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世女训狼笔记》 第1章 初遇 淳熙十二年,瘦骨饥寒,饿殍遍野,唯天子脚下载歌载舞。 为庆今上生辰,鱼舟煌煌。 不提风吹就散架的身子本就与此类活动无缘,更何况作为沈府明面上的继承人,沈约从宫内庆宴退下来回府,还要应沈章文交待主持沈家祈福。 喧嚣热闹中,沈约的贴身侍女采艾正分发赏银。 沈约念过祈福语,裹着厚重氅衣独自立在围墙投下的阴影里。 大氅为其主人截获微末温暖,也显得瘦弱身躯更单薄。 北风越过高墙顺着鼻腔入肺,喉间泛上痒意,沈约强自蹙眉忍下,将落在沈庚年身上的目光收回。 私生子明晃晃地在沈家作威作福,父亲今年是面子都懒得维持了。 她本是京城御史台沈府独女,出生时阿娘身子弱,连带着她打胎里出来就比旁人弱两分,阿娘也没撑多久,很快撒手人寰。 京城中都以为阿娘和沈章文情深意切,而阿娘过世后沈章文拒不续弦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本身也以为自己是沈章文的手中宝,谁能想到她沈约还能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哥哥! 沈约心中讥笑,若不是外公他们在螭叻边境戍边,沈章文怕不是早就将她踢出家门,早早扶持沈庚年上位了。 原本碰见了沈庚年,免不得对他一顿教训,但她今天尚有要事没有时间浪费。 但无视的目光似乎被对方理解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退让。 沈庚年将大门彻底打开,灌入的冷风轻易冲破沈约喉间费力压下的痒意。 咳声回弹,在四方院落清晰可闻。 采艾急匆匆从人群中心脱离,将沈约手中已经泛凉的手炉摸出来塞上热的,熟练递上手帕,一下下抚在背上给沈约顺气。 沈庚年继承了沈章文掷果盈车的端方样貌,却没学会他阴险内藏的狡诈,一张口就能让人察觉到满满恶意:“阿妹瞧起来更虚弱了,这身体可要仔细养着,这偌大的沈府…还要阿妹主持大局呢。” 尾音意味深长,生怕旁人听不出其中幸灾乐祸。 听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自她爹把这个私生子接回来,在她时不时敲打威慑下,下人也好,沈庚年本人也罢。 谁都清楚,这府里最想她沈约顷刻暴毙的,非沈庚年莫属,反之亦然。 沈约在心里嗤笑,直起身子用帕子擦掉眼角泪水,眉梢轻扬。 采艾跟在沈约身边许久,瞧主子这样子就知道要怎么做,当即摸出软鞭,手腕用力,鞭风劈开空气,在沈庚年身前一尺炸响。 采艾厉声呵斥紧随其后:“小小百户,不得对世女无礼。” 沈庚年双目一缩,竭力忍耐才没有后退,还没开口,沈约已经昂起瘦削的下巴,对着沈庚年的方向略略弯眸,轻声细语:“不过几天没去找兄长联系感情,你竟还自己找来了。” “你!” 沈庚年今日刚从沈章文那里讨了个百户当,自以为在沈家由暗转明算沈家半个主子,沈约再不喜欢他也得蛰伏忍耐,谁成想她依旧一言不合就动手。 竟是半分不顾及父亲暗示! 本想针尖麦芒对峙一番,但对沈约经年恐惧刻在心头,沈庚年下意识后退一步,被沈约清清楚楚看在眼底。 这就是沈章文千方百计想要将她除去,想要培养的继承人,沈约饶有兴趣地看向沈庚年脚跟:“既然哥哥上门来讨,采艾…” 尾音飘入北风,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寒意。 “诶!”采艾脆生生应了,鞭子破空而至,毫不留情甩向沈庚年。 沈庚年侧身一躲,鞭稍堪堪扫过肩胛,留下一指宽红痕。 这一鞭毫不留情,沈庚年捂着肩膀,扫视四周战战兢兢低头不语的下人,心知哪怕他手中有了实权,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撼动沈约在沈府的多年积威。 但是他依旧没想到,他四下散布继承人更迭的消息许多天,竟然连一个敢上前来扶他起身的人都没有。 没有沈约准许,沈庚年自然不敢动,憋着气脸上青白交接,好不热闹。 沈约漫不经心欣赏着他猪肝色的脸,看够了才大发慈悲开口:“把他带下去关进祠堂,大喜的日子,别带了晦气。 一个下人这才上前搀扶着沈庚年往门外走,即将踏出门槛时沈约漫不经心提醒道:“我不喜院门常开,劳烦哥哥累手,帮我关上吧。” 沈庚年脚步一顿,拳头攥紧,来时耀武扬威,此刻不过寥寥几句,落败而逃。 沈庚年走后,一动不动的家仆们脸上扯着笑重新将院子铺上热闹,沈约冷眼瞧着,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 在沈家以世女之位掌管大小事务四年,不及沈章文轻轻一个念头带来的风向变化。 今天沈章文甚至没有出面,这些人已经不敢明着得罪沈庚年了。 沈约轻轻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世女…”采艾目露担忧,轻声劝道:“今日外头热闹,祈福已经结束,世女可要出去走走?” 沈约搭上采艾手臂,拨弄她手腕上银钏:“分余何时回来?” “您又不带我!”采艾嘟囔,但她未学武,出门确实带着分余更合适,但是分余心那么粗,怎么能照顾好世女。 沈约收回手:“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采艾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细细整理一遍自家主子大氅,答应道:“知道了,您仔细着别着凉了。” 等分余回来,采艾又絮叨一遍怎么照顾沈约,这才一步三回头回房。 分余站在沈约身边:“主子?” 沈约颔首:“准备好了?” 分余话少:“备好了,世女现在出发吗?” 沈约颔首,三皇子于宫宴之上暗示要她今夜潜行去他府上,沈约没想到有什么事重要到一定要在今天处理,索性不再思考。 “高调些,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上街游玩了,乘那架去年打的雀翎软丝轿,吩咐人去万安坛以我个人名义点十盏祈福灯。” “是。” 沈府世女乘着她的软丝车架上街的消息散开,护城河正赛舟的年轻人听闻,以红衣男子为首纷纷摇舟靠岸。 男子名叫宋沂,京城有名的纨绔,最喜欢沈约那个阴人不见血的劲头,听说沈约出门,翻身上马往京城赶,对身后一众小弟不甚在意:“嘿!咱们世女竟然真的出来玩了,原来今天在宫宴上不是耍本公子,你们玩吧,本公子找沈约去了。” 今日这些公子哥的任务就是陪宋沂玩,哄开心了好有机会在文渊阁阁老面前露个脸,这下宋沂跑了,一个个也连忙驾马追去。 一衣衫破旧的小小身影缀在队伍尾巴,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城内,握着缰绳的手心汗湿一片,眼睛里却灿如朝阳。 这应该就是主上说的机会,主上算无遗策。 马蹄阵阵,靠近城内时略缓,缰绳拉紧,立马嘶鸣,傩九悄悄往小路躲,却被宋沂叫住:“果真是跟着我们,喂!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不说话我报官了!” 脸都没见着报你爹的官,傩九一甩马鞭,马儿一个冲步钻进巷子,可惜他对京城实在不熟悉,只能听着声音向中心靠近。 主上说了,只要找到红灯鱼舟就算他过关。 骤然越过又一个巷口,烟火井市之气扑面而来,还没顾上疑惑人群稀疏,就见一架光华溢彩的轿子迎面而来。 躲不过去!若要躲一定会糟蹋了一旁的小摊子。 电光火石之间,马蹄踏上轿板,傩九旋身拉紧马鬃,只来得及抬起车轿… 一瞬。 乒里乓啷,众人惊呼着避开,看向傩九的眼神都有些怜悯。 沈约被分余从车架里抱出来,前方一个眼珠黑绿的瘦猴子正半边身子挂在罪魁祸马上,愣愣盯着她瞧。 京城驾马不说,还冲撞她的轿子,谁家不懂事的小辈,嫌命长吗? 双脚落地,沈约偏头蹙眉,干脆利落:“打。” 分余上前,三两下把傩九捆结实,从轿子碎片下头摸出一条黑鞭子,劈头盖脸甩在他脸上。 鞭风撕裂空气的瞬间,傩九瞳孔骤缩,本能地想翻滚躲避,但这车架饰品流光溢彩,他显然赔不起。 傩九强自克制住逃跑**硬挨下这一鞭,脸颊火辣辣地疼。 傩九歪着脸,舌尖舔到血腥味,耳边嗡嗡作响,却清晰捕捉到人群的窃语。 “沈霸王生气了…” “专抽脸呢…” 沈霸王?多厉害的霸王敢当街甩人鞭子,这里的人还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傩九一身打架功夫是抢饭抢出来的,哪怕打不过刚刚出手的那个女人,也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刚才没反抗不过是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 但是这一鞭子着实出乎傩九意料,不提别的,他上京之前可是听说过京城都是些动口不动手的贵人。 傩九转头盯紧那个发号施令的沈霸王,不敢轻举妄动,看周围人反应,这人不止一次当街打人。 他眼珠急转,意识到沈约一定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傩九放松脸颊上仍然火辣辣的肌肉,唇角勾起一抹讨好的弧度,低头求饶的瞬间看见青石板路缝里一株野草,恍惚间慢了一瞬。 “啪!” 就这一瞬,锁骨处又下一鞭,傩九抖了一下,听见一旁有人叫他。 傩九顺着声源转头,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听兄弟的,你服个软,你别这么看霸王,霸王生气了还得打你。” 傩九就知道又是自己这双眼睛惹的祸。 一个翻身把眼睛藏到阴影里,傩九夹紧嗓子低眉顺眼求饶:“您饶了小的,小的不敢冒犯大人。” 第一章修完,打卡 感情流可以从十章开始看起,傩九狼尾巴开始摇差不那个时候。 推推自己星际机甲预收: 星际bg《穿到星际扫垃圾,一拳一个哭唧唧》 不修边幅狼群拥簇机甲师*美貌自知不甘束缚的帝国重兵 文案: 青龙大陆的天才炼器师光年穿进了一本话本里。 虽然她一直对话本里提到的浩瀚星图很感兴趣,让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也接受良好,但把她塞到棺材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光年摸了一把身上破破烂烂的布条和自己脖子上貌似是陪葬品的狼眼绿宝石,和五百米开外绿油油盯着她的狼对视:“天要亡我!” 可是为什么这群狼会叼肉给她吃啊,光年嚼嚼嚼。 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诶!这个不能吃! 光年把男人从狼嘴里救下来,就被一道机械音当头一棒打懵:“滴,账号已绑定本文小说男主,初始任务启动,请帮他活下来,奖励,力大无穷天赋1级。” 刚想把男主撒手扔出去的光年一顿,拐个弯把人温温柔柔抱进了自己怀里,笑容灿烂,有奖励啊,都好说。 但是谁能告诉她,原文薄情冷硬的无CP成长流男主为什么在她怀里时候会耳垂红红,眼角含泪……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遇 第2章 他不丑! 沈约十二岁确定成为沈府继承人,在外就装的一派蛮横,动辄挥鞭子打人,做足了一个小人一朝得志尖酸刻薄的样子。 精心营造着浅薄无礼的家族继承人表象。 说来这个继承人的身份还要谢谢当朝太子太傅,林晏清。 林晏清,出生时天降异象,彩霞满天如神鸟降世。 钦天监更是批出其玄鸟命格,可保海晏河清,自幼被接入宫中保护培养,于其十六岁正式提出女官制,建青鸟阁,培养女子读圣贤书,观天下事。 沈约趁其风头正盛,设计与其见面展露天赋。 不出意外,林晏清得知她天赋后不留余力帮她拿到了世女之位,殷切叮嘱循循善诱要她以己之能护大殷安定。 林晏清本人更是忠心耿耿,温润如竹,学识之广无人能及,但从圣上不准备让太子太傅位列人臣而是指婚太子就可见…… 陛下根本不愿让女子上朝为官,此时锋芒毕露才华尽显,怕是逃不过被指婚困于后宅的境地。 沈约漫无边际地想着,打过两鞭子算过了人设,在嘈杂议论声里靠在分余身上。 人群散开,沈约被分余抱着离开。 傩九这才知道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人影那么稀疏。 给这个霸王让路呢。 刚刚提醒他的男人过来给他松了绑:“算你机灵,你一开始瞪霸王做什么?” …什么话,他只是眼睛大,然后混了一点螭叻血统显得有点凶而已。 他娘说他眼睛好看呢。 但是这人心热,傩九对他笑笑:“谢谢你,我叫傩九,你知道红灯鱼舟在哪吗?” 热心人一敲扇子:“我免贵姓秦,名不可,你叫我一声秦大哥就行,你刚进京吗?年年圣上寿辰,都会在万安坛修灯舟施运,今年是红灯鱼舟不错,你想去?我带你去啊!” 傩九笑出一口白牙,视线扫过沈约已经几乎不可见的背影,自以为脸上酒窝甜甜:“是刚来,多谢秦大哥,刚刚那个沈霸王是谁啊,没人管她?” 秦不可以扇掩面:“沈霸王啊?小点声,是个京城吉祥物,当年不要脸向太子太傅求来的地位,没人管她…可别笑了,去,洗把脸给伤口上个药,怪渗人的。” 被称作吉祥物的沈约正烦,人影憧憧,没有车帘挡着,细小灰尘钻进呼吸道,让她不得不埋在分余怀里闷咳。 “主子?”分余低声,步伐加快两分。 沈约咳得断断续续:“给暗三消息,上仙食客接我,你包个上房,抓些药,买只幕笠,回来把药汁在角落撒一些,拒不见客即可。” 暗三,当朝三皇子殷孑羽的贴身暗卫,一年前找上她,带着三皇子的口谕,提出一个邀请和一个十分恶心她的事实。 沈章文在给她下毒。 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虚弱竟然都没办法让她爹放心,竟是要生生把她弄死。 都说虎毒不食子,哪怕心里清楚沈章文偏爱他的儿子,沈约也没想过让他们去死。 恰巧三皇子承诺在夺得皇位后能让她以女子之身把握实权,将沈府放在掌心生杀予夺。 本打算挣些银钱足够衣食无忧就主动离开沈府,这么一来,她便不想走了。 只是当今陛下虽昏聩,太子却没有过错,想要夺得太子之位,如何容易。 所幸,三皇子要夺的不是太子位,他要杀了皇帝做个新朝的暴君,沈约拖着自己破败身子,觉得有趣的紧。 这处合作在沈约眼中变得更有价值,造反成功,她能亲手覆灭沈府,造反失败,也能拖沈府下水。 他们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当晚,沈约于三皇子府久坐,杯酒推盏间,成为了三皇子幕僚。 今日皇家宫宴之上三皇子给她传消息,要她入夜后悄悄进宫有要事相商。 这才有了刚刚那一波三折的不在场证明。 亭台水榭,灯火辉煌,沈约被暗三带着熟门熟路躲开大内侍卫,落坐皇子殿。 今日大喜,三皇子衣着不复落魄寒酸,一身翠绿交领袍,衬得玉冠明眸,利落洒脱。 细看还有些干瘦的指尖在桌面不规律地敲击,沈约垂眸颔首:“主上因何烦忧?” 三皇子这才堪堪回神,收回手指:“你来了,上次密信传的不错,今日邀你前来,是我情报阁一阁主有空缺,问你可敢坐上这个位置。” 为何有空缺不必言明,沈约勾唇:“愿为主上分忧。” 一枚羽状令牌搁在桌上,红木金丝,中央变体的黑色林字醒目。 林姓,羽状,除身负玄鸟命格的林晏清不做他想,沈约骤然抬头:“您的棋局里有太子太傅?” 三皇子神色阴郁更甚:“这是最快捷的方法…”顿了顿,“她不会有事。” 立场不同,无以谈恩。 沈约方才想的是如果有太傅做遮掩,他们所谋之事成功率又能高出多少。 至于当初太子太傅提携之恩,她只能在不影响大计的前提下尽力去还。 但主上的态度… 显然后悔了。 想到那个芝兰玉树,月朗风清一般的女子,沈约心中叹息,早在主上想骗取她的真心时,怕是没想到如今进退维谷,情之一字当真弄人。 收起令牌,沈约慢声:“谋大事不应拘于情爱,太傅一旦知晓真相,怕是不会因您的犹疑高兴两分。” 点到即止,沈约躬身:“臣先行告退。” 三皇子点头:“我知晓,还有一事,有个行武的好苗子今日入京,名唤傩九,我有意将他安插去羽林君,你将他带在身边熟悉一下京城,能学多少算他自己本事,他此时应该在万安坛鱼灯下,至于身份,你自己把握分寸。” “是。” 沈约默念傩九二字,怀疑又是三皇子急病乱投医捡回来编入他暗卫队的人,未曾多言自请告退,又被暗三抱回仙食客。 分余接住她,低声:“主子,没有异常,回吗?” “我的轿子被人撞坏了,我自然要在修一个的,去封寒铁那儿,让他再给我造一架。” 从这里去封寒铁的铺子,势必要经过万安坛。 