都觉得,这次穿越,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易安可是打不死的小强,还有什么能难倒我,不就是一次穿越吗?这都是小事儿!”她低声劝慰着自己轻喃出声。“或许我易安就是个幸运儿,要不怎么好几亿人就我能穿越呢。要是现在有彩票,我一定得买一张。” 她靠在墙上,也闭上眼睛休息。 救薛筱诺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睡他个天昏地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既来则安 第3章 第一顿热食 后半夜的雨势渐停,只剩下檐角残留着的滴滴水珠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砸在破庙的泥地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给这寂静的夜晚添了点节奏。 易安和薛筱诺依偎在一起,头靠着头肩并着肩,但两个人的体温也挡不住雨天夜晚的冷风,易安是被冻醒的。 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地上只剩下一堆黑黢黢的灰烬,偶尔有火星子不甘地亮一下,旋即又归于死寂。 破庙的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钻进来,刮在脸上生疼。 易安往怀里缩了缩,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近了薛筱诺。 大概是夜里太冷,身体本能地想往温暖的地方凑,而薛筱诺发着烧,大概是这破庙里唯一的热源,吸引着易安的靠近。 易安动作有点大,她的动作惊醒了身边的人。 薛筱诺的睫毛颤了颤,也缓缓睁开眼。 天已经蒙蒙亮了,借着从庙门透进来的微弱的白光,稍微能看清彼此脸上的轮廓。 她先是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两人会靠得这么近,随即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挪了挪,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土墙,才像是找到了安全感。 她眼神里的戒备又重新竖了起来,像只刚睡醒的小兽,警惕地打量着易安。 “醒了筱诺同志?睡的好嘛?这雨好像停了,这破庙睡的好累啊!”易安揉了揉发麻的脖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感觉怎么样?腿还疼得厉害吗?” 薛筱诺没有立刻回答易安的问话,只是稍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然而右腿传来的钝痛让她皱了皱眉,但比起昨晚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已经好了很多。 她低头看了看被包扎过的伤口,布条虽然简陋,但缠绕得很整齐,边缘还细心地往里折了折,避免粗糙的布面摩擦伤口。 这是易安昨天帮她包扎的。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别扭。 在杏花村待了两年,她听过太多关于易安的坏话了。 比如偷王婆家的鸡蛋,拔李婶家的菜苗,还在夜里偷偷摸进知青点的院子,想偷她们带来的粮票。 村里人提起她,不是唾骂就是鄙夷,连带着她们这些知青,也对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避之不及。 可现在,这个坏名声的易安,不仅救了她的命,还细心地帮她处理伤口,在她发烧时,没把她一个人扔在泥里,还把她背回了破庙。 “好多了。”薛筱诺的声音很轻,不注意听估计会听不太清,“谢谢你。” 她这声谢谢说得很艰难,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易安倒没在意她的别扭,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有些憨厚:“谢啥,应该的。况且你昨天不是谢过了吗?你的腿还不能乱动,再休息一下吧。”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再找点柴火,再弄点干净的水,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你在这儿等着,别乱动。” 薛筱诺轻轻应了一声,看着易安出门的背影。 易安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褂子,后背沾了一大块泥污,大概是昨天为了救她蹭到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可走起路来却带着一股轻快的劲儿,和她印象里那个总是缩着脖子眼神躲闪的易安,完全不一样了。 易安也没走太远,就在破庙周围转了转。 雨后的山林格外清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舒服啊,这空气真清新,这环境真干净,不愧是七十年代的乡村山林,真真是一大旅游胜地!”。 她捡了些还能烧的枯枝,又在离庙不远的地方找到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 她用一个豁口的土碗舀了碗水,又在溪边洗了把脸,冰凉的溪水激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回到破庙时,薛筱诺正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停下动作,抬头看过来,见是易安回来了,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 “我回来了!等久了吧筱诺同志!火灭了,我们得重新生,这个破庙可太冷了。”易安把水和捡回来的枯枝放在地上,开始摆弄那堆灰烬,想把没烧透的木炭扒出来引火。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她的小火机,昨晚她用完就小心地揣回了口袋。 “咔嚓”一声脆响,橘红色的火苗在晨光里跳了出来,像个活泼的精灵。 薛筱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打火机看,这是打火机? 她不是没见过打火机,但那都是城里来的干部或者当兵的才有的稀罕物,在这穷乡僻壤的杏花村,别说打火机了,连火柴都是按根算的金贵东西。 而且这个打火机和她见过的不太一样,长的过于漂亮了。 “你这东西……”薛筱诺忍不住开口,手指下意识地指了指易安手里的打火机,“这是打火机?” 易安手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了,忘了这茬,这个打火机这么精致,一看就不是她这个乡下丫头能拥有的,她这个斥巨资买的可以充气的打火机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反正不管有没有都不是她能拥有的东西。 易安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含糊地笑了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发,顺手把打火机又揣回了口袋,像是怕被人抢似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干咳了两声:“那个......我还是先生堆火吧,这天儿太亮了,别再冻感冒了。” 易安赶紧转移话题,她去地上捡起刚刚拿回来的枯枝,把枯枝架在木炭上,虽然有点湿,但应该不影响点燃。 她又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小火苗就窜了出来,她将打火机靠近木炭将木炭点燃,用嘴轻轻吹着气,很快,火苗就舔上了枯枝,发出“噼啪”的声响,火光重新燃了起来。 薛筱诺看着易安熟练的用打火机点燃枯枝,看着火苗慢慢舔舐着潮湿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心里的疑惑像潮水一般涌来。 这个易安,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易安吗? 她记得以前的易安,总是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贼溜溜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可现在的易安,虽然也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也乱,但眼神很干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做事很利落,身上还带着乡下没有的东西。 “你......”薛筱诺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道,“你以前......用过这种东西吗?” 易安含糊地说:“嗯,用过几次......之前在镇上看到被人用过,觉得好玩,就想办法弄了一个。”她又开始编瞎话,心里暗暗祈祷薛筱诺别再追问了。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 打火机别说镇上了,就是在城里她的家里也甚少出现过,况且这也不是想弄就能弄来的物件儿。 但薛筱诺没再追问,只是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 薛筱诺的目光有如实质,看的易安越来越心虚,急于摆脱目光的探究。 “我再去找点吃的。”易安拍了拍手,站起身,“你在这儿看着火,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然后急匆匆的就往门口跑去。 薛筱诺皱眉提醒道:“外面不安全,昨天刚下过雨,山里可能还有滑坡。” “没事,我就在附近转转,不走远。”易安指了指庙后的一片坡地,“那边地势高,长了不少荠菜,这个季节最嫩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薛筱诺的脸微微发烫,她不是怕被丢下,只是……单纯觉得不安全。 但易安的话像是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让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看着易安的背影消失在庙门口,才收回目光,落在那堆跳动的火焰上,心里乱糟糟的。 易安的动作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用草绳捆着的小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还滴着水。 “收获不错,你猜我找到了什么?我可真是太厉害了!运气爆棚!”她把包袱放在地上解开,里面是绿油油的荠菜,还有几株叶片肥厚的马齿苋,根部带着新鲜的泥土,一看就是刚挖的,“当当当当!快看我的成果!厉不厉害,一会儿我给你露一手,我跟你说我做饭可是非常好吃的,只是可惜现在我手里没有调料也没有工具,不过这简单的天然料理也可以,可以吃到纯天然植物的味道。” “我还找到了这个,你快看!”说着易安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几颗红彤彤的果子,双手捧着递到薛筱诺眼前。 “这是……野草莓?”薛筱诺的眼睛亮了亮。 她小时候在城里外婆家吃过,酸酸甜甜的,后来下乡当了知青,就再也没见过了。 “嗯,刚在坡上看到的,熟得正好。”易安把野草莓放在一片干净的大叶子上,递到薛筱诺面前,“你先垫垫肚子,这东西能生津,对你发烧有好处。” 薛筱诺看着那几颗红彤彤的野草莓,又看了看易安沾着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捏起一颗放进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让她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谢谢。”她低声说,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真诚了些。 易安开心的笑了笑,“小事儿,我们患难与共,你是伤员,我该多照顾你一些的,你慢慢吃,我处理一下那些野菜。” 她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当砧板,用一根磨尖的树枝当刀,把荠菜和马齿苋的老根掐掉,黄叶摘掉,又走到庙门口,用刚才打来的溪水仔细清洗干净。 “没锅没灶的,只能简单煮煮了。” 易安找了个破陶罐,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的,底部有个小裂缝,但还能勉强用。 她把陶罐洗干净,又跑出去装满溪水,架在火上烧,然后把野菜切碎了放进旁边的土碗里,又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小撮盐放进野菜里拌匀。 水很快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易安把拌好的野菜倒进陶罐里,用一根树枝搅了搅,盖上一块破瓦片当盖子。 “马上了!等煮开了就能吃了。”她擦了擦手,活动了一下双肩,走到薛筱诺身边坐下,自来熟的问道,“你是上海来的知青吧?你可真漂亮,我都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们上海的姑娘都这么水灵灵的吗?”易安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薛筱诺又犯起了花痴。 薛筱诺被易安直白的话语羞得脸瞬间变得通红,易安说话这么直接吗?这话要怎么接? 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角,眼睛低垂,被夸的越来越不好意思,易安还这样一直盯着她看,她的脸越来越红,轻咳一声,“谢谢,我家是上海的。” “哇!那你来这儿两年了?你说话也好好听啊,说话软软的,吴侬软语。” 易安仿佛没有看到薛筱诺的害羞,又继续追问。 薛筱诺,“……嗯。” “那你想家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针,刺破了薛筱诺坚强的外壳。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想。” 怎么会不想?想上海的弄堂,想妈妈做的红烧肉,想学校里的课本,可她回不去。 易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立刻慌了,她伸手抽了抽自己的嘴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这嘴巴就是没有把门的,什么都问,我抽它了!你别哭。”说着还想用衣袖给薛筱诺擦眼泪。 薛筱诺看到易安慌里慌张拍自己嘴巴的搞笑样子,突然就破涕为笑了,看着眼前递过来的袖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易安看出薛筱诺的纠结,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袖,尴尬的收回了手,这破衣服上还有泥点子! 她知道薛筱诺的处境,书里写过,她家里姐弟两人,原本她是要考大学的,结果赶上上山下乡,被分配到这穷乡僻壤,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寄来的信总是说“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城”,却从来没问过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你会回去的,相信我!而且就算回不去也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的。”易安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只能干巴巴地说,“听说……政策快变了,说不定以后能考大学回城。”她这话不是瞎编的,她知道历史,恢复高考就在这一年了。 薛筱诺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不敢置信的光:“考大学?真的能考吗?”这两年,“读书无用论”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碰课本了。 “当然了!我知道的高考肯定就快恢复了,神仙托梦告诉我的,肯定是真的。”易安自信的说。 说完易安又鬼鬼祟祟的靠近薛筱诺,头都快贴到薛筱诺的脸上了,挤眉弄眼对薛筱诺低声说:“而且我有小道消息,保准!” 薛筱诺的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亮,闪烁着希望,就这样看着易安。 易安被她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安抚似地拍拍薛筱诺的头,“真可爱!哎呦!我去看看我的汤。” 薛筱诺害羞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缠着布条的腿,又看了看火堆上咕嘟作响的陶罐,心里那片荒芜的土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 野菜汤很快就煮好了。 翠绿的野菜在陶罐里翻滚,散发出一股清冽的香气,虽然只有一点点盐,但在这饥肠辘辘的早晨,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易安把陶罐从火上挪下来,稍微晾了晾,才小心地倒进那个豁口的土碗里,递给薛筱诺:“你先吃,你有伤,得多补充点营养。” 薛筱诺没接,反而推了回去,“一起吃。” 易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行,一起吃。”她找了个小瓦片当碗,从陶罐里舀了小半碗,又把土碗里的野菜往薛筱诺那边拨了拨,“你多吃点,伤口才能好得快。” 温热的野菜汤滑进胃里,带着一股熨帖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薛筱诺小口小口地喝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易安正用瓦片小口喝着汤,嘴角沾了点绿色的菜汁,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个动作很细微,却被易安捕捉到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冰山一角,终于开始融化了。 “吃完了,我们得想办法回村了。”易安放下瓦片,擦了擦嘴,“你这腿不能一直拖着,得找个大夫看看,而且……总在破庙里也不是办法。” “我不想回去。”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抗拒,“知青点的人,她们不喜欢我。” 书里写过,薛筱诺性子内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加上又是从大城市来的,难免被其他知青排挤,尤其是那个叫刘明月的女知青,总觉得薛筱诺自视清高,处处针对她。 易安也想起了这茬。 她皱了皱眉:“那你想去哪儿?你腿伤成这样,根本走不了远路。” 薛筱诺低下头,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能去哪儿,这杏花村,除了知青点,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易安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先跟我挤挤?” 薛筱诺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惊讶:“跟你挤挤?你住哪儿?”她记得,易安是被叔婶赶出来的,根本没有家。 “村尾有个废弃的牛棚,”易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破了点,但好歹能遮风挡雨。我前阵子偷偷收拾了一下,勉强能住人。”原主被赶出来后,确实在牛棚待过几天,后来才跑到破庙的。 薛筱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牛棚?那地方又脏又臭,怎么住人? 而且……和易安住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腿,又想到知青点那些不友善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她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为什么要帮我?” 易安早就料到她会问。 她看着薛筱诺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可能是想做点好事,攒点人品吧。”她没说穿越的事,也没说自己知道剧情,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不想让薛筱诺走原著的老路,不想让她被男主那个渣男耽误,更不想让这个干净坚韧的姑娘,在这泥泞的年代里被磋磨掉所有光芒。 薛筱诺看着易安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恶意,坦诚的认真,干净得让人心安。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易安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才轻轻点了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一顿热食 第4章 破庙冲突 两人刚吃完一顿热乎的食物,雨就又下了起来。 大雨被风吹的从破庙四面漏风的墙缝里钻进来,打在地上的稻草上,洇出一片又一片深色的湿痕。 “这雨又下起来了,不知道又要持续多久,还好我们吃了点东西还生了火,不然又饿又冻的可真是太难受了!”易安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褂子。 这褂子是原主唯一的像样衣服,洗得发白,胳膊肘和膝盖处都打着补丁,此刻被雨水和潮气浸透,贴在皮肤上像层冰壳,冷得人牙齿打颤。 她转头看向薛筱诺,那姑娘缩在稻草堆里,眉头紧紧皱着,“这该死的天气。”易安低骂了一声。 她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凑近薛筱诺,把她扶进自己的怀里,用两人的体温互相取暖,“雨又下起来了,这破庙怕是待不住了。等雨彻底停了我们就回牛棚吧。” “嗯。”薛筱诺缩在易安的怀里,感受着从易安身上传来的温暖,感到一阵阵的安心,她抬头看到易安轮廓分明的侧颜,偷偷羞红了脸,易安为什么如此自来熟啊? 她目光扫过破庙的四周。 屋顶的破洞比昨晚看起来更大了,雨水正顺着洞眼往下滴,在地上积起一个小小的水洼,离她们躺着的稻草堆越来越近。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突然变得不一样的易安。 不知道她是真的改邪归正了,还是另有所图?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浑身是伤,手无寸铁,易安真要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 更重要的是,经过短短时间的相处,她竟对易安产生了微弱的依赖。 既然决定了跟她住也不好反悔。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血水和雨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很不舒服。 她想把绷带松一松,可刚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嘶——” “怎么了?伤口疼吗?我看看,昨晚包扎的还是太简陋了!”易安听到她的痛呼,低下头凑近她道。 薛筱诺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白。 易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绷带看了看。 伤口周围有些红肿,但没有化脓的迹象,还算好。 “别乱动,等回村了找个大夫看看,上点药就好了。”她重新把绷带缠好,动作比昨天更轻了些。 “给你,先喝点水吧。”易安把碗递过去,里面烧开晾凉的溪水,还带着一点温度。 薛筱诺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润的溪水滑过喉咙,滋润了干渴的黏膜,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是不是很冷?”易安突然问。她看到薛筱诺的嘴唇又开始发紫,身体也微微发颤。 薛筱诺点了点头,没说话。 易安皱了皱眉,目光在破庙里扫了一圈。 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稻草,她走过去,抱了一大捆过来,铺在地上,又把剩下的稻草堆成一个小小的窝,让薛筱诺靠在里面,自己也挨过去。 “这样能暖和点。”她抱着薛筱诺坐在草垛里。 薛筱诺确实感觉比刚刚暖和了些。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村?”薛筱诺忍不住问。 她实在不想待在这个破庙里,既冷又饿,还不安全。 “等雨停了就走,这里也没什么收拾的。” 火苗越来越旺,温暖的感觉渐渐扩散开来,驱散了破庙里的寒意。 “烤烤火,别冻感冒了。”易安抱着薛筱诺往火堆边凑了凑。 温暖的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让薛筱诺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却乱糟糟的。 又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外面的雨渐停,阴沉沉的天空渐渐放晴。 “终于雨停了,筱诺同志我扶着你咱们走吧。”易安站起身,抖了抖发麻的双腿,向着薛筱诺伸出手。 就在两人搀扶着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扒拉草丛。 两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薛筱诺下意识地往火堆里缩了缩。 易安抓起身边一根烧黑的木棍,紧张地盯着庙门口。 还有谁会过来这个破庙? 是村里人找来了吗?还是男主林建军? 书里写过,这次暴雨是林建军救了薛筱诺,在发现薛筱诺不在知青点后,第一时间找到她并英雄救美,假惺惺地关心她,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她接回知青点,开始他的追求之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庙门口。 一个模糊的影子挡住了门口的光线,让破庙里瞬间暗了下来。 易安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心跳得像擂鼓。 薛筱诺躲在易安身后,手紧紧攥着易安的衣角,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自觉的依恋起易安,仅仅只是一晚上的相处。 “薛知青?你在里面吗?” 一个带着点刻意温和的声音响起,不用想他就是男主林建军了。 易安的心一下子就不美丽了,还是躲不开的剧情,躲不开的男主啊,他还是找来了。 这耽误了他英雄救美,剧情还能拨乱反正不成? 易安没接话,薛筱诺也没应声,只是把自己更深的藏到易安后面。 易安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林建军,更不想让薛筱诺跟他回那个让她窒息的知青点。 她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薛筱诺,更加深了不让她回知青点的想法,她可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朋友就得让她远离渣男。 “我听村里人说,看到你跟易安那个丫头在一起,你没事吧?”林建军的声音又近了些,似乎已经走到了庙门口,“易安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被她骗了!我来接你回知青点,下这么大的雨,总不好一直在破庙呆着。”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仿佛接她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事。 易安听到他的话,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林建军这孙子,自己没本事救人,还好意思来抢功劳,居然还敢背后说她坏话! 薛筱诺咬着唇,抬头看易安的脸色,看她紧抿着唇,眼睛瞪大,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马上就要和人干架的架势。 她赶紧拽拽她的衣角,安抚她的情绪。 易安深吸一口气,压下上来的火气,用尽力气喊道,“你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背后说人坏话,整天烂嚼舌根,你真是嘴贱骨头轻!薛筱诺在这里挺好的,不用你管!” 易安知道林建军打的什么主意,他看上的不过是薛筱诺上海知青的身份,想借着娶她,将来回城时能有个靠山。 书里的薛筱诺就是因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加上被知青点的人排挤,才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他,最后落得个被虐的下场。 她才不会让薛筱诺重蹈覆辙呢,女主独美好嘛? 林建军显然没料到易安真的和薛筱诺在一起,愣了一下,但他也没理会易安,语气沉了下来继续对薛筱诺说:“薛知青,你别任性!易安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把你骗到这破庙里,指不定安的什么心!你跟我回去,这才是正经事!”可能是为了维持他君子的人设,也可能是因为知道了易安也在庙里,他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没有进来。 “我不回去!”薛筱诺怕易安冲动,赶紧出声对林建军喊道。 接着声音又拔高了些,声音因为虚弱还带着些许颤抖,“我的腿是易安救的,她不是坏人!你走吧!” “你……”林建军被她怼得说不出话,大概是没见过一向温顺的薛筱诺这么大声说过话。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没再说话,大概是觉得没面子,又或者是怕逼急了薛筱诺,冷哼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易安低头看向薛筱诺,嘴巴撅的老高,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求安慰。 “我不会听他乱说的。”薛筱诺笨拙的安慰她。 看易安这个模样还有点想笑,刚还想个圣斗士一样要和人干仗的架势,人一走马上变得委委屈屈的。 “哼!他才不是什么好人呢,你记得离他远点,别让他害了你。” 突然,易安抬起手拍了拍薛筱诺的后背,“咱们别理他!他就是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咱们不回去,就住牛棚,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她的声音不算温柔,甚至有点粗鲁,但落在薛筱诺耳朵里,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她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看着易安气得发红的脸,这个名声狼藉的坏丫头,也挺可爱的,说话直来直去的,也没什么坏心思。 至少,她不会像别人那样,把她当成可以利用的棋子。 跟易安待在一起,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她点了点头,声音还有点沙哑:“好!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破庙冲突 第5章 转移牛棚 把薛筱诺从破庙挪到村尾的废弃牛棚,几乎耗尽了易安全部的力气。 穿越的这副身体真是太差劲了!这要搁以前简直是小儿科,易安在心里蛐蛐这副身体:“要是用我穿越前的身体我能背着薛筱诺在村里转几个来回,哪想现在就这么短的路程就没力了。” 雨后的泥路湿滑得像是抹了油,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只脚。 “天呐噜,这路真难走啊!”易安扶着薛筱诺的腰,让她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还要时不时拨开路边带刺的灌木。 薛筱诺的右腿不能沾地,只能单脚跳着借力,每跳一下,额头上就渗出一层冷汗,咬着牙才没哼出声。 “要不……我背你吧?”易安喘着气提议。 她的肩膀被薛筱诺压得生疼,胳膊也开始发酸,再这么走下去,两人都得瘫在路上。 薛筱诺立刻摇头,脸颊因为疼痛和窘迫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用,我能行。”让她趴在易安背上?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更何况,她能感觉到易安已经快撑不住了,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脚步也越来越沉。 易安也不勉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体力,只是把她扶得更稳了些:“那咱们再歇会儿?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下了,歇歇再走吧。” 两人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脚。 薛筱诺靠着树干坐下,揉着发颤的左腿,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 易安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她好久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体力不支的情况了。 “还有多久?”薛筱诺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虚弱。 她实在走不动了,腿上的伤口被牵扯着,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不远了,转过前面那个弯就到。”易安指了指前方的土坡,“那牛棚以前是生产队养牛的地方,后来牛卖了,就空下来了。原主……我之前被赶出来,就在那儿住过几天。后面才来的破庙,毕竟是公家的地方,我也不好一直住,咱们这次要想住下还需要和村长说一声,租金还是要付的。” 提到“原主”,她下意识地闭了嘴,怕露馅。 她毕竟不是原主,也不好意思白住人公家的地方。 薛筱诺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望着前方的土坡,眼神里没什么光彩。 牛棚光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从小在上海的弄堂里长大,虽然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窗明几净,哪里住过这种地方?可现在,她没资格挑三拣四。 歇了大概一刻钟,两人又重新上路。 这次易安没让薛筱诺再跳,而是半扶半抱地拖着她走,速度慢得像蜗牛,但总算没再停下。 转过那个土坡,所谓的废弃牛棚终于出现在眼前。 说是牛棚,其实就是一间用土坯砌成的矮房,屋顶铺着茅草,有些地方已经塌了,露出黑洞洞的窟窿。 墙角爬满了青苔,门是用几块木板钉的,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离着还有几步远,就能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混杂着牛粪和霉味的酸腐气息。 薛筱诺的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易安也觉得尴尬,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是……是有点破,不过我之前收拾过,比破庙强点,至少不漏雨……吧?”最后那个“吧”字说得没什么底气,她也不确定这破屋顶能不能经得住昨晚那样的暴雨。 她扶着薛筱诺走到门口,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后的景象比薛筱诺想象中要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而已。 土坯墙被熏得发黑,地上是凹凸不平的泥地,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大概是用来铺床的。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罐,还有几块石头,看起来像是用来搭灶台的。 最显眼的,是屋顶那个碗口大的破洞,阳光从洞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明亮的光斑,还能看到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你看,我说不漏雨吧……”易安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落在那个破洞上,嘴角抽了抽。得,这牛棚也漏雨。 薛筱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环顾着这个新家。 她能想象到易安之前在这里住的日子有多苦,心里那点对环境的嫌弃,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别的滋味,有点复杂的酸涩。 “先坐下歇歇。”易安扶着薛筱诺走到干草堆边,让她靠坐着,然后自己转身去检查那个破洞,“我找东西把这洞堵上,不然晚上又得挨浇。” 她在角落里翻了翻,找到几块破旧的麻袋片和一根断了的木棍,踩着石头爬到屋顶,幸好屋顶不是很高。 笨手笨脚地把麻袋片铺在破洞上,用木棍压住。 做完这一切,她从屋顶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长舒了一口气:“好了,应该能挡点雨。” 薛筱诺看着她额头上的汗,又看了看她沾满灰尘的衣服,沉默了一会儿,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娟帕,递了过去:“这个给你,擦擦汗。” 易安接了过来,手帕上印着牡丹花,整体白净透亮,她摸摸自己头上的汗,又看看手里白白的娟帕,不好意思往自己头上擦,她又递了回去,“别了吧,我身上太脏,我用衣袖擦擦就好了。”说着抬起手臂就去擦。 薛筱诺也不坚持,把娟帕又塞回自己的小挎包里,又从小挎包里取出一个皱巴巴的包裹,递给易安,“你救我,又扶我回来,消耗了很多体力,早上吃的那点早消化完了,我刚看到我包里还有一点干粮,你吃一点吧。”两人从破庙转移到牛棚就耗费了半天时间,从雨停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早上吃的那点野菜能撑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易安也不退让,她实在是太饿了,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干硬的玉米饼,大概是薛筱诺昨天出门时带的干粮。 她把玉米饼掰开两半,递了一半给薛筱诺:“咱们分着吃,谁都别想饿着。” 吃完玉米饼,易安觉得喉咙更干了。她拿起那个豁口的陶罐:“我去打点水,你在这儿等着,别乱动。” 薛筱诺没反对,只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点。” 易安笑了笑,“放心!我很快就回。”拿着陶罐转身出去了。 看着易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薛筱诺靠在干草堆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腿还在疼,身上也冷得厉害,但心里却不像之前那么慌乱了。 她开始打量这个牛棚。角落里除了干草和那个破陶罐,似乎没什么别的东西。 没过多久易安便打水回来了, “水打回来了,你要不要喝点?”她把陶罐递过去。紧接着又撤回来,“还是等一下吧,我把水烧一下再喝,喝生水不好。我再去生堆火,这天儿太凉了,别再冻感冒了。” 她说着,就去角落里找柴火。 昨天从破庙带回来的枯枝还有一些。 她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就窜了起来。 火堆渐渐旺了起来,温暖的光笼罩着小小的牛棚,驱散了一些寒意。 易安把陶罐里的水倒进那个豁口的土碗里,放在火堆边加热。 “喝点热水吧,暖暖身子。”易安把热好的水递给薛筱诺。 薛筱诺接过来,双手捧着土碗,感受着碗壁传来的温度。 “你的腿,得找个大夫看看。”易安看着薛筱诺的伤腿,眉头皱了起来,“我昨天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薛筱诺的脸色也沉了沉。 找大夫?村里的赤脚医生李大夫,医术不怎么样,还特别势利眼,上次她感冒去找他,他连药都懒得开,说什么“知青身体好,扛扛就过去了”。 而且看病是要花钱的,她的津贴不剩多少了,哪里还有钱看大夫? “再说吧。”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易安看出了她的难处,也知道村里的赤脚医生靠不住。 她想了想:“要不……我去山上采点草药?我知道几种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效果应该还不错。”她爷爷也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小时候她寒暑假经常去乡下老家,跟着爷爷学到了不少东西,加上她现代学过的一点基础药理,比村里的大夫还靠谱。 薛筱诺惊讶地看着她:“你还懂草药?” “懂一点,以前跟着村里的老人学过。”易安又开始胡诌,“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呗,总比拖着强。” “那……麻烦你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 易安笑了笑:“不麻烦。等会儿我就去山上看看,争取早点回来。” 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盘算着。 采草药,找食物,修牛棚……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轻松。 但她不怕,穿越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薛筱诺,看到她正捧着热碗,眼神平静地看着火堆,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转移牛棚 第6章 敷药治伤 雨后的山雾还没有散尽,雾蒙蒙的山林阻挡了易安的视线。 易安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背上背着个破旧的箩筐往山坳里走,睁大眼睛四处搜寻可能存在的药草。 她努力回想爷爷给她灌输的草药知识,和看过的基础医学课本的内容关于跌打损伤以及消炎杀菌草药的样子。 “蒲公英叶子捣碎了能消炎,紫花地丁专治磕碰伤,还有种贴地长的活血丹,梗子掐断会冒白色的汁......”她边走边嘟囔出声。 她的这点知识储备还是每逢寒暑假去乡下跟爷爷学的,她爷爷也曾是个赤脚医生,改革开放后就在乡下开了个小医馆。 后期她上了大学也翻阅过医学的基础书籍。 可山里的草长得乱七八糟,纸上谈兵终归是不太够用。 蒲公英的绒毛被风吹得四处飘,她蹲在坡上翻来覆去的对比,叶片形状、花瓣颜色,生怕认错了带回去害了人。 手指被锯齿草划出道血痕也没察觉,直到摸到株贴地而生的匍匐茎,掐断后果真渗出水珠,叶瓣边缘的圆齿和记忆里的活血丹对上号,她才松了口气,连泥带根挖了半筐。 再往前几步,几株开着不起眼淡黄色小花的仙鹤草也被她小心采下。 回到牛棚时,日头已经西斜。易安顾不上休息,立刻着手处理草药。 易安去村里打了一罐井水,把草药洗得发白,找了两块块平整的石头,将药草一并放到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耐心地捣磨。 石与石沉稳地撞击,发出笃实声响,草叶的汁液和微辛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薛筱诺靠在墙边,望着她专注的侧颜,一种奇异的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药泥终于备好,易安走到薛筱诺身边小心翼翼掀开她的裤腿,将昨晚缠绕的布条解开,伤口暴露在空气里,筱诺忍不住痛哼出声,易安立刻低声安抚:“忍着点,草药敷上应该会有点刺痛。” 她眼睫低垂,屏住呼吸,用一根临时磨平的小木片,将深绿微凉的药膏及其小心地敷满肿胀的伤处。 薛筱诺死死咬着唇瓣,在药泥敷满伤口的瞬间,她紧绷的肩线猛地一松,一声悠扬的叹息从唇间逸出:“......凉......” 那折磨人的灼痛感,仿佛被一股奇异的清泉温柔漫过,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喘息。 易安此刻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好了,明早再换新的草药。你这腿还好是没有伤到骨头,皮肉伤也好的快一点。”她再次用洗净撕开的衣服布条,将敷好药的伤处仔细包扎固定。 薛筱诺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包扎好的布条,她声音低哑对易安道:“谢谢你,易安。” “嗨,不用谢,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薛筱诺同志。”她摆摆手,对上薛筱诺感激的视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说我们也是共患难的同志嘛,以后我们还要住在一起,总要互帮互助才行,你也不用太客气,不用总说谢谢。” 易安本就是个阳光开朗的性格,昨晚的穿越经历太过匪夷所思,导致她一天都比较沉闷。又经过了一天与女主的相处,把薛筱诺当成了这个世界交到的新朋友,又把人拐到了身边,心里的不安感稍稍稳定,她就又开朗了起来。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东西在知青点啊,我们要不要去拿一下?以后这个牛棚就是我们的小窝了,这还得修缮一下,我虽然在这住着,但是没有和村长说,哪天村长也不让我住了,我们就又没地方住了,所以还要去和村长去把这个牛棚租下来......” 薛筱诺看着易安灿烂的笑容,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后面的规划,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也不知道一时恍惚答应和易安一起住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在知青点除了会遭受阴阳怪气的排挤之外,至少吃住是不用愁的,易安连这个破败的牛棚都还没有确定是否能长期住,真是有些后悔答应的太快。 “知青点是要回的,被褥什么的都需要拿一下,还有分给我的40斤粮食还没有吃完......” 咕咕~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起来,正好应和着知青点的粮食。 易安摸摸自己肚子,又看看薛筱诺的肚子,问道:“饿了吧,要不我们先去知青点把粮食要回来?” 说完脸上染上一抹薄红,这毕竟是薛筱诺的粮食,自己把人拐到身边还要用她的粮食养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可是这个牛棚家徒四壁的,原主什么也没给自己留。 薛筱诺看着易安脸上泛起的红晕,有点好笑,易安还会害羞?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再去吧,明天去把东西一起都拿过来。” “好,那明天再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我下午采药的时候顺便采回来点野菜蘑菇,正好能充饥,我去打点水煮一下。” 易安突然兴奋起来,她今天上山的时候再一颗老树底下,找到一些刚刚冒出头胖乎乎的地皮菜,还捡了点荠菜和野茼蒿,可谓是满载而归。 她把采来的荠菜、野茼蒿嫩尖和地皮菜仔细清洗干净。荠菜的清香、野茼蒿的特殊香气和地皮菜滑溜溜的触感,让她心情大好。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村民有野菜......” 回到简易灶台边,易安先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纸包。 她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是大约一汤匙量的、微微泛黄的粗盐粒,这是原主藏在破庙里的“奢侈品”,之前在破庙已经用过一点点了,剩下这些要省着点用。 因为没有刀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把洗干净的野菜稍微用手撕了撕,一股脑放进那个打了水的破瓦罐里。 准备工作就绪,易安掏出打火机,熟练的点火凑到灶台里事先塞好的、相对干燥的细小枯枝和茅草下。 火苗舔舐这干燥的引火物,很快,橘红色的火焰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欢快地跳跃起来。 薛筱诺原本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光亮惊动,猛地睁开眼睛,又看到了易安手中那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打火机。 易安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转头对她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机:“高科技点火器,仅此一个!再等一下喔,马上就能开饭了。”她故意用轻松开玩笑的语气带过,这个打火机会经常用到,总要让薛筱诺习惯才好。 她把打火机揣回口袋然后专注地看着瓦罐下的火,不时添几根细柴,让火势保持稳定。 瓦罐里的水渐渐升温,发出轻微的“咕嘟”声。水汽氤氲上升,带着野菜被煮熟的清新香气,开始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慰着饥饿的肠胃。 薛筱诺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袅袅升起的热气,越来越浓郁的野菜香味,充斥在鼻尖,肚子像是不满一样咕咕直叫。 易安看着瓦罐里翻滚的野菜,估摸着火候,拿起那个小小的盐包,用指尖捻起一小撮珍贵的盐粒,均匀地撒进翻滚的汤里。盐粒遇水即化,仿佛给这锅清水煮野菜注入了灵魂。 “大功告成,可以吃了。”易安小心地用两根树枝做成的简易筷子搅动一下,翠绿的荠菜和黑色的地皮菜在乳白色的汤水中沉浮翻滚,散发着香气和淡淡咸香的热气,虽然简陋至极,但也不失为一锅珍馐。 易安熄了火,让瓦罐的余温继续焖煮一会儿。 她找了两块平整的石头当凳子,搬到薛筱诺旁边,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瓦罐端了过来,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 “来来来,开饭了。”易安搓着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瓦罐,拿起一个洗干净的破瓦片当勺子,先舀了满满一碗递给薛筱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点小骄傲:“尝尝!小心烫!” 薛筱诺低下头,看着碗里清亮的汤水中沉浮的绿色野菜,小心翼翼地凑近,吹了吹气,然后,极轻、极轻地啜饮了一小口。 滚烫、咸香!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冰冷的胃部,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一种被食物慰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顾不上烫,又急切地喝了一大口,甚至顾不上形象,用破瓦片舀起里面的野菜有些笨拙的送进嘴里,用力的咀嚼着,粗糙的纤维感,混合着那一点点咸鲜,在此刻却成了无上的美味。 易安看着薛筱诺近乎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因为热汤而泛起的一丝红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暖又满足。 她没着急自己吃,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眼神温柔得像雨后偶尔透穿云层的阳光。 “慢点吃,小心烫,管够。”她轻声说,又拿起破瓦片给薛筱诺填了些汤和野菜。 薛筱诺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吃着野菜。 易安听着她细微的啜饮声、咀嚼声,默默地拿起另一块小些的瓦片充当碗,给自己也舀了小半碗汤,然后坐在薛筱诺旁边,也小口地喝起来。 “嗯,味道真不错。”易安发出满足的叹息,“荠菜鲜,茼蒿香,地皮菜滑溜溜,再加上我这祖传的‘一撮盐’配方,简直是绝配,筱诺同志,你觉得呢?给个五星好评吗?” “好喝。” 简单的两个字,在易安心底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敷药治伤 第7章 借助风波 天已渐渐黑透,两人简简单单喝了一罐野菜汤,肚子的饥饿稍稍缓解。 易安满足地咂咂嘴,站起身,手脚麻利地将那个空了的破瓦罐拿到门口清洗。 做完这些,她才真正将目光投向原主之前的栖身之所——她们今晚要住的地方。 那角落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污秽不堪的干草,旁边散落着几块破布和空扁的破布袋。 “吃饱喝足,你先凑活一宿吧,明天我们先去知青点把你的东西拿过来,然后我去找村长租牛棚回来再修缮整理一下这边。”说着她撸起袖子开始动手清理。 她先将那些污秽的破布和垃圾清理出去,然后,她一趟趟地跑出去仔细挑选还算干燥的茅草和柔软的长草茎,抱回来一捆又一捆。 薛筱诺默默地看着她忙碌。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她踩实、铺平地面,然后放上干草,一层层厚厚的铺上去。 易安动作轻快,将干草铺成了一个简易的床,把从破庙带回来的小包袱清空,里面也塞入一点稻草当枕头。 做完这些易安直起身,拍了拍手:“好了,伤员优先!”易安不由分说地走过来,搀扶起薛筱诺,“小心点。” 薛筱诺看着那片厚实的草甸,又看着易安被汗水濡湿的鬓角和沾满草屑、泥点的脸,心底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被她半扶半抱地挪到那片厚厚的干草堆上。当身体陷入那片干燥、蓬松、带着草木清香的草甸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包裹了她。 与冰冷坚硬的地面相比,这里简直如同天堂,她忍不住轻叹出声。 “怎么样?还舒服吧?”易安蹲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等待夸奖的小狗。 “......嗯。”薛筱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放松。 易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走到草甸的另一边,离薛筱诺隔着一点距离,开始为自己也整理出一块地方。 然后整个人就势往上一躺,发出满足的喟叹:“啊——舒服!劳动创造美好生活!古人诚不欺我!”她摊开手脚,像一只放松的猫,全然不顾形象。 牛棚陷入寂静,易安很快就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她太累了,几乎秒睡。 薛筱诺却没那么容易入睡。 腿上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后的微痛,她脑子乱糟糟的,思绪纷飞,这一天一夜经历了太多。悄悄侧过头,打量着易安的睡颜,那毫无防备的样子,与白天忙忙碌碌活力四射的形象截然不同。 夜渐深,寒气更重。薛筱诺裹紧身上的薄外套,依旧觉得冷。她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易安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一伸,搭在了薛筱诺的身上,身体也自然靠近了一点。 少女身上的暖意隔着薄薄的外套传递过来。 薛筱诺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 但那只搭在外套上的手臂很轻,靠近的体温却真实而温暖......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 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最终没有推开。在易安安稳呼吸声的催眠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疲惫感涌来,她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 清晨,第一缕微弱的曦光穿透屋顶,落在两个相拥而眠的女孩身上。 易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半边身子有点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一条胳膊正搭在薛筱诺身上,两人靠的很近。 她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臂,做贼似的坐起来,轻轻活动发麻的手臂,脸上轻微发烫。 她悄悄观察薛筱诺,见她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 “呼......还好没醒,不然多尴尬啊......”易安小声嘀咕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声轻脚走出门去。 易安站在晨光里,深深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脸上重新焕发生机勃勃的光彩。 回到破庙,薛筱诺也醒了。她坐起身,动作还有些迟缓,眼神带着初醒的迷茫。 “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关切地看着薛筱诺腿上的伤口,“我看伤口恢复差不多了,红肿消下去不少,草药效果还不错。”检查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薛筱诺看着易安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她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带来的温度,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好多了。”声音有点沙哑。 “那就好!我们换个药我先去村长家借助牛棚,你在家等我回来,然后再去知青点把你的行李和这个月的口粮取回来吧。”易安站起身,拍拍手,又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听到“知青点”三个字,薛筱诺的身体又开始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易安给她换药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她直视薛筱诺的眼睛,充满坚定和鼓励:“薛筱诺同志,别怕!咱们正大光明去拿自己的东西!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呢!”她握了握拳,做了个充满力量的动作。 薛筱诺看着易安的笑容,听着她充满轻松的话语,心底沉甸甸的石头似乎也被撬动了一点,她沉默地点点头。 “你先在这儿等我回来,我去村长家把牛棚租下来。” ...... 去村长家的路上,易安也没闲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泥猴”造型,噗嗤笑出声:“哎呀,这形象去谈判,气势上先输一半啊!” 她找了处小水洼,仔仔细细洗了手和脸,又把头发尽量捋顺,扎了个利落的马尾。 虽然衣服还是脏的,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清爽了不少,那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嗯,清爽度 10%,亲和力 20%,谈判成功率……未知!但总比泥人强!”她对着水洼里模糊的倒影比了个“V”,给自己打气。 站在村长林大山家气派的红漆木门前,易安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一个标准的、阳光灿烂的“营业式”笑容,抬手敲门。 咚咚咚!声音清脆响亮。 门开了条缝,林大山油光水滑的分头探出来,看见是易安,嫌恶立刻爬上脸:“易安?大清早敲啥?有事?”堵着门,毫无让她进去的意思。 “村长早上好!打扰您宝贵时间啦!”易安的声音清脆悦耳,笑容毫无阴霾,“是有件小事想跟您商量商量,关于村尾那间……嗯,暂时空置、处于‘待机状态’的牛棚!您看,能不能租给我?我保证让它‘重启升级’,焕发新生!租金好商量!”她用了点现代词汇,试图显得有文化点。 “啥?你要租牛棚?”林大山像听天方夜谭,嗤笑道,“就你?那地方狗都不去!又破又臭!你有家不回,打公家主意?租金?你拿啥付?拿你……”后面难听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易安脸上的笑容弧度丝毫未变,仿佛没听见那刺耳的暗示,反而眼睛更亮了:“村长您说得对!那地方是有点‘历史沉淀感’,但潜力巨大啊!荒着多可惜,风吹雨淋的,眼看着就要‘自然解体’了,这不是浪费集体财产嘛!我租下来,自己动手改造,保证让它旧貌换新颜,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村里当个……呃……特色仓库?或者备用牛棚?总比烂掉强嘛!”她语气轻松,带着点推销产品的热情,“租金我现在是囊中羞涩,但我可以写欠条,按手印!或者用劳动抵债!帮村里干活,我力气大着呢!等以后我发达了,保证连本带利还上!” 她的话又快又清晰,像蹦豆子一样,把“修好房子”、“不白占便宜”、“劳动抵债”、“未来可期”几个关键点都抛了出来,还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自信和乐观。林大山被她这阳光普照的态度和一堆新词弄得有点懵圈,印象中那个畏畏缩缩的易安完全对不上号。 这时,张桂花扭着腰出来了,一看是易安,立刻嫌弃地捂鼻子:“哎哟喂!大清早的晦气!那破牛棚能住人?想都别想!谁知道她住进去会不会又……” “妈,爸,怎么了?”林建军的声音传来,他推着自行车,衣着光鲜地出现。 看到易安,他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易安同志,又见面了。那牛棚不安全,是集体财产,万一出事,村里担不起责。你还是另想办法吧。”他说话滴水不漏,直接封路。 易安心里的小火苗蹭了一下,但脸上笑容依旧灿烂:“林干事说得对,安全第一!不过您放心,我命硬!而且我保证,改造过程绝对安全施工!出了任何问题,我自己负责,绝不连累村里!白纸黑字写清楚!我只要一个能让我施展‘建筑才华’的小舞台就行!”她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化解他扣下的“责任”大帽。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看,易安真敢找村长借牛棚!” “啧啧,脸皮真厚…” “偷儿还想住公家的地方?” 这些议论像针一样扎来。 易安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给自己充了电。 她没有像原主那样瑟缩,反而猛地转过身,对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着点顽皮的笑容! “哟!各位叔伯婶子都来啦?正好给我做个见证!”她声音清亮,穿透了嘈杂,“我易安今天立个Flag!村尾那牛棚,我租定了!自己修!自己住!租金一分不少!年底还不上,我给村里扫一年大街!修不好房子塌了,算我自己学艺不精!绝不给咱杏花村抹黑!大家伙儿等着瞧,看我能不能把那‘狗不理’的地方,变成个‘人见人爱’的小窝!” 她叉着腰,下巴微扬,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眼神里是满满的自信和挑战的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宣言和过于“阳光”的自信,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村民目瞪口呆,林大山夫妇一脸错愕,林建军的温和面具也差点裂开。 这丫头……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这么……乐观过头?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老栓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拨开人群:“大山啊……”他看看像个小太阳一样站在人群前的易安,又看看脸色变幻的村长,慢悠悠地说:“那牛棚……荒着也是糟蹋东西。这丫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眼神也亮堂,给她个机会试试?修好了,是村里的福气。修不好……她自己担着。总比,冻死个丫头在村外头强,丢人啊……” 老栓爷的话给了林大山台阶。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赶苍蝇:“行了行了!嚎什么嚎!晦气!”他瞪着易安,语气严厉却松了口:“那破地方,你要住就住!租金,一个月一块!年底给!欠条写清楚!房子自己修!塌了砸了,跟村里屁关系没有!听见没?!” 一块钱!巨款!但易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中了头彩:“听见啦!谢谢村长!您真是慧眼识珠……啊不,是体恤民情!欠条马上奉上!租金保证到位!房子保证修得漂漂亮亮!”她语速飞快,一连串的保证和感谢词蹦出来。 张桂花不情不愿地把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丢到易安脚边。 “哐当”。 易安没像受辱般弯腰,反而笑嘻嘻地蹲下,虽然着钥匙没什么用,那牛棚原主早就偷摸进去住了,她动作麻利地捡起钥匙,还故意在衣服相对干净的地方擦了擦锈迹,然后高高举起,对着阳光眯着眼看:“嘿!看这历史的沧桑感!筱诺同志,咱们有地住了!”她旁若无人地对着空气兴奋地宣布。 这举动让林家人脸色更黑,村民们表情更加古怪,老栓爷却捋着胡子,浑浊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易安站起身,对着林大山夫妇、林建军,还有门外的村民,认认真真、笑容满面地鞠了一躬:“谢谢村长!谢谢栓爷爷!谢谢各位乡亲父老见证!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咱村丢脸!”她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说完,她不再停留,像只快乐的小鸟,攥着那把象征着挑战与希望的锈钥匙,蹦蹦跳跳地朝着村尾跑去。 阳光追着她的背影,仿佛她不是去住一个破牛棚,而是去开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宝藏。 “这丫头……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一块钱租金?她拿头还啊?” “看她那高兴劲儿,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唉,年轻啊,不知愁……” 身后的议论声,易安这次是真没听见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牛棚?多好的项目啊!空间比破庙大,位置僻静,改造潜力无限!最重要的是,这是她们自己的地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借助风波 第8章 回知青点 易安从村长家回到牛棚,看到薛筱诺安安静静的在牛棚等着她,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露出两只小虎牙,“搞定!以后这就是我们家了!” “走!出发!下一个目标!”易安伸出手,想要拉薛筱诺起来。 薛筱诺犹豫了一下,慢慢伸手握住,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外套,尽管依旧狼狈,但背脊挺直了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牛棚,踏上通往村中的小路。 易安脚步轻快,薛筱诺跟在她身后半步,步伐沉稳了些,她腿伤未愈,走得不算快,易安也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她。 知青点的小院依旧清冷。 易安和薛筱诺刚走到知青点门口,就听见院里传来搪瓷缸子摔碎的脆响。一个尖利的女声穿透土墙:“我就说薛筱诺那丫头不对劲,泥石流那么大动静,她偏偏不在屋里,指不定跑哪儿鬼混去了!” 薛筱诺的肩膀猛地一颤,扶着门框的手指瞬间收紧。 易安顺着她发白的指尖望过去,只见土坯墙围起来的院子里,三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女知青正蹲在灶台边择菜,说话的是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刘明月——她是知青点的“领头人”,向来看不惯薛筱诺。 “明月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另一个圆脸知青小声劝道,“万一薛知青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刘明月往地上啐了口,“她精着呢!知道林建军对她有意思,指不定故意躲起来让人担心,好博同情!” 这话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薛筱诺心里。她猛地推开门,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 院里的三个知青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薛筱诺苍白的脸和沾着泥污的衣服,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刘明月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和易安身上打了个转,嘴角勾起抹讥讽:“哟,回来了?我当你被泥石流冲跑了呢,原来是跟易安混在一起了。” “你胡说什么!”薛筱诺气得浑身发抖,“泥石流我被埋在石头底下,是易安救了我!” “救你?”刘明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易安是什么货色,全村人谁不知道?偷鸡摸狗的惯犯,能好心救你?我看是她把你拐到破庙里,想偷你身上的钱票吧!” 易安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她往前站了半步,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刘知青嘴巴这么毒,是早上喝了农药吗?” “你骂谁呢!”