夜深,灯笼未灭,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人们归家休息,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不敢看直视沈约,都避开让行。 这种让行哪怕街道人影稀疏也相当醒目,傩九在鱼灯下等主上的人来接,张望间看见一圈真空地带,拔腿想跑。 但是又怕主上派来的人看不见他,只能背对着沈约来的方向,祈祷对方看不见他。 沈约盖着幕笠叫停,吩咐分余去鱼灯下求个运势,自己静静打量着鱼灯周围形迹可疑的人。 除了那个不要命的绿眼驴,都还算正常。 分余带着一张红纸回来递上:“主子,运签。” 翻开,上边金粉黑墨写着: 束己则达,成信则通。 束己,倒是和沈章文对她的期待不谋而合。 去他的天命,红纸被随意折起,沈约让分余把绿眼带到她面前。 傩九见侍女冲他而来,拔腿就跑,可惜愣是不敢离开鱼灯太远,也不敢下重手反抗,“扑通”一声,被扔到沈约面前。 “跑什么?”沈约确认他就是主上有意培养的的好苗子,但毕竟只是苗子,利用一下无可厚非。 心思几转,沈约轻笑出声。 她的名声正好还差一个沉迷男色,带着他打掩护可谓一举两得,沈约转头语气轻慢道:“带回去调教一下伺候我。” 傩九脊背弓起,他当然听的出来这个霸王要他做什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见面还讨厌他那么厉害,这次就开始贪图他的美色,但他还要追随主上,不能跟她走。 找到脱身路线,傩九四肢刚要发力,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共同到来的还有一股柔软馨香,傩九脑袋发懵,听见馨香的主人刻薄道:“好像丑了点儿,回去拾掇拾掇先给我当马凳吧。” 傩九心中愠怒,一时没忍住看了沈约一眼,撞进对方眼底戏谑,气得抓狂,还没发起来脾气,沈约已经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和主子名号… 哦,主子说安排人带他的人是她,傩九皱眉,脑袋顶着绷带一甩膀子往下一跪:“给小姐当马凳是小的福气,小的必当尽心尽力。” 瞧这不服气的样子,沈约扫过他川字眉头和桀骜不驯的眼睛,深觉糟心。 她喜欢忠诚的人,讨厌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但既然是主上吩咐的,沈约捏着鼻子认下。 宋沂寻到一半豪气满天去地抓可疑人员,抓到一半又觉得没意思重新寻沈约,兜兜转转竟是这时候才找到,看到傩九站在沈约身后,心下疑虑,遥遥一指:“这是你沈小霸王的人?” “新收的,宋公子见过他?” 宋沂,京城宋家幺子,是这帮二世祖的头头,平生最爱美人美马,初见沈约起手调戏,被沈约打了几鞭子后回去又被自己老爹揍了一顿,不得不退而求次和沈约当了朋友。 “奥,没事,是你的人就行,我在城外舟竞时看见他还以为是什么偷鸡摸狗之人…”语调戛然而止,宋沂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你那轿子呢,快给我坐坐。” 傩九脑仁一跳,沈约似笑非笑:“腻了,打算去封寒铁那儿做个新的。” 宋沂嗷一嗓子:“你个败家…哦不,多金的姑奶奶,腻了把原来那个送我成不。” 沈约招呼分余,边走边回:“拆了送人了,你去要吧,我也不知道都谁拿走了。” 宋沂目露控诉,摆摆手让小弟们散开,自己跟着沈约到了封寒铁铺子前。 封寒铁是这地界公认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妙人,察觉来人,眼皮子都不掀开:“不开刃的十五两,开刃的三十两。” 沈约自如在板凳坐下:“是我,沈约。” 众人眼睁睁看着颓唐潦倒的粗布汉子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就收拾摊子,歇业的牌子都要挂出来,被分余摁下后干嚎:“这京城有没有王法了,欺辱我一个小老百姓,我小本生意干不了沈世女的活儿,您直行右拐,那儿有千关平,准能接您的活计。” 虽然不理解沈约为什么放着千关平不去就喜欢找这个老大哥,但是沈约在外代表的是他们京城纨绔的面子,宋沂嫌弃破椅子破凳子没坐下,站着阴阳怪气:“我们沈世女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金银都不缺你的,你竟然不接我们世女的生意?” 封寒铁向他诉苦:“我这小本买卖,世女的那些个材料坏了一点咱都赔不起,实在不敢接啊这位公子。” 宋沂奇怪:“我们世女还能让你赔材料损失不成,真是笑话,你只管做,坏的材料你只管找我报销。” 这样他就能花一点儿钱光明正大蹭沈约的车了,他真是个天才。 封寒铁眼睛蹭一下亮起来,沈约也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宋沂心里直打突突,但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损坏的比原材料还多。 “谢谢,谢谢这位公子,您是哪家少爷,往后来找我老封做生意,给你打九九折。” …忒寒酸,况且他要是真有需要,也是去千关平,他瞧不上这个小铺子,而且竟然不认识他宋沂! 宋·记仇·沂:“不必了,给我…们沈小霸王好好做,诶,沈约,过几天我们要在城西广场上办蹴鞠赛,赏个脸来看吗?” 沈约答应得爽快:“什么时候?” 宋沂登时忘了刚刚的不妙预感,眉毛扬起:“这月二十六。” 沈约含笑点头:“一定到。” 这人如今可是她在封寒铁这里的散财童子,得哄好了。 得了准信儿,宋沂琢磨着应该绅士一些:“可不早了,再过些时候灯都要灭,我送你回沈府。” 分余也俯身低声:“主子,采艾几次叮嘱过我,一定要子时前提醒您回去喝药。” 凉风拂过,沈约低咳两声,眼尾沁出两抹湿痕。 修文,增加了女主与沈府之间过节,明确了三皇子目的,林晏清身份,女官制出现原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他不丑! 第3章 她骗人 墙上小灯的火光从那两滴泪反射到傩九眼底,他心道,沈霸王身体也太虚了些,这一路上光咳都咳出半条命来,主上到底是为什么收揽了她,说不定哪天风大一些,这人直接嘎嘣折了。 分余婉拒宋沂,扶起沈约走出铺子,发觉主子新收的马凳没跟上,回头就看见他在角落愣头愣脑地发呆,蹙眉冷淡道:“傩九?跟上。” 傩九猛得回神,下意识扬唇:“诶,好嘞姐姐。” 封寒铁笑出一脸褶子,把贵客们客客气气送走,尤其关照宋小少爷,直把宋沂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屁股着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那我便走了,二十六那天我到你府上接你。” 声未消,人已无。 看来被封老腻歪得不轻。 沈约让分余带着傩九出去,自己却转身跟着封寒铁步入室内:“封老,宋世子手里银钱不及我。” 封寒铁,千关平首席设计师,在这个小角落自娱自乐开个小铺子,一年前被沈约推测出身份,陆陆续续被她坑了不少。 现下没了外人,对着沈约那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你这小娃娃,那么金贵的身份,偏要占我设计费的便宜,这次若不是宋家小子大方,我又要亏不少。” 数落完又轻车熟路地勾人:“你若拜我为师,我高低倾尽心血给你打造一把适合你的防身兵器,你还是不愿意?” 沈约照例拒绝:“封老,我身子骨弱,学不得。” 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体素质,就算抡得起大锤,最后也会砸自己身上。 封寒铁恨铁不成钢:“我上次让你养个与你默契的,你养了吗?” 沈约无奈:“无。” 以她的性格很难将所有想法毫无保留地倾出,所谓默契便无从谈起。 封寒铁又问:“我那小儿子,你收是不收?” 沈约:“封公子承袭您的衣钵,如何能于我做配。” 这便是婉拒了。 其实今天带来的那个绿眼小子也不错,一看筋骨就结实,养好了也能给沈约打下手,但封寒铁自知劝不动她,往椅子上一摊,兀自嘀咕:“这一个绝顶聪明过目不忘的脑袋,不能来学机铸之法可惜了,罢了,你走吧,何时改主意了来找我。” 沈约撑起身体:“这次还需封老多费心,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以后怕是要长居车架之上。” 封寒铁也对沈约的病弱身子有所耳闻,终于有个做长辈的样子:“我封寒铁出手,必属精品,包你坐着舒坦,去吧,两月后来取。” “你仔细些身体。”他说着取出一个斗笠隔空扔给她,“防雨隔寒,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 沈约接住拱手:“多谢封老,约自然是想长命百岁的。” 送走沈约三人,封寒铁关门,油灯跳跃,笔下行云流水。 说真心话,他难得见这么个天赋出众的,言谈举止和外界相传嚣张跋扈半点不沾,如此伪装,可见在沈府过得多么举步维艰。 他惜才,哪怕拐不来当徒弟,也希望她活的久些,退一万步讲,说不准她哪天就答应了呢? 另一边,沈约由着分余将她抱起,封寒铁身为千关平首席设计师,几次被同行针对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身后没有人撑腰她是万万不信的。 然而她几次追查都寻不到踪迹,其背后之人势力比起沈府只大不小,若经营得当,日后败露,也是一条生机。 而且,封老的机铸之法着实精妙,她虽学不得,但最好能传到自己人手里… 三人回府,已是深夜。 饮下苦药,沈约谴他们休息,明日再做安排。 瞥见主子面露疲色,下人们小心翼翼,话最多最密的采艾也不发一言,伺候着沈约擦洗后安静退下。 咳声消止,难得一夜安眠。 另一边,分余带傩九到侧殿休息,拦住面色古怪的采艾,按照主子吩咐给他准备衣物配饰。 傩九攥紧裤缝,没想到一来京城先吃上断头软饭,心跳不止。 翌日清晨,沈约将采艾支去采花,傩九套着新衣扭捏在她面前站定,期期艾艾:“世女不是要我当马凳吗?我,我现在…是你的…丈夫吗?” 马凳可不能随时跟着她处理事务,但丈夫…沈约侧首打量傩九,眼尾微斜:“青天白日,不是刚睡醒怎么又做梦,之前不是唤我小姐,继续那么叫,以后对外是我情人,对内是我侍从。” 沈约依旧不喜欢傩九那双桀骜的眼睛,言谈间毫不客气:“虽是丑了些,但打扮一下,到还算看得过去,在人前不许这么看我,除非你想再吃鞭子,明白?” 傩九下意识低头避过沈约目光,明白沈约对他无意,但既然无意为何要给他这样的身份。 他舌尖顶了顶上颚,挂上甜腻谄媚的笑,酒窝深深:“能得小姐垂怜,是小的祖坟冒青烟,小姐若不喜欢小的眼睛,小的用布蒙上,一切以小姐开心为重。” 这般拙劣的讨巧,沈约只觉他油嘴滑舌,出声警告:“小心思不要带到我面前。” 傩九这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第一次起反作用,郁闷地用指节搔了搔脸:“主…要我跟着小姐做什么?” “白日跟着我学行兵策论,晚上有人带你去学别的东西。” 傩九在沈府吭哧瘪肚地住下。 京城消息长腿,沈家霸王房内收用了一个男人的事满城皆知。 虽说今上因为太子太傅的建议放宽了对女性拘束,更是金口玉言许了沈约女继承人的称号,但大部分人依然未曾想过女人还能收用男人,一时对沈约的评价更低,小巷道里甚至以此传唱童谣,里外贬斥沈约女子无德。 沈章文因此找过沈约一次,但出于私心,只不轻不重敲打了两句,倒是沈庚年自从知道此事后,言行越加嚣张。 鞭子打狗,傩九在一边听着采艾鞭鞭脆响、沈庚年闷哼,摸着脸上鞭伤悄悄后退,咽了下口水。 分余站在他背后,这一退,戒尺就抵上他肩胛:“你如今是主子的人,不得缩肩塌背,挺直。” 被迫展开身体,傩九老大不自在,这沈霸王说是教他行兵策论,却也只在午后教他一个时辰,平日里根本见不着她人,还苛求他礼仪形态到挑刺的地步。 沈庚年被抬走,临走时傩九看他眼神,总觉得他要吃沈约的肉,喝沈约的血。 沈约却不大在乎,任采艾拿帕子给她擦手。 明日便是宋沂说的蹴鞠赛,沈约最近加班加点熟悉情报阁,缓过神来已经二十五了,纵使她有过目不忘的能耐,这些日子也疲惫得很。 她转头寻分余,率先瞧见傩九因为吃得饱穿的暖蹭蹭拔高的个子和舒展开来干净周正的脸。 这幅模样带出去,总不至于被京城传出她有恋丑癖。 “你明天跟我一同去看蹴鞠,注意举止。” 沈约撂下通知,制止傩九开口询问,叫分余跟她回房伺候休息。 傩九在心里又给她贴了个好吃懒做的标签,看见沈约回头,立马站直露出两个小小酒窝:“小姐?” 沈约只是突然想起来很久没敲打过这个小心思不少的预备同僚,刚要开口,看见他虚伪的笑顿时没了力气,摆摆手让他回屋去。 无关人等遣散,沈约弯腰闷咳,不一会儿手心见血。 分余大惊失色:“主子!” 沈约摇头:“噤声。” 细细擦去唇边血迹,沈约倚在藤椅上:“你近日在府中,采艾可有异常?” 分余按耐下焦急,低头回禀:“隔四五日便去老爷房中一趟,与沈庚年起了一次冲突,借您的名号教训过他,其余一切正常。” 沈约将沾血的手帕递出去:“我的药从今天断了吧,找机会让采艾看见这个,观察一下她的反应。” 沈府世女沈约能在京城嚣张跋扈,却不能于家中自如求医,处处掣肘。 这次能发觉不对全靠久病成医,沈约自个儿都察觉出汤药不对劲,小通医术的采艾却毫无反应。 分余接过,犹疑:“采艾她…” 沈约没等到下文,主动问:“你要替她求情?” 分余不敢:“不,奴婢只是觉得,采艾对主子的关心,不比奴婢少,是否有误会。” 沈约掩唇,眉眼弯起,眼底冰寒:“但愿吧。” 分余性格沉稳,常跟她处理与三皇子的交接;采艾单纯骄矜,一般会带在身边迷惑外人视线。 各有分工不曾亏待。 但愿采艾不是觉得不得重用转投沈章文。 如若可以,谁愿意亲手处理自己一手培养出的心腹呢? 比起沈章文将她视为傀儡…采艾的背叛是她更不能容许的事。 沈约沉沉合眼。 次日出门,分余借扶沈约上马车低声:“秦老板约您今晚醉经年一见。” 沈约点头,于马车内落座,傩九紧跟着爬上马车,挑最角落一屁股坐下,腆着笑脸:“小姐,我需要做什么?” 沈约不看他:“会做人宠侍吗?” 傩九:“没做过,但为了小姐可以试一试。” …… 沉默蔓延,两人都挺想吐。 沈约眼光如刀,傩九哂笑两声,窝在角落不动了。 宋沂等人自然也都听说沈约收用了个男人在房里,瞧见沈府的轿子慢悠悠过来,一个个神色都有些古怪。 宋沂当初要沈约当他的外室,被沈约毫不留情打了,如今她却自己找了个男人藏在家里,不是摆明觉着他不如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 简直就在把他的脸面仍在地上踩。 他以为今天沈约但凡发现自己没去接她,就该知道自己心里气闷,谁知她不仅毫无愧意地来了,还是被那个野男人抱下来的。 宋沂瞧出那个男人就是今上生辰那天跟在沈约身后的那个人,脸色青白黑紫变幻,大步走到沈约面前,伸手:“我们世女金贵,一个马凳也配…” 话还没说完,沈约已经到了他怀里,野男人“扑通”跪下,端的卑微可怜:“小的身份低贱,万万不敢奢望垂怜,能陪在小姐身后,小的已满心欢喜。” 沈约猝不及防落入宋沂怀抱,怒极反笑,好一个卑微的痴情人,真是表里不一,胆大妄为! 既然戏台子给她搭出来了,不对戏还显得她功力不深,沈约伸手按住宋沂胸膛:“虽然是个奴隶,但近日得我喜欢,你若看不惯他,过几日腻烦了送你调教。” 随便喜爱,随手丢弃,是沈约作风。 宋沂得知傩九是个奴隶心中不屑,也笃定沈约对其是一时新鲜,况且他说了和沈约当朋友,就只要沈约也以朋友心待他。 沈约这番说辞,显然给了他极大面子,顿时把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把怀里轻飘飘的人颠了颠:“你那个叫分余的侍女今日为何不来,我们一帮大老爷们这样对你动手动脚,对你名声不好。” 傩九在地上跪着听沈约在宋沂怀里言笑晏晏点明他的身份,明白这是在警告他,但话说回来,虽然他奴隶出身,但他娘可教过他,若没有和女孩儿互通心意,明媒正娶,不能随意触碰。 他觉得这些城里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个个甚至不如坊里的窑儿姐。 三章修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她骗人 第4章 她好凶,有点怕 宋沂被三言两语哄好,就不愿意再委屈自己抱着个人,轻巧将沈约放下:“你有自知之明便好,好好伺候我们沈世女,若是她不高兴,我也要教训教训你。” 