刘明月猛地站起来,手里的野菜梗子往地上一摔,“易安我告诉你,这里是知青点,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给我滚出去!” “我走可以,但薛知青要跟我走。不光我俩走......”易安脸上扬起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灿烂笑容:“我们还要带走薛筱诺同志的行李和这个月的口粮!” “她凭什么跟你走?”刘明月叉着腰,“知青点有药有吃的,用得着你个破烂货操心?”她说着就去拉薛筱诺,“筱诺跟我进屋,别理这个疯子。” 薛筱诺往易安身后躲了躲,声音细弱却坚定:“我不留下。” 这举动让刘明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在知青点向来说一不二,还是头回被薛筱诺当众顶撞。 她指着薛筱诺的鼻子:“行!你有种!你要是跟她走了,就别再踏进知青点半步!” “好啊!”易安替薛筱诺应了。 在刘明月又要开口之前,易安抢先一步,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容真诚得晃眼,“我和薛同志暂时借住村尾,我们来去薛知青的衣物被褥。还有知青点的粮食份额,该是她的,一分都不能少!” 刘明月准备好的刻薄话一下子被噎了回去。她脸色不太好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等着!”转身朝薛筱诺之前住的屋子走去。 薛筱诺的房间是四人间的角落位置。刘明月进去后,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和压低声音的交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旅行袋和一个打着补丁的粗布包袱出来,后面跟着王莉,手里抱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脸盆,里面装着牙刷牙膏和一本卷了边的旧书。 刘明月把旅行袋和包袱往地上一扔,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搪瓷脸盆也被王莉放在旁边,里面的东西晃了晃。 “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点清楚了,出了这个门,少了什么我们可不负责。”刘明月的语气冷冰冰的。 易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锐利地扫过地上的行李。旅行袋瘪瘪的,不像装着多少东西。她没说话,走到薛筱诺身边,低声问:“看看,东西齐吗?” 薛筱诺蹲下身,默默地打开旅行袋。里面只有几件叠得还算整齐但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几本课本,一支快没水的钢笔,一个空瘪的针线包。她打开那个粗布包袱,里面是一条半旧的薄棉被和一件同样洗得发白的棉袄。脸盆里就是洗漱用品和那本书。 “我的……那件厚毛衣呢?”薛筱诺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问道。那是她下乡时,母亲拆了自己一件旧毛衣给她重新织的,是她最厚实的一件冬衣。 刘明月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不耐烦道:“什么厚毛衣?没看见!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不好,问谁呢?是不是落在哪里了?”旁边一个女知青小声嘀咕:“谁稀罕你那件破毛衣……” 薛筱诺抿紧了唇,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整理好。她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易安看在眼里,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但她脸上反而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哦?毛衣不见啦?那可能是被哪个‘勤快’的同志‘帮忙保管’了吧?没事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筱诺同志,回头我用卖果酱的钱,给你买新毛线!咱们织个更暖和的!”她故意说得很大声,还拍了拍瘪瘪的口袋,仿佛里面真有钱似的。 刘明月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一声:“东西拿齐了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别急嘛刘同志!”易安笑容不变,话锋一转,“还有薛同志这个月的口粮呢?二十斤粮食,十斤粗粮票,五斤细粮票,对吧?麻烦您按知青点的规矩,一并结清呗?”她掰着手指头,报得清清楚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明月。 提到粮食,刘明月的底气似乎足了些,双手抱胸:“口粮?薛筱诺现在又不住知青点,还想要口粮?粮食是按人头、按地点分的!她既然搬出去住了,粮食自然就没她的份了!这是规矩!” “规矩?”易安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眼神却冷了下来,“刘同志,您这规矩,是村长定的?还是公社定的?我怎么记得知青下乡的口粮是国家统一拨付的,按人头,按月发到知青点,确保每个知青的基本口粮?薛筱诺同志只是暂时借住别处,她的知青身份变了吗?她的粮食份额,怎么就没了?”她语速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句句在理,还带着点“求知”的无辜表情。 “你!”刘明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我说没她的份就没她的份!她住外面,谁知道粮食会不会被某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易安一眼。 “刘明月同志!”易安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眼神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向刘明月,“说话要讲证据!你这是在污蔑知青,也是在污蔑我!薛筱诺同志的口粮是国家给的!你克扣她的粮食,就是克扣国家拨付给知青的口粮!这事说到公社去,说到知青办去,你看是谁没理?!”她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几个知青都愣住了,没想到易安敢这样直接顶撞负责人,还把“克扣国家口粮”、“告到公社”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 刘明月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和扣下的大帽子镇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 林建军推着他的自行车,适时地出现在院门口。他穿着整洁的干部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众人,最后落在易安和薛筱诺身上,尤其是在易安那毫不退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建军,你来得正好!”刘明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告状,“薛筱诺不住这儿了,还要来拿口粮!易安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污蔑我克扣粮食!” 林建军推着车走进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公正”:“易安同志,明月同志是知青点的负责人,管理知青的口粮发放是她的职责。薛同志既然已经搬离知青点,口粮的发放方式自然需要调整。明月同志也是按规矩办事。”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责任推给了“规矩”,还维护了刘明月。 易安心中冷笑,脸上却重新挂起了那灿烂得有些刺眼的笑容:“林干事说得对!规矩当然要遵守!但规矩也得讲道理,对吧?薛筱诺同志还是知青,她的口粮份额是国家规定的,这点没错吧?她现在只是暂时借住村尾牛棚,粮食关系还在知青点,对吧?总不能因为她住得离集体远了点,就把她那份活命粮给抹了吧?这要传出去,说咱们杏花村知青点克扣知青口粮,逼得知青饿肚子……对村里,对林支书,对您林干事,影响都不好吧?”她连消带打,把“影响”这个大棒也抡了起来,笑容依旧阳光,话里的软刀子却锋利无比。 林建军脸上的温和笑容微微一僵。他当然知道易安在威胁什么。这事真要闹大了,对他父亲和他自己的名声确实不利。他深深地看了易安一眼,这个丫头,比他想象的要难缠得多,而且……越来越碍眼了。 他沉吟片刻,像是在权衡利弊,然后转向刘明月,语气“和缓”地打着官腔:“明月同志,易安同志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薛筱诺同志的口粮份额……按规定确实应该保留。这样吧,”他看向薛筱诺,脸上带着“体恤”的表情,“考虑到薛同志现在住的地方条件有限,粮食就先发一半吧,十斤粗粮,五斤粗粮票。剩下的,等薛同志情况稳定了再说。你看这样处理,合情合理吧?”他看似让步,实则依旧克扣了一半,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刘明月立刻会意:“好,就按林干事说的办!”她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拎出一个明显分量不足的、同样打着补丁的旧粮袋出来,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粗粮票,塞到薛筱诺手里。粮袋的角落,似乎还有个不起眼的小破洞。 薛筱诺看着手里轻飘飘的粮袋和那几张粮票,再想想自己应得的份额,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抬起头,看向林建军那看似温和实则虚伪的脸,看向刘明月那掩饰不住得意的表情,又看了看身边易安那张依旧带着笑容、眼神却无比明亮的侧脸。 就在刘明月以为事情结束,准备转身时,薛筱诺突然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响起: “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她。 薛筱诺没有看刘明月,而是直视着林建军,一字一句地说:“林干事,我的脸盆里,少了一个搪瓷缸子,还有半块肥皂。我的粮袋,”她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袋子,又指了指粮袋角上那个小小的破洞,“好像也有点问题。” 林建军和刘明月的脸色同时变了!刘明月尖声道:“薛筱诺!你别血口喷人!谁拿你东西了!粮袋破了自己弄的,关我们什么事!” 薛筱诺没有理会刘明月的尖叫,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建军,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克扣粮食,我忍了。但连这点小东西都要贪,真当我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吗? 易安在一旁,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正午的太阳。 她悄悄对薛筱诺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立刻接口,声音洪亮:“哎呀!缸子和肥皂是小,可这粮袋破了洞,万一路上漏了粮食,那可都是薛同志活命的口粮啊!刘同志,您看是不是再给换个结实点的袋子?总不能让薛同志捧着破袋子回去吧?这多影响咱知青点的形象啊!您说是不是?”她直接把问题上升到了“知青点形象”。 刘明月气得浑身发抖,但在林建军冰冷的眼神示意下,她只得恨恨地转身,重新拿了个稍微好点的旧麻袋出来,重重地塞给薛筱诺,又回屋拿了个掉了不少瓷、但还能用的旧缸子和半块用剩的肥皂,丢进薛筱诺的脸盆里。 “这下齐了吧?赶紧走!”刘明月几乎是吼出来的。 薛筱诺默默地将粮袋里的粮食倒入新麻袋,系紧袋口。然后将地上的行李包袱背在身上,抱起脸盆。易安则一把扛起那个装着十斤粗粮的麻袋,动作麻利地甩在肩上,仿佛扛着的不是粮食,而是胜利的旗帜。 “齐了!多谢刘同志费心!多谢林干事‘主持公道’!”易安笑容满面,声音洪亮,特意强调了“主持公道”四个字。 她扛着粮袋,对薛筱诺一扬下巴:“筱诺同志,咱们撤!回家煮疙瘩汤去!”说完,她昂首挺胸,像凯旋的将军一样,率先走出了知青点的院门。阳光洒在她肩头的粮袋和灿烂的笑脸上,充满了力量感。 薛筱诺抱着脸盆和行李,跟在易安身后。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知青点紧闭的房门和刘明月、林建军等人难看的脸色,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她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那个扛着粮袋、仿佛能扛起整个世界的阳光身影。 走出知青点不远,易安停下脚步,把粮袋小心地放到地上,揉了揉肩膀,对着薛筱诺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哎哟,这十斤粮食还挺沉!筱诺同志,你刚才最后那一下,太帅了!简直霸气侧漏!”她夸张地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薛筱诺看着她搞怪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袋来之不易的粮食,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笑意很淡,很短暂,像初春冰面上一闪而过的涟漪,却真实存在。 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第9章 牛棚改造 两人走走停停终于见到了牛棚的影子。 破败的牛棚在清晨稀薄的日光下,顽强地展示着它的“风采”——塌陷的屋顶、漏风的土墙、泥泞的地面,以及那浓烈得几乎能熏倒一头牛的、混合着陈年牲畜粪便和腐烂草料的“独特”气味。 两人站在牛棚的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嚯!这味儿,够劲儿!”易安放下扛着的粗粮,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脸上却扬起一个灿烂的、带着点挑战意味的笑容,看向身后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薛筱诺,“筱诺同志,看到没?这就是咱们未来的‘豪宅’!虽然现在看起来……嗯,稍微有点‘不拘小节’,但潜力无限啊!” 她伸手指了指屋顶的破洞说道:“阳光通透!”,又指了指墙壁裂缝“自然通风!”,还自带天然香薰,城里人花钱都买不到这原生态体验!” 薛筱诺看着易安在如此恶劣环境下还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她看着易安那仿佛在打量什么宝藏似的闪亮眼神,心里那股冰凉里,又莫名掺进了一丝荒谬感。这人……脑子是不是又被泥石流冲坏了? “易安同志,”薛筱诺的声音干涩,带着极力压抑的不满,“你管这叫……豪宅?”她实在无法理解易安的乐观从何而来。 “当然!”易安用力点头,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象征性的用从村长那拿来的钥匙摆弄了一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在痛苦呻吟的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暂时的嘛!经过我的改造它一会儿就会大变样!况且昨天都住了一晚了,总不会更差。”她说着,率先一脚踏入了门里。 “开工!第一个项目——清除历史遗留!”她要先把原主留下的东西和里面一些无用的垃圾清理掉。 没有工具,她直接撸起本就破旧的袖子,露出纤细却线条流畅的小臂。走到一堆腐草前,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弯下腰,双手用力插进那堆冰冷滑腻、触感极其恶心的烂草里,开始往外扒拉。 “嘿咻!这手感,滑溜溜的,跟高级面膜似的,就是味道太冲了点!”她一边奋力干活,一边嘴里还不闲着,仿佛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腐烂的草叶粘在手上,黑乎乎的泥浆溅到脸上,她也只是随意地用胳膊蹭一下,反而蹭成了小花猫,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显得格外生动。 薛筱诺站在门口相对“干净”的区域,看着易安在污秽中奋力劳作,那瘦弱的背影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精力。 易安那近乎聒噪的“解说”和夸张的表情,像一股不合时宜却异常鲜活的风,吹散了她心头的一小片阴霾。 荒谬感更重了,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她看着易安抹花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毫米。 易安清理完一堆烂草,累得直起腰,叉着腰喘了口气,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混合着泥点。 “呼——搞定一片!筱诺同志,后勤支援就靠你了!麻烦去外面找找,有没有稍微干燥结实点的树枝或者木棍?咱们待会儿修屋顶和房门用!要那种看起来就很结实的!”她笑嘻嘻地给薛筱诺派任务。 薛筱诺看着易安被泥污弄花却异常灿烂的笑脸,那双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期待,没有丝毫命令的意味。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易安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咧得更开了。 她继续埋头苦干,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歌声断断续续,跑调得厉害,却充满了干劲。 当她终于把棚内主要的垃圾清理得差不多,露出一片相对“干净”的泥地时,薛筱诺抱着一小捆树枝回来了。 “易安同志,只有这些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眼神似乎没那么冰冷了。 “太棒了!筱诺同志效率真高!”易安立刻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跑过去翻看那些树枝。 “嗯,这根够直,当主梁!这根粗壮,当顶梁柱!这根……嗯,当门栓够格!完美!”她像挑选士兵一样给树枝分配任务,语气里满是发现宝藏的欣喜。 “接下来,重头戏——屋顶‘补天’工程!”易安抬头看着那些破洞和朽烂的椽子,摩拳擦掌。 修补材料?她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视四周。 很快,她发现了坍塌土墙后的“宝藏”——一些废弃的旧木板和残破瓦片。 “哈哈!看,建材市场送货上门了!”易安欢呼一声,像只发现松果的小松鼠,欢快地跑过去,费力地把那些木板和瓦片拖回来, 灰尘沾了满脸也不在乎。“筱诺,来,咱们给这屋顶打补丁!你负责递木板瓦片,我负责‘砌墙’!保证严丝合缝!” 在易安元气满满的指挥下和时不时冒出的“专业术语”的轰炸下,虽然薛筱诺完全听不懂,两人合力,总算用木板和破瓦片斜着架在椽子上,暂时堵住了几个大洞。 易安还用树枝做支撑和楔子固定,动作麻利,嘴里还念叨着:“这里加个‘铆钉’(树枝)……这里来个‘榫卯结构’(用树枝卡住)……搞定!虽然颜值有待提升,但功能满分!暂时不怕下雨啦!” 几缕阳光从新堵住的缝隙挤进来,在地上投下光斑。易安叉着腰,仰头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吹了声口哨:“看,光明进来了!咱们的‘阳光房’初具雏形!” 薛筱诺看着易安鼻尖沾灰、汗水淋漓却神采飞扬的样子,再看看那确实不再漏得那么厉害的屋顶,心底深处那点绝望的坚冰,似乎被这过于灿烂的阳光融化了一角。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但当易安需要递东西时,她动作明显快了些,甚至主动帮忙扶了一下摇晃的木板。 “接下来,地面改造计划,启动!”易安的目光投向泥泞的地面和薛筱诺苍白的脸。“咱们需要‘黄金地垫’——干燥的麦草秆!筱诺同志,还记得村长说的废弃仓库吗?那里有去年的存货!还有,再弄点干燥的泥土,越干越好!咱们要打造‘纯天然无污染’地坪!” 这一次,薛筱诺几乎是立刻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去了。 易安看着她比之前轻快些的背影,笑容更盛,靠着墙休息,也不忘给自己鼓劲:“加油易安!胜利就在眼前!等弄好了,咱们就是杏花村最靓的‘装修达人’!” 当薛筱诺拖着沉重的草捆和干土回来时,易安立刻满血复活般跳起来:“太棒了!筱诺同志简直是后勤保障部的模范标兵!来来来,咱们铺‘地毯’!” 两人合力将麦草秆拖到棚内相对高燥的角落。 易安用树枝石块清理出一片区域,然后指挥着:“来,铺厚点!一层一层,像做千层蛋糕一样!对,就这样!”她一边铺,一边还用手使劲按按,发出满足的喟叹:“哇,这蓬松度!这柔软度!五星级酒店床垫也就这样了吧?” 当厚实松软的草甸铺好,薛筱诺忍不住也伸手按了按,和昨晚临时铺就的草垫差不多,甚至比昨晚的更柔软舒适,干燥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种久违的暖意。 她无意识地坐了下去,紧绷的身体在接触到柔软草甸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舒服吧?”易安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刻像献宝一样凑过来,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才哪到哪,还有更厉害的!”她拿起那包干土,走到裂缝最大的土墙前。 “看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易安神秘兮兮地笑着,跑到外面捧回浑浊的泥水,淋在干土上,开始和泥。“高级环保腻子,纯手工打造!零甲醛,无添加!”她用手捧起湿泥,动作麻利地开始往墙缝里填塞、抹平。“看,裂缝消失术!填补的是缝隙,收获的是温暖!”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干脏活累活,而是在进行一项伟大的艺术创作。 薛筱诺看着易安那双在泥浆里灵巧翻飞、抹平裂缝的手,再看看那面一点点变得“完整”的土墙。 易安脸上沾着泥点,鼻尖沁着汗珠,笑容却像个小太阳,照亮了这个阴暗的角落。 那个关于“她到底是谁”的疑问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好奇和探究似乎压过了疑虑。 这个易安,太不一样了。她的乐观,像有魔力。 薛筱诺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那堆湿泥旁,也捧起一团泥浆。 动作生疏,抹得坑坑洼洼,甚至蹭到了衣角,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学着易安的样子,认真地填补着另一处裂缝。 易安侧头看到,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哇!筱诺同志亲自上手了!咱们的‘豪宅’有双设计师加持,档次瞬间提升!你这手法,一看就有大师潜质!抹泥都抹得这么有艺术感!”她毫不吝啬地送上彩虹屁。 薛筱诺被她夸得耳根微热,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是低低说了一句:“……别贫嘴。” “好嘞!遵命,领导!”易安笑嘻嘻地应着,手下动作更快了。棚内充满了泥浆抹墙的沙沙声,草甸的窸窣声,还有易安偶尔哼起的跑调小曲。 一种轻松甚至带着点欢快的氛围,取代了最初的冰冷。 当主要裂缝被修补好,棚内光线渐暗时,易安一拍手:“最后一道工序——门窗密封,打造温馨私密空间!需要用到我们的‘传家宝’了!”她跑到小包袱前,珍而重之地拿出那叠泛黄的旧报纸和那个小铁罐装的浆糊。 “当当当当!顶级环保壁纸——限量版复古报纸!搭配纯天然植物粘合剂——面粉浆糊!高端大气上档次!”易安得意地展示着她的“法宝”。 薛筱诺看着报纸和浆糊,再看看窗户,再次被易安的“奇思妙想”和未雨绸缪震了一下。 她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这个易安,总能从绝境里翻出花来。 糊窗户的工作在易安欢快的“指挥”和“解说”下进行。 “刷浆糊要均匀,像抹奶油一样……对,就这样!” “报纸展开,抚平,像展开一幅名画……哎呀,这张有日期,1975年?古董啊!值钱!” “来,对准,贴上去!用力压!把报纸牢牢固定在咱们的艺术墙上!” “看这光线,朦朦胧胧,多有情调!像加了天然滤镜!” 夕阳的余晖透过刚糊好的报纸窗棂,将暖黄的光线柔和地洒进来,落在金黄的草甸上,映出斑驳的字影。 棚内,草香、泥土味、淡淡的浆糊味交织,竟奇异地透出一种温馨感。 当最后一扇小窗糊好,易安后退几步,双手叉腰,像个检阅军队的将军,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她们奋战一天的成果:补好的屋顶,糊好的墙壁,厚实的草床,密封的门窗。 虽然依旧简陋得可怜,处处是修补的痕迹,却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大功告成!!!”易安猛地振臂高呼,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纯粹的快乐。 她像个孩子一样,欢呼着扑倒在厚实的草甸上,在上面快乐地打了两个滚,沾了一身草屑也毫不在意。“啊——太舒服了!筱诺同志,快试试咱们纯天然的‘席梦思’!!” 巨大的疲惫感伴随着巨大的满足感席卷而来,她摊开四肢,躺在草甸上,望着被报纸过滤后显得格外温柔的屋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薛筱诺站在草甸边,看着这个被她们亲手改造出来的空间,再看着草甸上那个像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玩具一样开心打滚的少女。 从绝望到震惊,从排斥到参与,从冰冷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 易安那纯粹而强烈的快乐,像阳光一样,毫无防备地穿透了她心头的坚冰。她看着易安脸上沾着的草屑和泥点,还有那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心底某个角落,悄然松动、融化。 她默默地走到草甸另一边,隔着一点距离,也坐了下来。 柔软的草甸承托着身体的疲惫,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棚内很安静,只有易安满足的叹息声。 “咕噜噜……” 一阵清晰响亮的肠鸣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自易安的肚子。 易安一骨碌坐起来,捂着肚子,脸上没有尴尬,反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光顾着搞装修,忘了给咱们的‘五脏庙’也搞搞‘装修’了!失策失策!” 薛筱诺看着她那副搞怪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虽然依旧很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像初春破冰的溪流,带着清冽的暖意。 她没有看易安,只是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轻松的语调: “我……去看看,把我们在知青点取回来的‘装修材料’用上,修补修补‘五脏庙’。”她站起身,走向那扇糊着报纸的门。推开门,傍晚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 易安靠在墙上,看着薛筱诺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又环顾着这个被她们用汗水和笑声改造出来的小小世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像盛满了整个夕阳。 薛筱诺那个清晰的笑容和主动去弄食物的举动,就像种子破土而出后的第一抹嫩芽。 她站起身,也走了出去,准备和薛同志一起填补填补这抗议的肚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牛棚改造 第10章 赚钱计划 从知青点带回的粮食袋子静静躺在修补过的木板上,在霞光中显得格外珍贵。 易安出去之后,看到薛筱诺蹲在牛棚门口,小心翼翼地解开麻袋的系绳,一股粗粮特有的质朴香气扑面而来。 易安也蹲下身,伸手捧起一把黄褐色的玉米面,颗粒粗糙却干燥温暖,在指缝间簌簌滑落。 “十斤玉米面,五斤高粱米,还有三斤粗粮票。”易安仔细清点着,阳光透过她纤细的手指,在粮食上投下跃动的光斑,“够我们撑半个月了,前提是得精打细算。” 听到易安的话,她抬起头,霞光中易安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充满朝气,沾着面粉的手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这个画面让她想起昨晚那碗救命的野菜汤,胃部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 “你会做饭?”薛筱诺问出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多么显而易见。昨晚的野菜汤已经证明了易安的厨艺,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易安转过头,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当然!我可是——”她突然顿住,差点说出“烹饪学校学过”,急忙改口,“我可是跟我爷爷学过不少!老人家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懂的可多了。” 这不是假话。易安在现代的爷爷确实是老中医,她从小跟着爷爷认草药、学食疗。 每逢寒暑假,别的孩子到处玩耍时,她却蹲在药圃里分辨薄荷与紫苏,或是守在灶台前看爷爷熬制各种药膳。那些记忆如今成了她最宝贵的财富。 “我爷爷常说,‘药补不如食补’。”易安边说边麻利地将玉米面倒入洗净的瓦盆,“食物搭配好了,比吃药还管用。你看这玉米面——” 她捧起一把金黄色的粉末,像捧着一捧阳光:“富含维生素B族和膳食纤维,能健脾开胃。配上我们昨天采的马齿苋,清热解毒,简直是绝配!” 薛筱诺听得入神。在她的认知里,粗粮就是难以下咽的糊口之物,从未想过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站起身跟在易安身后,看着易安舀面,又拿了一块不知道做什么的粗布:“需要我做什么?” 易安眼睛一亮:“太需要了!来,帮我筛面。” 她示范着将一块洗净的粗布绷在瓦盆上,做成简易筛子:“这样能去掉最粗糙的颗粒,口感会好很多。” 薛筱诺学着易安的样子,两人一替一把地筛着玉米面。细密的面粉透过粗布落下,在盆底积起一层金黄色的"雪"。 阳光透过牛棚新糊的窗户纸,温柔地笼罩着她们,细小的面粉颗粒在光束中飞舞,像无数微小的星辰。 “其实我本来想学医的。”易安突然说,手上动作不停,“高考填志愿时阴差阳错进了历史系。不过没关系,我在大学图书馆把医学书籍翻了个遍,还偷偷跑去医学院蹭课呢!” 这半真半假的话里藏着易安现代生活的碎片。 她确实报考历史系是调剂的结果,但对医学的热爱让她自学了不少知识。 那些在图书馆熬夜啃《本草纲目》的日子,那些周末跑去烹饪班学做甜点的时光,如今都成了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 薛筱诺惊讶地看着她:“你上过大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在这个年代,农村女孩能读完初中就不错了,上大学简直是天方夜谭。 易安心里一紧,暗骂自己失言,赶紧打哈哈:“我是说,要是能上大学的话...哎呀,面筛好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将筛好的细玉米面倒进瓦盆,加入适量清水,开始和面。 她的手法娴熟得令人惊讶——手掌根部发力,将面团反复折叠、按压,动作行云流水。这是她在现代烹饪班学来的技巧,如今用在最粗糙的食材上。 “和面要‘三光’。”易安边做边解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光、盆光、面光。你看——干不干净!” 她举起双手,果然干干净净,没有粘着面糊,瓦盆内壁也光洁如新,面团则成了一个光滑的金黄色球体,在盆中微微颤动。 薛筱诺看得入神。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易安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小偷,可眼前这个专注和面的女孩,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信服的专业气息。 “接下来就是醒面。”易安用湿布盖住面团,“趁这个时间,我们去摘点新鲜野菜吧?昨天的都吃完了。” 屋后的山坡上,太阳还露了半个头,晚霞还未散尽。易安像只灵敏的小鹿,在草丛中穿梭,不时蹲下身采摘。她总能准确找到最鲜嫩的野菜尖,动作又快又准。 “这是荠菜,清热解毒;这是马齿苋,对伤口愈合特别好;这是蒲公英叶子,微苦但回甘...”易安如数家珍,不一会儿就采了满满一捧。 薛筱诺跟在她身后,笨拙地模仿着。突然,她看见一株叶片肥厚的植物:“这个...能吃吗?” 易安回头一看,惊喜地叫道:“野蒜!太棒了!这可是天然调味料!”她小心地挖出那株植物,露出洁白的蒜头,“有了这个,我们的面就有灵魂了!” 回到牛棚,面团已经醒发得恰到好处。易安将面团分成两份,取出一根洗净的光滑木棍——这是她在山上特意找来的——开始擀面。 “没有擀面杖,将就一下。”她笑着说,手上的木棍却运用得灵活自如。面团在她手下渐渐变成一张薄而均匀的大面片,然后被折叠起来,切成粗细一致的面条。 薛筱诺负责清洗野菜。 她学着易安的样子,将每一片叶子都仔细检查、洗净。 两人配合默契,虽然话语不多,但动作却出奇地协调。 她们用一点粗粮票从村里铁匠那里换来了废弃的勉强可以使用的铁锅,灶台上的铁锅已经烧热。 易安将野蒜拍碎,放入锅中干煸,顿时,一股浓郁的蒜香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好香...”薛筱诺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这是她下乡以来第一次闻到如此诱人的食物香气。 易安得意地眨眨眼:“这才刚开始呢!”她加入清水,水开后下面条,最后放入野菜。 没有油,但她巧妙地利用野蒜的香气和野菜本身的鲜味,做成了两碗看似简单却滋味丰富的清汤面。 面条金黄透亮,野菜碧绿如玉,汤色清亮,上面飘着细碎的野蒜末。薛筱诺捧着碗,热气氤氲中,她看见易安期待的眼神。 第一口面条入口,薛筱诺愣住了。 玉米面粗糙的口感被处理得恰到好处,带着谷物本身的甜香;野菜的清新与野蒜的辛香完美融合,简单却层次丰富。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粗粮面,完全颠覆了她对食物的认知。 “好吃吗?”易安问,眼睛亮晶晶的。 薛筱诺点点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低头猛吃,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这碗面里,有她太久没有感受过的、被人用心对待的温暖。 