傩九不乐意抱着沈约,没动。 沈约落地站稳和宋沂寒暄完,见傩九像个木头一样站在一边,显然没把她的交代放在心上,搭上他的臂膀侧头警告:“再做多余的小动作,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妹妹如何。” 傩九浑身血液瞬间冻住! 他不怕沈约知道他的奴隶身份作践他,也不怕她鞭打,但他的妹妹不能有事。 沈约怎么知道的,沈约怎么知道的! 僵硬的四肢被恐惧钉在原地。 他第一次清晰认识到:这不是矿上地痞,她背后权势足以将他想隐藏的所有拆分到光天化日之下,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摧毁。 不知道沈约都查到了什么,矿上矿妓的孩子?矿场上的苦力?督查吏的私奴? 或者是所有。 甜腻谄笑垮下去,傩九后牙咬紧:“…小姐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小妹病重,求世女开恩。” 沈约感受到他立刻稳当的步伐,心中嗤笑,有些人,不威胁就学不乖。 白瞎她特意以宠侍之名带他出来近距离熟悉京城世家年轻一代。 蹴鞠听着是个放松身心的娱乐项目,但一个场地需批准,皇家太监来主持,比分公示的赛事,多少能看出谁家势强,谁家衰微,谁与谁利益一致,谁与谁针尖麦芒。 宋沂身后是与宋家交好的世家弟子,间或可见依附宋家的小家族,皇城中往往是大内侍卫参赛,都没什么特殊… 沈家一来在朝堂中属中立,二来人丁凋零,以往不曾参加类似活动… 沈约目光蓦得在场地西北角凝住。 傩九感觉臂上一紧,几乎被沈约的指甲掐进肉里。 顺着她骤然冷冽的目光望去,只见场地西北角,一身劲装的沈庚年正被几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人簇拥着谈笑风生。 沈约缓缓松开手指,指尖苍白一时不能消退,昨天刚挨了鞭子,今日还能搭上兵部的人上场蹴鞠。 看来她这好哥哥,也不全然莽撞愚蠢。 手臂重获自由,但方才由沈约带来的恐惧仍盘旋在心头,傩九不敢多揣测沈约心思,小臂紧绷,脸上挂着虚伪甜蜜的微笑,将茶水推向她:“小姐看那些人做什么,小的伺候您进茶。” 沈约回神,这些天第一次正视他:“分余说你进步神速。” 傩九谨慎道:“小的不知。” “若我要你下场,能赢沈庚年吗?”沈约明白自己在强人所难,蹴鞠不凭武艺,依靠协作配合,但那又如何。 她看沈庚年不顺眼,就是要给他找些麻烦事的。 沈约分明没给傩九选择,手掌温温柔柔落在他硬邦邦的下颌:“你若赢了,接下来我带你入我沈府藏书阁,所有疑惑倾囊相授。你若输了,那就在我手下伏低做小,直到我满意,你才能再去三皇子手下大展宏图。” 说完,沈约招手,一番客套后,傩九套上了宋沂他们的黄色队服。 沈约高高在上,傩九站在场侧抬头读出她的口型。 去赢了他,小九。 料峭春风下,场地中众人汗气蒸腾盘旋,直熏的旁观者也稍微沾染上一丝焦灼。 但无论踢得如何激烈,傩九不可能赢。 螭叻大军压境,兵部风头正盛,宋沂他们赢不得兵部,沈约看着一点点拉开的比分,心平气和。 沈约另一边坐着兵部侍郎长子孟崇,随着赛程进入尾声,闲闲靠在木椅上,端起茶盏侧头温声:“许久未见了,沈世女,今日这般娴静淑良,沈伯父若知道了,想必能放下忧心,为世女觅良君。” 沈约收用男人的事谁人不知,孟崇这是赶着想看笑话,也是想试试她这个世女一段时间不见,是不是还如传言一般不堪大用。 如他所愿,沈约伸手。 “咣啷—” 孟崇旋身躲避,只见座椅上茶屑四散,碎瓷叮当。 是沈约一言不合将茶盏丢了过去。 不等孟崇发难,沈约按住胸口,轻咳两声:“怎么说我沈约也是陛下亲封的清源郡君,孟公子见我不起身行礼,竟还指点起本郡的家事了。” 孟崇不恼,捋一下衣袖以免沾到淌下的茶水,嘴角抿起笑:“世女脾气还是这般直率,是孟某唐突,世女莫气。” 按常理,一个人包容大度成这种样子,但凡受过一点诗书礼乐熏陶,都不会再恶言相对,偏偏沈约就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无理骂三分:“孟公子原来认识这唐突两个字,可千万记得也教教孟二。” 孟崇笑意散去:“世女这是什么意思?” 笑容转移到沈约脸上:“本郡在醉经年,可不止一次见过孟二。” 孟崇:“世女说笑了,不说舍弟在家日日苦读准备春闱不曾出门,世女一介清白女子,也不该去那种烟柳之地沾染俗气脂粉。” 圣上严令不许出入花楼风流,孟二每次去都小心翼翼,她寻常出入自然是碰不见的,但可巧,前些日子对接情报阁工作时,让她寻到蛛丝马迹。 沈约笑意更盛,下巴冲着沈庚年微抬:“孟公子原来不知吗?本郡没有脐下三寸那个不服管教的东西,平常在醉经年只爱听花娘弹曲儿,孟二公子可不是,和底下那位一起,你回去瞧瞧,他逼清倌伺候,还让本郡抽了两鞭子在他要紧地方,二公子没紧着张罗寻大夫…” 余音散入空气,留白让听者心痒,孟崇总算意识到现在的沈约一点女子脸面都不要,跟她争口头之快毫无意义,招手让侍从清理座位,不欲多言:“世女说笑了。” 说笑不说笑可不是他说了算,沈约扫过一圈状似无意却一个个支楞成兔子耳朵的世家子。 这么一遭过去,孟二和沈庚年要想通过科举往上爬就更难了,自然有看不惯孟家的大人利用这个给他们使绊子。 目的达到,沈约把下巴斜到一边,又成了京城人熟知的那个目下无人的沈霸王。 傩九踢完球无处可去,换下衣服回到沈约身旁,身上还有一股热汗的酸气。 沈约屏息,眉头拧成川字,嫌弃之意明显,口头却夸道:“踢的不错。” 傩九吊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里,他也知道自己赢不了,为了让沈约消气,在场上卯足了劲铲沈庚年。 呼,万幸铲对了,但还有一事需要确认。 傩九亦步亦趋跟在沈约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沈约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车架竹帘将内外分隔,算是有了片刻喘息,沈约肩颈松散开靠在一团毛绒绒里闭目:“有什么事直接说。” “我妹妹...”傩九下意识挂上谄笑,“世女开恩,她就是个屁大点的鸡崽子,不值当世女花心思养着。” 卑微求饶的语气,沈约哪怕闭着眼也能想象傩九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再加上此人想让她意识到两人属同阵营的话术又太低级,沈约几乎立刻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三皇子把这种人放在她手里,也真是看得起她的耐心。 空气中急促的呼吸一声盖过一声,沈约想着沈庚年下场后面对着兵部嘲讽涨成猪肝的脸,颇有耐心道:“若想帮一个人摆脱危险,就不该在危险面前再次提起她。” 傩九抿唇,明明是沈约率先提起他妹妹的,怎么可能他不提起沈约就忘记。 沈约还在继续:“摆脱危险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强过危险本身,一种是拿捏住危险害怕的东西,还有一种,让危险觉得你死了。” 显然,傩九哪样都做不到,依然瘦弱的身躯蔫头耷脑蜷缩在车厢角落,呼吸都放的更轻了些。 “如果这三点依旧做不到,那么...就夹起尾巴,让危险放松警惕,而不是带着一脑子的弯弯绕绕到我面前耍小把戏,知道吗?” 这种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沈约这一出也不是为了让傩九立刻学会。 只是两者的合作需要一个和谐友好的氛围,如果傩九一直这样在她的面前虚伪圆滑,这点氛围恐怕不复存在。 三皇子手下班底比不过太子,任何一个可塑之才都不能放过,哪怕他的脑子里全是猪食,她也会尽量把他教成能吃到好料的猪。 而没有了那层氛围,她会忍不住出手废了他然后回禀三皇子此人朽木,顶多回头遮掩费些功夫。 所以,傩九一定要在她手底下学会老实,在她耐心告罄之前。 不一会儿,傩九凑近,双膝跪在沈约膝前,脸上疤痕不细看已经看不出,酒窝甜甜,其中谄媚却消散大半:“小姐,小的懂了,接下来咱们要去哪?” 近一个月时间,傩九跟着暗三跑遍了大半个京城,此刻马车行驶的方向分明不是沈府。 他听懂了,沈约也舒坦,坦言:“臭了,带你去洗干净。” 傩九闻了闻身上腥气,明白沈约这样的小姐会厌恶,又自觉把距离拉远,朝沈约露出一个局促的笑,不再出声。 直到傩九香喷喷跟在沈约身后,站在醉经年牌匾下才后知后觉他这位沈府世女究竟是个什么惊心动魄的城里人。 沈约不会知道他暗地里骂她不如窑儿姐,要把他人道毁灭投进花楼吧? 这么一想,路上紧锣密鼓地沐浴换衣就有了解释,傩九下意识克制住自己的谄媚,尽量沉稳地从鼻孔哼出一声:“小姐?” 虽然让傩九及时下车沐浴了,但沈约还是被熏的脑仁疼,掀开帘子后才好一点,在来往花娘暗送秋波的眼神中无精打采吩咐道:“上三楼,翠娘来唱曲儿。” 花娘们与沈约熟悉,沈约也比那些老爷们好伺候的多,不由有胆子大的甩着袖子靠近,眉眼含羞带怯地将沈约揽在怀里:“郡君今日就只点翠娘一个人伺候吗,翠娘去弹曲儿了,谁来给郡君剥葡萄暖手呢...” 沈约将人推开:“美人难得主动,可惜我自己带了人,你若想来,可要问问他的意见了。” 傩九早在后面僵成了一块木头,一为京城窑儿姐的姿态风情,二为窑儿姐放着他一个男人不勾搭,听沈约的意思,还得和他竞争伺候沈约的机会。 对付侮辱谩骂殴打他都在行,可有限的十七年活头儿里可没人教过他怎么应付女人,还是两个这么不正常的女人! 短短走进醉经年的几步路,边上得闲的姑娘们都靠过来,却都无一例外地略过傩九,一句接一句地温柔小意往沈约身上砸。 各种脂粉的香气随着粉末氤氲在其中,沈约不打不小打了个喷嚏,随即咳声阵阵,傩九就又看见了一幕很奇怪的事情。 怎么这地方窑儿姐伺候起沈约这个玻璃来也都这么熟练。 四章修完,明确沈约与孟二对话结果,让傩九下去踢球动机,带出傩九部分身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她好凶,有点怕 第5章 她不凶 不管傩九怎么不可置信,沈约确实在醉经年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第一个偎上来的花娘见傩九愣着,不由出声贬道:“瞧您带来的呆子,半点不懂怎么伺候郡君,鱼儿心疼。” 傩九大脑仍在晕眩,就听见沈约半哑着嗓子笑着将此事应了下来。 “那好鱼儿就一起上去吧,给他做个示范。” 鱼儿喜笑颜开,能把沈约哄开心了,今天挣的绝对少不了,当下挽住沈约胳膊亲亲热热往楼上雅间走。 沈约分出一缕余光向后瞥去,傩九虽然四肢僵硬面色涨红,却也低眉顺眼亦步亦趋,比起前些日子桀骜难训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姑且能放心让他跟进来。 绕过两道屏风,推开正门,翠娘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楠木金丝,明纱短帐,翠娘影影绰绰掩在丝幔中,抬腕勾指,仙乐啼明。 沈约斜斜靠着软榻,一张嘴就能品到连核都被剥去的荔枝白肉,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两片金叶子当做装饰卡在鱼儿鬓旁。 一曲终了,翠娘起身行礼,佯装嗔怒:“见过郡君,今日听说您去看了蹴鞠赛,翠娘还以为郡君不来捧场了。” 说着眼波流转落在傩九身上:“郡君来捧场,怎么还带了个男人来,这就是近日名声大噪的傩九小兄弟吗?” “想来是腻了翠娘,以后还不知有没有缘分得见郡君呢...” 名声大噪自然是名声大噪的,京城里连小巷口里的三岁小儿都会唱两句沈约收男人入房的下流曲子,端的是臭名远扬,傩九被翠娘一唱三叹的调子刺激到,一个机灵往侧边迈了一大步。 沈约乜他一眼,在傩九艰难迈出步子站回来前,任由翠娘占据身侧位置抢她的荔枝吃。 站远了看不出,凑近了一对比,翠娘足足比沈约大了一圈,就这也要圈着沈约脖颈小鸟依人,沈约几近无色的唇挑起,风流意味泄出:“今夜就要去向别人投怀送抱是你,倒还怪上我了。” 翠娘在醉经年除了老板地位最高,还是沈约进门就点的花娘,鱼儿年纪小脑子却机灵,不争不抢,笑眯眯地给两人剥荔枝。 翠娘:“还不是郡君瞧不上小女子蒲柳之姿,若郡君出手,小女子定是跟郡君走的。” 沈约轻轻推开她:“可惜了,最近实在喜欢这个小奴隶喜欢的紧,半点不愿意他难过伤心,拍卖马上开始了,还不去准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管从没见过如此阵仗的傩九心中如何惊涛骇浪。 所以这两人看着浓情蜜意,所以一个人今晚要拍初夜,另一个人还不准备买吗? 翠娘柔弱无骨,被沈约推了一下重心不稳就要从软榻上摔下来,傩九伸手接住,待意识到接住的是什么已经来不及了,血色从衣领蔓延到耳垂。 眼见他眼皮都要烧起来,沈约暗自摇头,行美人计,傩九必中。 “翠娘,若不想他回去了挨我的鞭子,便离他远些吧,今日带他来是为了让你们教他如何伺候人的,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先学会享受了。” 沈约开口,翠娘从傩九怀里退出,仔细整理一番玉钗环佩调侃:“郡君果然喜爱的紧,是翠娘逾越了。” 说罢转身,缓缓消失在重重帷幔之间。 傩九从刚刚就不敢直视翠娘,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没错过沈约暗含审视的目光,心脏还在怦怦乱跳,血气直冲脑门,难得把木头脑袋冲聪明了些,抖着嗓子问:“小姐,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这下换沈约意外了,她还以为这傻子至今不明白三皇子把他送到她手上是为什么呢。 “那当然是把翠娘放下,赶紧伺候我们郡君啊,跟了我们郡君还朝三暮四,傩九小哥哥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郡君您还不如养了我呢。”鱼儿还记得上楼前沈约的吩咐,只当傩九在问自己,当下鼻子一皱,不情不愿回答了傩九后抱着沈约胳膊软言软语撒娇。 沈约伸手拨开她耳侧碎发,拍了两下以示安抚,转头对傩九道:“鱼儿教的,听明白了吗?” 她倒要看看这个傩九能听懂哪一步,又能做到哪一步,郡君宠侍的身份,把握好了大有可为。 很多事情碍于情景身份不能明说,错过时机后复盘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若在她暗示下什么也察觉不出,就不必多费力气培养,三皇子可能就要失去他看好的武将了。 出乎意料,虽然看起来仍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傩九确实在她身侧坐实,伸手摸了个溜圆的橘子,扒开皮递到了她嘴边。 橘子白络也没去干净,毛毛躁躁趴在橘子瓣背面,鱼儿撇嘴,就这种橘子,郡君会吃才怪呢。 傩九手掌偏大,一瓣月牙状的小橘子在他两根手指间看着格外委屈,听话的下属需要特定的鼓励形成正循环,沈约低头,将橘子瓣含入口内。 鱼儿:“!” 傩九:“呼...” 沈约实在长了一张好皮囊,眉毛细睫毛长,就连一直苍白的嘴唇被荔枝汁水润过一遍之后也透露出了一点笑唇该有的温柔来,更别说还特别乖巧地低头吃掉了他手里的橘子。 傩九刚刚缓和的心跳又蹦跶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撞在胸腔上,虽然伺候她让她高兴这件事是迫于淫威,但是要是伺候他就能不被她威胁...好像也挺划算的。 傩九不由自主又伸手掰了一瓣,刚想再送,沈约已经开口制止:“不用了,毛手毛脚。” 傩九伸出去的手一顿:“哦...是,小姐。” 楼下喧哗迭起,沈约又拿出两片金叶子放鱼儿下去准备,示意傩九扶她去窗边。 今夜是醉经年花魁大选,也是翠娘的初夜拍卖会,一楼人来人往,甚至已经有猴急的客人抱着姑娘往室内去,半分不在乎姑娘的评选,傩九悄悄观察沈约脸色。 按理说普通姑娘家看见这些势必会鄙夷不安,再不济也会羞恼,傩九觉得这些情绪沈约都不会有,但那个看人不爽就挥鞭的沈霸王会出手阻拦,救风尘于水火之中吗? 他看了又看,也没从沈约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什么,心下自嘲:难不成沈约一会儿不发脾气,自己就觉得她是什么仁慈的人了。她连自己喜欢的花娘都不救,怎么可能会出手多管闲事。 沈约正细细扫过大堂人流,前段日子她和醉经年老板达成交易,对方声称手中有沈章文凌虐少女致死的证据,要沈约破财消灾,维护沈府名誉。 沈约本就对沈章文有所怀疑,加上情报阁中线索确有指向醉经年,便趁到醉经年听曲的时候借翠娘和秦老板见了一面。 沈约要求醉经年将证据完全移交到她手中,价格可出双倍,如果不同意就是想借证据屡屡勒索,沈约不介意鱼死网破。 秦老板直言所谓证据是个人证,是醉经年常客,他可以设计帮忙扣住以示诚意,但具体时间要等他通知。 为了降低目标警惕,沈约明面上只带了傩九一个人,分余带着其他人隐蔽在暗处,确保扣住后可以随时转移。 根据秦老板提供的消息,沈约回去后细查,此人家在京郊,二十年前是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某一天突然就在京郊买了房娶了媳妇,与此同时频繁出入醉经年。 但女孩儿频繁失踪是两年后的事情,并且那时候沈章文也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酸书生,和此人并无交集,不知秦老板是怎么信誓旦旦认为此人与沈章文有关。 心中百转千回,不经意间瞥到身侧傩九变幻纷飞的脸:“什么事?” “今天是花魁大选。” “嗯。” “下面有个人抱着一个姑娘进了屋,那个姑娘估计没办法参加了。” “嗯?” 也许是沈约的态度过于平和,傩九在心里再三默念沈约现在算自己的半个老师,大着胆子问道:“没人管吗?” ... 难得像傩九这样圆滑讨巧的人还会关注他人死活,沈约温声:“你以为花魁大选是为了什么?” 傩九:“抬高身价,挣钱。” 沈约:“还有呢?对醉经年来说是为何?” 傩九怔然:“为了...拉客。” 还不算太傻,想着傩九可能不了解花魁大赛,沈约出口解释:“醉经年的花魁大赛没有设置奖品,客人们给多少,花娘们就能收多少,人的大脑会因为气氛的刺激做出错误的决定,还会为了维持体面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花魁大赛目的就在于此。” “对于本就有些名气的花娘,这个花魁大赛能赋予她们更上一层楼的价值,但原本就没有名气的花娘,她们能得到什么呢?” 傩九:“也许有客人会喜欢她,会给她钱。” 沈约:“可若现在接客,就已经挣到钱了。” 傩九:“那怎么能一样,一个是被人喜爱挣到...” 话音戛然而止,这里是醉经年,刚刚被拉进去的人是一个花娘,拉她进去的人是她的恩客。 花魁大选也许对翠娘来说重要,但是对小花娘来说还不如切切实实的一笔生意划算。 傩九鬼使神差地问:“要是她本来想参加花魁大赛呢?” 这个问题简直蠢到了新高度,沈约语气淡淡:“傩九,记住,你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沈约的语气太冷了,傩九瞬间清醒过来,但莫名觉得她话中斥责并非冲他而来,垂下脑袋低声应道:“是,小姐。” 五章小修,表情语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她不凶 第6章 他,魅力无边! 说话间沈约目光一凝,大厅西北角坐下个驼背男人,正是秦老板所说的人证。 此人虽然胡须染白弯腰驼背,可衣着饰物无一不富贵,因此甫一坐下,就有两三个娘子依偎到了他身边。 二楼为贵客设计,楼下熙攘只能传到此处一些微末余音,就算如此,只听那三声锐意萧音,也知道花魁大赛已拉开序幕。 窗户一扇接一扇拉开,不乏有常在醉经年碰见沈约的,还会隔着喧闹给沈约打个招呼。 沈约一一笑着望回去,以她的身份,在醉经年没人敢找她不痛快。 裙裾飘飞,花香弥漫,沈约岿然不动,就在傩九以为就要这样站到结束时,雅间门扉被人叩响。 “江南淮阳苏氏冒昧求见。” 来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桃腮朱唇,是为江南第一富商独女,苏碗,半月前初入京城,转悠了不少路段好的铺子,拜访了不少世家弟子。 与沈约以女子身大摇大摆出入青楼不同,苏碗身着交领长袍,手持玉柄折扇,仪态风流,是一副雌雄莫辨的男子姿态。 苏碗还不知自己在沈约眼中已经被扒光,勾唇抬手,一方清透暖玉躺在锦盒中央:“碗久仰清源郡君大名,有幸偶遇,小小见面礼,还望郡君不嫌弃。” 沈约这才将目光从下方收回,不紧不慢坐回软榻,看也不看一眼那方白玉,不甚在意开口:“何事?” 锦盒“咔哒”落在桌面,苏碗眨眼:“久闻清源郡君在京城独表一支,碗心生敬仰,愿自荐做郡君的玩伴。” 那一眼绝对有诱惑成分,跟矿上快要饿死的女人勾引男人一个模样,傩九望向一旁做装饰的竹篾,思考待会儿要不要听沈约的话招呼这个大胆的可怜东西。 谁知沈约并未拒绝,径直道:“样貌不错,次月初五到沈府找我。” 说完对傩九抬抬下巴:“去收了吧。” 苏碗笑意加深:“那便不打扰郡君了,祝郡君今天玩的尽兴。” 来的突然去的突然,冠冕堂皇莫名其妙,更奇怪的是沈约,当初把他打的那么疼,脖子下头的浮肿就算用着最好的药膏都十来天才消下去,这人凭什么就只受了沈约两下冷眼呢? 傩九捧着暖玉丈二摸不着头脑。 沈约见他频频低头看怀里,左右这块玉也就是苏碗送上来的敲门砖,大发慈悲道:“喜欢?赏你了。” 不喜欢,还不如对沈约打赏鱼儿的金叶子喜欢,傩九下意识皱眉,又掂量了一下这玉的分量,这种东西不是越珍稀越小越贵吗,这么大一块,想必不值什么钱,可能都不够给小妹抓两幅药。 这是沈约就跟傩九肚子里蛔虫似的:“上好的佳清暖玉,能抵你私藏的那些劣质货十个不止。” 沈府有条自湖边至中央的小径,两侧铺以玉石装饰,傩九时不时去扣两块下来,还以为没人知道呢。 傩九“啪”一下把盖子盖上塞进怀里,没克制住讨好道:“小姐,小的只是爱捡些漂亮石头,小姐不喜欢,小的以后不捡了。” 真是没出息到姥姥家了,见识阅历并非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一想到要忍耐这个蠢货不知道多久,她就想早早灭口。 全力压下嫌弃,沈约揉揉额头:“在外人面前少摆出这幅样子,今天上午的事你应该不想再经历一遍。” 傩九讪讪应下。 距离花魁大赛结束还有一些时间,但今日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沈约微微躬起脊背,一边趁醉经年没有发出暗号前养精蓄锐,一边考校傩九一月所学。 谈不上对答如流,并未做到融会贯通,但胜在勤恳,让他一字一句去背的东西并未敷衍。 傩九回答的磕磕绊绊,心虚地瞅边上竹篾,生怕沈约一个不满意又抽他一顿的样子。 “不错。” 一语落定,傩九长出一口气:“小姐,刚刚那人...” “江南富商之子,来京城搭线架桥,选中我了。” 哦,那他为什么一副自荐枕席的样子,而沈约又是一副要糟蹋良家少男的样子。 傩九把这句问话顺着唾沫咽回肚子里,没敢问。 反正无外乎什么明遮暗防,隐蔽安全,他好歹跟了一个月,不能显得那么笨。 外头熙熙攘攘更胜一筹,但醉经年始终没有发出动手信号,到了醉经年却不欣赏花娘们表演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好在沈约体弱,但凡出门脸色苍白些,就会有人自动帮她圆上因果。 傩九耳朵侧耳凝神:“小姐,翠娘的初夜拍卖开始了。” 拍卖会和花魁大赛之间并无特殊提示,沈约不免讶然:“推开窗吧。” 窗户再次被推开,沈约在醉经年偏爱翠娘不是秘密,二楼各位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沈约向下望去,拍卖会果真已经开始了。 “听到的?” “是,小姐。” 沈约意味深长:“倒是我疏忽了,这么久不曾发现你的天赋。” 傩九心虚,他信三皇子却不信沈约,况且沈约之前每天只教他两个小时,还是又凶又狠,错一个赏一板子的德行,他自然不敢告诉他这些关键时刻可能救命的小本事。 今天上午那一场威胁看似声势浩大,但脱离了小妹会受到危险的应激状态后,不难看出沈约刻意恐吓,再加上种种引导,他确信,沈约是个好人,可能风流了点,刺激世俗了点,但她是个好人。 他就说,以三皇子的人品,怎么会招揽那种蛇蝎心肠,是鬼非人的坏蛋呢。 沈约并不在意他的隐瞒,在傩九真的效忠三皇子前,她对傩九的提防只多不少。 毕竟这是个不管是以家人威胁还是以美人诱惑都能方寸大乱的蠢货。 说话间,台上烟云翻涌,翠娘薄纱覆体堪堪遮住三点私密,顺着水色长纱划落。 台下看客们呼吸都粗重了两分。 衣着暴露,舞姿大胆的一曲结束,有人迫不及待大喊:“翠娘选我!” 翠娘将身一扭,脊背沟纹处汗珠清晰可见,在一众侵略的眼神中柔声:“那可要看老爷对翠娘心意如何了~” **与竞争一起构成了一张张面红耳赤的鬼脸,在明艳诱惑中盘旋纠缠,直至落幕。 沈约目送那个驼背的富人消失在楼梯间,轻轻闭目。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听我指令。” 傩九心头一紧:“是,小姐。” 明烛软帐,美酒勾肠,冰肌玉骨,傩九跟在沈约身后进入翠娘房间时就是这样的景象。 哦,还有地上死了一样的老男人。 翠娘勾起衣衫笼在身上遮去零星红痕:“他警惕的很,翠娘费了大功夫骗来的,郡君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沈约将床帐从金钩放下将她身形彻底掩盖:“自然。” 帐中隐约传来一声轻笑,翠娘伸手拨开帷幔:“郡君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 她话未说尽,顿了片刻才道:“既然交易结束,翠娘就不送了,二位慢走。” 醉经年将所有都办得顺当,甚至包揽了男人失踪后的说辞。 分余就只需带人将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压入准备好的地牢。 沈约的神经此时才微微放松片刻,她本想和秦老板再见一面,问出秦老板笃定男人和沈章文有关的原因,但连日的行程和时刻紧绷的情绪不容她支撑本就不好的身子。 无人察觉到沈约宽松衣衫下肌肉痉挛,沈约含笑告辞,乘着来时软轿大摇大摆地离开。 “咳咳咳......” 刚放下车帘,沈约绷紧的脊背骤然倒下,五指抓紧矮桌边沿伏倒在桌上,一手死死捂着嘴巴,吐出一串闷咳。 傩九猛然转身,沈约五指缝隙血迹蜿蜒,顺着腕骨坠落在案。 瞳孔微缩,本就异于常人的眉眼更锐利几分,傩九伸手按下自己的心跳,试探道:“沈约?” “咳...咳...” 傩九也许想让她死,沈约身形不稳,思维却无比清醒,傩九此人圆滑有余机敏不足,从每每恍惚时逸散出的桀骜来看,今天释放出的那一点合作信号,只是在他无力反抗时的暂时之举。 而今夜带傩九走这一趟醉经年,已经将外界傩九是她宠侍的传言坐实,他此时只需要将手帕捂死她的口鼻,伪装成咳血窒息而亡,既摆脱了她,又可以将自己完美地摘出去。 这绝对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紧贴着她利用她的提携能学到的东西绝对比杀了她来的价值更高。 但她担心傩九将学到的东西张冠李戴,为了妹妹的安全把危险,也就是她杀死在这里。 但她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暴露出去自己咳疾加重的消息。 傩九一步步靠近沈约,瞳孔忽大忽小,能覆盖沈约半个肩头的大手落在因无力弯折的颈骨上。 沈约偏头,眼角都晕染上病态的红晕,直勾勾和傩九对视:“当今陛下热衷于阴阳道术,信奉生死可破造化,此前已有提起殉葬之法...咳咳...咳咳咳...你猜,若分余带我遗嘱要你殉葬,陛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颈上手掌略略松开两分,沈约呼吸急促,又好似只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自言自语一般:“可惜了,今日刚对你有所改观,竟是不想你陪我去了。” 大家做正事之前不要喝酒,引我为鉴…[爆哭] 修,加强沈约推测傩九杀死她逻辑推理。(就是怕他犯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他,魅力无边! 第7章 他又不傻 殉葬之说是假,遗嘱之说是假,惋惜是假。 沈约在心中默数,不过两息,那只手从颈上转移到脊背,颇有规律地轻顺,耳旁也传来傩九低声询问:“小姐,药在哪儿,你得喝药。” 沈约勾唇,收回目光:“不必了,本也没什么用处。” “侧柜中有干净衣裳,替我取出来吧。” 侧柜中不止有衣裳,还有大小绢帕,傩九一并取出来,称得上尽心尽力地将沈约唇边血迹擦去,又执起沈约小臂,也一点点尽数收拾干净。 另一只手还不忘在沈约背后轻抚,缓解她胸腔震痛。 若不是心思太多,沈约倒是真有点想让他贴身侍候了。 沈约在心里想,在外端的一片浪子回头的柔情:“辛苦你了,你怨我之前那样对你吗?” 傩九一顿。 沈约便垂眸:“想来是怨的,你可愿忘了那些,和我从头开始吗?” 傩九心下稍定,他就说以沈约的恶劣性子,怎么会毫无底线地一再示弱,这样光明正大让人忘了她做过的坏事才是她嘛。 傩九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心道:“这玩弄人的感情可是沈约教的,用在她身上也算恶有恶报,别怪他利用。”嘴上却说,“小姐给的,小的都不怨,只愿以后能一直侍奉小姐才好。” 沈约将他神态一览无余,却实在没有半分心力应付,放松身体将傩九当成大号靠枕,窝进去不动了。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抵会真的将他们看作神仙眷侣。 嗤笑溢出,身后梆硬的靠枕又鼓起两分。 一路无话。 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下,沈约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傩九通红着脸把沈约沾上血迹的衣服绑在腰腹,好在他今天穿的繁复,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沈约又抚了一下他的下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吐血,知道吗?” “知...知道。” “下车,抱着我下车,只当我睡了。” 傩九干巴:“是...是。” 傩九将沈约横抱在怀里差点要顺拐,沈约感受到车夫隐晦视线,稍稍拍了拍他侧腰,想提醒他放松些,谁知傩九一个手抖把她颠了颠。 ...废物,沈约缓缓睁眼,一瞬迷茫过后就恢复了往常骄矜,懒洋洋往傩九怀里蹭蹭:“走快些,我很累。” “是,小姐。” 傩九噌噌三五大步,眨眼就把车夫甩出视线,待进入寝室,采艾已经忙上忙下把一切收拾妥当,觑着沈约苍白脸色,到底没忍住当着沈约的面道:“小姐,您以后带着奴婢吧,分余就算了,傩九他怎么能把您照顾好,这出去一趟精神气都没了。” “若实在嫌弃奴婢拳脚功夫不好,奴婢练就是了,也不知道分余今天做什么去了,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出去呢?” 沈约钻进暖融融被子里,睫毛颤了颤,采艾是母亲自小给她挑的玩伴,十多年的时间,十多年的陪伴。 如果采艾真的背叛,她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 沈约看她:“不碍事,你若想学就学,下次暗三带傩九练时候让他带着你一起。” 采艾帮沈约掖好被角喜笑颜开:“谢谢小姐,快休息吧,奴婢伺候您。” “嗯。” 确保沈约合眼,躺着也足够舒服,采艾把烛火盖灭,走到傩九面前语气平平:“出来。” 采艾和分余是沈约身边最受看中的人,傩九自认惹不起,而且沈约躺在床上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傩九犹豫了两秒,挂起笑迈着小碎步跟着采艾出门。 夜凉如水,月色倾盆。 两人在院落中站定,傩九对着越发光彩照人的采艾讨好道:“采艾姐姐有什么吩咐的吗?” 采艾:“我问你,今日小姐咳血了吗?” 傩九正要答,却恍惚觉得不对,采艾作为沈约身边最得力的婢女,觉得沈约状况不对,怎么会越过沈约来问她身边的一个小侍。 采艾继续道:“我与小姐自小一起长大,小姐性子要强,而我又没那么有本事,小姐怕我担心,总是不愿意告诉我她难受,可我担心,不知道小姐情况,我每天这心都在嗓子眼吊着,睡都睡不安生。” 