易安看着薛筱诺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 在现代,她学烹饪纯粹是因为爱吃;而在这里,烹饪成了传递关怀的方式。 两人安静地吃完面条,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饭后,薛筱诺主动收拾碗筷。易安则坐在门边,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思绪飘远。 现在是1977年夏末,如果历史轨迹不变,再过几个月就会宣布恢复高考。薛筱诺这样的知青,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而她自己...作为“黑户”,前路更加艰难。 “得想办法赚钱了...”易安喃喃自语。这个年代虽然禁止私人买卖,但黑市一直存在。 她盘算着自己能做什么——采草药?做小吃?还是... 薛筱诺洗完碗回来,看见易安眉头紧锁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在想什么?” 易安回过神,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在想我们的‘创业大计’!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她没提高考的事。现在还太早,而且她需要先确认薛筱诺的意愿。但无论如何,她们都需要资金——无论是为了日常生活,还是未来的可能性。 薛筱诺站在霞光里,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她的身影在光线中显得格外单薄,但眼神却比初见时坚定了许多。 “易安。”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我有话跟你说。” 易安拍拍门边,仰起脸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坐下说。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在溪边发现了一大片野荠菜,长得可好了!咱们明天去摘...” “我这儿还有点存款。”薛筱诺突然打断她,将那个小布包递了过来,“知青初期每个月可以拿10元的津贴,用来保障生活需求,还会分35斤的粮食和10斤油。” 易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视线转移到薛筱诺递过来的布包上。布包没有完全扎紧,露出里面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和粮票的边角。她认得那种粮票——是珍贵的细粮票,比她们现在用的粗粮票值钱得多。 “你给我住的地方,我也总要有点回报。”薛筱诺继续说,眼睛却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透露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并不轻松。 易安慢慢站起身,她没急着接那个布包,而是认真打量着薛筱诺——这个曾经对她充满戒备的女孩,此刻正将自己的全部积蓄交到她手上。 这不是简单的“回报”,而是一种艰难的信任。 霞光在两人之间流动,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易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那感情好啊!算我借你的,等我赚了钱就还你。” 她接过布包,动作轻柔得像在接一片羽毛。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二元三角七分钱、五斤细粮票、三张工业券,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的一角——照片上似乎是个中年妇女,但大部分被藏在了布包夹层里。 易安假装没看见那张照片,只是将十元钱和粮票取出,然后把布包仔细地折好还了回去:“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留着。” 薛筱诺接过布包,手指紧紧攥住那个角落,指节泛白。 她抿了抿嘴唇:“都拿去用吧。我...我暂时用不上。” “那可不行!”易安夸张地摇着手指,“这可是咱们的‘创业基金’,得精打细算!再说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钱票,眼睛亮得像星星,“有了这些,我保证一个月内让它翻倍!到时候连本带利还你!” 薛筱诺终于抬起头,对上易安闪闪发光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兴奋和一种近乎天真的自信。 不知为何,她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你打算...怎么做?”薛筱诺轻声问,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在这个计划经济年代,普通农民根本没有什么“赚钱”的概念,更别说让钱“翻倍”了。 易安神秘地眨眨眼,凑近了些,身上带着玉米面和阳光的温暖气息:“我观察过了,村里最缺三样东西——调味料、药品和...甜食。”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前两样需要本钱,但最后一样...” 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粒晶莹的白色晶体。 “糖精?”薛筱诺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东西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可是稀罕物,供销社里都要凭票购买。 易安得意地说,“是我...呃,之前攒的。加上这些钱,我们可以买些玉米面,做成糖饼或者糖三角,趁着集市的时候...” “投机倒把?”薛筱诺脸色突然变了,声音压得极低,“被抓到会游街批斗的!” 易安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活力:“所以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嘛!”她拉着薛筱诺坐到干草铺上,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公社东头的老槐树下,每五天会有个‘小集市’,附近的村民会拿自家多余的东西交换。我们不卖,就...以物易物。” 薛筱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易安继续解释:“比如用三个糖三角换一斤玉米面,实际上相当于赚了加工费。这样就算被查到,也能说是‘邻里互助’。我明天再去镇上打听打听黑市,只要伪装的好不会被抓到的,而且黑市人多,看情势不对就跑,我可是长跑运动......额跑步爱好者,跑的可快了。” 晚霞渐渐变成月光,牛棚里的温度开始下降。 薛筱诺沉默了很久,久到易安以为她要拒绝这个冒险的计划。但最终,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点。” 易安顿时眉开眼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放心!我可是...”她差点又说漏嘴,急忙改口,“我可是很机灵的!” 夜幕降临,两人简单洗漱后躺在干草铺上。 经过一天的劳作,薛筱诺很快进入梦乡。易安却辗转难眠,脑海中盘算着各种计划。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易安轻轻起身,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本子——这是她从知青点垃圾堆里捡来的半本废弃笔记本,又摸出薛筱诺给她的铅笔,就着月光,她开始列计划: *辨认周边可食用野菜、药材。 *了解黑市交易地点和规律。 *寻找可能的“客户群”。 *收集高考复习资料(这个她画了个圈,暂时保密)。 又翻开一页,开始写糖三角的制作配比。 写完后,她小心地藏好本子,轻手轻脚的出门开始准备明天去镇上要带的东西。 忙完已经很晚了,她回到铺位上。 身旁的薛筱诺呼吸均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宁。 易安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女孩,还有她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夜风轻拂,牛棚外的草丛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她的决心,明天,将是她们新生活的又一开始。 第11章 第一桶金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易安已经蹑手蹑脚地起了身。 牛棚里,薛筱诺还在熟睡,呼吸均匀,腿上敷着的草药布在微光下显得格外安宁。易安看着那张沉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小心翼翼地从藏匿处取出薛筱诺给的那十元钱和所有粮票,此刻在她手中沉甸甸的,不仅是钱,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她跳起来,三两下收拾好简单的行装——一个旧布袋、一顶破草帽、还有那个珍贵的打火机。 临出门前,薛筱诺也醒了,她喊住易安:“小心点,早点回来。” “嗯嗯,我会小心的!你在家等我凯旋归来吧。对了,锅里温着玉米糊糊你记得吃。”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她转身,从墙缝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薛筱诺手里。 “差点忘了!这是我昨天做的蒲公英根茶,对你的伤口恢复有帮助。我走之后记得泡来喝,味道可能有点苦,但对身体好!” 薛筱诺捧着那个还带着易安体温的油纸包,愣住了。纸包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上面细心地用铅笔画了朵小花,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日三次”。 “你......什么时候做的?”她轻声问。 易安已经戴上了那顶滑稽的草帽,闻言回头一笑,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晚你睡着后啊!蒲公英根要晒干炒制才能发挥最大功效,我偷偷摸摸在月光下弄的,差点被当成偷地瓜的!”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像一阵风吹过风铃。薛筱诺望着那个即将消失在晨光中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易安惊讶地转身,看到薛筱诺快步走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条:“系在胳膊上,万一有事,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知青的身份,多少有点用。” 易安接过布条,发现是从薛筱诺那件蓝布衫上撕下来的,边缘还留着线头。布条上别着一枚小小的、已经褪色的**像章——这是知青的标志性装饰。 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这枚像章对薛筱诺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那是身份的证明,是保护伞,更是那段被排挤的知青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这......” “记得还我。”薛筱诺别过脸去,声音有些生硬,“晚上...早点回来。” 易安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布条系在左臂上,像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保证完成任务!” 她转身走进灿烂的晨光里,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薛筱诺站在牛棚门口,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它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村道拐角。 手中的油纸包散发着温暖的草药香,她轻轻摩挲着上面那朵歪歪扭扭的小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阳光洒在新糊的窗户纸上,照亮了简陋却整洁的牛棚。 角落里,易安留下的小本子翻开一页,上面画着几个糖三角的草图,旁边密密麻麻记着用料配比。 最下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等赚了钱,先给筱诺买件新衣服。那件蓝布衫,袖口都磨破了。” 风吹动纸页,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信任与希望的故事。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两颗孤独的心正以最笨拙的方式,慢慢靠近。 ...... 通往镇上的土路漫长而颠簸。易安搭上了一辆去镇上供销社送菜的牛车,蜷缩在堆满箩筐的角落里,草帽压得低低的,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车上几个村民的闲谈。 “听说没?公社东头老槐树底下,最近热闹得很呐......” “嘘!小点声!让民兵听见了可了不得!不过......确实,鸡蛋、山货啥的,偷偷换点盐巴针线,比供销社排队强。” “那也得有门路!生面孔去了,小心被当尾巴抓了典型!” 易安心中一动,暗暗记下了“公社东头老槐树”这个关键信息。看来小集市并非空穴来风,但风险确实如影随形。 到了镇上,易安没有直接去供销社,而是在镇子外围看似随意地溜达起来。 她目光敏锐地扫过街道两旁灰扑扑的建筑——国营饭店门口排着长队,副食品商店的货架略显空荡,布店门口挂着凭票供应的牌子。人们的衣着多是灰蓝黑,脸上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谨慎的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尘土和一种匮乏时代特有的气息。 她像个真正的考察员,在供销社门口徘徊,观察着人们购买的商品和价格。 玉米面一毛二一斤,粗盐八分一斤,最便宜的散装酱油也要一毛五一斤,还要票! 糖?柜台里空空如也,售货员爱答不理地说:“糖票有吗?没有?没有问什么问!”易安摸了摸口袋里那三粒糖精,仿佛握住了开启财富之门的钥匙。 时间接近晌午,易安估摸着小集市该开始了。 她避开大路,专挑僻静小巷,凭着村民闲聊的模糊指引和一点直觉,七拐八绕,终于在一片相对破败的居民区边缘,看到了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树荫下,果然影影绰绰聚集着一些人。 没有吆喝,没有招牌,只有压低的交谈声和警惕的目光。人们大多挎着篮子或背着布包,像地下工作者接头。 交易的东西五花八门:几个沾着泥土的鸡蛋、一小捆新鲜的青菜、一包用旧报纸包着的烟叶、几块纳好的鞋底、甚至还有一只捆着脚的瘦母鸡...... 易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学着旁人的样子,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蹲下。 她没有急着拿出东西,而是先观察。 她注意到一个穿着相对体面、挎着人造革皮包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常客,几个村民都主动凑过去低声交谈,然后快速交换东西。还有人专门在路口附近晃悠,像是在放哨。 “生面孔?”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易安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抬头一看,是个满脸皱纹、叼着旱烟袋的老汉,浑浊的眼睛带着审视。 易安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立刻堆起一个憨厚又带着点局促的笑容,故意带点口音:“大爷,俺......俺是杏花村来的,家里老娘病了,想换点细粮票给她熬点粥......” 她一边说,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拍了拍左臂内侧,让那枚褪色的知青像章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老汉眯着眼,目光在易安朴素的衣着和草帽下年轻的脸庞上扫过,又瞥见她手臂处衣服下隐约的凸起,眼神缓和了些:“知青娃?不容易......想换啥?有啥能换的?” 易安心中一喜,知道“知青”身份起了作用,至少降低了对方的部分戒心。 她左右看看,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布袋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一角——里面是三个金灿灿、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小圆饼! 这正是她昨晚熬夜的成果!用珍贵的玉米面,混合少量粗粮,用水和成软硬适中的面团,包入用一粒糖精溶化后混合一点点炒香的玉米面做成的甜馅,再用一点点从供销社捡来的包装纸角落残留的油脂抹在锅底,小火烙成两面金黄酥脆的糖饼! 糖精的甜味霸道而直接,混合着玉米面烤熟的焦香,在这个缺乏甜味的年代,这股香气简直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这是......?”老汉的旱烟都忘了抽,鼻子不自觉地耸动。周围几个人的目光也被这独特的甜香吸引了过来。 “俺娘...俺娘以前在城里帮过工,跟人学的方子。”易安声音不大,带着点“家传秘方”的神秘感,“糖饼,可甜了!用的是...是俺自己攒的一点糖精,费了好大劲才做了这几个。”她适时地表现出肉痛和不舍。 “甜饼?”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女忍不住凑近,眼睛盯着那金黄诱人的饼,“咋换?” 易安心中迅速盘算着成本:玉米面成本大约两分,糖精几乎忽略不计,人工和风险溢价......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换一斤玉米面,或者......换点盐也行。”她没敢直接要钱,怕太扎眼。 “一斤玉米面换俩甜饼?”妇女有些犹豫。玉米面供销社卖一毛二,但需要排队和运气。这里私下换,往往价格会高点。但甜饼......这可是稀罕物! “小姐姐,尝尝?”易安嘴甜的说道,大方地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饼,递给那妇女,“不甜不要钱!” 妇女迟疑地接过,放进嘴里。糖精那强烈的甜味瞬间在口腔炸开,混合着麦香,让她眼睛瞬间亮了!匮乏年代对甜味的渴望是刻在基因里的。 “换!我换!”妇女不再犹豫,立刻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用旧布包着的小口袋,里面正是大约一斤的玉米面。 第一笔交易成功!易安强忍着激动,将两个糖饼小心地递给妇女,收下玉米面。 有了这个开头,旁边观望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给我也换一个!我拿鸡蛋换行不?” “我这儿有点粗盐,换一个尝尝?” “还有没有?我拿这半尺布头跟你换!” 易安成了小集市的焦点。 她保持着憨厚又精明的笑容,灵活地应对着:鸡蛋?可以!一个鸡蛋换一个饼!粗盐?可以!二两盐换一个!布头?暂时不需要......她巧妙地引导大家用最“硬通货”的粮食和盐来交换。 那个挎皮包的中年男人也踱了过来,没说话,只是拿起一个饼仔细闻了闻,又掰了一点点尝了尝,眼神微动。 “小同志,手艺不错。”他低声说,“这饼......能量产吗?” 易安心头一跳,知道遇到“大客户”了,但脸上不动声色:“俺......俺就是给老娘换点吃的,做不了太多,费劲着呢,糖精也金贵......” “这样,”男人从皮包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钱和一张半斤的糖票,“这钱和糖票你拿着,明天这个时候,给我准备二十个这样的饼,要热的。行不行?”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易安的心脏狂跳起来!两块钱!还有半斤糖票!这简直是巨款!但二十个饼......需要的玉米面不少,而且风险骤增。 她飞快权衡利弊,知道这可能是打开局面的关键一步,但绝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二十个?太多了,俺怕做不完,也怕......”她露出为难又害怕的神色,眼神瞟向路口放哨的人。 “放心,明天你直接送到镇西头废砖窑后面,有人接应。钱货两清,绝不亏你。”男人似乎看穿她的顾虑,压低声音,“我是给厂里领导跑腿的,懂吗?”他暗示性地拍了拍皮包。 “那......那行吧!”易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接过钱和糖票,小心藏好,“俺尽力!明天晌午,废砖窑后面!” 男人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易安强压着狂喜,又快速处理掉剩下的几个糖饼,换回了两斤玉米面和一包粗盐。 眼看时间不早,集市上的人也开始陆续散去,放哨的人也打起了哈欠。 她不敢久留,将换来的东西塞进布袋,压了压草帽,像一滴水融入河流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槐树。 回村的路上,易安感觉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布袋里沉甸甸的不仅是粮食和盐,更有三块两毛五分钱和一张半斤糖票!这“第一桶金”的分量,远超她的预期!更重要的是,她搭上了一条潜在的“供货”渠道!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仿佛预示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第12章 筱诺劳作 与此同时,杏花村的田野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泥石流造成的破坏已经基本清理完毕,耽误的农时不能再拖。生产队的哨子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社员们扛着锄头、铁锹,三三两两地走向田间地头。 薛筱诺也换上了那身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衣裤,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已经消肿、只留下淡淡青紫痕迹的小腿。 她将易安留给她的字条小心收好,喝光了温热的玉米糊糊和苦涩却温暖的药茶,深吸一口气,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走出了她们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小家。 刚走到集合的打谷场,几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疏离和隐隐的排斥。 刘明月作为知青点负责人兼生产队记分员,手里拿着记工本,板着脸站在前面。 “薛筱诺!”刘明月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泥石流耽误两天,队里的活计堆成山了!你之前请假养伤,公分已经扣了不少,今天再偷懒耍滑,就不是扣公分那么简单了!年底评优、回城推荐......你自己掂量清楚!”她刻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人都听得见。 薛筱诺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锄头柄,指节泛白。 刘明月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回城......这是悬在所有知青头顶的胡萝卜,也是勒紧他们脖颈的绳索。她知道刘明月在借题发挥,但她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她低声应道:“我知道了,刘姐。” “哼,知道就好!今天你去三号地,把那片玉米地的草锄干净!晌午前干不完,别想吃饭!”刘明月毫不客气地指派了最累、草最疯长的一块地给她。 三号地位置偏僻,土质板结,野草长得比玉米苗还高。 其他社员大多被分到相对好干的地块,看向薛筱诺的目光里多了点同情,但没人敢出声。 薛筱诺默默扛起锄头,走向那片荒芜的田地。 初夏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晒在背上火辣辣的。她学着旁边老农的样子,弯下腰,挥动锄头。 锄头很沉,动作也很生疏。第一锄下去,力量没掌握好,锄刃只浅浅地刮掉一层草皮,反而震得她虎口发麻。 “啧,城里来的娇小姐,连锄头都不会使!”不远处一个嗑着瓜子的妇女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薛筱诺听见。旁边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薛筱诺咬紧下唇,一言不发,只是更用力地挥起锄头。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手臂越来越酸,腰也像要断掉。手掌心昨天磨出的水泡被粗糙的锄头柄磨破了,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弯腰,腿上的伤处都传来隐隐的刺痛。 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泥土沾满了她的裤腿和布鞋。她机械地重复着弯腰、挥锄、拖草的动作。 四周是望不到头的玉米苗和更望不到头的杂草,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人劳作时的说笑声,更衬得她形单影只。 她想起易安系着滑稽草帽、充满干劲出门的背影;想起牛棚里那碗温暖的玉米糊糊;想起易安捣草药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数着那点可怜家当时皱起的眉头;更想起她昨晚信誓旦旦说“等赚了钱就还你”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涌上心头,混合着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几乎要将她击垮。 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能倒在这里。为了回城的希望,也为了......不辜负那个把破牛棚变成“家”、并努力想为她们挣出一条生路的女孩。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土,再次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挥下锄头。 这一次,锄刃深深嵌入板结的泥土,连根铲起了一大丛顽固的杂草。泥土的腥气和青草断裂的汁液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满了她的鼻腔。 很苦,很累,但似乎......也没那么难了。她找到了发力的诀窍,动作渐渐流畅起来,虽然依旧笨拙缓慢,却透着一股沉默的倔强。 太阳越升越高,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薛筱诺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手掌心的伤口被汗水和泥土反复刺激,钻心地疼。但她只是偶尔停下来,用衣角擦擦汗,喝一口随身带着的、早已被晒温的凉水,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汗珠砸在脚下的泥土里,瞬间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就像她此刻的艰辛,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也无人真正在意。只有这片沉默的土地,见证着这个城市女孩在泥泞与汗水中,笨拙而坚韧地挣扎。 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 易安几乎是蹦跳着回到村尾的。她怀里揣着“巨款”和糖票,布袋里装着换来的玉米面和盐,还奢侈地用几分钱买了两个小小的、有点发蔫的苹果!一天的冒险和成功的喜悦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推开牛棚门,却看到薛筱诺蜷缩在干草铺上,背对着门口,身体微微颤抖。 “筱诺?我回来啦!看!我买了......”易安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快步走过去,只见薛筱诺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全是虚汗,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蹙着。她的双手摊在身侧,掌心血肉模糊,好几个水泡都磨破了,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血迹。裤腿上全是泥点,挽起的裤脚下,小腿的伤处似乎也有些红肿。 “筱诺!”易安心头一紧,连忙蹲下身,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有点烫!“你怎么了?伤又疼了?手怎么回事?” 薛筱诺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看到易安焦急的脸,才勉强聚焦。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没事,就是有点累,刘明月分的地,草太多了......” 易安看着她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和疲惫不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一股怒火夹杂着强烈的心疼猛地窜上心头! 她猛地站起身:“我去找她!” “别去!”薛筱诺一把抓住易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牵扯到伤口让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但她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定,“别去!不能去!扣工分...影响回城...忍忍就过去了......” 易安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哀求的坚持,看着她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掌心还在渗血的伤口,满腔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只剩下沉甸甸的心疼和无力感。 “你...你这傻姑娘......”易安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蹲下来,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好,我不去。你等着,我去烧热水,给你清理伤口,重新上药!” 她利落地起身,麻利地生火烧水。火光映着她同样沾着尘土却无比认真的脸庞。 她小心地用温水清洗薛筱诺满是泥污和血痕的手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清洗干净后,那一道道磨破的皮肉和红肿的水泡更加清晰刺眼。 易安的眼眶红了。 她翻出昨晚新采的、晒干的蒲公英和马齿苋,仔细捣烂成糊,小心翼翼地敷在薛筱诺的伤口上,一边敷一边小声念叨:“蒲公英消炎,马齿苋生肌......很快就不疼了......明天我去跟队长说,就说你伤还没好利索,不能干重活......” 薛筱诺靠在干草堆上,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清凉和易安指尖的温柔,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关心和心疼,一天积攒的委屈、疲惫和身体的疼痛,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无声地滑落脸颊,混着脸上的泥土,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易安看到了她的眼泪,没有说破,只是动作更加轻柔。她敷好药,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薛筱诺的双手,然后又检查了她的小腿,重新敷上草药。 做完这一切,她才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那两个蔫苹果,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递到薛筱诺面前,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看!战利品!可甜了!补充维生素,对身体好!快尝尝!” 薛筱诺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小的、有些发皱的苹果,又看看易安脸上那带着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笑容,再看看自己被包扎得像粽子一样的双手,泪水更加汹涌。 她低下头,就着易安的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苹果。 微酸,带点沙沙的口感,并不十分甜美。但这一口,却仿佛带着阳光的味道,带着易安奔波一天的汗水与智慧的味道,带着一种在冰冷现实里挣扎出来的、微小却真实的甜。 “甜吗?”易安期待地问。 薛筱诺含着那口苹果,用力地点了点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滚落下来,滴在易安的手背上,温热。 易安笑了,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她自己也咬了一大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甜就好!今天只是开始,筱诺同志!等我们赚了大钱,天天吃苹果!不,吃红烧肉!吃白面饺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筱诺劳作 第13章 大订单交付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牛棚里已弥漫开一股混合着麦香与焦糖的独特甜香。 易安很早就起床了,此刻精神抖擞得像只准备出征的斗鸡。 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她正进行着一项精密而充满希望的工作——制作那二十个大订单,这可事关乎着她的“第一桶金”能否翻倍的糖饼。 薛筱诺是被这诱人的香气和易安刻意放轻却依旧利落的声响唤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易安正背对着她,在简陋的灶台前忙碌。 纤细的身影在摇曳的灯火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动作娴熟而专注:揉捏面团、包裹馅料、塑形、然后在抹了极薄一层油脂的铁锅上小心翻烙,这油脂还是用筱诺同志的一张工业券换来的油脂边角料。 金黄色的饼皮在热力的作用下滋滋作响,鼓起诱人的小泡,空气中甜香更盛。 “醒了?”易安头也没回,声音却带着笑意,“再等等,马上就好!今天可是‘大订单’的交付日!” 薛筱诺坐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的手臂,掌心被布条包裹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她看着易安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角落里堆放整齐的、用干净芭蕉叶仔细包好的糖饼,足有二十多个。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为易安的能干和冒险精神感到惊讶,也为那份沉甸甸的“订单”感到一丝不安。 “糖精…都用完了?”她轻声问。 易安翻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流畅,语气轻松:“是啊,最后一点家底都押上了!不过没关系,等这笔成了,咱们就有本钱买真正的糖了!”她将最后一个烙得两面金黄的糖饼小心铲出锅,放在芭蕉叶上晾凉,“而且,我想到个法子,说不定能自己‘造糖’!” “造糖?”薛筱诺困惑。 “嗯!我记得在山上见过一种根茎很甜的植物,有点像甜菜头。”易安转过身,脸上沾着面粉,眼睛亮得惊人,“等送完货回来,我就去找找!要是能熬出点糖稀来,成本就低多了!还有辣椒,”她兴奋地比划着,“我看到村里不少人家屋檐下挂着红辣椒,磨成酱,又下饭又耐放,肯定也好卖!” 她描绘着未来的蓝图,仿佛眼前不是破败的牛棚,而是一个即将开张的食品作坊。 薛筱诺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那份不安被奇异地冲淡了些许。 “好了!‘战略物资’准备完毕!”易安将凉好的糖饼仔细分成两摞,用干净的粗布包好,放进一个洗刷干净的竹篮里,上面还盖了一层干草做伪装。“现在,该去给咱们的‘头号伤员’申请‘特殊待遇’了!” 生产队队部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队长赵大柱是个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沟壑的庄稼汉,正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着社员们陆续上工。 易安挎着竹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担忧和恳求的笑容,走了过去:“赵队长,早上好啊!” 赵大柱抬起眼皮,看到是易安,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这个“名声不好”的丫头最近总在眼前晃悠,还跟那个受伤的女知青住一起,让他有点头疼。 “有事?”他声音粗嘎。 “队长,是这样的。”易安语气诚恳,带着点“告状”的委屈,“薛筱诺同志昨天带伤上工,精神可嘉!可是她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昨天又累着了,晚上疼得直哼哼,手心也磨烂了,我看着都心疼!您看…”她适时地露出担忧的神色,“能不能给她安排点轻省点的活计?比如…看看晒谷场?记记工分?让她缓缓?不然伤情加重了,耽误的可是队里的工啊!年底评先进…也影响咱们队不是?”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先是肯定薛筱诺的“精神可嘉”,点明伤情未愈且加重,表达担忧,最后落脚点还是为了“队里的工”和“评先进”。句句都在理,还带点“为集体着想”的觉悟。 赵大柱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刘明月昨天故意刁难薛筱诺的事,但知青点内部的事,他懒得掺和。不过易安最后那句“耽误工”和“影响评先进”,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年底评先进生产队,可是关系到实实在在的奖励和面子的。 “哼,”赵大柱哼了一声,磕了磕烟袋锅,“女娃娃家家的,细皮嫩肉的…行了,今天让她去仓库那边,帮着王婶拣拣豆种吧!轻省儿!” “哎!谢谢队长!您真是体恤社员的好领导!”易安立刻眉开眼笑,马屁拍得恰到好处,“那您忙,我先送薛同志去仓库!”说完,她像只欢快的兔子,转身就跑。 赵大柱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嘀咕了一句:“这丫头…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回到牛棚,易安立刻宣布好消息,并变戏法似的从灶台温着的小锅里端出一碗东西——嫩黄滑溜,颤颤巍巍,散发着诱人的蛋香! “当当当当!易氏独门秘制——滑嫩鸡蛋羹!”易安献宝似的捧到薛筱诺面前,“专供伤员同志!补充营养,加速恢复!快趁热吃!” 那碗鸡蛋羹在简陋的牛棚里显得如此奢侈而珍贵。薛筱诺愣住了。她知道鸡蛋有多金贵,那是易安用昨天在黑市冒险换来的! “你…你吃了吗?”薛筱诺问。 “我?我吃过了!刚才烙饼的时候尝了个边角料,可香了!”易安拍着肚子,一脸满足,“这是专门给你做的!快吃快吃,凉了就腥了!” 薛筱诺看着易安明显带着点“心虚”的笑容,她可太熟悉易安这种表情了。又看看那碗明显是完整一份、没有动过的鸡蛋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拿起那个唯一的、边缘有些豁口的粗陶勺。 蛋羹入口,细腻滑嫩,带着纯粹的蛋香和一点点盐味,没有任何多余的调料,却美味得让她想哭。 这是她下乡以来,吃过的最精致、最温暖的食物。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勺都带着珍惜。 吃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将碗推向易安:“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一半。” “啊?真吃不下了?”易安狐疑地看着她。 “嗯,”薛筱诺点点头,语气不容置疑,“太多了,浪费。” 易安看着薛筱诺清澈而坚持的眼神,知道推辞不过。 她接过碗,拿起勺子,小心的拨了一小半到自己的碗里,却没有立刻吃,将剩下的又推回给薛筱诺,才小心地舀起一小块蛋羹,放进嘴里,夸张地眯起眼:“唔!真香!筱诺同志,你这分享精神值得表扬!等咱们发财了,天天吃鸡蛋羹,一人两碗!” 薛筱诺看着她那副搞怪又满足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吃自己那半份。 分享的滋味,似乎比独享更甜。 镇西头的废砖窑远离主路,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在晨光中投下狰狞的影子,透着一股萧索和隐秘的气息。 易安挎着竹篮,按照约定时间来到这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紧张。 “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半堵残墙后响起。正是昨天那个挎皮包的男人。他今天换了件普通的蓝色工装,但眼神依旧锐利。 “嗯,按您吩咐,二十个,刚出锅不久,还热乎着。”易安掀开竹篮上的干草,露出两摞包得整整齐齐的糖饼。 男人没说话,走上前,随手拿起一个饼,掰开。金黄的饼皮,里面是流淌的、晶莹的糖馅,糖精混合炒香的玉米面,加热后呈半流质,浓郁的甜香瞬间散发出来。 他尝了一口,点点头:“手艺很不错。钱货两清。”他利落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元钱和两张五毛的毛票一共三元,递给易安。 易安接过钱,强压着激动,仔细点清收好。这比昨天约定的两块钱还多了一元!看来对方很满意。 “以后还有需要,怎么找你?”男人状似无意地问。 易安心念电转,知道这是个建立稳定渠道的机会,但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她露出一个憨厚又有点为难的笑容:“大哥,俺就是偶尔做点给老娘换药钱…这东西费糖精,不好弄,俺也得碰运气…要不,五天后的下个集,俺还在老槐树那儿?您要有需要,就来找俺?” 她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拒绝,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谨慎,也没强求,点点头:“行。” 他拎起篮子,转身便消失在断墙之后,像从未出现过。 易安长长舒了一口气,手心全是汗。 交易顺利完成!三块钱稳稳到手!加上昨天的收入,她的小金库已经有六块多钱了!这在这个年代,对一个农村姑娘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镇上看似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耳朵却竖得像天线。 供销社门口,她装作看布匹,听两个妇女抱怨买不到好酱油;副食品商店外,听人议论谁家弄到了几斤计划外的白糖;国营饭店后巷,听帮工抱怨每天切辣椒辣得眼睛疼……这些零碎的信息被她迅速捕捉、分析。 “调味料…尤其是带点滋味的下饭菜,是刚需…甜味更是稀缺…辣椒酱…有门!”易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她甚至还看到一处废品收购站门口堆着些破旧的玻璃瓶和陶罐,眼睛更亮了——容器的问题似乎也能解决! 回村的路上,易安脚步轻快,感觉阳光都格外明媚。 她没直接回牛棚,而是扛着锄头,径直走向了薛筱诺今天干活的地方——生产队的仓库大院。 仓库大院相对清静,几个妇女坐在屋檐下的阴凉里,面前堆着小山似的豆子,正一边唠嗑一边手脚麻利地将发霉、干瘪的坏豆子挑拣出来。 薛筱诺也在其中,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动作明显比旁人慢很多,显得小心翼翼。 她的双手缠着布条,每一次捏起豆子,动作都有些僵硬和迟缓,显然是掌心伤口疼痛所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筱诺同志!薛筱诺!”易安响亮地喊了一声,笑容满面地走过去,仿佛只是路过。 薛筱诺惊讶地抬起头,其他几个妇女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赵队长说了,这片豆种拣得急,让我过来搭把手!”易安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队长的大旗,自来熟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到薛筱诺旁边,顺手就把她面前那堆小山似的豆子扒拉了一大半到自己面前,“来来来,我帮你拣点,咱俩一起快!” “哎?这…”薛筱诺想阻止。 “别客气!队长吩咐的嘛!”易安不由分说,已经飞快地开始挑拣起来。 她的手指灵活,眼神锐利,坏豆子在她手下无所遁形,速度比那些老手还快。 她一边拣,一边还跟旁边的妇女们搭话:“王婶,您家辣椒今年长得真好!挂得满墙红,看着就喜庆!” 王婶被夸得高兴:“那是!我伺候得精心!辣得很,做酱最好!” “是吗?那您家辣椒酱肯定一绝!”易安顺势接话,手上动作不停,“改天能跟您讨教讨教做法不?我也想学学。”她自然地套着近乎,为未来的辣椒酱计划铺路。 薛筱诺看着易安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和游刃有余的交际,再看看自己依旧疼痛笨拙的双手,心中百感交集。 她明白易安是特意来帮她的。她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拣着自己面前剩下的豆子,动作虽然慢,却一丝不苟。 有了易安的加入,进度快了很多。 易安不仅自己拣得快,还时不时帮薛筱诺把她那堆里难分辨的坏豆子挑出来,动作自然又体贴。 阳光从屋檐的缝隙洒下,在两人身上跳跃。一个动作麻利,笑语晏晏;一个安静专注,略显笨拙。画面却奇异地和谐。 终于,在晌午的哨子吹响前,她们面前的任务完成了。薛筱诺松了口气,感觉手臂酸麻,但心里却暖暖的。 易安则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手上的灰,拉起薛筱诺:“走!回家!今天加餐!庆祝咱们顺利完成‘豆种保卫战’!” 她拉着薛筱诺的手腕,避开了她受伤的手掌,在妇女们善意的哄笑声中离开了仓库大院。 阳光下,薛筱诺看着易安神采飞扬的侧脸,看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的触感,昨天田间的疲惫和委屈仿佛被这阳光和这温度彻底驱散了。 回到牛棚,易安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看!加餐!”里面是两块小小的、硬邦邦的麦芽糖! 这是她用今天赚的钱,在镇上供销社门口从一个偷偷摸摸的小孩手里换来的。 “一人一块!”易安将一块塞进薛筱诺手里。 麦芽糖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散发着朴实的甜香。 薛筱诺看着掌心里这块小小的糖,又看看易安同样珍惜地舔着自己那块糖的满足样子,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生活的苦涩似乎被这微小的甜蜜冲淡了。 易安舔着糖,看着窗外连绵的青山,眼神充满斗志:“筱诺,等着吧!等我去山上找到甜菜根,熬出糖稀,做出更好吃的糖饼!等我们做出香喷喷的辣椒酱!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薛筱诺含着那块慢慢融化的麦芽糖,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直甜到了心底。 她看着易安闪闪发光的眼睛,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相信了她描绘的那个未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嗯,我信。” 今天学了急救课程,还做了实操。感觉之前电视剧那些急救的神操作真的是不堪入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大订单交付 第14章 寻找甜菜 两人的小家里,最后一丝麦芽糖的焦甜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经过了一整天的忙碌,收入着实可观,在这个每个月工资只有十几块块钱的年代里,易安一天就能赚三块多其中还不包括以物换物得来的东西。 这份惊喜笼罩在两人的周围,易安仔细清点着来之不易的收入:“两天时间光钱就赚了六块三毛五分钱,还有换来的玉米面、鸡蛋等东西,还有半斤珍贵的糖票...发达了,发达了!筱诺同志,我就说可行,你等着我带你吃香喝辣吧。” 易安高兴的攥着那张象征着潜在“大客户”的三元钱,突然又叹了口气:“就是糖精没有了,我得想办法维系住大客户,不能让他流失啊。” 薛筱诺听着易安又兴奋又烦恼的语气,手里还残留着麦芽糖的粘腻触感,看着易安支着脑袋,嘴巴一嘟一嘟的念叨着有什么替代品的样子,她也跟着烦恼起来。 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时刻,因为后续资源的无以为继,在寂静的夜晚中沉默下来,刚刚还兴奋的叽叽喳喳的易安现在也安静了下来,指尖残留的糖精颗粒感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用完了,最后一粒糖精也没了。 那个挎皮包的男人临走时看似随意的“下个集再找你”,在她听来既是诱人的机遇,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没有糖精,拿什么做糖饼?拿什么维持这条刚刚搭上的、可能改变她们命运的线?去供销社买糖?且不说那半斤糖票根本不够支撑“批量生产”,光是想在供销社买到足够的糖,就需要天大的运气和关系! 她脑海里飞速掠过爷爷那些泛黄的笔记和她自己啃过的那些书页。甜菜根!上次和薛筱诺随便说的,好像真的能制糖哎!先试试吧,这是她能想到的、在眼下环境里最可行的天然糖源! 易安的眼神在昏暗的油灯下突然闪烁起光芒,“我明天就去山上寻找替代糖精的纯天然食品——甜菜根,就上次和你说的替代品,要是能制作出来肯定比糖精健康多了。” 薛筱诺看着易安突然兴奋起来,她烦恼的心也跟着放下来。她不放心地细细叮嘱:“那你上山要注意安全,山上很多蛇虫鼠蚁,你买点驱虫的药包带上。” “好啊!好啊!我会的,毕竟我还要赚钱养家,不能让自己出事儿的,对吧~筱诺同志。”易安听着薛筱诺关怀的话语,心里暖暖的,但是也不改调侃的性子,毕竟筱诺同志冷冷清清的逗弄起来怪有意思的。 薛筱诺瞥了易安一眼,没搭理她。那搞怪的表情还附在易安漂亮的脸上,两人彼此熟悉了起来,相处地也越来越自然了。 “快洗漱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说着便自顾自的去铺床了。 “好咧!谨遵筱诺同志命令!”易安乐颠颠的跑去洗漱,没有看见背后薛筱诺看着她的温柔眼神。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沉睡的杏花村。易安已经整装待发。 她换上了最耐磨的旧衣裤,裤脚扎紧,背上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一把豁了口但还算锋利的柴刀用来防身兼挖菜根、几个干净的粗布口袋、一小包盐和两张玉米面饼用来补充体力兼防腐、水葫芦、还有那个从不离身的打火机。 草帽下,她的眼神锐利而充满期待,像一头即将踏入自己领地的幼兽。 “我上山了,去找找那‘甜宝贝’!”她压低声音对刚醒来的薛筱诺说,“锅里温着鸡蛋和玉米面饼,还有蒲公英茶,记得喝药,手别沾水!队长那边我昨天打过招呼了,你今天还是去仓库拣豆种,别累着!” 薛筱诺看着她这副“全副武装”的架势,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小心。” “放心!我可是‘山林小霸王’!”易安咧嘴一笑,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 通往深山的道路崎岖而寂静。露水打湿了裤腿,冰凉的触感让人精神一振。空气清新得醉人,混合着泥土、腐叶和晨露的气息。 易安上山径直奔向上次看到的类似甜菜根的地方,结果让她失望了,那个地方不是她想要的甜菜根,而是叶片相似的野菠菜,这种植物根茎小而且还不甜。 她继续往里走,像只灵敏的猎犬,目光扫视着道路两旁、山坡上下,寻找着记忆中的特征——叶片肥厚、呈长椭圆形、边缘有波浪皱褶,根茎膨大呈纺锤形或圆锥形,外皮紫红或暗红。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攀爬过陡峭的坡地,趟过冰凉的小溪,钻过茂密的灌木丛。收获却寥寥无几。找到的要么是野菠菜,要么是体型瘦小的普通萝卜。 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手臂被带刺的藤蔓划出细小的血痕,脚踝也被粗糙的草叶磨得生疼。 希望如同手中的柴刀,挥舞得越来越沉重。 “难道记错了?或者…这里的品种不行?”易安靠在一棵老树上喘息,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点,心里开始打鼓。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已经接近正午。饥饿感袭来,她拿出硬邦邦的玉米饼,就着凉水啃了几口,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溪流对岸一处向阳的缓坡。那里似乎有一片植被格外茂盛,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绿的光泽。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她涉过溪水。 拨开一人多高的蒿草,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一片不算太大、但相对集中的植株映入眼帘!叶片肥厚宽大,边缘呈波浪状深裂,正是记忆里甜菜叶的模样! 她颤抖着手,用柴刀小心地挖开一株根部的泥土——一个拳头大小、表皮深紫红色、沾满新鲜泥土的纺锤形块根露了出来! 易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用指甲使劲掐了一点根茎的断面,放进嘴里。一股清甜! 虽然不如现代甜菜那么浓郁,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甜味!她又挖了几株,根茎大小不一,但都带着那种独特的甜感!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她忍不住低呼出声,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狂喜!她像不知疲倦的矿工,挥舞着柴刀,小心地将一株株甜菜连根挖出,抖掉泥土,装进粗布口袋。 直到帆布包和几个口袋都塞得鼓鼓囊囊,再也装不下,她才恋恋不舍地停手。 沉甸甸的收获压在背上,返程的路更加艰难。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肩膀被粗糙的帆布带勒得生疼,双腿像灌了铅。但易安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脚步反而越来越快。 这些不起眼的、沾满泥土的根茎,在她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金疙瘩,是她们通往“甜味自由”的钥匙! 当易安像个泥猴一样,背着几大袋“战利品”踉踉跄跄回到牛棚时,夕阳已经将半边天染成了橘红色。 薛筱诺早已回来,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望着村口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看到易安的身影,她立刻站了起来。 “你…你没事吧?”薛筱诺快步迎上去,想帮她卸下那沉重的袋子,却被易安灵活地避开。 “没事没事!好得很!快看!大丰收!”易安顾不上满身疲惫和狼狈,兴奋地把袋子拖进牛棚,献宝似的打开。 一股混杂着泥土和植物根茎的清新气息弥漫开来,里面是满满当当、形态各异的紫红色块根。 薛筱诺看着这些陌生的植物根茎,困惑地问:“这…就是你说的甜菜?真能熬糖?” “当然!”易安信心满满,眼睛亮得惊人,“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不过…”她看了看薛筱诺依旧缠着布条的手,“这活儿又脏又累,还得用刀,你的手不行,就坐镇指挥,看我操作!” 易安说干就干。她先用从村里打来的井水将甜菜根上的泥土大致冲洗干净,然后拿起柴刀,开始削皮。紫红色的外皮被削去,露出里面洁白或淡黄、质地紧实的根肉。 这活儿并不轻松,甜菜根坚硬,柴刀又不算锋利,需要很大的力气。很快,易安的手心就被磨得发红,虎口震得发麻。 薛筱诺默默地搬来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易安埋头苦干。汗水顺着易安沾着泥灰的鬓角滑落,滴在地上。她削一会儿,就甩甩酸痛的手腕,然后又继续。那份专注和执着,让薛筱诺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我…我可以帮你洗。”薛筱诺轻声说,指了指旁边堆放着的、已经削好皮的甜菜块。 “不行!你的手不能沾生水!”易安头也不抬地拒绝,语气斩钉截铁,“感染了就麻烦了!你坐着,给我加油就行!” 薛筱诺抿了抿唇,没再坚持,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易安忙碌的身影。 削皮工作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油灯被点亮。一堆小山似的、白白胖胖的甜菜块堆在洗净的木盆里。 易安累得直不起腰,手指僵硬,掌心磨出了水泡。但她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第一步,清洗削皮,完成!”她宣布道,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明天,进入核心环节——粉碎、熬煮、结晶!”说完她就地一趟,“这可真是一个大工程,要累死了!明天的任务更艰巨!筱诺同志,让我们加油!” 薛筱诺看着她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既为她高兴又心疼。她转身去烧水,让易安休息好可以直接有热水洗漱。 易安躺了没多久就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用薛筱诺给她准备的热水兑上凉水擦洗身体。 这牛棚就一个整体的大房间,也没法避开对方,易安也不在意,直接就大大咧咧的脱衣擦洗起来。 薛筱诺刚铺好床铺,听到水声转身想出去给易安留出空间,哪想到一回头就看到易安脱了衣服正在擦洗,易安那白花花的裸露的背影就呈现在她眼前,她咻的一下转回去,粉色迅速爬上了脸颊,紧接着蔓延到全身,再也不敢回头动作。 等身体温度降下来,薛筱诺迅速爬上床,用被子盖住脑袋,声音隔着被子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我先睡了,你洗完也休息吧。”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易安听到床上传来薛筱诺的声音,还以为她累了,也不打扰她,尽量放轻了洗漱的声音。 洗漱完,她将水倒出门外回来吹灭油灯,上床盖上了薛筱诺为她留了一半的被子。 这被子她俩也只有一床,是当时在知青拿回来的薛筱诺的行李,易安什么都没有,只能和她挤一挤,这几天两人一直都在盖一张被子。 薛筱诺还没有睡着,前两天都这样盖的,按理说应该习以为常了才对,可刚刚易安一进被子里,她顿时紧张起来,一直到身边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才放松下来。 第15章 合作制糖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忙碌了起来,开始了更为艰巨的工程,应该说只有易安在做,她不让薛筱诺动手。 易安将沉重的石臼和石杵清洗干净,随后将削好皮的甜菜块切成小块,放入石臼中。 这可是两人费了不少口舌才从一个村里的石匠那里借来的,还是个废弃的,又给了老石匠两个昨天剩下的玉米饼以及一斤玉米面。 “嘿——哟!”易安深吸一口气,双手举起沉重的石杵,用力砸下去! “嘭!”沉闷的撞击声在清晨的屋里回荡。 甜菜块应声碎裂,汁水四溅。 “嘿——哟!” “嘭!” …… 单调而沉重的重复开始了。 石臼沉重地喘息着,每一次石杵落下,都伴随着易安一声压抑的闷哼和甜菜块碎裂的声响。 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不断从她额角滚落,砸在石臼边缘,溅起细小的水花,迅速□□燥的空气蒸发,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盐渍。 她的手臂早已从酸胀变为麻木,每一次举起石杵都像是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撑。 每锤一下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汗水很快浸透了易安的衣衫,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她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薛筱诺今天特意没去上工,她找到大队长特意请了一天假,易安偷摸给赵大柱递过去两个鸡蛋,他才放人,可把易安心疼坏了,这两个鸡蛋是给筱诺补身体的,早上刚煮好的还热乎着的。 薛筱诺紧抿着唇,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那双缠着干净布条的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看着易安绷紧的侧脸,看着易安一次次举起沉重的石杵,看着她咬紧的牙关和微微颤抖却依旧一次次挥动的手臂,看着她脸上滚落的汗珠和紧抿的着的嘴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酸涩而胀痛。 她帮不上忙,这种纯体力的重活,她的手根本承受不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很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分担一点点重量。 然而她只能坐在一旁,听着一次次沉重的撞击声。 突然,易安一个脱力,石杵砸偏了些,几块飞溅的甜菜碎屑崩到了薛筱诺的脚边。 易安吓了一跳,连忙停下动作,喘着粗气,带着歉意看向薛筱诺:“对、对不起…没砸到你吧?” 薛筱诺摇摇头,目光落在易安那双通红的手上,带着微微颤抖,甚至能看到破皮处渗出的血丝。 她的心猛地一抽。 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水缸边,用那只相对好一点的左手,费力地舀起半瓢清凉的溪水,又拿起那块易安用来擦汗的布巾,此刻也已经半湿,被易安的汗水浸透了,她浸湿、拧干。 她走到易安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那清凉湿润的布巾,轻轻包裹住易安紧握石杵的右手。 冰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也让易安因疲惫和专注而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易安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薛筱诺。 薛筱诺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低着头,动作轻柔而固执地,用那湿布巾一点点擦拭她掌心磨破的地方,擦去沾染的甜菜汁液和灰尘,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 她的指尖隔着布巾,偶尔碰到易安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的、细腻的触感。 “歇…歇一会儿吧。”薛筱诺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恳求,“不急在这一时。” 易安看着薛筱诺低垂的眼睫,看着她专注而温柔的动作,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被细心呵护的凉意,心中那股因疲惫而生的焦躁和蛮劲,忽然就被这无声的温柔悄然抚平了。 她松开紧握的石杵,任由薛筱诺帮她处理手上的伤。 “好,听你的,歇会儿。”易安的声音也柔和下来,带着疲惫的笑意,“革命也得讲究策略,不能硬拼。” 薛筱诺见她听话,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她又去舀了水,递给易安。易安接过,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清凉的溪水划过喉咙,滋润了干渴,也驱散了些许疲惫。 短暂的休息后,易安再次举起石杵时,薛筱诺没有再坐回去。 她站在一旁,用那只还能稍稍用力的左手,帮易安扶着石臼的边缘,在她用力下砸时,尽量稳住那沉重的石臼,虽然力量微乎其微,却是一种无声的支撑和陪伴。 “嘿——哟!” “嘭!” …... 沉重的声响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有两人的参与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臼里的甜菜块终于变成了一堆湿漉漉、纤维粗糙的糊状物。 易安几乎是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土墙,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薛筱诺默默地将过滤用的粗布在木架上撑好,又将接汁液的大陶盆放好。 “剩下的…我来吧。”薛筱诺看着那一大盆甜菜糊,轻声说。 过滤的活儿虽然繁琐,需要耐心,但不需要太大力气,她一只手勉强可以操作。 易安本想拒绝,但看到薛筱诺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和想要参与的热切,她点了点头:“好,那你来过滤,我来生火准备熬煮。咱们分工合作!” 易安强撑着起身,去灶膛生火。薛筱诺则开始进行缓慢而细致的过滤工作。 她用左手舀起甜菜糊,倒在粗布上,看着浑浊的汁液缓缓渗透而下,留下粗糙的纤维。 这个过程很慢,需要极大的耐心。她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汁液偶尔会溅出来,但她做得极其认真,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易安将火烧旺,大铁锅架在灶上,看着薛筱诺专注的侧影,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额角渗出的细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们就像两只在风雨中相互依偎、共同努力衔泥筑巢的燕子,虽然弱小,却有着惊人的韧性和默契。 当所有汁液过滤完毕,得到一大盆暗红色的原浆时,两人都松了口气。 最累人的体力活总算过去了,但接下来事考验技术和耐心的熬煮阶段了,同样不容松懈。 灶火熊熊,铁锅里的汁液开始翻滚,白色的泡沫汹涌而起,带着浓郁的土腥气和青涩味弥漫在整个小家。 易安手持长木棍,不停地搅拌、撇沫,眼睛紧紧盯着锅中液体的变化。 薛筱诺则守在灶膛边,根据易安的指示,小心地控制着火候,添柴减柴。 时间在蒸汽氤氲中缓慢流淌。屋里又热又闷,像一个大蒸笼。 两人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易安的脸上布满了被蒸汽熏出的红晕,手臂因为持续搅拌而酸软,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不留神就前功尽弃。 薛筱诺看着易安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和专注到发亮的眼睛。她起身,用清水投洗了布巾,走过去,轻轻替易安擦拭额角和脖颈不断滚落的汗珠。 易安感受到那轻柔的触碰,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对薛筱诺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谢谢筱诺同志!你就是我的最佳后勤部长!” 薛筱诺的脸颊在蒸汽熏腾下似乎更红了些,她没说话,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眼神却更加柔和。 锅中的液体在不断蒸发,体积明显缩小,颜色也越来越深,从暗红变为深琥珀,再变为浓稠的、近乎黑色的糖浆。 那股土腥味渐渐被一种浓郁的、带着焦香的甜味所取代,弥漫在空气中,诱人垂涎。 易安的神色也越来越紧张。 她不停地用木棍挑起糖浆,观察着拉丝的状态。 成败在此一举! “火再小一点!保持温热就行!”易安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 薛筱诺立刻撤出大部分柴火,只留下一点红彤彤的炭火余烬。 易安将粘稠滚烫的糖浆小心地倒入那几个准备好的、消毒过的粗陶碗和竹筒里。 每一个容器都装得恰到好处。 做完这一切,她和薛筱诺一起,屏住呼吸,围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个容器。 时间仿佛凝固了。 屋里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焦香和令人窒息的期待。 她们能清晰地看到深色的糖浆在容器里慢慢失去光泽,表面逐渐凝结。 易安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 她拿起那根准备好的干净竹签,极其小心地将竹签探入一个竹筒的边缘,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已经变得浓稠僵硬的糖浆表面。 