主仆情谊简直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傩九瞧着对方眼下青黑,谨慎道:“小姐今日累了,路上咳疾更严重,但是也没到咳血的地步。” 他又不傻,沈约宁愿自己咳血也不肯招呼车夫去医馆看看,还要求他严格闭嘴,不说采艾说的是真是假,他要是违背沈约意愿乱说话,她就算现在对自己有点意思也一定会毫不留情打他的,他对沈约有自信。 相反,就算采艾说的的确是真的,沈约事后知道了也不会因为他没说罚他。 那不是打她自己的脸吗,沈霸王最在乎她的王霸之气,不会做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事情,对此他也很有自信。 采艾闻言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傩九甜笑:“那采艾姐姐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傩九身形消失在阴影中,采艾眉宇褶皱平缓,鼻翼扇动,扭身朝沈府主院走去,沈章文要她今夜去找他。 沈约屋内。 分余半跪在沈约面前:“主子,今日押入大牢之人名唤李二,已尽数交代,但拒不承认是自己所为。” “据他所言,这一笔钱是和他一起讨饭的兄长所留,在此之前多次听他兄长说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还经常跑去醉经年玩乐,某一天突然交代过让他不要和沈章文碰见,形色很惊恐,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兄长了,他怀疑,沈章文已将他兄长灭口。” 沈约淡淡嗯了一声,就算情报网手眼通天,也不至于将一个小小乞丐的事情记载的事无巨细,但沈章文身为当今朝堂上威风凛凛的御史台,情报阁内有其登科后完整的行动轨迹。 依照沈章文登科后的轨迹来看,沈章文与李二,的确是毫无关系。 但不论是沈章文放过李二,还是李二竟然从未以此勒索沈章文,也未逃离京城都显得十分蹊跷。 李二的那个哥哥,沈章文若杀了李大,为何会放过李二,她可不信她爹是个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之辈。 还是说,沈章文并不知道有李二这个人。 连她都能查出来李二频繁出入醉经年,买房娶媳妇的事,沈章文但凡查一下李大的家世,会对此丝毫不知情吗? “联系一下暗三带些人到窝棚区,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李大,李二这一对兄弟,注意隐藏行踪,别让沈章文察觉。” “是。” 忽而,沈约呼吸放缓两分:“采艾今日在沈府都做了什么?” ... 沉默片刻后,分余艰难道:“报告主子,采艾她,不日将为沈章文做妾。” 沈约再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同不理解沈章文为什么要杀死她一样:“分余,你们与我一起生活了十数年,我似乎不曾亏待你们。你怨我吗?将你牵扯进谋逆这样的事里。” 分余:“没有什么人比小姐把奴婢当人看了 ,奴婢生来便是小姐的人,死后也只当小姐的鬼,采艾单纯,许是被沈章文骗了。” 是吗? 但若采艾不愿意当沈章文的妾,只要肯告诉她,她还能保不下自己的贴身侍女吗? 沈约以为自己会崩溃,却没想到尘埃落定这一刻时心头一滩死水。 沈约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声线从四面八方涌到眼前,每一句回音都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她说:“苦了她了。” 跟着她色厉内荏,跟着她曲意逢迎,是苦了她了,当年那个为了帮她给太子太傅牵线摆脱沈章文控制,执意跪于大雪之中泣血的采艾,到底是走了。 分余跪在床沿,几次欲言又止。 沈约知道她想问要不要将采艾处理掉,她跟着三皇子干的是可以诛九族的大罪,至今沈章文都没有采取行动将她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扒下来断绝关系,起码说明采艾还没将这件事透露出去。 也许她只是过腻了每天假装跋扈被人讨厌的日子,对她这个旧主还有几分情谊。 沈约一字一顿道:“命人时刻紧盯采艾,找机会...将她压进地牢。” “是。” “我要见三皇子一面,与三皇子约个时间。” “是。” “退下吧。” 昏暗冷寂、空气粘稠,四肢如灌铅一般横亘在四周,沈约少见地梦见了阿娘。 阿娘画像上永远优雅得体的装束凌乱散着,在烈火油烹中让她快逃。 逃,去找你外公,别再回京城! 去找你外公! 别再回京城! 娘爱你,娘对不起你! 别回京! 别... “别挡着我找你家小姐!”门外嘈杂,沈约猝然惊醒,宋沂的大嗓门贯彻云霄,让她从空中仓皇落地。 “沈约!你出来!你诓你宋哥哥!” 分余见沈约醒了,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是宋公子在外厅,从封寒铁老爷子那边儿过来的。” 看来是想看看进度如何被封老爷子催债了,虽然对宋沂来说是无妄之灾,但多亏了他,否则还不知道要沉浸在那个梦里多久。 “跟宋沂说一声,我马上出去。” 外厅总算安生下来,沈约收拾齐整从玄关出现,就被宋沂抓着脖子掐了个满怀:“你个黑心肝的,我以为咱俩是一伙的,你却跟外人一起糊弄我,嗯?” 沈约咳嗽两声,宋沂过电一样撒开手,嘴却还硬着:“别以为你咳嗽两声我就会放过你啊!我现在身无分文,我爹要是知道了今天我就得去窝棚要饭,你必须给我想办法!” “你要是敢让我宋沂去窝棚要饭,我告诉你,我变成鬼都得趴你背上趁你夜半三更吓死你!” “听见没有!” 傩九:我真厉害,能让沈约这种人都喜欢上! 沈约:(拎鞭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他又不傻 第8章 她难过,她装的 沈约不语,只是一味闷咳,宋沂越听越烦躁,一甩胳膊冲下人道:“没看见你们世女咳着吗?都做什么,养你们好看吗?” 说罢愤愤往椅子上一坐,下人们备好的茶水就在桌上,还氤氲着浅浅雾气,是刚好能入口又能在初春暖身子的温度。 沈约在他一旁落坐,茶水下肚带走喉咙干痒,施施然问道:“是谁让我们宋公子这么大早上生这么大的气,我可定要帮宋公子出气的。” “哼,少在这给我装无辜,那天在打铁铺子那儿,你那个眼神一定就是知道那劳什子的铁匠要坑我,为什么不阻止!” “感情是我宋沂出了大头给你沈约打了顶轿子,你怎么好意思的啊,沈约!” 沈约微微侧头讲这些话从耳朵里倒出去,仍旧不紧不慢:“谢谢宋公子?” “沈约!!” 宋沂咆哮震天,沈约没听清分余在她耳边说的什么。 分余正要再次开口,一个精瘦高挑,身如修竹的男人从大门走进,沈约抬手示意分余噤声,站起躬身道:“爹。” 来人正是沈章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比起沈庚年自有一份经时间雕琢后的质朴,语调宠溺轻斥道:“吵吵闹闹,不像样子。” 宋沂立刻收声,起身行礼:“沈叔叔。” 沈约三两步走到沈章文身边:“爹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有件事要和你说,却没想到宋世子也在。”沈章文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语气却严肃起来:“你们俩自小玩的好,我知道,但人言可畏,为了沈约的名声,以后也要多注意一些。” 这话是对着宋沂说的,沈章文和他爹在朝堂上地位不相上下,小时候还抱过他给他买过珊瑚玉,宋沂不敢在他面前撒泼,苦着脸答应下来。 沈章文拍拍他的肩,撩起袍子坐下:“越长越俊了,今天来找沈约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沈叔叔,正好您来了,您可得救救我。”宋沂翻身趴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告状,“之前沈约去打了顶轿子,联合那铺子老板一起坑我,您可得替我评评理。” “我说我给她付了损耗的钱,您猜猜我今天去打铁铺子,那老板要我多少?” 宋沂双手抻开在空气中划了一圈,差点把胳膊甩到沈约脸上,语气十分有十二分的不满:“足足一千两银子!” “好了,现在我身无分文了,沈叔叔,您也不忍心看我被我爹赶出家门去睡大街吧?” 沈章文抬手抚上宋沂脑袋,安抚地拍了拍,转头向沈约问道:“买的什么轿子,损耗就用了这么多银两?” 沈约上前:“爹,您也知道我身体不好,走几步路都不容易,出门在外少不了乘轿子,便嘱咐做的精细了些。” 宋沂闻言打断道:“精细些关你用翠玉和金丝什么关系!你就是虚荣好面子!” 此时倒是半分不见平时对沈约车架的歆羡,沈约抬脚踩上他鞋面:“我有本事挣出那么多银两,你管我做多贵的轿子!” “好了”,沈章文出手把沈约脑袋拨开,“都多大的人了,还能像小孩子一样这么闹腾。” 眼见两人还要再吵,沈章文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吵了,那一千两银子算沈叔叔出的,保证不让宋阁老知道如何?” 宋沂大喜过望,转头对沈约做个鬼脸就跳到了院子里:“那沈叔叔我先走啦!有时间专程来拜访沈叔叔!” 宋沂拍拍屁股走了,沈约跺了两下脚,转头对沈章文道:“爹,明明就是他自己答应的,您管他这个做什么。” 沈章文十分喜欢这个女儿在自己面前撒娇卖痴的模样,能让他想起自己的亡妻,加上等会儿还要跟她说一件一定会让她生气的事情,只低声哄道:“爹出钱,又不让你出,气性还是这么大。” “好了,爹这次来找你,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沈约仍愤懑,但沈章文语气严肃,便挺直脊背做倾听状。 沈章文道:“你哥哥最近和兵部侍郎家长子走动的不错,你爹我身为御史台不好出面举荐他,但你若肯出面去孟老家一趟,想必孟老不会为难你。” 沈约在听见你哥哥三个字之后就兴趣缺缺,耐着性子听完都看在亲爹的份上,而帮沈庚年铺路就绝无可能了。 “爹,您把他带回来时候,可是跟我说的是怕他吃不饱穿不暖,让我心善,给他个容身之地,后来他屡屡到我面前挑衅,我打他一顿也不跟他计较,如今您给他捞了个百户当还不够,还要我出面去请孟爷爷,爹这是想让他做什么?” “诏令使?还是典籍官?要不爹直接把他送到枢密院去吧,还省得爹一步一步为他铺路了。” 沈约说得慢,体态也早就懒懒散散不成样子,摆明了不会帮忙。 不过这也在沈章文意料之中,她这个女儿若是哪一天乖顺可人了,那就不是她了。 沈章文依然含笑道:“怎么说也是你亲哥哥,他若过得好了还能害你不成?你日后嫁了人,还不是要你哥哥在府里帮衬你。” 沈约垂眸,盯着杯子瞧。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不愿意就算了。”沈章文话锋一转,“约儿啊,你今年九月要满十六,若还不许人,是要入宫选秀的,之前你说在十六之前一定能找到个如意郎君,让爹不用担心你,你看看现在,你找的什么,一个奴隶!还是个只识几个大字,没读过书的奴隶,怎么就不能听爹的,爹给你找的夫家,你还不相信吗?” 沈约还是一副半理不理的样子,胃酸已经吐出二里地,沈章文的惺惺作态半分功力不减,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她心头火起。 也就宋沂那种傻子喜欢和沈章文这样的人打交道,不知道日后知道沈章文真面目后会不会承受不住直接崩溃,想必会很有意思。 “约儿!”沈章文语气加重,“爹在和你说话!” “那便去参加选秀,您说的那个什么朱成真我实在看不过眼,我喜欢那样的。”沈约伸手遥遥一指,按时来听沈约讲课的傩九脚步一僵。 心头升起微妙的危机感,傩九当即一跪:“不知沈老爷来,小的见过沈老爷!” 沈章文差点要背过气儿去:“你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东西!不知廉耻,毫无骨气!” “哦。”沈约招手,傩九试探着膝行到她身边被她探上头发。 “我就喜欢他这样的,没骨气我也喜欢,喜欢他肌肉,喜欢他眼睛,还喜欢他身段模样。” “!”沈章文猛地甩袖站起,“混账!你娘要是知道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 “那也比不上...”沈约蓦然收声,控制不住嗓音颤抖语调尖刻道:“傩九,送客!” 沈章文愤然离开,傩九正犹疑怎么安慰这个歇斯底里的沈约,就见沈约站直身体,脸上一派平和安然。 沈约:“今日我在屋内痛哭流涕,咳疾加重,卧床不起。” 傩九:“...诶,是。” 本想再敲打傩九一番,沈约沉默两息疲惫道:“进来吧,今日教你守城之法。” “分余去联系三皇子。” 傩九猛地抬头,被沈约手掌按下:“你还没到时候,进来听学。” 昨夜梦里的阿娘和今天沈章文的声讨接踵而至,沈约斜靠在床头,心中不安如骤雨前的乌云盘旋不散,沈章文打的算盘并不难猜,无非是把她嫁出去后远水解不了近渴,沈庚年能更顺利地继承他的衣钵,还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是她没想到的。 “小姐?....小姐?” 沈约低头看趴在地上拿着毛笔乱画一气的傩九。 “练字就没必要了吧小姐,我认字...” 在沈约毫无情绪的眼神里,傩九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低不可闻。 “错了,重写。” 傩九把脸皱成苦瓜,讷讷答应,按照一旁沈约标好笔画顺序的字一点点仿。 “中指抵住,枕腕藏锋...” 就当傩九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即将把自己那狗爬字写成狗立字时候,沈约问道:“守城三要点何为?” 傩九:? 傩九愣神的功夫,沈约已经开始倒数:“三、二......” 傩九舌头和牙齿疯狂打架:“固以城防、巧以兵力...充...充以军备。” 沈约继续:“辅以...” "辅以...辅以气象变幻、诱敌、决战之志..." “很好,”捉弄过傩九,瞧着他蔫头巴脑的模样,沈约心情舒缓两分,“起来休息吧。” 傩九如蒙大赦,扭身从地上爬起来,依偎到沈约腿边,颇有些期期艾艾:“小姐,今日只学这些吗?” 沈约复杂难言地看着他,昨夜她以喜爱引出殉葬之说,还以为傩九信了,谁知今日看他情态,信的竟是那个做引子的喜爱。 一时不知道该夸他纯真无邪还是骂他朽木难雕。 聊嗨了,晚了一捏捏,会原谅我的对吧,对吧? 中间那段守城是我瞎编的,勿考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她难过,她装的 第9章 高兴…不高兴 沈约端详傩九隐隐露出锋芒的脸,确实看不出一丝一豪委曲求全,敲打警告的心思彻底歇下,也许是时候该把傩九的小妹接到沈府保护着了,否则一朝傩九暴露,小姑娘就是他的命脉。 不过她昨天刚刚拿妹妹威胁过他,此时提起有失诚意,沈约按下不语,接着傩九问话回答道:“是,今日就学这些,不过有一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做,你做好了,我就带你去见三皇子。” 傩九眼光一亮:“谢谢小姐,小姐你尽管吩咐。” 沈约抚摸着他耳旁鬓发慢条斯理地问:“沈庚年与你打的那场蹴鞠赛,谁在你频频绊倒沈庚年时候对你最狠,还记得吗?” 傩九回忆了一下:“记得,一个猴腮脸男的,几次都想一换一把我弄下去。” 沈约:“我会给你拨两个人手,三天内把他和沈庚年所有联系都查出来,做得到吗?” 一个月里傩九跟着暗三学功夫,跟着沈约学兵法,跟着分余学体态,跟着采艾学照顾人,就是没学过怎么查消息,更别说他本身完全没有指挥人的经验。 傩九犹豫片刻,终归是想见到三皇子的心超越了胆怯:“是,小姐。” “人都在城西暗桩,等分余回来让她带你去选。” 什么意思?傩九仰头,眼睛因此圆润许多,不见平日里不自知的桀骜。 选人是什么意思? 沈约不打算和他卖关子,勾着笑直白道:“好好培养,以后这两个会是你的人。” “是!小姐!” 三皇子需要的将才必然不能只会单打独斗,他得宁折不弯、一往无前,也要学会如臂指使、人尽其才。 