一点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几粒极其微小的、带着晶莹光泽的白色颗粒,粘在了竹签的顶端! 易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抖着手,将竹签凑到眼前,瞪大眼睛仔细看——没错!是结晶!是砂糖的颗粒! 她抑制住狂跳的心脏,将竹签极其小心地递到唇边,用舌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几粒微小的晶体。 一股纯粹的甜味,带着一丝独特的焦香风味,瞬间席卷了她的整个味蕾! 那甜味或许不如现代白糖那般精致纯净,但确确实实是糖!是真真正正由她们亲手从植物根茎中提炼出来的砂糖,凝结着两人的汗水与希望。 “成…成功了!筱诺!成功了!是糖!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糖!”易安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喜悦而变得嘶哑甚至破音,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举着那根粘着糖晶的竹签,像举着整个世界! 薛筱诺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凑近前去,紧紧盯着那几点微小的白色晶体,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她从易安手中接过竹签,学着易安的样子,用指尖极其小心地蘸取了一点那晶莹的颗粒,放入口中。 那纯粹的、带着焦香的甜味在她舌尖缓缓化开,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担忧和不确定。 这甜味,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带着泥土的质朴和火焰的温度,直接甜到了她的心底最深处! “真的…是糖…”薛筱诺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眼中充满了震撼和喜悦的光芒。 她抬起头,看向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眶湿润的易安,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成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对眼前这个女孩由衷的钦佩。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易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她猛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身边的薛筱诺,激动地跳了起来!“筱诺!你看到了吗?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从甜菜里熬出糖来了!” 薛筱诺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身体瞬间僵硬。 易安的怀抱带着汗水的湿意、柴火的气息和那股浓郁的、甜腻的焦糖香味,热烈而充满力量。那份蓬勃的、毫不掩饰的喜悦像电流一样传递过来,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疏离。 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一种同样汹涌的激动和喜悦从心底涌起。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轻微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回抱住了易安汗湿的后背。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的笑容,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却无比畅快的轻笑。 “嗯!成功了!易安,你真厉害!”薛筱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哽咽,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赞美。 两个女孩在狭小闷热的屋里,围绕着那几点微小的糖晶,紧紧相拥,又哭又笑,像两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尽情宣泄着成功的巨大喜悦和连日来所有的压力与艰辛。 易安松开薛筱诺,兴奋地拿起竹片,开始小心翼翼地刮取容器壁上和表层结晶出的晶体,虽然粗糙且颜色微黄,但确确实实是砂糖的晶体。 她的动作轻快得像是在跳舞,嘴里哼着不成调却欢快无比的歌。 “看!虽然不多,杂质也多,但这是第一步!最关键的一步!”易安将收集到的小半碗粗糖捧到薛筱诺面前,眼睛亮得如同星辰,“有了这个,就证明路是通的!下次我们可以改进工艺,收集更多甜菜根,一定能熬出更多更好的糖!那个大客户的订单,有希望了!我们的辣椒酱计划,也有希望了!” 薛筱诺看着那碗在油灯下闪烁着琥珀般温润光泽的粗糖,又看看易安布满汗水、灰尘和细小伤口却洋溢着极度灿烂和自豪笑容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她用力地点点头:“嗯!一定能!” 易安兴奋地规划着,又指着锅里残留着的深褐粘稠的糖稀:“还有这个!你看这熬剩下的糖稀,颜色深,味道浓,带着焦香,用来做糖色烧肉或者做焦糖风味的饼馅,肯定也是一绝!一点都不浪费!咱们今晚就用它来蘸玉米饼吃!” 薛筱诺看着易安那双因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她神采飞扬地描绘着未来,那份几乎能感染一切的活力和智慧,让她心潮澎湃。 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轻轻地、仔细地擦去易安脸颊上的一道泥灰和汗渍。 “好,”她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和信任,“都听你的。” 易安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灿烂,露出一口小白牙。她挖了一小勺刚熬出来的糖稀,还带着温热的温度,递到薛筱诺嘴边:“来,第一口最甜的胜利果实,献给我们的最佳后勤部长兼合伙人!” 糖稀粘稠,散发着浓郁诱人的焦糖香气。 薛筱诺看着易安真诚而热烈的笑容,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抿了一口。 滚烫、浓烈、带着一丝微苦的焦香和霸道的甜味瞬间在口中爆炸开来,那味道复杂而醇厚,充满了创造的力量和收获的喜悦,远比任何她曾尝过的糖果都要来得深刻和动人。 “甜吗?”易安期待地问,自己也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哇!虽然卖相一般,但这味道绝了!” “甜,”薛筱诺含着那口慢慢融化的糖稀,感受着那滚烫的甜蜜从舌尖一路蔓延到心底最深处,她看着易安,无比肯定地重复道,“特别甜。” 第16章 卖爆黑市 成功的喜悦如同最强效的兴奋剂,驱散了连日来的所有疲惫。 翌日,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易安便已精神抖擞地踏着晨露再次进山了。 她背着沉甸甸的帆布包和几个空麻袋。 这一次,她目标明确,脚步轻快,仿佛不是去劳作,而是去发掘一座属于自己的甜蜜金矿。 凭借上次摸索出的路线和经验,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片隐藏在溪流对岸缓坡上的甜菜地。 晨曦中的甜菜叶片挂着晶莹的露珠,显得越发油绿肥厚。 易安挥舞着柴刀,小心而高效地挖掘着。 她小心地避开植株的根系,只选取最粗壮成熟的块根,确保可持续采摘。 她不再满足于之前的收获量,帆布包和几个粗布口袋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撑破,沉甸甸的收获压弯了她的腰,却让她的心飞扬了起来。 “这次一定要熬出更多、更纯的糖!”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汗水沿着下巴滴落,也毫不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牛棚俨然变成了一个家庭手工作坊。 易安几乎投入了全部精力改进制糖工艺。 她反复试验甜菜块和水的比例,力求提取出浓度更高的糖汁;她将过滤用的粗布换成了两层,甚至尝试用细沙和木炭做了个简易的过滤层,试图进一步去除杂质和土腥味;熬煮时,她更加精准地控制火候,寸步不离地守着铁锅,观察糖浆的状态,总结上次的经验,力求在结晶环节获得更高的出糖率。 薛筱诺也正常去上工了。得益于易安之前的“运作”和赵队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她被安排的始终是仓库拣选、晾晒作物看守之类相对轻省的活计。 工分簿上的数字增长缓慢,远不如那些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壮劳力,但薛筱诺乐得清闲。 身体的疲惫感减轻了许多,手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痕。更重要的是,她拥有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身体得到了休养,手上的伤渐渐愈合。 她心里清楚,高考恢复的风声越来越近,那才是她真正渴望的、凭借知识改变命运的通道。 现在这样,每天下工后,她能在牛棚相对安静的环境中,就着油灯,偷偷翻阅那本几乎被翻烂的高中数学课本,或是默写背诵着政治语录和文言文。 高考恢复的消息虽然还未正式公布,但那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已然在知青点悄然弥漫,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和希望。对她而言,眼下这份“轻松”,正是最需要的。 还能帮衬着易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已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她下工回来,总会看到易安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牛棚里忙碌。 或是吭哧吭哧地清洗、削皮、切块,或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灶火,搅拌糖浆。 薛筱诺便默默地接手那些自己能做的活儿:打扫清理、准备简单的饭食、帮易安递工具、或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就着油灯微弱的光线翻阅那本藏在角落里的高中数学书,偶尔抬头看看易安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踏实和希望。 这天下午,易安正铆足了劲,跟那个沉重的石臼较劲,哼哧哼哧的砸着甜菜块,满身满脸都是溅起的汁液和碎屑,看上去颇为狼狈却干劲十足。 “安丫头?安丫头在吗?”一个洪亮却带着明显试探和担忧的女声在栅栏外响起,伴随着略显迟疑的脚步声。 易安动作一顿,这声音有点耳熟。 她放下石杵,用胳膊抹了把汗,探出头去。 只见栅栏外站着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手里挎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正有些迟疑地朝里面张望。正是原主母亲的发小,胖婶! 易安的记忆瞬间被激活。 胖婶,原名王春芳,就住在原主家隔壁,和易安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易安父母意外去世后,胖婶没少接济原主,吃的穿的,能帮就帮。 可原主烂泥扶不上墙,偷奸耍滑,甚至偷过胖婶家晾晒的咸菜干,几次之后,胖婶恨铁不成钢,心也凉了半截,渐渐就不怎么管她了,但心底那份对老姐妹的情谊和怜惜,终究没能完全割舍。 自从听说易安被赶出家门,租了村尾这破牛棚,胖婶心里就一直揪着,时不时偷偷关注着,今天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口过来看看。 “胖婶?”易安连忙迎了出去,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惊喜和些许窘迫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劳动改造”般的尊容实在不算雅观。 胖婶看到易安,先是愣了一下,眼前的丫头虽然满头大汗、一身狼狈,但眼神清亮,精神头十足,完全没有以前那副畏缩躲闪、死气沉沉的样子。 再看这牛棚,虽然破旧,但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糊得整齐,门口还晾着洗好的野菜,竟透着一股难得的生气。 “哎哟,我的老天爷!你这是在干啥呢?捣鼓什么呢这么大动静?老远就听见你在这哼哧哼哧的。”胖婶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易安和牛棚,眼神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她把手里的篮子往身后藏了藏,里面是她省下来的一点玉米面和两个鸡蛋,本想偷偷接济易安的。 易安脑子飞快转动。胖婶是真心对原主好的人,但制糖这事关乎她和薛筱诺的生计,甚至带着“投机倒把”的风险,绝对不能全盘托出。但完全瞒着,似乎也不妥,胖婶是热心肠,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上忙。 她心思飞快转动,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神秘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指了指石臼里那些被砸得稀烂的甜菜糊:“胖婶,没干啥重活,就是…瞎捣鼓。我前阵子在山上发现一种菜根,吃着挺甜的,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能不能自己也弄出点甜味来。”她含糊其辞,没直接说“制糖”。 “甜菜根?自己弄甜味?”胖婶好奇地凑近石臼,看着里面那堆紫红色的糊状物,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特的甜味和土腥味混合的气息,“这玩意儿能吃?还能弄出糖来?安丫头,你可别瞎折腾,吃坏了肚子!” “不会的胖婶,”易安保证道,眼神真诚,“我小心着呢!就是试试,万一成功了,到时候第一个给您尝尝鲜!要是弄不出来,我就当挖野菜吃了,不浪费!” 胖婶看着易安那双清澈明亮、充满自信和活力的眼睛,再听听她这话说得有条有理,全然没了以往的混沌和自私,心里又是惊奇又是感慨。 这丫头,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难道真是被逼到绝处,反而开了窍? 她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只是把藏在身后的篮子拿了出来,塞到易安手里:“行了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个你拿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亏着嘴。”篮子里那点微薄的物资,却承载着沉甸甸的情谊。 易安看着那金黄的玉米碴子和光滑的鸡蛋,鼻尖一酸。她知道胖婶家也不宽裕,三个孩子张嘴等着吃饭呢。“胖婶,这…”她刚想推辞。 “给你就拿着!跟我还外道!”胖婶虎着脸,故意板起面孔,“看见你现在这样…挺好,真的挺好…你娘要是知道了…”她声音有些哽咽,连忙转过身去,挥挥手,“行了,我走了,你…你自己好好的,有事一定来找婶!” 这鸡蛋您拿回去给小丫吃吧,她正长身体呢。”小丫是胖婶的小女儿,今年才八岁,是家里的宝贝疙瘩。 “给你你就拿着!跟我还客气啥!”胖婶虎着脸,硬是把篮子塞进易安手里,“小丫有的吃!你顾好你自己就行!看见你现在这样…你娘在地下,也能安心点了…”说到最后,胖婶的声音有些哽咽,连忙别过头去。 易安听得心里发酸,郑重地道谢:“胖婶,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过,不辜负您和我娘的心意。等我这‘甜味’真弄出来了,一定拿去给您和小丫尝尝!” 胖婶红着眼眶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有事就去家里找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着胖婶微胖的背影消失在村路尽头,易安拎着沉甸甸的篮子,心里也沉甸甸的,充满了感激和动力。这个世界,除了薛筱诺,原来还有人在默默关心着她。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乱易安的计划。 她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制糖大业中。 经过几次试验和调整,她的工艺果然熟练了不少,出糖率和糖的品质都比第一次有了明显提升。虽然依旧是土法制糖,颜色微黄,颗粒粗糙,但甜味纯正,焦香更浓郁,土腥味也减轻了许多。 等到下一个集市日来临前,易安已经成功制备出了足量的、用干净油纸分包好的土砂糖,以及一小罐浓稠的焦糖糖稀。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易安充满了信心。 ...... 集市日,易安再次全副武装,挎着盖着干草的竹篮,出现在了老槐树下。 这一次,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紧张和生疏,显得从容了许多。 她刚把油纸包露出一角,那股独特的、带着焦香的甜味散发出来,立刻就有熟客围了上来。 “小同志,你可来了!上次那糖饼,我家小子念叨了好几天!” “这砂糖咋卖?真比供销社的甜?” “给我来两包!” “这黑乎乎的是啥?闻着更香!” 易安脸上挂着憨厚又精明的笑容,应答自如:“自家瞎琢磨的土砂糖,甜着呢!一毛五一包,一包抵供销社二两糖票的甜味!这黑的是糖稀,熬粥抹饼子香得很,两毛钱一小罐!” 这个价格比供销社凭票购买略高,但对于急需甜味又缺乏糖票的人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尤其是那糖稀独特的焦香风味,吸引了不少人尝鲜。 易安的摊位前很快排起了小队。 她的货准备得充足,不到两个小时,带来的砂糖和糖稀便销售一空! 她仔细清点着收入:足足有七块三毛钱!比上次翻了一倍还多! 握着那沓皱巴巴却分量十足的毛票,易安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 就在她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准时出现。挎皮包的男人依旧表情平淡,目光扫过易安空荡荡的篮子和她脸上尚未褪去的喜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货呢?”他言简意赅。 “按您吩咐,都准备好了,二十个糖饼,用的是新熬的糖,味道更好!”易安压低声音,从篮子最底下拿出另一个用厚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 男人接过,打开一角看了看,金黄的糖饼散发着诱人的焦糖香气。 他点点头,爽快地数出三块钱定金递给易安:“老规矩,明天晌午,废砖窑。” “哎,好嘞!保证准时!”易安接过钱,心里乐开了花。稳定的订单!这才是长久之计! 男人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瞥了易安一眼,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下次,糖饼能做五十个吗?” 易安心中一震,五十个!这需求量翻了一倍还多!她迅速盘算了一下甜菜根的储备和制作时间,压下狂喜,谨慎地回答:“五十个…有点吃力,俺得加紧准备…但应该能行!” “嗯。”男人没再多说,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易安站在原地,握着手里总共十块三毛的巨款,感觉脚步都有些发飘。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充满了希望的味道。 生意走上了正轨,收入增加了,未来的蓝图,似乎正在一笔一笔,变得清晰而真实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薛筱诺,告诉她自己离“带她过好日子”的承诺,又近了一大步。 第17章 奢侈的一顿 日头渐渐爬升至头顶,将土路晒得有些发烫。 易安背着明显轻快了许多的竹篮,脚步轻捷地走在回村的小道上。 篮子里不再是沉甸甸的糖货,而是换成了几样让她心头发热的东西——一小条肥瘦相宜、透着诱人粉色的五花肉,用干荷叶包着;一小包珍贵的、散发着浓郁酱香的豆瓣酱;几颗干瘪却香气扑鼻的八角花椒;还有一小捆水灵灵的、供销社里偶尔才能见到的小葱。 而最压分量的,是那根被砍成几大段、带着不少肉筋的猪大骨,此刻正沉甸甸地躺在篮底,散发着最原始的肉腥气,真是令人魂牵梦萦的。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奢侈”地采购。 糖饼生意带来的丰厚回报,让她有了这份底气,也更让她生出了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和薛筱诺的强烈愿望。 这些日子,她们过得实在太清苦了。 不是野菜糊糊就是玉米饼子,偶尔吃个鸡蛋羹已是难得的改善。 两人一个忙于开荒般的制糖大业,一个在田间辛苦劳作还要分心复习,身心俱疲。 尤其是薛筱诺,本就身子单薄,最近更是清瘦了些,下巴都尖了。 易安盘算着,如今制糖工艺日渐成熟,甜菜来源稳定,黑市的销路也打开了,还有那个神秘大主顾的稳定订单,收入已然可观。 眼下政策虽然还未松动,但历史的轨迹她是知道的,不必急于一时冒着巨大风险盲目扩产。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基本盘,积累资本,同时——好好生活。 而生活的滋味,往往就落在一餐一饭的温暖里。 想到薛筱诺等下看到这顿丰盛午餐时可能露出的惊喜表情,易安嘴角就忍不住向上翘。 她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飞回那个小小的、破旧的却被她们称为“家”的牛棚。 回到家,果然静悄悄的,薛筱诺还没下工。 易安将采购来的“宝贝”小心放好,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要务,就是那锅需要时间熬煮的骨头汤。 她将几大段猪骨用清水反复冲洗,洗去表面的血水和杂质,然后冷水下锅,加入几片姜和一点料酒,大火烧开。 很快,水面浮起一层灰白色的浮沫,她用勺子仔细地撇去,直到汤汁变得清澈。这才将骨头捞出,用温水冲洗干净。 重新起锅,将处理干净的骨头放入,加入足量的清水,拍扁的老姜、几粒花椒、一颗八角也一并投入。 大火烧开后,转为她能控制到的最小火苗,盖上厚重的木头锅盖,任由时间与火力去慢慢萃取骨头深处的精华。 “小火慢炖,汤色才奶白,味道才醇厚。”易安满意地看着灶膛里稳定的、小小的火苗,又搬来一块砖头,将灶门挡上一半,进一步减小空气流通,确保火力持久而微弱。 这样炖上两三个时辰,那汤味才叫一个绝! 安排好骨头汤,易安估算着时间,薛筱诺大概还要一个多时辰才下工。 她想了想,锁好牛棚的门,朝着薛筱诺干活的仓库大院走去。 她想去接她,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帮她干点活,让她早点回来,一起准备这顿大餐。 仓库大院里,薛筱诺正和几个妇女一起,坐在屋檐下的阴凉里,分拣着新收上来的豆子。 她的动作依旧比旁人慢些,但明显熟练了许多,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而安静。 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在她纤细的脖颈和认真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易安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院门外悄悄看了一会儿。 她看到薛筱诺偶尔会因为掌心尚未完全消退的酸痛而微微蹙眉,但很快又继续工作。 那份安静中的坚韧,让易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整了整衣服,脸上挂起笑容,走了进去,自然地和几位婶子打了招呼,然后走到薛筱诺身边,二话不说,就帮她分拣起面前那堆豆子,动作又快又准。 “你怎么来了?”薛筱诺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是易安,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活儿干完了,回来早,闲着也是闲着,来帮你搭把手,咱们好早点回家。”易安冲她眨眨眼,压低声音,“今天有好东西加餐哦!” 薛筱诺看着她灵巧的手指和灿烂的笑容,心里暖暖的,也没多问,只是抿唇笑了笑,手下动作似乎也轻快了些。 有易安的加入,进度快了很多。 管仓库的王婶见状,也乐得行个方便,看她们做得差不多了,便挥挥手让她们提前回去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村尾的小路上。 夕阳给她们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事情还顺利吗?”薛筱诺轻声问。 “顺利!特别顺利!”易安忍不住分享喜悦,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货都出完了,而且…那个大主顾,又定了下一批,量还翻倍了!”她没具体说多少钱,但脸上的喜色藏不住。 薛筱诺听了,眼中也漾开笑意,为她高兴:“那就好。你也别太累着自己。”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易安笑道,随即神秘兮兮地说,“所以今天咱们得庆祝一下!我买了肉和骨头!” 回到牛棚,刚一推开栅栏门,一股浓郁醇厚的肉香气便扑面而来,瞬间将两人包裹。 那是一种温暖、踏实、带着家的诱惑的香味,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立刻苏醒。 “好香!”薛筱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她没想到易安说的“加餐”是如此隆重的硬货! 易安得意地掀开锅盖,顿时,白色的蒸汽混合着更加汹涌的肉香喷薄而出。 锅里的汤汁已然呈现出诱人的奶白色,大骨头在汤中沉沉浮浮,表面的肉筋变得透明酥软,咕嘟咕嘟地唱着歌。 “骨头汤还得再炖会儿,咱们先做别的。”易安摩拳擦掌,开始展示真正的技术。 她将那块五花肉切成薄厚均匀的肉片,肥肉部分透明如玉,瘦肉粉嫩。 又起了一个小灶眼,将铁锅烧热,下了少许宝贵的油滑锅,然后将肉片倒入,快速煸炒。 很快,肥肉部分的油脂被逼出,肉片边缘卷起,变得焦黄酥脆,浓郁的脂香瞬间爆炸开来,弥漫在整个牛棚,比之前的骨头汤香更加直接和霸道! 薛筱诺站在一旁,几乎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做肉,那香气和她记忆中任何一次吃肉的体验都截然不同,强烈得让她几乎要流口水。 易安将煸得焦香的肉片拨到一边,利用锅里的底油,下入一勺豆瓣酱,小火炒出红油和酱香味,然后将切好的葱段、姜蒜末以及泡发好的干野菜投入锅中,由于没有青菜只能用干野菜代替,快速翻炒。最后将肉片倒回,淋入一点点酱油、少许糖这自然是她自制的土糖和盐,大火猛炒几下,出锅! 一盘色泽油亮红润、香气扑鼻的回锅肉就做好了! 虽然材料简陋,没有蒜苗青椒,但那股复合的酱香、肉香和焦香,已经足够令人神魂颠倒。 接着,易安又就着锅里的余油,打了个鸡蛋,炒了个金灿灿的葱花鸡蛋。 最后,将熬煮得汤色奶白、香气浓郁的骨头汤盛出一大海碗,撒上翠绿的葱花。 饭菜上桌! 简陋的木板上,摆着一盘油亮诱人的回锅肉,一盘金黄嫩滑的葱花炒蛋,一大碗奶白浓香的骨头汤,旁边还有一小筐热乎乎的玉米饼子。 这顿饭,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尤其是在她们这个破败的牛棚里,堪称奢侈至极! 饭菜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空气中交织着肉香、油香、酱香和骨汤的醇香,构成一幅无比温暖、诱人,甚至有些不真实的画面。 薛筱诺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眶微微发热。 她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先夹了一小块回锅肉,放入口中。 五花肉煸炒得恰到好处,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外层微焦,内里软嫩,充分吸收了豆瓣酱的咸香酱味和糖带来的那一点微妙回甘,以及葱姜的辛香。 复杂而霸道的味道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好吃吗?”易安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薛筱诺用力点头,都顾不上说话,又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骨头汤。 汤味醇厚鲜美,带着骨髓深处的浓郁香气,热乎乎地滑过喉咙,暖意立刻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这口热汤熨帖平整了。 “易安…你…你这手艺…”薛筱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眼中满是惊叹和不可思议,“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还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高赞誉。 易安嘿嘿一笑,心里乐开了花,也夹起一大筷子肉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以前…呃,我是说,我偷偷研究了好久呢!快吃快吃,趁热!” 两人不再说话,埋头享受这顿来之不易的丰盛午餐。 易安不断给薛筱诺夹肉,催她多喝汤。 薛筱诺也学着易安的样子,将炒蛋和肉片夹到她的饼子里。 小小的牛棚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满足的咀嚼声,气氛温馨而宁静。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她们身上,也照在桌上油光锃亮的菜盘上,泛着幸福的光泽。 这一刻,所有的奔波劳碌、所有的提心吊胆,似乎都在这顿充满烟火气的饭菜中得到了最好的慰藉。 她们不仅是生活的搭档,也正在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温暖依靠。 饭后,薛筱诺主动抢着收拾碗筷,坚决不让易安再动手。 易安拗不过她,便乐呵呵地坐在一旁,看着薛筱诺忙碌,心里盘算着下次去黑市,或许可以换点细粮,给薛筱诺蒸顿白米饭吃。 然而,在这片温馨宁静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就在她们大快朵颐之时,牛棚外不远处的树丛后,一个身影已经悄然注视了片刻。 那双浑浊的眼睛,先是贪婪地吸了吸空气中异常浓郁的肉香味,随即又死死盯住了易安那张因为饱餐而显得愈发红润光泽的脸,以及她看向薛筱诺时,那毫不掩饰的、明亮而温暖的笑容。 那身影的主人,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冰冷而嫉恨的弧度,低声喃喃道:“哼,小蹄子,日子过得倒是越发滋润了…又是糖又是肉的…看来是真攀上高枝,发了横财了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奢侈的一顿 第18章 恶意来袭 牛棚里弥漫的浓郁肉香尚未完全散去,勾动着潜伏在暗处之人心底最深的贪婪与嫉恨。 树丛后,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棚内温馨的景象,直到易安和薛筱诺说笑着收拾完碗筷,似乎准备出门,他才像阴沟里的老鼠般,悄无声息地缩回阴影,迅速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村路上。 这身影的主人,正是当初将原主“易安”毫不留情赶出家门的二叔——林有才。 林有才,人如其名,父母给他取名时或许盼着他能真有点“才”干出息,可惜他这“才”全用在了偷奸耍滑、算计自家人身上。 他年纪比易安父亲小几岁,却早早被父母惯得好吃懒做,总觉得大哥一家占尽了便宜——虽然事实上,养活二老和补贴他这个弟弟一家的,一直是老实肯干的大哥大嫂。 回想起那个侄女,林有才啐了一口唾沫。 林易安那死丫头,小时候确实被大哥大嫂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她爹林有福,虽然也遗憾没个儿子传宗接代,但对这唯一的闺女也是真心疼爱,有啥好吃的总惦记着她。 她娘张秀娟,性子软和,因为一直生不出儿子,在公婆面前抬不起头,更是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把她养得虽不算娇生惯养,却也未曾吃过什么大苦头。 可这一切,在老两口眼里就是原罪。 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对大儿媳生不出孙子耿耿于怀,连带着看那个占着“长孙女”名头的林易安也极不顺眼,动辄打骂挑刺。 张秀娟为了女儿,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 林有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更加埋头干活,期望多赚点钱让妻女日子好过点。 悲剧发生在那年冬天。 听说邻县有个老郎中看生育很有一手,林有福夫妇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冒着严寒赶着驴车去了。 结果路上驴子受惊,车子翻进了深沟,夫妻俩都没能救回来。 噩耗传来,天仿佛塌了。 当时才十三四岁的林易安哭得晕死过去。 而林有才和他媳妇王金桂,第一时间不是悲痛,而是眼珠子滴溜溜转,打起了大哥家那几间还算齐整的砖瓦房和那点家当的主意。 老两口本就偏爱小儿子,又嫌弃大儿媳和孙女,竟也默许甚至乐见其成。 于是,林有才一家迅速以“照顾侄女、奉养老人”的名义,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大房的房子和所有东西。 至于林易安,则从备受父母宠爱的女儿,瞬间变成了寄人篱下、吃口饭都遭白眼的“多余的人”。 干最脏最累的活,吃最差最少的饭,挨最莫名其妙的骂。 林有才和王金桂心思恶毒,为了彻底拿捏住林易安,让她不敢有半分反抗和怨言,竟然想出了更阴损的招数——教唆她去偷! 一开始是让她去偷邻居家菜地里的几棵菜,几根葱。 后来是让她去偷鸡窝里的蛋,甚至偷摸进供销社顺点针头线脑、劣质糖果。 东西偷回来,大半都进了林有才自己家和两个儿子的肚子,林易安能藏起来偷偷吃掉的,十不存一。 一旦被发现,林有才夫妇就立刻跳出来,扮演大义灭亲的“好心长辈”,痛心疾首地责骂林易安“手贱”、“没出息”、“丢尽了林家的脸”,把所有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久而久之,林易安“手脚不干净”的名声就在村里传开了,人人厌弃。 而林有才一家,却博得了“收留白眼狼侄女”、“仁至义尽”的好名声。 真正的林易安,或许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她只是在失去双亲庇护后,被至亲之人用最恶毒的方式引誘、逼迫,一步步陷入了泥潭,变得麻木、畏缩,用那点可怜的偷窃和藏匿,换取一丝生存的空间和虚无的慰藉。 最终,因为一次偷窃知青点东西被发现,被彻底赶出家门,流落破庙。 