沈约正想着,脸颊边凑过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沈约躲闪不及,一片温热贴上衣领。 ......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没等沈约发怒,傩九自己撤开道:“我娘说,不高兴时候就不笑,人才舒坦,不舒坦时候就得有人陪着。” 说着说着他还羞涩起来了:“这是我娘教给我的,亲一下衣领,就能把小孩儿逆运带走,就不会不舒坦了。” 傩九观察着沈约脸色,他还想说这种方式不是只有小孩子可以,发觉沈约面无表情后心下一慌,嘴角笑容更上扬两分,牵扯着两枚酒窝快速道:“是螭叻那边的习俗,小姐不喜欢小的以后不做了,小的不该揣摩小姐心情,小姐罚我吧。” 沈约:“下去吧。” 情绪不高,像在生气,但没有打他,傩九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蜷缩,应过两声灰溜溜地跑了。 傩九是螭叻人,准确来说是螭叻中原混血,,早在第一天沈约就把他身份查了个底掉,至于螭叻习俗,沈约没兴趣也没时间了解,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真假也并不重要了,她如今能确定傩九对她态度有所转变,也许这种好感比不上他对自己的妹妹,比不上对三皇子的忠诚,也许只是由于她的诱导和螭叻族特有的责任感导致。 他本意不算坏。 只是原本的计划是以殉葬恐吓,待脱离危险后控制住他的妹妹保证他不出乱子就好。 如今傩九态度骤然转变,倒是让她有了更改计划的想法。 傩九此人,若能收敛他圆滑讨巧的性子,可以一用。 重情重义,可以一用。 沈约起身执笔,不多大功夫,傩九端着一个瓷碗折返回来,脸上已无异样:“这时候府里人正以为小姐难过,小的出去了怕有心人怀疑,小的去厨房给小姐端了碗玉竹百合汤,小姐喝点吧。” 汤汁清澈,馥郁花香。 沈约目光落在瓷碗上,问道:“你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傩九把碗往沈约方向推了一下:“小的见采艾姐姐时常给小姐做,就记下了。” “有心了。”沈约执起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已经习惯了的燥痒从喉咙一点点褪下,慢声解释方才的事,“我不喜有人在我命令之外擅自亲近我。” “小的明白,小姐金尊玉贵,是小的冒犯小姐。” 沈约知道傩九如今对她有些不清不楚的好感,但也没想到傩九对这件事可以毫无芥蒂,有点分不清是自己利用感情的天赋太高,还是傩九这个人容易上当受骗。 以她的观察来看,再傻的男人,在要求女人的忠诚和顺从时都有他们独有的不可反驳的观点。 她不认为傩九会逃出此列,想来是她颇有天赋。 微末不安散去,沈约深深凝视傩九片刻,向他招招手:“来。” 傩九乖乖上前,在距离沈约身侧还有一臂距离时停下。 沈约:“蹲下去,抬头看我。” 傩九在沈府养了一个月,不说立刻能像螭叻人那样肌肉虬结,也已经有了结实身板的雏形,此刻毫无防备地蹲在沈约身边,蓦然让沈约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地快感。 她很早前就想养一匹狼。 沈约指尖颤抖,兴奋让她控制不住地低喘,太像了,连动物全然信任主人时的单纯都能在他不近人情地五官中找到。 沈约又改主意了,她要驯服这匹狼。 傩九又黑又长的睫毛因为主人呼气的起伏上下翻飞,沈约弯腰托起他的下巴,嘴唇落在他的眼睫,一开一合一字一句道:“傩九,小九,你要快点长大。” 傩九不敢逃也不想逃,沈约的举动起码说明他没有自作多情,但他也不敢像刚才那样擅自再靠近沈约哪怕一寸的距离。 沈约的呼吸仍然能铺洒在他的皮肤上,傩九没听懂沈约这句话,下意识道:“好,小姐。” 身体被人轻飘飘推开,傩九大脑重新恢复运转:“小姐还要喝汤吗,小的去盛。” “不用了。” 心情不好但胃口大开,真让他再去盛一碗倒是浪费了傩九难得一次的机灵。 沈约重新回到桌案前,阿娘撕心裂肺让她逃离京城的梦还是让她感到了恐慌,上一封写给外公的信还没收到回复,她也要立刻再写一封确定外公他们平安。 沈府人丁凋零,丁家也不遑多让。 外公丁原平是殷王朝数一数二的常胜将军,同样子嗣稀薄,还都跟着外公驻扎在中原和螭叻的边界,朝不保夕,沈约不愿他们再分心操心她的事,加上跟着三皇子造反一事实在九死一生,她想拉着沈章文垫背,却不想把外公他们牵扯进来。 因此暗中所有布局不曾透露给他们一丝一毫,沈章文给她的药中做手脚的事也不曾让他们知道。 这样就算所谋之事败露,丁家作为守城良将,在毫无和她沟通痕迹的情况下,没人会在这种时候为难丁家。 一封家书很快收尾,恰好分余也拎着两层高的食盒从宫内回来。 分余目光从桌上瓷碗移开,低头恭敬道:“小姐,路上听闻今天还未用膳,奴婢给您带了些。” 分余做事无需担心,沈约将家书用松脂封好,随意道:“放下吧,三皇子如何说?” 察觉到分余犹豫,沈约继续道:“无需避讳,直接说就好。” 分余这才上前一边帮沈约装收信函一边道:“三皇子最近有要事处理不便和小姐见面,随信一封交给小姐。” 沈约:“可有说什么事吗?” 尽管沈约说了不用避讳,分余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道:“太子太傅与三皇子情投意合,太傅近日会于长安道向陛下坦白。” 沈约霍然抬头,目光如电,没在分余眼中看出半点玩笑意味,接过分余手中信纸逐字看去。 太子太傅林晏清身负玄鸟命格,得她青睐所谋之事可多出三成把握,三皇子已经打动太子太傅,但具体坦白日期尚且没有试探出来。 三皇子希望在太傅直面帝怒时,她可以在宫内向林晏清伸出援手,以此将林晏清和他们更紧密地绑在一起。 “凤啸啼明、海晏河清。” 身负如此规格批命地太子太傅能直白坦言三皇子是她所爱? 沈约再三扫过那一行行文字,无论如何,三皇子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件事,这是个天载难逢的机会,三皇子一党由暗转明的机会。 “事关重大,近日务必和暗三保持联系。” “傩九也不要跟着暗三了,分余,找人带他,再去城西暗桩让他自己挑两个人跟着他做事。” “傩九。” 傩九从分余进来时就密切注意着两人,听到沈约叫他立刻走近,沈约道:“你跟着分余走,交给你的任务暂缓,在不打扰分余行动前提下,你能学多少学多少。” 傩九意识到这是个十分重要的计划,压抑激动沉稳道:“是,小姐。” 沈约看着他晶亮的眼睛,太子太傅最喜欢赤诚之人,但愿她对傩九的判断没有出错。 沈约继续道:“但地牢里李二的审问不能停,我亲自去,安排人在我房里卧病,谁也不见。沈章文如果执意要进,让府里眼线提起我娘,他不敢见我。” 分余应下,沈约吐出一口长气。 此事百利而无一害,唯独对不住太子太傅,希望还有机会报答当初提携之恩。 傩九:不爱请别伤害[化了] 到这里有一点乱的话,我会再修文,[爆哭]。 现在两个人视角都有误,沈约不喜欢傩九,她还是利用居多,发现傩九这个人感情特别好利用。 傩九就是:哇塞,她竟然真的喜欢我诶。 毕竟他一开始以为沈约要包他时候就挺心甘情愿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高兴…不高兴… 第10章 好恶心的人 精悍骏马在零星几点昏黄中疾驰而过,沈约披着宽大黑袍,头戴帷幕,面容藏匿在阴影中,如鬼魅一般向城西而去。 哪怕仔细休养了一天,哪怕只是从城中到城西,驾马这样耗费体力的事对沈约依然颇有负担。 沈约平复呼吸,压下震痛,羽状令牌掌在手心,一路畅通无阻地停在了一座其貌不扬的院落门前。 “阁主。”门内有两名声息几斤全无的大汉,见沈约轻车熟路走近,低头恭敬道。 帷幕下传出一声极冷淡的回应,大汉头低的更深:“李二就在下面,阁主今日要亲自审?” 沈约依旧不咸不淡道:“嗯,开门。” 此处是沈约三年前为自己准备的后路之一,与三皇子结盟后为表诚意将此处一半管理权交给了三皇子亲信,此时战战兢兢的是她手下,而另一人侧身靠在门边,对她的到来没什么反应。 此人是三皇子亲信,更是三皇子身边一条又咬又叫的疯狗,沈约对他不喜,再次开口时已含警告。 “林详,开门。” 这时男人才慢慢悠悠站起身:“见过阁主,这就开。” 地牢入口是一座枯井,其上盖着一块足足三十公分厚的石板,需两个力量饱满的成年汉子抬着才能打开,算是沈约与三皇子达成的约定。 既求谋反,背水一战,唯有死成。 谁也别想在危机时刻从这里独自离开。 沈约弯腰,解开石板下暗锁,顺着木梯向下,十二节横木梯后,沈约踩在了平整的地板上。 李二正被关押在铁笼里,关押时间不长,他的精神还不错,沈约站在笼外端详。 沈约没有刻意隐藏身形,李二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扒在铁栏杆缝隙中间,颤颤巍巍问道:“请问小友是谁,为何要把在下带来这里呀?” 地牢内腥气弥漫,墙上更是铁钩绳索一应俱全,沈约踱步取下一根细针,又恍然觉得不够,将所有细针攥在手里。 这才在李二更加惊惶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开口:“我是沈章文沈御史的人,最近沈大人计划在关键时刻,需要你保持安静,放心,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保证你能全须全尾地回你的温柔乡去。” 注意到他视线停留在细针上没有反驳,沈约心中有数,继续道:“放心,只是我的一点小癖好,在沈大人开口之前不会对你怎么样。” 说着,沈约从怀里掏出一块死肉,全部细针尽数没入肉中时,沈约听到了李二牙齿打颤的声音。 拔出,插入,扭转,又犹然觉得不尽兴,将针头掰出一个个倒钩,顺着通路在肉块中翻搅。 李二颤声:“小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小人一介草民,如何跟沈大人扯上关系,小小姐怕不是认错了人,折煞小人了。” 不像是一个半路发家的暴发户,倒像是一个不得志的穷秀才,沈约心中狐疑。 “想来是没见过我,我劝你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脾气可不算好。” 说着把肉块一扔,攥着针不耐地看向李二。 李二伸手拂去额头汗滴,唇瓣都在痉挛,依然硬着头皮说了句:“小的知错了,小的不敢反驳大人,大人别恼。” 滑不溜秋,沈约心中评价。 心理素质过硬,演技过关,言谈不留漏洞,此人知晓内幕甚至参与其中的概率陡然涨到八成。 虽只有八成,沈约自会照着十成去演,闻言不屑冷哼一声,银针倾洒,落地可闻:“一帮心眼比蜂窝多的软蛋。” 语气愤愤,却不像是冲着里头李二去的。 她要给李二留机会,一但他能确认自己是沈章文的手下,态度必然不会像如今这么难啃,她便循循诱导总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如若依然毫无破绽...... 除了他真的是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聪明人之外,她能确定李二有一番本事让沈章文觉得他死了,才一点不信沈章文的人会来找他。 沈约瞧着李二瑟缩着蜷在角落,脸埋在双膝间抖若筛糠。 好极了,天衣无缝,沈约都想给他喝彩。 如此这般丝毫不试探,沈约也不能一拳捶死他与沈章文有关,不过也好,只要能查出来他和沈章文的蛛丝马迹,此人和沈章文绝非什么利益一致的好伙伴。 可操作的空间也会越大。 沈约勾唇,就这样和李二沉默相对。 如此两日,沈约时不时吐槽沈章文在外留存这么多把柄,装醉怒骂小人设计。 直至今日,除却来送食水的人,地牢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裹着和沈约一样的纯黑衣袍,宽肩窄腰,肌肉喷张,与沈约对上的第一眼就急切开口道:“走,沈章文做的那些事已经被查出来了,马上要被压进诏狱自身难保,我们必须马上跑!” 沈约犹豫,那人又道:“你被设计来这破地方,还不知道沈章文压根就没打算重用我们吗?何必为了他把自己命都搭进去!” 说着看向李二面露凶光,竟要竖刀将他灭口。 沈约在一旁焦急踱步,好似还不能下定决心:“沈章文当真不会卷土重来?” “他卷土重来跟我们没关系了,不如提着这个人去向宋阁老投诚,我们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命当朝廷大人们的走狗。” 他说的轻佻漠然,讽刺意味极浓,刀光凛冽,显然根本就没打算按照他自己说的去做。 他想把李二杀了然后一跑永逸。 沈约侧身,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沉声催促道:“快点。” “别!” 李二大叫一声,刀光铮然停在他不住颤抖的喉管前。 傩九掀开袍兜,浓眉压绿眼,面目狰狞,对沈约恶狠狠道:“为什么拦我?” “你真要杀了他?你以为朝堂上这些大人物能坐到那个位置都是靠狗屎运吗?” 沈约怒斥,在傩九目眦欲裂的表情里,转向李二道:“我打不过他,他若一定要杀你我拦不住,但你要是能配合,我们未必死路一条。” 沈约口干舌燥,语气病态,充满对活命的渴求:“李二,你当初和沈章文合作,肯定还知道一些我们知道不了的东西,告诉我们,我们才能活。” 说着语调又一转:“要是你不知道,那你只能死在我们前面了。” 这是两个亡命徒!他们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二被刀光吓得几乎站立不住,哆哆嗦嗦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同样歇斯底里:“你们要保我能活!不然你们休想知道那些,我们就一起死!” 沈约与傩九对视一眼。 成了。 于是李二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剑弩拔张的二人一个漫不经心在石凳上坐下,一个自觉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把你知道的尽数写在上面,放心,我们和沈章文不是一路人,对付他也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沈约补充:“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对我们有用的人我们向来不会亏待。李二,你得好好想想你的价值。” 李二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但腿还软着,弯腰大喘一口气后才勉强直立身形:“你们真杀过人?” 沈约面目平静,傩九利落点头。 “不然那个气质也不会吓到我。”李二一抹脸,惊惧还没有完全散去,苦笑着小心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如果我知道会告诉你们。” 一个时辰后,沈约拿着密密麻麻布满小字的布帛,周身气息一压再压,傩九也拧着眉头,看向李二的目光又变得冰冷凶狠。 “好一个与虎谋皮,金蝉脱壳,死无对证!” 沈约心绪起伏,她隐隐约约摸到过线索知道沈章文在隐瞒他登科前做的一些事,但没想到这些事竟然能龌龊到这种地步。 分尸幼童,凌虐好女,一桩桩一件件倒是每一件都比杀死她来的更大胆。 李二还在诉苦:“大人呐,小的那时候只以为那是有钱人玩乐的东西,要是早知道他要拿人命做那些事,我是万万不敢帮他的啊,就凭我不经意间撞见了,沈章文那个狗日的要杀我灭口您也能看出来,我真的毫不知情啊大人!” 沈约扯起嘴角:“是吗?我知道,不会冤枉了你的。” “傩九。” 傩九嗅出沈约周身不一般的气息,小心谨慎地靠近。 长刀再一次划过李二喉咙,这次无人阻拦,血溅三尺,傩九瞳孔震动。 沈约松手,长刀“咣当”一声落地,配合着沈约听不出情绪地“便宜你了”。 傩九毛骨悚然。 沈约的咳疾不可抑制,不论是制定计划时还是实施计划中都断断续续穿插着她藕断丝连地闷咳,而现在,沈约同样偏头掩着口鼻,但脸上还挂着李二脖子喷溅出的血,处理掉李二仿佛只是拍掉了身上一只无关痛痒的蛆虫的态度还是让他气血逆流。 傩九嗓音干涩道:“你杀了他?” 沈约放下手:“他不该杀?” 该,该的,李二说着与自己无关,但桩桩件件,是个人就知道不对劲的事情他干的毫不犹豫,那些孩子和女孩的命他分明就没放在眼里。 但,不该是沈约去杀,哪怕是他来杀,也不该是沈约来杀。 