但这此事件也是林有才自导自演的,就是为了把这个侄女赶出家门,为了不被人说三道四,名正言顺的将易安赶出去。 他先撺掇易安去知青点偷东西,然后再去请村长过来把事情闹大,然后顺理成章的将易安逐出家门。 这一切,穿越而来的易安并未亲身经历,但那些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漫上心头,带着原主残留的恐惧、委屈和绝望。 而她此刻的“好日子”,无疑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林有才夫妇脸上。 林有才憋着一肚子火气和酸水,快步溜回家。 他家那几间原本属于易安父母的砖瓦房,此刻正飘出稀粥的寡淡味道。 媳妇王金桂正就着一小碟咸菜,“呼噜噜”地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碴子粥,看见林有才回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死哪去了?饭都不晓得回来吃!” 林有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猛地一拍桌子:“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谁?还能有谁?难不成是村长给你送肉来了?”王金桂刻薄地回嘴。 “是林易安那个死丫头!”林有才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嫉恨的光,“你猜怎么着?我在她那破牛棚外头,闻见了!闻见了炖肉的香味!还不是一般的肉,是炖大骨的香!还有炒肉的油香!馋得老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王金桂喝粥的动作顿住了,眼睛瞬间瞪大:“啥?炖肉?炒肉?就她?那个被赶出去差点饿死的小贱蹄子?你莫不是饿昏头闻错了吧?” “放屁!老子鼻子灵着呢!”林有才啐了一口,“我不光闻见了,我还看见她和那个姓薛的女知青,两人吃得满嘴油光,一脸得意!那小脸红的,一看就没少吃好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王金桂放下碗,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嫉妒,“她哪来的钱买肉?难道…难道是偷的?”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偷?她现在住村尾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偷谁的去?”林有才眯起眼,眼中闪着精明的算计,“我盯了她好几天了,看她经常往镇上跑,回来的时候篮子里有时候沉甸甸的…你说,她会不会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弄到钱了?”他想到了黑市,但又觉得以那丫头以前的蠢样,不太可能。 王金桂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管她怎么弄来的钱!一个没爹没娘的死丫头,凭啥吃香喝辣?咱们养了她那么多年,她欠咱们的多了去了!这好处,合该咱们拿!” “对!没错!”林有才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狠厉之色,“肯定是走了狗屎运,发了点小财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忘了当初是谁给她一口饭吃才没饿死的!白眼狼!咱们得想个法子,让她把这‘财’给我吐出来!” 夫妻俩脑袋凑在一起,在昏黄的油灯下,低声密谋起来,脸上交织着贪婪、狠毒和算计的狞笑。 屋内稀粥的寡淡与窗外隐约传来的肉香形成了残酷的对比,愈发刺激着他们丑恶的**。 另一边,易安对此一无所知。 她满足地揉着有些吃撑的肚子,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光。 “吃太饱了,筱诺,咱们去河边溜达溜达消消食吧?”她提议道,眼睛亮晶晶的。 今晚这顿饭,是她穿越以来吃得最满足、最像“人样”的一顿,不仅满足了味蕾,更慰藉了心灵。 薛筱诺也感觉有些撑,但她更多的是一种被美食和温暖填满的熨帖感。 她点点头,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好。” 初夏的夜晚,微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天边挂着一弯新月,洒下清辉,照亮了乡间的小路。 河水流淌着,发出潺潺的声响,伴随着草丛里不知名虫儿的鸣叫,显得宁静而祥和。 两人并肩走在河岸边,脚步声轻微。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水汽的清新味道,偶尔还能闻到远处人家烧炕的淡淡烟味。 “好久没吃这么撑了。”易安笑着感慨,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薛筱诺轻声应和:“嗯,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回锅肉和骨头汤。”她的赞美发自内心。 “哈哈,那是!等以后条件好了,我给你做更多好吃的!红烧肉、糖醋排骨、水煮鱼…”易安如数家珍,描绘着未来的美食蓝图,声音里充满了向往,“到时候,咱们天天吃好的,把以前缺的油水都补回来!” 薛筱诺听着她充满活力的声音,感受着她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和轻盈。 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她侧过头,看着易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生动的侧脸,忽然轻声问:“易安,你…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易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打着哈哈:“人总是要变的嘛!以前是没开窍,现在被逼到绝路了,再不开窍,难道真等着饿死啊?”她巧妙地用“环境所迫”来解释自己的变化,这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理由。 薛筱诺沉默了一下,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然低声道:“其实…这样挺好的。现在的你,很好。”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片羽毛,轻轻搔过易安的心尖,让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知道,这是薛筱诺对她最大的认可和接纳。 “你也很好,筱诺。”易安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真的。特别坚强,特别厉害。”她指的是薛筱诺在逆境中坚持学习、努力生活的样子。 两个女孩在月光下相视而笑,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温情在空气中流淌。 她们聊着琐碎的事,聊着白天的见闻,聊着对未来的模糊想象,易安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超前的信息。 易安偶尔会蹦出几个薛筱诺听不懂的现代词汇,她便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说是自己瞎编的。 然而,她们丝毫不知道,一双充满恶意和贪婪的眼睛,已经再次盯上了她们。 在林有才家那扇透着昏黄灯光的窗户后面,一场针对易安“横财”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昨天收到霸王票了!!感谢恰逢霜雪时小宝儿!!![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恶意来袭 第19章 毒计暗生 牛棚的日子,仿佛被易安那双巧手和永不枯竭的精力注入了神奇的活力,悄然走上了正轨。 黑市每逢开市,她便雷打不动地出现,摊位前渐渐有了回头客,那独特的土砂糖和焦糖糖稀成了紧俏货。 最近,她的“产品线”又扩展了——一款香辣诱人的辣椒酱。 “筱诺,你快尝尝!刚做好的!”易安献宝似的将一个小陶罐推到薛筱诺面前,眼睛亮得惊人。 薛筱诺放下手中的书,好奇地打开罐盖,一股霸道的、混合着焦香、蒜香和辛辣气息的味道瞬间冲了出来,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里面是浓稠油亮的酱体,能看到炸得焦黄的蒜粒和深红色的辣椒碎片。 “这是…辣椒酱?”薛筱诺有些不确定,她印象里的辣椒酱似乎是另一种样子。 “对!独家秘方!”易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用胖婶给的辣椒,自己又添了点东西,慢慢熬出来的!你蘸点饼子尝尝?” 薛筱诺拿起一小块玉米饼,小心地蘸了一点辣椒酱,送入口中。 瞬间,复杂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先是豆豉和豆瓣经过油煸炒后的醇厚酱香,接着是蒜粒的焦香,然后才是辣椒本身那种鲜活猛烈的辣意,层层递进,最后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若有若无的甜味来回味,极大地丰富了口感,缓解了单纯的燥辣。 “唔!”薛筱诺被这前所未有的味道冲击得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又咬了一口饼子,多蘸了些酱,“好吃!这个…比供销社卖的酱好吃太多了!又香又辣,还不呛嗓子!” 易安看着她被辣得微微吸气却停不下嘴的样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嘿嘿,我就说嘛!这叫‘易氏万能辣酱’,拌饭、拌面、夹馍、炒菜,放一点都香得很!胖婶给的辣椒好,够味!” “你真是…每次都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你总能弄出更让人惊喜的东西。”薛筱诺由衷地赞叹,看着易安的眼神里充满了钦佩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小意思小意思!”易安摆摆手,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等下次集市,我就拿去试试水!肯定好卖!” 有了新成果,易安干劲更足。 这日天气晴好,她算着薛筱诺下工的时间,又溜达着去了仓库大院。 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哎哟,易安丫头来啦?”正在晾晒豆子的王婶眼尖,第一个看到她,笑着打招呼。 以前王婶见到原主,多半是白眼或直接无视。 “王婶好!张嫂好!李姐今天这辫子编得真精神!”易安嘴甜得像抹了蜜,挨个打招呼,还不忘夸一句,自然地在薛筱诺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顺手就帮她拣起豆子来。 “就你嘴甜!”被叫李姐的年轻媳妇嗔怪地瞪她一眼,脸上却笑开了花。 “易安,听说你前两天又去镇上了?看见啥新鲜景没?”另一个姓赵的婶子搭话。 “新鲜景没咋看见,倒是看见供销社新来了几种花布,可惜要的布票太多。”易安一边手指翻飞地拣着豆子,一边煞有介事地说,“不过我瞅着那颜色,衬赵婶您肯定好看,显白!” “真的假的?你这丫头,净会哄人开心!”赵婶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合不拢嘴。 “哪能哄您呢!我说真的!”易安一本正经,“您这气质,就得穿鲜亮点的!等以后布票多了,您扯一块去做件褂子,保准咱村您最俊!” 一席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易安又转向王婶:“王婶,您家小孙子是不是快满周岁了?到时候抓周,肯定抓个大元宝,将来当大官!”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王婶乐得见牙不见眼。 薛筱诺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看着易安游刃有余地和这些曾经对她嗤之以鼻的婶子媳妇们说笑打趣,把每个人都哄得高高兴兴。 她发现易安有一种奇特的本事,总能精准地找到夸赞别人的点,而且夸得真诚自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格外舒坦。 那些曾经环绕在“易安”身上的厌恶和排斥,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她这甜甜的笑容和灵巧的话语悄然化解了。 “易安这丫头,如今真是大变样了,懂事了,也会说话了。”张嫂感慨道。 “就是,瞧着就招人喜欢。”李姐附和。 “比以前那闷葫芦样强多了!”王婶总结道。 易安只是笑,心里却门儿清。 改变印象非一日之功,但她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和努力去一点点扭转。 她一边和众人说笑,一边手下不停,很快就把薛筱诺面前那堆豆子解决了一大半。 “易安就是勤快,一来就帮筱诺干活。”赵婶笑道。 “筱诺同志手还没好利索嘛,我帮她快点干完,咱们好一起回去研究我的新辣酱去!”易安冲薛筱诺眨眨眼,说得无比自然。 薛筱诺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阳光洒在院子里,女人们的说笑声和豆子落入筐中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气氛融洽而温暖。 易安仿佛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用她特有的活力和温暖,悄然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然而,在这片看似日益融洽的氛围之外,始终有两双阴冷的眼睛,在暗中窥伺着易安的一举一动。 林有才和王金桂,像两条蛰伏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看见没?又去献殷勤了!呸!巧言令色,哄得那帮傻娘们团团转!”林有才躲在远处一堵矮墙后,咬着牙低声道。 王金桂眼神怨毒:“小贱人,倒是会来事儿!以前咋没看出她这张嘴这么能说?肯定是在哪学了歪门邪道!你打听清楚没?她那些糖啊酱的,到底哪来的钱弄的?真去黑市了?” “**不离十!”林有才啐了一口,“我偷偷跟过两回,看她往镇外老槐树那边溜达,那边…哼,可不干净!肯定是去那鬼混弄钱去了!” “哎呀!那可是投机倒把!要被抓到可是要游街批斗的!”王金桂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和贪婪交织的神色,“那…那咱们更得赶紧把她捏在手里!让她把钱都交出来!不然…不然咱们就去举报她!” “蠢货!”林有才骂了一句,“举报了她,钱就得充公,咱们一个子儿都捞不着!还得得罪那帮混黑市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那怎么办?”王金桂没了主意。 林有才眯着小眼睛,里面闪烁着阴险狡诈的光:“得让她心甘情愿地把钱吐出来!还得让她以后挣的钱,都乖乖交给咱们!” “她能愿意?” “由得她不愿意?”林有才冷笑一声,“你别忘了,她户口还在咱家户头上呢!名义上,咱们还是她的监护人!她一个没出嫁的丫头片子,挣的钱不交给家里,想干啥?再说…”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王金桂耳边:“她以前偷鸡摸狗那些烂事,咱们可都门儿清!随便抖搂出一两件,就够她喝一壶的!到时候,名声臭了,黑市也去不成,看她还能硬气到哪儿去!咱们软硬兼施,不怕她不就范!” 王金桂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你有主意!就这么办!得让她知道,谁才是当家的!” “光这样还不够。”林有才摸着下巴,眼神愈发狠毒,“得找个由头,把她彻底拿捏死。让她怕咱们,离不开咱们…” 他沉吟片刻,忽然阴恻恻地笑了:“有了!过两天,不就是爹的寿辰了吗?虽说爹娘现在跟着咱们过,但大哥大嫂没了,她林易安作为长房长孙女,是不是该有所表示?是不是该回来‘尽孝’?” 王金桂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你的意思是…” “哼,”林有才得意道,“咱们就借着给爹过寿的名头,让她回来。到时候,当着亲戚邻居的面,看她拿不拿钱出来!拿少了,就是不孝!拿多了…正好落入咱们口袋!她要是敢不来,或者敢顶嘴…嘿嘿,那更好办,正好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看她以后还在村里怎么立足!” “好!好计策!”王金桂拍手叫好,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的钞票飞进口袋,“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跟娘说,让她老人家也出面,看那小贱人还敢不敢嚣张!” 夫妻俩相视而笑,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奸诈和即将掠夺他人的快意。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易安在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下,瑟瑟发抖,乖乖交出所有钱财的场景。 第20章 正面交锋 夕阳西下,将牛棚的影子拉得老长。 易安和薛筱诺拖着略显疲惫但轻松的步伐往回走,远远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在她们栅栏门外踱步,像只找不到窝的耗子,伸头探脑。 薛筱诺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压低了些:“易安,你看门口…是不是有人?” 易安脚步放缓眯眼瞧去,嘴角那点笑意瞬间冷了下来,像被寒风吹熄的炭火:“哼,还真是稀客。鬼鬼祟祟的,黄鼠狼蹲鸡窝门口,能安什么好心?” 薛筱诺仔细辨认,眉头微蹙,看着像...易安的二叔? 两人走近,林有才正背着身子,腆着肚子,用脚尖扒拉着地上易安晒的野菜干,一副嫌弃的模样。 易安声音不大,却带着清晰的冷意:“二叔?什么风把您吹到这破地方来了?我这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林有才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易安和薛筱诺,下意识地挺了挺那没二两肉的胸脯,立刻摆出长辈的架子,清了清嗓子:“哼!没大没小!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他试图摆出长辈的威仪,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易安和牛棚之间来回刮蹭。 易安皮笑肉不笑:“托您的福,还没饿死,不仅没饿死,活得还挺好。劳您惦记了。” 林有才拖着令人不适的长腔,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这破地方,狗窝都比这强,也就你待得下去。” 易安把肩上的锄头往墙根一靠,发出“哐当”一声:“二叔真是贵脚踏贱地啊。怎么,家里米缸又见底了,闻着我这穷侄女锅里的野菜味就寻来了?” 林有才被这话噎得脖子一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放肆!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没大没小!果然是没爹娘教的东西,一点规矩都不懂!” 易安立刻像被点着的炮仗,声音又脆又亮地怼回去:“教?二叔您教得好啊!手把手教我怎么偷邻居家的菜,怎么摸鸡窝里的蛋,怎么背黑锅!我这一身好本事,可不得磕头谢您和二婶的‘悉心栽培’吗?!怎么,今天这是又想现场教学,教我怎么‘孝敬’您了?” 林有才完全没料到易安敢这么直接掀老底,气得手指头都在哆嗦:“你!你放屁!血口喷人!自己手脚不干净烂泥扶不上墙,还想往长辈头上泼脏水?反了天了你!” 易安抱着胳膊,下巴微扬,冷笑连连:“我反不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事说事,有屁快放!没事就请滚蛋,我们这庙小风口大,别吹散了您这身‘长辈’的架子!” 薛筱诺轻轻拽了一下易安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担忧,小声:“易安…” 林有才被噎了一下,上下打量易安,看她气色红润,穿得也干净整齐,不像以前那副落魄样,心里更酸,强压下一口老血,想起今天来的正事,硬生生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哼!我不跟你这混不吝一般见识!我告诉你,下月初八,是你爷爷七十大寿!你这个当孙女的,别忘了自己的本分。你爹娘死得早,但你作为长房长孙女,总不能当没这回事,一点表示都没有吧?到时候,全家老小亲戚都在,你必须得来!” 易安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嗤笑出声:“呵!爷爷七十大寿?二叔您真是孝子贤孙呐!当初把我像撵狗一样赶出家门,霸占我爹娘房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长房孙女?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在破庙里跟老鼠抢食吃的时候,爷爷奶奶在哪儿?你们谁又想过我是林家的人?现在看我饿不死了,又来跟我讲孝道了?这孝道是专门给我一个人定的吧?” 林有才脸色青白交错,梗着脖子强辩:“那是…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学好,丢尽了林家的脸面!我们那是替你死去的爹娘管教你!” 易安声音陡然拔高,像淬了冰的刀子:“管教?把我爹娘的房子管到你们自己名下?把我当牲口使唤完了还教我偷鸡摸狗这叫管教?林有才,我告诉你,少在这儿跟我摆你那长辈的臭架子!你们一家子干的那些缺德带冒烟的事,我心里一本账记得清清楚楚!以前我小,没力气掰扯,现在?哼!” 林有才被骂得有点发懵,眼前的易安牙尖嘴利,眼神锐利,哪里还有半分以前那懦弱好拿捏的样子:“你…你简直无法无天!目无尊长!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有没有王法!” 易安逼近一步,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孝道?那也得看对谁!对真心疼我的长辈,我易安自然知道啥叫孝敬!对那种恨不得把侄女骨髓都吸干净、还要立牌坊的长辈?我的素质随人变化,遇强则强!你们想捏软柿子?抱歉,找错人了!我现在是块石头,硌牙!” 林有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易安的鼻子:“好!好!你好样的!牙尖嘴利!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等着!你看村里人吐沫星子淹不淹死你这不孝的东西!你户口还在我老林家本上呢!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易安听到“户口”二字,眼神闪了闪,反而笑了,是那种气死人的冷笑:“哦?终于说到正题了?惦记我户口?想拿这个拿捏我?行啊,爷爷大寿是吧?我去!我一定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摆出什么鸿门宴来!您请好吧!” 林有才没想到她突然又答应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真去?” 易安挑眉:“去啊!为什么不去?爷七十大寿,这可是大事!二叔您和二婶把爷爷奶奶接过去奉养,这孝心可是咱村头一份!爷爷过寿,您肯定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吧?大鱼大肉肯定少不了吧?” 林有才没听出话里的刺,反而挺起胸膛:“那当然!我们做儿子媳妇的,还能亏待了爹娘?不像某些人,白眼狼一个,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易安点点头,语气真诚:“二叔说的是。爷爷七十大寿,我这做孙女的,当然得去‘好好孝敬孝敬’他老人家,顺便…看看我二叔二婶是怎么‘代’我尽孝的!您放心,礼,我一定带到!” 林有才被她这态度弄得心里直打鼓,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算你还有点良心!到时候别空着手来丢人现眼!” 易安冷笑:“我当然有良心。我去,是给我爷爷面子,是念着我爹娘的血脉!至于您和二婶嘛…”她拖长了语调:“放心,寿礼我会准备,保证‘风风光光’,让您二位脸上‘有光’!至于其他的…您就甭惦记了!我那点‘卖野菜’换来的小钱,可不够贴补您那无底洞!” 林有才又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谁惦记你的钱了!你少血口喷人!你那点偷鸡摸狗来的钱,白送我都不要!脏!” 易安立刻反唇相讥:“哟!这会儿又嫌脏了?当初教唆我去偷东西,偷回来您吃得比谁都香的时候,怎么不嫌脏啊?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村委会,找支书和队长好好唠唠,当初都是谁让我去偷的?都偷了些什么?最后又都进了谁的肚子?” 林有才脸色瞬间煞白,他没想到易安如今如此牙尖嘴利,而且毫不顾忌,吓得连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你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易安扬起下巴,毫不退缩:“您试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您要是不怕丢人现眼,我奉陪到底!” 林有才被易安那股豁出去的劲儿镇住了,指着易安,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没敢再放狠话:“你…你…好!好你个林易安!你等着!寿宴那天你要是不来,我看你怎么在村里立足!哼!” 色厉内荏地撂下话,像是怕再被怼,灰溜溜地转身快步走了,仿佛后面有狗追一样,背影都透着股心虚气恼。 看着林有才狼狈逃离的背影,易安嗤笑一声,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薛筱诺松了口气,担忧地看向易安:“易安,你…你这样彻底撕破脸,会不会…” 易安转过身,脸上的凌厉瞬间化为轻松的笑容,挽住薛筱诺的胳膊:“放心啦!对付这种人,你越软弱他越欺负你!就得比他更横更不要脸才行!他不敢怎么样的,他比咱们更怕丢人!” 薛筱诺想了想,点点头:“可是易安,你真的要去?他们明显没安好心。” 易安瞬间带上了狡黠的笑容,拉着薛筱诺走进牛棚:“去!干嘛不去?鸿门宴也得吃他个霸王餐!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特意来请我?” 薛筱诺:“可是…他们会不会又想办法欺负你?还有户口…” 易安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和一些粮票:“放心吧,筱诺。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你看,这是这段时间赚的钱,除了本钱和咱们开销,我把之前借你的钱先还上。” 她把钱数出相应的数目,郑重地放到薛筱诺手里 薛筱诺看着手里的钱,愣了一下:“不急的,你先用着…” 易安坚持塞给她:“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说好借的就是借的,赚了钱就还你的!现在咱们有稳定进项了,不能再占着你这点辛苦攒下的津贴。拿着!还了你的,我心里踏实。剩下的,够我去吃他那顿寿宴了。” 薛筱诺看着易安认真的表情,不再推辞,默默收下钱。 握着还有易安体温的钱,心里暖融融的,又有些好笑:“你还真打算去送礼啊?” 易安嘿嘿一笑,眼里闪着算计的光:“送啊!必须送!还得送点‘像样’的!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二叔特意跑这一趟?不过嘛…这礼怎么送,送什么,可得我说了算。想从我这儿抠钱?门都没有!我不光要去吃回来,还得气死他们!” 薛筱诺被她逗笑:“你呀…真是半点亏都不吃。那...寿宴你打算怎么办?” 易安走到灶台边一边生火准备做晚饭,一边冷笑:“怎么办?凉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他们无非就是想拿户口、拿孝道压我,逼我拿钱,最好再把赚钱的‘门路’也交给他们掌控。” 说到这,易安神色认真起来:“吃亏是福那是骗傻子的。筱诺,我想过了,户口这事儿,确实是个麻烦。得想办法单独立出来,不能再让他们拿这个说事。还有我爹娘那房子…那本来就是我的!爷奶我没法彻底撇清,毕竟血缘在那,面子上该做的我做,但二叔二婶?哼,想都别想!” 薛筱诺蹙眉:“可是…这很难吧?户口...这确实是个麻烦。他们要是拿这个说事,村长他们会帮你吗?” 易安往锅里添水,眼神锐利但坚定:“所以,得想办法把户口单出来!事在人为。以前是没人替我说话,我自己也立不起来。现在不一样了。我慢慢想办法,总能找到机会。总不能一辈子被他们拿捏着。等我再攒点钱,摸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眼下嘛…先应付好这顿寿宴,正好也是个机会,让我探探他们的底。看我到时候怎么演一场‘孝孙女儿’的大戏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我易安,不是以前那个任他们搓圆捏扁的林丫头了!” 她说着,挽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薛筱诺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只亮出爪子的小豹子,充满了力量和生机。 薛筱诺轻声问:“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易安冲她灿烂一笑:“你呀,就好好复习你的功课!这可是头等大事!至于这些破事…”她挥挥手,一脸轻松:“交给我!看我到时候怎么给他们唱一出大戏!保证精彩!好了,不想那些烦心事了!先做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们斗智斗勇!今晚想吃什么?辣酱拌面怎么样?” 薛筱诺忍不住笑着摇头:“好,都听你的。” 第21章 林家寿宴 林老头的七十大寿,在老宅——原本属于易安父母的那几间砖瓦房里“热闹”开场。 这热闹更多是林有才和王金桂刻意营造出来的。 院里院外摆开了四五张方桌,请了不少沾亲带故的邻居和林家本家的长辈,阵仗弄得挺大。 其目的,路人皆知就是收礼金! 林有才和王金桂打着勤俭持家的旗号,实则盘算着如何从这次寿宴中捞回本,甚至大赚一笔,而首要目标,就是易安。 易安和薛筱诺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开了两张旧方桌,围坐了不少人。 林老爷子穿着件半新的褂子,坐在主位,脸上没什么喜色,倒是透着几分惯常的严肃和漠然。 林老太太则穿梭在席间,看似招呼客人,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收礼金的桌子——那里,王金桂正拿着个小本子,满脸堆笑地记录着谁家送了多少鸡蛋、几尺布票、或者毛票分币。 看到易安进来,院子里说笑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各种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好奇的、审视的、看热闹的、还有林有才夫妇那毫不掩饰的算计和威胁。 易安今天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带着点拘谨和忐忑,手里拎着个用红布盖着的小篮子,身后跟着同样安静低调的薛筱诺。 “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易安走到主桌前,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 林老爷子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老太太则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还知道来啊?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自己姓啥,忘了还有这么个爷爷呢!” 王金桂立刻在一旁帮腔,声音尖利:“娘,您可别这么说,易安丫头现在可是‘能耐’人了,能想着来看看爷爷,就算是有孝心了!”她特意加重了“能耐”两个字,眼神像钩子一样刮过易安手里的小篮子。 林有才清了清嗓子,摆出主事人的架子:“来了就好!找个地方坐吧!就等你们开席了!”他故意没说坐哪里,院子里位置本来就不够,明显是想让易安难堪。 易安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挤兑,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小声对薛筱诺说:“筱诺,你去找个地方坐,我去帮二婶端菜。”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站住!”王金桂立刻叫住她,脸上堆起假笑,“哪能让你动手呢!你今天是客!快坐下歇着!”她可不敢让易安进厨房,万一看到锅里就那么点肉菜,说出去丢人。 易安从善如流,果然就在院角找了个小马扎,和薛筱诺挤着坐下,把那小红篮子放在脚边,显得格外醒目。 席面很快摆了上来。 果然,一大盆没什么油星的青菜炖粉条,中间零星点缀着几片白肉一碟炒鸡蛋,分量少得可怜;一碟咸菜疙瘩;主食是掺了麸皮的窝窝头。酒上也是劣质的散装白酒。 就这,在林有才和王金桂嘴里,已经成了“丰盛无比”的寿宴,不停招呼大家“多吃点、多喝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有才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给王金桂使了个眼色。 王金桂会意,用手肘碰了碰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放下筷子,拉长了脸,开始唱白脸:“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过个寿,也就是图个热闹。可惜啊,老大两口子去得早,留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要不是有才和金桂孝顺,我们这把老骨头早就…” 她说着,还假模假样地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林有才立刻接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娘,您说这些干啥!大哥大嫂没了,奉养您二老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再苦再累我也认了!就是…就是有时候看着爹娘跟着我们吃苦,我这心里难受啊!”他捶着胸口,演技浮夸。 王金桂赶紧补充:“爹,娘,有才说的是真心话!我们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不能亏了二老!只是…唉,家里条件就这样,三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易安的方向。 院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明白,戏肉来了。 果然,林有才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易安,语气“沉重”地开口:“易安啊,你如今也大了,懂事了。你看,你爷爷七十大寿,你这当孙女的,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大哥大嫂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也希望你替他们尽这份孝心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安身上。 薛筱诺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易安抬起头,脸上那点怯懦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近乎淡漠的表情。 她慢慢站起身,拿起脚边的那个小红篮子。 “二叔二婶说得对。”易安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爷爷七十大寿,我这当孙女的,确实该表示表示。” 林有才和王金桂脸上立刻露出得逞的喜色,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篮子,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厚厚的钞票或粮票。 易安不慌不忙地掀开红布,篮子里露出来的,却不是钱,而是几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还有一个小陶罐。 “这是什么?”王金桂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失望和疑惑。 易安拿起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色泽微黄、颗粒粗糙的砂糖。“这是我自个儿瞎琢磨,用甜菜根熬的一点土砂糖,虽然比不上供销社的精细,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给爷爷甜甜嘴。” 她又拿起那个小陶罐,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辣味飘出:“这是我自个儿做的辣椒酱,下饭开胃。给爷爷奶奶尝尝鲜。” 最后,她拿出篮底的两个最大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金黄油亮、散发着诱人焦香的——糖饼!足有十来个! “这是我起大早现烙的糖饼,用的也是我自己熬的糖和面。知道今天人多,特意多做了些,给各位叔伯婶娘、爷爷奶奶们都尝尝,也算我爹娘的一点心意。” 院子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篮子里这些“别致”的寿礼,再看看收礼桌上别人家送的那些鸡蛋、粮票,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这礼…说轻吧,确实不值什么钱;说重吧,在这年头,糖和油都是金贵东西,尤其是那自己熬的糖、做的酱和饼,这份心思和手艺,可比直接拿钱稀罕多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林有才和王金桂的脸瞬间就黑了!他们搞这么大阵仗,可不是为了这点破糖烂饼!他们要的是真金白银! “易安!”林有才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指着那篮子东西,怒气冲冲,“你爷爷七十大寿!你就拿这些玩意儿来糊弄?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 王金桂也尖声帮腔:“就是!我们辛辛苦苦办这么大场面给爹过寿,你倒好,拿点自家做的破东西就来充数!你这孝心也太廉价了!街坊邻居们都看看!这就是老大两口子教出来的好女儿!” 他们试图用廉价东西谴责易安不孝,逼易安就范,拿出钱来。 易安要的就是他们先发难! 她眼圈瞬间就红了,不是装的,是想起原主的委屈和这对豺狼夫妻的嘴脸给气的!她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响亮地反驳: “二叔!二婶!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她举起手里的糖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我这是自家做的东西,不值钱!可这糖,是我漫山遍野找甜菜根,一杵子一杵子捣碎,熬了大半夜才熬出来的!这酱,是我求了胖婶给的辣椒,一点点切,一点点炒,手上烫了泡才做出来的!这饼,是我天没亮就起来和面、生火,一个一个烙出来的!”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我就这点本事!我就只能拿出我最好的东西来孝敬爷爷!我知道比不上二叔二婶办的排场,比不上别人家送的厚礼!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被赶出自家门的人,连口自家的锅都没有!住在破牛棚里,吃了上顿愁下顿!我能拿出这些,已经是我拼尽全力了!” 她这番锥心的倾诉,将自己被扫地出门的窘迫彻底摊开。刹那间,整个院子像炸开了锅一般,私语声四起。 “是啊…易安丫头也不容易…” “被赶出来,还能想着爷爷寿辰,不错了…” “这糖饼看着是真不错,闻着都香…” “有才两口子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林有才和王金桂没想到易安不仅不服软,反而哭诉起来,一下子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林有才气得脸色铁青:“你少在这里哭穷卖惨!谁不知道你现在…” 他差点脱口而出“谁不知道你现在黑市赚了钱”,幸好及时刹住车,改口道:“…谁不知道你现在能着呢!你能弄来这些糖和面,就弄不来钱?你就是诚心不想给你爷爷好好过寿!” 易安等的就是他这话!她猛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有才,语气却变得尖锐:“二叔!您非要逼我说实话吗?是!我是能弄来点钱!可那钱是怎么来的?是我每天起早贪黑,漫山遍野挖野菜、摘野果,走十几里山路去镇上,蹲在街角,像叫花子一样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换回来几个毛票子!那是我活命的钱!是我交房租的钱!是我和筱诺同志下一顿的饭钱!” 她往前一步,逼视着林有才和王金桂:“二叔二婶,你们霸占了我爹娘的房子,把我赶出来,不管我的死活!现在看我饿不死了,能自己挣口食了,就又想来逼我的活命钱?爷爷过寿,我把我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都拿来了,你们还嫌不够?是不是非要我把那几分几毛的活命钱都交出来,饿死在破庙里,你们才满意?才算是尽了孝?!”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有才和王金桂脸上!也彻底撕开了他们虚伪贪婪的真面目! 院子里哗然!众人看向林有才夫妇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谴责。 “有才!你们这就太过分了!” “霸占房子还把人赶出去?现在还要逼人家的活命钱?”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老爷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林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易安和林有才,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林老太太也傻眼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王金桂眼看形势失控,撒泼大叫:“你胡说!谁逼你钱了!我们就是让你尽孝心!你拿这点破东西就是不行!” “破东西?”易安冷笑一声,猛地拿起一个糖饼,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后又拿起那罐辣椒酱,打开,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各位长辈们都看看!我易安做的吃食,干干净净!是用心做的!我自己敢吃!也敢给爷爷吃!二婶既然看不上,那好,我拿走!我自己吃!绝不脏了您的地方!” 说着,她就开始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回拿,动作决绝。 “你…你…”林有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易安,你了半天,在众人一片指责声中,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够了!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林老太太也帮着小儿子骂:“死丫头!一来就搅得家宅不宁!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林老爷子终于爆发了,怒吼道。他丢不起这个人! 易安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刻停下动作,对着众人,尤其是几位本家长辈,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爷爷息怒,各位长辈,打扰大家吃饭了。我的孝心就这些,你们看不上,我也不敢高攀。这就走。” 她拉起薛筱诺,在众人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昂着头,挺直了脊梁,走出了林家院子。 身后,是林老爷子更加暴怒的吼声、林有才夫妇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以及邻居们再也压不住的议论和指责声… 寿宴沦为闹剧!林有才夫妇欲榨干易安的算计落空,其贪婪刻薄的嘴脸反倒暴露于人前。 林有才夫妇本想借寿宴敛财,岂料易安以一篮“孝心”为利器,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非但保住了钱财,更博得满场同情,令他们算盘落空、颜面尽失。 走出老远,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喧嚣,易安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狡黠而畅快的笑容。 薛筱诺看着她,心还在怦怦跳,手心都是汗:“你…你刚才真是…太大胆了!” 易安嘿嘿一笑,咬了一口手里的糖饼:“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用不要脸的法子!这下,我看他们还怎么有脸来逼我要钱!走,回家!咱们的辣酱拌面,可比他那寿宴好吃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林家寿宴 第22章 一波稍平一波又起 离开了林家那令人窒息的喧嚣和算计,走在回村尾的小路上,傍晚的风带着田野的清新气息吹拂在脸上,易安只觉得胸中的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爽!”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甚至还蹦跳了一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笑容,“筱诺你看没看见林有才和王金桂那脸色?跟吞了苍蝇又吐不出来似的!哈哈哈!” 薛筱诺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之前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下来:“看见了。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她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惊心动魄,却又无比解气。 “对付这种人,就得比他们更豁得出去!”易安扬了扬拳头,眼神亮晶晶的,“他们想用孝道和人多来压我,我就把他们的遮羞布全扯下来!看谁更丢人!哼,想从我易安手里抠钱?窗户都没有!不!是窗户纸都没有!” 虽然户口的事暂时还没提上议程,但经过这么一闹,林有才夫妇短时间内绝对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来找茬。 更重要的是,她在村里长辈和邻居面前狠狠撕下了那对豺狼夫妻的伪善面具,赢得了广泛的同情。 最重要的是,这让她后续的行动方便了很多。 “走!回家!庆祝咱们首战告捷!”易安拉起薛筱诺的手,脚步轻快地朝着她们的牛棚小窝跑去。 回到牛棚,那股熟悉的、属于她们自己的安宁气息扑面而来。 与林家那虚假的“热闹”和令人作呕的算计相比,这里虽然简陋,却温暖而真实。 “刚才光顾着演戏,都没吃饱,饿死了!”易安揉揉肚子,笑嘻嘻地开始生火,“说好的辣酱拌面!必须安排上!还得加个蛋!庆祝一下!” 薛筱诺也挽起袖子帮忙:“我来和面。” 两人默契地忙碌起来。 易安手脚麻利地烧水,煎了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空气中顿时弥漫起诱人的油香。 薛筱诺和面的动作比之前熟练了许多,手腕用力,将面团揉得光滑细腻。 水开了,面条下锅,在滚水中翻滚。 易安拿出她那宝贝辣椒酱罐子,挖出两大勺红亮香浓的辣酱放在碗底,又加入一点点酱油和醋,这醋也是易安自己酿的,用山上采摘的野果子,非常好吃。 面条捞出,沥干水分,倒入放了酱料的碗中,易安快速搅拌,让每一根面条都均匀地裹上酱汁,呈现出诱人的油润色泽。 最后盖上金黄的荷包蛋,再撒上一把小葱花。 “当当当当!易氏豪华辣酱拌面!请享用!”易安将两大碗面端到临时拼凑的小桌上,脸上洋溢着创造美食的满足和喜悦。 两人相对而坐,拿起筷子。 吸溜一口,面条爽滑劲道,辣酱的咸香、微辣、醇厚以及那一点独特的焦香和微甜瞬间充满口腔,刺激着味蕾,让人胃口大开。 再咬一口外焦里嫩的荷包蛋,幸福感油然而生。 “唔!好吃!”薛筱诺被辣得微微吸气,鼻尖冒出汗珠,却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比林家那桌菜好吃一百倍!” “那必须的!”易安得意地挑眉,“咱们这可是用心做的饭,吃的是舒心和自在。他们那吃的是算计和闹心,能一样吗?” 阳光透过窗户纸,温柔地笼罩着她们。 两人吃着简单却无比美味的面条,聊着刚才寿宴上的细节,时不时爆发出畅快的笑声。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憋闷都被美食和友情驱散,只剩下满满的温暖和力量。 易安看着薛筱诺被辣得红扑扑的脸蛋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特别满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们刚收拾完碗筷,正准备烧点水洗漱,棚外就传来了一个温和却让易安瞬间竖起耳朵、警惕拉满的男声: “薛筱诺同志?易安同志?你们在吗?” 易安动作一顿,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这个声音…她可太记得了!村长大儿子,村里的小干事——林建军! 之前在村长家借牛棚时,他就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在知青点帮薛筱诺搬行李时,更是明显偏袒那个刘红梅,还克扣了薛筱诺的部分粮食补助! 他那点龌龊心思,易安门儿清——不就是想通过制造困难,让薛筱诺走投无路去求他,他好趁机献殷勤,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吗? 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想到她们没去求他,反而靠自己把日子过得越来越有起色,他这就坐不住了?听说今天寿宴上的风波,觉得有机可乘了? 易安心里冷笑连连,脸上却迅速调整好表情,对薛筱诺使了个“警惕”的眼色,然后才走到门口,推开棚门。 只见月光下,林建军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干部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挂着那副精心练习过的、温和又带着点矜持的笑容。 “易安同志,薛同志,晚上好。”他笑着打招呼,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棚内,看到虽然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甚至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人食物香气的环境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阴霾。 这两个女人,离开集体,居然真把日子过起来了? “哟,是林干事啊。”易安皮笑肉不笑地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什么风把您这位大忙人吹到我们这破地方来了?检查工作?”她故意把“检查工作”几个字咬得很重。 林建军被噎了一下,维持着风度:“易安同志说笑了,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听说你们今天…遇到点不愉快?薛同志没受委屈吧?”他说着,关切的目光越过易安,投向后面的薛筱诺,语气那叫一个温柔体贴,仿佛多么心疼似的。 薛筱诺听到他提起今天的事,眉头微蹙,没有接话。 她对林建军的印象本就不好,尤其是克扣她口粮那事,让她看清了这人并非表面那么公正。 易安心里呸了一声,脸上笑容更假了:“劳您费心!我们好得很!吃得好睡得香,就不劳林干事惦记了。您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们这小地方,别脏了您的鞋。”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林建军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他没想到易安这么不给他面子,而且句句带刺。 他强压下不快,继续对着薛筱诺说道:“薛同志,乡下生活不易,你一个知青,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我父亲是村长,能帮上忙的,我们绝不会推辞。就像上次口粮的事,我也是按规矩办事,但如果你们确实有难处…” 他还敢提口粮的事!易安火气蹭就上来了,直接打断他:“林干事!口粮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现在不缺那点粮食!筱诺同志好得很,不劳您费心!您请回吧!” 林建军被连续抢白,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他看着易安那张充满防备和讥诮的脸,又看看后面沉默却明显不欢迎他的薛筱诺,心里又气又疑。 这个易安,怎么像变了个人?而且似乎成了他接近薛筱诺的最大障碍! 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纸包:“这是我特意从镇上买的桃酥,想着你们女孩子可能爱吃…” “我们不饿!刚吃完!撑得很!”易安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看都没看那桃酥一眼,“林干事的好意心领了,东西您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或者送给更需要‘帮助’的人?” 林建军拿着桃酥的手僵在半空,送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他总算明白了,今天有易安这个泼妇在,他根本别想跟薛筱诺说上话! 他脸色变幻,最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收回了桃酥:“那…好吧,既然你们都好,那我就放心了。薛同志,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村支部找我。”他不死心地又强调了一遍,这才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看着他那故作镇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易安猛地关上门,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死凤凰男!还敢来老娘面前晃悠!算计到我们筱诺头上来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薛筱诺惊讶地看着她:“易安,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喜欢他?”易安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薛筱诺有些担忧:“他毕竟是村长的儿子,我们这样把他得罪了,会不会…” “怕什么?”易安冷哼一声,“他就是个小干事,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咱们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劳动吃饭,他凭什么找我们麻烦?再说了,这种伪君子,你越是软弱他越得寸进尺!就得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她拉住薛筱诺的手,认真地说:“筱诺,你听我的,离这种男人远点!看着人模狗样,说话彬彬有礼,其实肚子里全是坏水!这种人最会装模作样,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心里全是算计。他之前克扣你口粮,就是想逼你去求他!现在看咱们过得好了,又跑来献殷勤,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你以后离他远点,千万别被他那套骗了!” 说完又忍不住叮嘱:“这种就叫凤凰男,一心就想攀高枝,利用别人往上爬!你以后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 薛筱诺被她说得脸颊微红:“你胡说什么呢…我…我没想那些…” “没想就对了!”易安抓住她的肩膀,表情异常认真,“筱诺,你记住,你聪明,有文化,有理想,你值得更好的未来!高考马上就要恢复了,那才是你的正道!千万别被这种虚情假意的男人骗了!他们根本不值得你付出任何东西!知道吗?” 薛筱诺看着易安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和急切,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对林建军有如此大的偏见,但那份维护之心却真切地感受到了。 她心里一暖,郑重地点点头:“嗯,我知道。我现在只想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大学。” “这就对了!”易安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赚钱、复习、准备高考!等考上大学,天高任鸟飞,谁还搭理这种小破村里的凤凰男!” 感谢恰逢霜雪时宝宝的霸王票[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一波稍平一波又起 第23章 阴魂不散 自那日被易安毫不客气地撵走后,林建军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某种扭曲的胜负欲。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自己这个村长的儿子,前途光明的年轻干事,竟然会在两个孤女面前,尤其是那个名声狼藉的易安面前连连吃瘪。 更让他心痒难耐的是,薛筱诺似乎完全被易安笼络住了,对他不假辞色。 他想不明白,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究竟有什么资本这么对他。 这种挫败感让高高在上的他,第一次尝到了尊严破裂的滋味。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底涌起一股想要摧毁一切的狂暴怒意。 薛筱诺那份清冷疏离的气质形象在他心里愈发清晰,让他越来越想要得到她,不仅仅是她的人,更是她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灵魂,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撕破她那层清冷的外壳,这种渴望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越收越紧。 于是,林建军把他的劣根性发挥到了极致,将对薛筱诺的追求变成了一场令人作呕的围猎,开启了他那套自我感动的死缠烂打模式,企图用无休止的纠缠磨垮对方的意志。 几天后的晌午,易安正在屋里分装新熬好的糖稀,林建军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栅栏外。 这次他手里拎着一个小网兜,里面装着两个红彤彤的苹果! 在这年头,水果可是稀罕物,尤其是这样品相好的苹果,绝对是拿得出手的“厚礼”。 “薛知青?易安同志?在忙吗?”林建军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声音也尽量放得柔和。 易安一听到他的声音,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堵着门,皮笑肉不笑:“林干事,您这是又迷路了?村支部可不在这边。” 林建军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举起手里的苹果,笑容依旧:“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去公社开了个会,正好看到有卖苹果的,想着你们女孩子可能爱吃,就买了两个给你们尝尝鲜。”他说着,目光试图越过易安寻找薛筱诺的身影。 “哟,苹果啊?真是稀罕物。”易安夸张地感叹一声,却丝毫没有让开或者接过来的意思,“不过真不巧,筱诺她不能吃凉的,肠胃不好。我呢,牙口不好,吃不了这么硬的。林干事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或者送给刘明月同志?她不是跟您关系挺‘好’的嘛?”她故意点出刘明月,带着一丝挑衅意味,仿佛在说:你们那点勾当,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林建军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暗骂易安难缠,嘴上却道:“薛知青肠胃不舒服?那更要注意营养了,这苹果…” “林干事!”易安不耐烦地打断他,“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东西太金贵,我们受不起。再说了,无功不受禄,您这三天两头往我们这跑,又是桃酥又是苹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我们有什么企图呢?这要是传出去,对您林干事的名声可不好,对吧?” 易安一语中的,无情地撕下他温柔的假面,将其下包裹的算计**裸地剥开。 林建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拿着苹果的手收回来不是,递出去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薛筱诺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刚才在里间整理书籍,听到动静出来了。 看到林建军和他手里的苹果,她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晰的不耐烦。 林建军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把苹果递向薛筱诺,语气更加关切:“薛知青,你出来了?正好,这苹果…” “林干事,谢谢您,我们真的不需要。”薛筱诺的声音清冷而干脆,甚至比易安的直接拒绝更让林建军难堪。她看都没看那苹果一眼,只是站在易安身边,表明了态度。 林建军彻底没了台阶下,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变得有些难看。 他讪讪地收回手,硬邦邦地说:“既然…既然你们都不需要,那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话音刚落,他便脸色铁青地扭头就走,连基本的客套都忘了。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易安嗤笑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薛筱诺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么又来了…” “贼心不死呗!”易安撇撇嘴,“看咱们筱诺同志长得好看又有文化,癞蛤蟆心思活泛了!以后他再来,你就当没看见,我来应付!” 然而,易安总有不在的时候。 她需要上山采甜菜根,需要去黑市卖货,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薛筱诺。 这天,易安一大早就去了镇上交货。 林建军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消息,觉得机会来了,他特意等到快下工的时候,等在了薛筱诺回牛棚的必经之路上。 看到薛筱诺独自一人走来,林建军立刻调整好表情,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诚恳:“薛知青,刚下工?辛苦了。” 薛筱诺看到是他,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绕开,语气疏离:“林干事。” 林建军却挡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薛知青,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觉得必须跟你说说,不然对你不公平。” 薛筱诺疑惑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林建军压低了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薛知青,我知道你跟易安同志现在关系好,一起搭伙过日子。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她蒙蔽利用啊!” 薛筱诺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林干事,你什么意思?” “唉!”林建军又重重叹了口气,“你是城里来的知青,心思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那个易安,她是什么名声,全村谁不知道?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她现在对你好,帮你,你就没想过她图什么吗?” 他观察着薛筱诺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她是不是让你帮她干活?是不是让你把粮食和钱都交给她管?薛知青,你可要留个心眼啊!她那种人,最会装可怜博同情,实际上精明算计得很!她现在就是利用你知青的身份做掩护,说不定背地里还在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跟她搅和在一起,万一哪天她出事,肯定会连累你的!你的名声、你的前途,可就全毁了!” 他言辞恳切,表情担忧,仿佛真的是在为薛筱诺着想:“我是真心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更应该离那种人远点!搬回知青点去吧,虽然条件艰苦点,但至少清白安全!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总比被她骗了强!” 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充满了对易安的诋毁和污蔑,以及对薛筱诺“未来”的“担忧”。 若是个心思摇摆或者对易安本就不够信任的人,或许真会被他这番说辞动摇。 然而,薛筱诺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感动或疑虑,反而浮现出一种冰冷的极度厌恶的神情。她抬起眼,直视着林建军,声音不大,却像冰碴一样冷:“林干事,说完了吗?” 林建军被她这反应弄懵了,下意识地点点头。 “首先,我和谁交朋友,和谁一起生活,是我的自由,不劳您费心。”薛筱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其次,易安是什么样的人,我比您更清楚。她勤劳、聪明、善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而不是像有些人,只会克扣我的口粮,在我无助的时候落井下石!” 她的话直接戳破了林建军之前的卑劣行径,让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最后,”薛筱诺的目光锐利如刀,“请您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些挑拨离间、污蔑他人的话。这只会让我觉得您…非常、非常的令人厌恶和…低级。” 说完,她不再看林建军那张扭曲的脸,绕过他,径直朝着牛棚的方向走去,脊背挺得笔直。 林建军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没想到薛筱诺如此油盐不进,如此维护易安,甚至还敢如此羞辱他!巨大的羞辱感和求而不得的愤恨瞬间淹没了他! “好…好你个薛筱诺!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有易安那个贱人!你们给我等着!”他盯着薛筱诺远去的背影,眼神阴鸷得可怕。 第24章 谣言四起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5章 反击行动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6章 谣言逆转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7章 哑口无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8章 第 28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9章 第 29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0章 第 30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1章 第 31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2章 第 32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3章 第 33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4章 第 34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5章 第 35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6章 第 36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7章 第 37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8章 第 38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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