傩九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思绪忽而一断,为什么不能是沈约。 刚杀过一个人的沈约很平静,伸手将自己发丝捋到脑后:“你没杀过?” 从傩九茫然的目光中得到答案。 沈约无声笑起来。 “以后会的,会杀很多。” 这篇是展示一下女主其实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只是续航比较短。 然后最近得到反馈说前面女主动机不明确,下次更新变成修文,给老师们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非常抱歉,我会努力把女主处境再勾勒一遍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好恶心的人 第11章 杀的好! 傩九猛喘一口气,喉结滚动咽下几口唾沫,从怀里抽出一张干净柔软的手帕一点点擦拭沈约脸上血痕。 沈约任由他动作,自己则垂眸看向李二尸首。 尽管李二竭力隐瞒,从方才他交代的东西里,还是让她听出来一些东西。 比如,李二的易容之术,甚至能骗过沈章文。 待到傩九收起手帕,沈约吩咐:“去,看看他脸上有什么东西。” 李二的脸着实狰狞,死不瞑目的眼睛充斥着恐惧和不可置信,傩九伸手把他的眼睛盖上,这才伸手去摸李二的脸。 不一会儿,傩九带着手指上胶冻样的东西回来,迟疑:“小姐,好像是猪胶。” 倒是有前人游记曾提到过猪皮熬软固形可用于变幻相貌。 第一次见到实物,竟是从一个隐姓埋名的穷酸书生这儿见到的。 沈约拈起一片放到眼前端详片刻:“走吧,带回去让人琢磨一下怎么做出来的。” 傩九指指李二:“那这个人?” “自然有人来收拾。”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窸窣声响,一高大男人慢悠悠站到二人面前,在傩九戒备目光中冲着沈约皮笑肉不笑道:“阁主就这么把人杀了,怕是没法跟殿下交代。” “阁主”两个字咬地分外重。 “事关沈府声誉,想必殿下能够理解,不劳林队长担心,林队长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里处理干净。” 沈约与林详对视,一字一顿道:“别留下什么痕迹。” 林详眯眼,笑容掺着算计:“多谢阁主提醒,阁主手段了得,林某佩服,只希望阁主能一直这么风光下去才好。” “林队长客气。” 沈约说罢抬脚就走,傩九艰难平复心情,跟着沈约把林详甩到身后。 好不容易从地牢爬出来,傩九咂摸一下嘴,尽力催眠自己柔弱女子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不了!傩九一闭眼还能回想起李二无力支撑跪倒在地,死前撑着最后一□□气望向沈约那一眼。 沈约她不会害怕吗? 不会怕这人变成恶鬼朝她索命吗? 怎么能那么轻描淡写说杀就杀了。 她以前也杀过人吗?杀的谁?为什么? 沈约说他以后也要杀人,谁,他吗? 刀割破人喉管是什么感觉,会抖吗?沈约好像没有抖…… 怎么都不抖呢…这可不是饿死溺死,这是刀把喉咙割破,血溅三尺…… “在想什么,过来,载我回去。” 思绪被沈约打断,傩九回神,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马匹旁。 沈约太冷静了,傩九不由自主跟着她和缓下来。 大脑重新运作,傩九低头询问道:“小姐,刚刚那个是什么人?” “三皇子的左膀右臂,本是三皇子钦定的情报阁阁主。” 傩九一怔,看向沈约的目光复杂难言:“情报阁?” 如果没听错,刚刚那人喊她…阁主… 抢人前途,可能,还把人算计成了看门的…还得收拾死人尸体…还得被沈约阴阳怪气… 这样的话,那人这么仇视沈约好像也没问题。 沈约拉着傩九的手翻身上马,靠在他怀里微微合眼解释道:“情报阁隶属于三皇子,已经运行十年有余,内属最高权限在三皇子手里,一部分核心机密连我也没有权限查阅,只知道宫里那位近些年有些不寻常的动作。” 傩九竖起耳朵正听,就听见沈约问:“来之前和分余一起呆的两天学到什么了?” 傩九正色:“户部、工部侍郎都是殿下一派,但品性不好,很不服管,太子太傅是陛下给太子准备的太子妃,但心悦殿下,说明殿下才是天命加身。” “还有呢?” 傩九皱巴着脸又想了半天:“殿下的几位支持者好像都不太喜欢小姐,谈起小姐时候很……很……” “很鄙夷?” “对!” “当着分余的面儿也如此?” “那倒没有。”傩九道,“我和分余姐姐在暗三大哥和他们传递消息时候偷听来着。” “嗯。”沈约已经完全闭上眼,声音也有些含糊,“分余比你小。” 俨然是困倦到了极致。 傩九掂量着声音大小:“小姐,我知道小姐困了,但是前面有个地方得用小姐的令牌我们才能出去。” “嗯。” 沈约从怀中拿出令牌挂在傩九手腕,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针藏在衣袖中泛着寒光抵在傩九命脉,语气如常:“不要吵醒我。” 傩九浑然不觉自己命脉已经落到沈约手里,目光时不时瞥手腕上令牌一眼,胸腔鼓鼓涨涨,心好像都陷入温泉泡软…沈约竟然,相信他至此… 主上眼光就是好,倚仗的都是行正坐端的人,杀了李二?李二该杀! 傩九刻意把速度放的更平缓了些,免得沈约感到颠簸,一路小心翼翼将人护送回沈府。 把熟睡的沈约放到床上时候还贴心地将令牌压到了沈约枕头底下,才怀着满腔壮志豪情去找分余对接情况。 他身后,沈约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睁开眼,摸出令牌摩挲其上纹路。 傩九一路上没有一星半点反心,到底是隐忍还是单纯,还要再试探。 银针寒光被收入匣中,交接之事明天一问分余便知,沈约窝进温暖锦被,她很累了…… 待沈约再睁开眼,外头天光大亮,约摸着已经到午时了。 花了两天和李二对峙,精神松散睡过一觉后骨头也还是懒的,沈约难得没有立刻招呼下人,平躺着思索现状。 沈章文早年所行板上钉钉容不得他狡辩,最方便做大厦将倾时杀的第一只鸡,但其背后更大谋求毫无线索也无从推理。 采艾…采艾转投沈章文,但两天时间里分余没有将其押送地牢,沈章文也没有动作,可见采艾还没有暴露出什么实质性的消息,好言相劝仍有机会让她放弃给沈章文做妾… 傩九目前来看的确进步神速,也没有发现阳奉阴违的痕迹,若长安道一事表现不错,可以依照三皇子的意思将他送进羽林君,待再精进些还可以送去边境让外公他们操练操练。 而长安道,三皇子所说太子太傅当众表白心迹一事,今日得听过分余详细汇报才能判断能否顺利。 若顺利,只要宣扬出“玄鸟认主”的流言,三皇子能名正言顺角逐储君之位,不过诸位同僚或许会因此失去背水一战的勇气,倒是不方便实行三皇子一开始计划去逼宫了。 若不顺利…只要别被察觉连根拔起,就能伺机蛰伏再找时机。 殷王朝气运如日薄西山,内有天灾**,外有蛮子虎视眈眈,只剩下百年威慑堪堪维持王朝表面的祥和。 本来只想带着沈府一起下地狱,如今来看,三皇子这一步若走好了,少不得明君泽世荣耀加身… 到那时,三皇子只要兑现他的承诺,她就能让沈府永世不得翻身。 只要三皇子兑现他的承诺… 思及上次与三皇子见面时三皇子对太子太傅的态度,女官制的推行还是绕不开太子太傅。 林晏清,沈约在心中一字一句念出这个名字。 身负那样的批命,甚至被钦天监算出直连殷朝气运,哪怕她一生清苦廉洁刚正不阿,也难逃阴谋家们的百般算计。 那样的批命怎么就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偏偏是林晏清,偏偏是文人风骨的林晏清,偏偏是有这样的命理只想要温和改革的林晏清。 若是她天命傍身,若是她天命傍身… 沈约骤然呛咳出声,惊动了在外侍奉的下人。 几个年轻的小婢子慌慌张张涌到沈约床前,顺背递水请罪穿插在一起:“奴婢手笨,世女罚奴婢吧,别卖了奴婢。” 小丫头们害怕成这样,看来最近分余出手清了不少府里别人家的暗桩。 沈约缓过气口,摆手让她们噤声,出声问道:“分余呢?” 几个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支支吾吾不说话。 沈约心头划过不妙预感,语气加重又问了一遍,这才有个小丫头跪下去颤颤巍巍道:“今日老爷抬采艾姨娘进房,分余姐姐送采艾姨娘去了。” 什么!? 每个字都清晰简单的很,怎么绕进耳朵后她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叫采艾姨娘?什么叫分余去送?她记得自己交代的是让分余把采艾压进地牢,怎么就成了把采艾送进沈章文房里了! 那个小丫头看沈约脸色不对,连连叩首:“世女莫气,世女莫气,采艾姨娘就算成了姨娘对世女肯定也会客客气气,世女别和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 小姐的丫鬟爬上了老爷的床,这在哪个名门大户里都是值得被单拎出来讲的笑话,在小丫头眼里沈约极好面子,出了这种事怕不是要把沈府闹翻天。 闹翻天了会无处可去的只有她们这样的下人,小丫头害怕,只能哆哆嗦嗦地劝,直到看见沈约唇边血迹蜿蜒,面若恶鬼。 “啊!” 小丫头惊叫一声,语调里带着哭腔:“来人啊,去叫大夫!世女吐血了,快叫大夫啊!” 终于赶上了呜呜呜呜呜,我的小红花还在[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杀的好! 第12章 她装不下去了 沈约抬手让丫头们噤声,伸手抹去嘴角血迹。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是她气急攻心,但细想下来采艾和分余前后同时背叛的几率太小太小,她不信沈章文有这样的本事能前后策反她两个心腹而不被她察觉。 有什么事是能让她们一起瞒着她也要做的,欺君罔上还是烈火油烹? 是做了什么捅破天的事觉得连她沈约也保不下她们。 沈约将目光垂下落在婢女身上:“起来伺候我洗漱,父亲纳妾,我这个做女儿的也要在场才是。” 小丫头怯怯应声,伸手扶起沈约,一点点用津湿的帕子擦去沈约唇边血痕,描眉画黛、束发簪花。 沈约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的自己比起往常简单装束少一分脆弱,多一分明艳,很适合参加父亲娶亲。 婢女低头帮她整理衣摆,沈约想起傩九早该来寻他学兵法,开口道:“你们可见傩九了吗?” 婢女把最后一点褶皱堆叠漂亮,小臂横在沈约身前,好让沈约借力站起。 她不懂小姐的宠侍为什么不好好伺候小姐反而跟着小姐丫鬟跑来跑去,白得了一副令小姐喜欢的好皮囊竟然还不知珍惜。 眼下小姐找不到他,保不准还要拿她们撒气。 “傩九小主子跟着分余姐姐呢,世女可要婢子去唤小主子回来伺候?” 婢女小心打量着沈约神色,见她没有动怒迹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暗暗松了口气,低声劝道:“奴婢打听了,老爷算了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才行礼,小厨房给世女备着鲜粥,世女用些再去吧。” 采艾和分余有她们的打算,但她放心不下:“直接去,我爹还能少我一口吃的不成。” 沈约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主干道去正堂,沿路粉绸绿幕,眼见像是沈章文真的爱惨了采艾要浩浩荡荡迎娶进门。 消息比她们走的快,待沈约停在门前,采艾已经跪在此处久等了。 沈约手掌僵硬一瞬,望向采艾眸光深深。 “小婢采艾,蒙夫人看重,自小就陪小姐长大,小姐性格虽然与别家小姐不同,但对小婢称得上推心置腹,小婢如今攀附老爷,实在给小姐蒙羞,求小姐责罚,此后奴婢自请贬斥,所作所为皆与小姐无关。” 要这样和她撇清关系,采艾发现了什么? 沈约紧紧盯着采艾,试图用目光劝采艾迷途知返。 采艾知不知道沈章文有凌虐的癖好,知不知道落在他手里无辜惨死的女孩有多少,知不知道只要你回头,你家小姐就能把你讨回来… 如果对她这个主子还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就别瞒着她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采艾安安静静跪在台阶上,任凭下人如何窃窃私语都没有一丝一毫动摇。 分余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冷硬一如寻常,但沈约一眼就能看出来分余在难过。 尤其是看向采艾的时候,眼里难过都要溢出来了。 沈约身躯颤抖,不妙的预感在胸腔乱撞。 在难过什么?分余知道了什么? 谁准她们自作聪明的,本事没学多少倒是学会欺上瞒下擅自行动孤注一掷一意孤行了! 沈约感觉到四肢的血液极速汇聚积攒在心脏,犹如绑了一块石头将她的神魂意识一点点拽进冰水,她几乎是下意识拿出鞭子甩向她们两人。 都想做什么,已经当了她沈约的人还有机会和她撇清关系吗? 休想。 “放肆!” 雷霆一般的鞭子被人截下,沈约抬头见沈章文从门内迈出,张口就是呵斥:“采艾以后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今日在这里跪着求你罚她已经有失礼数,别让外人看我们沈府的笑话。” 沈约下意识牵出一个娇嗔微怒的笑:“爹,是采艾一声不吭自己叛主,我打她两下怎么了。” 沈章文语气缓和下来:“什么叛主,跟了我不还是我们沈家的人,一天天净说胡话,好了,时辰也快到了,都别在这边站着了,好好准备。” 沈约侧身挡住自己维持不住的嘴角,是,她连沈章文都还斗不过,装蠢卖痴才能活,凭什么要求采艾信她能保住她。 别说现在的难处都是她的臆想,就算没有那什么劳什子的难处,采艾投奔更光明的沈章文有什么错! 没什么错,都没错,都没错。 泪意违背主人意愿一点点从眼角挤出,沈约甚至没有力气回头,恰好一架结实骨肉及时贴过来,沈约干脆将头埋进来人胸膛,尽可能平稳声线:“我累了,就不在这里败坏兴致了,送我回去。” 好似是察觉到沈约哀莫大于心死,傩九绷紧双臂将沈约横抱在怀里,让沈约完全藏进他的怀抱,冲着沈章文怯懦胆小地一哈腰,转身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急切低唤:“小姐?小姐…小姐!” 沈约现在情况很不对劲,她哪怕第一次在他面前吐血时候都称得上激烈糜艳,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了无生气的样子。 他以为采艾分余今天的行动是沈约默许,怎么看刚才那个样子,沈约好像完全不知情。 采艾和分余疯了吗? 傩九急的嘴皮子直起泡,拖着沈约后背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小姐,醒醒小姐。” 眼看沈约毫无反应,气息还越来越微弱,傩九信不过沈府上大夫,但他没有联系三皇子的方式,分余和采艾也没跟上来,皇宫他还做不到暗闯进去。 秦不可给他脸上上药时候的轻松闲适从脑海里晃过。 秦不可医术不俗。 傩九咬牙,若是现在给沈约找一般大夫事后肯定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但沈约这个样子哪里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 心一横,傩九翻身上马,抱着沈约向秦不可家中冲去。 一路人仰马翻,甚至惊动官府一路包抄阻拦,傩九凭着对京城的熟悉愣是在大街小巷里闯出包围甩开追兵把沈约送到了秦不可家中。 秦不可正摆弄他的算盘,听见马蹄声逼近,一抬头就见名叫傩九的混血男人抱着个什么东西从马上跳下急匆匆进来。 “把她救回来,我欠你一条命。” 撂下这么一句,傩九又折返回去上马离开。 剩秦不可对着床上的沈约左右为难。 救吧,他实在看不惯沈章文一家子,不救吧,这是他看好的小兄弟托付给他的。 罢了罢了,看在傩九小兄弟那么紧张的份上,他尽力,活不活看这霸王自己嘛。 秦不可慢悠悠刚准备凑上去给沈约渡气维持一下她的呼吸,就和沈霸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对上。 沈约眼底只有一片无声的死寂。 这人沈约认识。 她晕厥初醒,还有些迷蒙,脱口而出:“秦老板?” 秦不可若无其事撤回身体:“难为大名鼎鼎的沈府世女还记得我,没事就走吧,看在我兄弟的份上,我就当没看见你。” 意识消散前她在傩九的怀里,秦不可口中所说的兄弟除傩九外不做他想,沈约环顾四周没见到傩九:“他人呢?” 秦不可继续拨弄他的算盘:“不知道,放下你就走了,我看是他是骑马带你来的,被官衙捉走了吧。” “我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既然醒了你就快走吧,可别殃及了我这条无辜的鱼。” 两句话两次送客,沈约自然能从其中听出反感,但她一作为醉经年常客,二作为上次活动的合作者,该给的酬劳一分未少。 无论如何秦不可都不该是这种态度。 沈约坐起身,心绪还僵持着,大脑已经自动运转,言谈之间依然不留破绽:“你知道李二和沈章文的交易,你恨沈章文,为了钱把沈章文的把柄交出来后,你更恨了。” “秦老板,如果我说的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未必如您所想。” 在秦不可警惕目光中,沈约继续道:“秦老板今日救沈约一次,沈约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难处,可随时到沈府找我。” 秦不可琢磨沈约话中深意,片刻后和缓道:“长期情绪紧绷,你的心脏已经出了点问题,如果还想多活几年,保持心境平和,最好别再像今天这样大起大落。” 傩九小兄弟短短一个月对她态度大变,也许真的另有隐情。 秦不可将心中怀疑按下,继续道:“世女所说,秦某记着了,希望有缘和世女再见。” “自然,现下还要麻烦秦老板送我回沈府。” 堂堂世女被气成这样不在府里养病,被傩九快马加鞭送到他这儿来看,沈府必然出了什么大事,这种时候不该建议病人回去。 但沈约是聪明人,不该不知道这一点。 秦不可拱手:“愿为世女效劳。” 回府路上,坊间传言风风火火,秦不可听了一路,对沈约深感同情。 怪不得能气成那样呢,不过:“世女撬开李二的嘴了吗?” 沈约一路上安静的不像话,听到这一句才看向他:“秦老板知道多少?” 秦不可一手二指并拢向天,另一只手划拉拉链一样在嘴上从左划到右。 事关当今圣上。 天威不可冒犯,秦不可担不起这个罪名也还不够信任沈约,只能隐晦示意。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如常开口:“沈章文有一段时间是醉经年常客,从他手里出来的姑娘身上总有伤痕,我便多留意了些。” 沈约目视前方,心如止水,沈章文的癖好她可以猜到一二,但… 竟然还和当今圣上有关吗,所以采艾是撞破了沈章文的秘密,被沈章文扣住的吗? 因为关系到陛下才觉得她会无能为力吗? 据她所知,当今陛下虽好奢靡,耽于享乐不理政事,却并没有凌虐的癖好,为什么会和沈章文凌虐一事扯上关系。 会是情报阁里她无权查阅的那部分吗? 胸腔在忧虑下又犯起细密的疼,沈约强制将思绪放空。 路过府衙,秦不可从窗户探头出去:“世女,前头傩九小兄弟,被压着跪在那儿呢。” 沈约恍然想起秦不可说过傩九被官兵捉走… 这次傩九在突发状况下的应急处理非常惊艳,是该先将他救出来。 不仅要救,还要好好奖励一番。 沈约将马车叫停,在秦不可探究目光中翻脸,只一瞬间就将张扬不爽的纨绔子弟演的活灵活现。 救他出来的方式显得有些滥情,傩九以为两人现在两情相悦,怕是要恼她,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奖励。 沈约勾住秦不可衣襟。 “秦老板,为了傩九,配合一下。” 小小上了个榜,这周还有两章更新[猫爪]依然隔日更,爱你们[烟花][猫爪]下章傩九有一瓶小心的醋要喝,但懂事的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她装不下去了 第13章 喜欢 衙门老爷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以至于一辆不怎么亮眼的马车停在府衙边上时候,围观的百姓把注意力从当街纵快马的傩九转移过去,在心里猜又是哪家贵人小姐来找衙门老爷寻开心。 车帘被拉开,同时出来两个人。 认出来沈约的人匆匆忙忙移开视线,嘴里还嘀嘀咕咕什么光天化日女子无德。 傩九正跪在青石板上想着怎么脱身,听见人群中窃窃私语不可置信地转头。 竟然真的是沈约! 沈约醒过来了,傩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只是看着沈约亲密无间地窝在秦不可怀里,傩九心脏微妙地抽动了两下。 沈约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说不定是刚醒就来找自己,身子还虚弱着,傩九分析了一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担忧地望向沈约。 怎么说当街纵马这个罪名不至于让他进诏狱,最多关进劳改司,十天半个月就能出来,不打紧。 比起来捞他,沈约现在最应该好好养她那个风一吹就散架的破身子。 他在这边想东想西沈约是不知道的,她在等府衙的府尹出面。 或许有平头百姓不知道傩九是她房里人。 但这京城内各个大人手眼通天,府尹若说不认识傩九,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当街纵马但未伤人,有钱罚款没钱做苦力。 这府尹不能是觉得她沈约一穷二白,是想借机下她的脸。 不一会儿,一头戴乌纱帽,衣着圆领袍的富态文官走出,笑呵呵道:“不知清源郡君大驾光临,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若是管府上老爷纳妾,咱们可是不能插手的。” 傩九心里一紧,生怕沈约一个受不住刺激又晕过去,无意识挣动了两下,被官兵摁住。 府尹目光转向他:“大胆小贼,这种时候还想逃,今日有郡君见证,罚你三十大板,你是认还是不认?” 傩九知道这不对,但这个老东西能光明正大给他穿小鞋,是不是也能给沈约带来麻烦… 克制着反抗动作,沈约向来虚弱带着标识性无力尾音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府尹大人怕不是老糊涂了,我与我的宠侍玩的不尽兴,让傩九给我送点东西,打马可能是快了点,府尹大人何至于把我这小可怜扣下,难不成是觉得沈约交不起这个罚金吗?” 秦不可和傩九同时望向沈约。 秦不可是因为没想到沈约能把自己名声这么糟践,傩九是气的。 他知道小姐肯定是刚醒就过来了,但是别人不知道,以后这些人就会觉得他傩九已经不是小姐心头宠,另宠他人了。 说不定哪天他跟着小姐出门,小姐都要考虑外头想法,不让他跟着。 不让他跟着,秦不可又不能随时侍奉小姐,她出门得把自己累死。 要是秦不可能随时侍奉呢,傩九甩甩脑袋,不可能,他自命清高的很,不可能从小姐马凳做起当小姐宠奴,傩九脑袋乱成一锅粥,醉经年里翠娘鱼儿争宠的样子从脑袋东边晃到西边。 一个不注意,傩九不自觉哀怨地望着沈约:“小姐,奴已经不得您欢心了吗?您让送的那些,不是要和奴一起玩的吗?” …… 熙熙攘攘的人群诡异地寂静了。 沈约选这么个理由是为了在众人眼里模拟出生气后寻人玩乐这种纨绔子弟会有的正常逻辑。 同时合理一下秦不可身份,对于沈约来说,光明正大的男宠其实并没有“世女轿子里坐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来的有吸引力。 可她没想到傩九如今脑子还能灵光成这样,一石激起千层浪,往后她的名声是会更放荡,更不会有人敢上门提亲,她就能顺顺当当去参加选秀。 今天从秦不可嘴里听到当今陛下的消息,她才发觉几日前沈章文话里话外不愿意让她入宫选秀不仅是怕她有机会压沈章文一头,还有可能是怕她发现一些什么她不该发现的东西。 名声糟蹋的差不多了,想必是不能被圣上接入宫里碍眼的。 但仅仅是在宫里学礼仪的几天也够她四处盘查了。 沈约打定心思,笑唇弯起,拍拍秦不可把她放下,迎着自动分开的人群走近傩九。 一个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吻落在傩九眼角:“怎么会呢,小姐最喜欢的人是谁,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这下周围称得上是死了。 被男女大防的思维困束已久,百姓们哪见过这种场面。 傩九也傻了,他还记得上次亲沈约一片衣角,沈约生了好大的气,他哄了好久才哄好。 这次主动亲他的脸,傩九瞳孔忽大忽小,心脏怦怦直跳,脑子里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又手舞足蹈变幻成沈约的名字。 他下意识张开嘴唇,被约束不许主动靠近的人唇瓣翕张,焦急地等待着主人的慷慨,可脸上温柔的触感一触即分,傩九难耐地舔唇,如沙漠中无水的旅人渴望甘霖。 沈约还扶着他的脑袋,脚尖正好站在他两股之间,非常清晰地察觉到了傩九身体的变化。 对这种程度的接触忍耐度还是这么低。 沈约脚尖移开,看着傩九近乎窘迫地塌腰藏起自己的**。 罢了,沈约回头:“府尹大人,我将我的人带走了,银票明天自会送上。” 不等府尹答应,沈约看向两边官兵:“解开吧,在等什么。” 傩九甫一被撒开,沈约骤然腾空被其横抱起来,浑身是在春寒里也消不掉的热气,一声迭一声地喊小姐。 沈约伸手搁在他嘴唇上,对上他晶亮的眼眸,一时迟疑,由他去了。 这个也许算得上这次的奖赏。 秦不可以扇掩面,匆匆挑起帘子让这对没羞没臊的狗男女进去,他真服了,莫名其妙就成了俩人秀恩爱的一环,还得了个争宠小侍的身份。 还是没争过的那个! 马车重新动起来,秦不可正要发难,沈约寡淡的声色在马车里响起:“如今天灾**之下,百年世家尚且未死未僵,秦老板的生意却一日比一日惨淡了吧。” 秦不可嘴里的话紧急刹车,等沈约下文。 “饱暖思淫欲,越来越多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我身处高位却无力改变,也日日忧思食不下咽,所幸近日江南苏家与我有来往,秦老板可听过江南苏家的名号吗?” 生意人谁会不知道江南苏家,但他怎么不知道苏家有人上京了。 秦不可谨慎道:“苏家是江南望族,一直也没有到京城发展的打算,此次上京的目的为何?” 沈约还没和苏碗见面,但结合江南形势并不难猜:“江南大水,地方豪强谴农敛粮,我想,江南此刻,已如炼狱了。” 秦不可大骇:“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果沈约说的是真的,京城现在国泰民安的模样真就是一戳即破的窗纸。 别说生意了,下一秒被人杀了都说不好。 还有,沈约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京城吉祥物吗? 秦不可大脑飞速运转:“世女想说什么直说吧。” “秦老板不必害怕,苏家还能上京求助,说明他们还能稳住那边的局势,只是我所求远不止通粮平乱,想问问秦老板是否有意以我的名义与苏家合作,骗一骗江南豪强,收了他们的神通。此事若成,江南一带我许秦老板全权打理,醉经年的姑娘们,也多一条出路。” 秦不可怔怔,看向沈约的目光震撼有之,不解有之。 “你看出来有姑娘们不愿意干这个了,她们还以为自己学的很好。” 秦不可无奈一笑,语气轻松道:“你不怕我成为下一个豪强?” 沈约靠在傩九怀里,语调平平:“那么秦老板就只能等着我再去收缴您了。” 为何偏偏是副病弱女儿身,秦不可心里长叹,单膝下跪:“世女大义,秦某愿往。” 沈约眯着眼,多亏了傩九,否则以秦老板之前对她的排斥,此事不会这么顺利。 最起码也会拖到她和苏碗商谈之后,那样一来,意外会比现在多的多,人选也未必会有比秦不可更合适的。 傩九也是刚知道秦不可就是醉经年的老板,也还搞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是他没空感叹世间缘分奇妙,小姐的手正放在他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捏,冷淡疏离的脸和频频作乱的手形成极致的反差,让他血气上涌,成了一颗红灯笼。 控制不住的鼻息一下比一下粗重,难以忍耐的前一秒,那只手轻巧离开,连着手的主人也从他身上下去了。 傩九思维恢复,大喘一口气,看着沈约伸出方才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扶起秦不可。 沈约言笑晏晏亲切和蔼地握住秦不可的手:“此后诸般险恶,切记往沈府身上泼。” 秦不可他为什么能得沈约这样的看重。 想那双手碰自己,想那双手只碰自己。 傩九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将将把沈约揽回怀里时顿住。 他现在就像一无所知的野草仰望天边明月,不知明月为何慷慨。 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是否有资格将明月拥揽入怀。 见不得人的欲念在胸腔蒸腾,墨绿色的眼球也跟着染上星火。 一念燎原。 不行,傩九鼻翼急促扇动,从寒凉空气中汲取清醒。 他向来分得清喜欢,方才在衙门沈约望过来那一眼,他喜悦也有担心也有,听见沈约声称秦不可是她宠侍,他难过也有逃避也有。 傩九扪心自问,他喜欢沈约,喜欢她目下无人的骄矜蛮横,喜欢她耳听八方后的狠厉果决,喜欢她慵懒小憩时的眉目流转,也喜欢她漫不经心教他写字时无意间的笑容… 沈约,从一开始就蛮横地闯进他的眼睛,如今好像连心里也占满了。 这一定是喜欢,傩九见过爹娘恩爱的时候,他确信这种感觉,但沈约… 沈约不是这样的。 体会了喜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热烈地仿佛要把自己烧死。 但沈约本就体弱,不可能像他一样情绪奔张。 和他不一样好像也理所当然。 所以他相信沈约说的不舍,相信她行动中释放出的喜爱。 也许沈约真的只是不喜欢他的主动而已。 他可以忍,等沈约自己,躺进他的怀里。 沈约喜欢他这样。 沈约喜欢他这样。 傩九要把自己憋死了[化了]也把自己说服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喜欢 第14章 她生气了 沈约自然注意到了傩九的克制。 平心而论,傩九如今表现出的忠诚乖顺都算得上及格,距离能独当一面其只欠三分血性。 他得敢杀人。 沈约当着秦不可的面坐回到傩九大腿,窝进他怀里。 如今不好用他的妹妹激起他的戾气,而且要尽快把小姑娘接到身边护着,京城内局势紧张,混乱纷杂时还是少一些后顾之忧为好。 临下车时,秦不可问:“我怎么和世女联系?” 傩九抱着沈约的手一紧,被沈约拍了两下。 沈约:“既然和傩九熟识,以后有需要询问傩九便是。” 傩九神色如常,端着一切听小姐安排的模样四平八稳从车上跳下。 沈约眯着眼打哈欠:“把你妹妹接到府上吧,在外头还是不安全,以后在府里随身跟着我。” 傩九心神一荡,但沈约在沈府的境地他看的清楚,再加上小妹… “我妹妹她不良于行,我怕给小姐添麻烦。” 沈约捏捏他的胳膊:“听话。” 傩九绷紧身体,隔了两秒才低声应了。 反正他在呢。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回到沈约的院子,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将两人请进屋。 “吱呀” 门被小心关上。 擂鼓一样的心跳无处可藏,傩九在混沌微弱的光线里直勾勾盯着沈约的唇,活像饿了几百年的狼。 沈约拇指搭上去,似笑非笑将他推远,指尖却在他脸颊边徘徊。 又一次从唇线描过去,傩九实在忍不住张嘴咬住了沈约的指节,声音含糊地喊:“小姐…” 沈约动了动没把手指取出来,瞥过傩九的眼睛,不轻不重斥道:“没规矩,起来,还有事要你做。” 眼看着傩九难耐地吐出一口气,沈约饶有兴趣:“上次带你去醉经年还没有这么大反应,这次怎么还控制不住了?” 傩九起身托起沈约手腕,拿帕子打湿给她擦手。 这怎么能比,一个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一个是两情相悦的亲密,沈约那么聪明的脑子竟然能问出这种问题。 傩九蹲在沈约床边,仰着头看她:“小姐要是希望我忍住,我就忍住,小姐要我去做什么?” 傩九真的越来越明白她喜欢什么了,沈约低头,一伸手就能把手放在傩九毛茸茸的脑袋上把他的头发揉乱,一具健康结实、无病无灾的躯体就这么在她的手下温顺地迎合她的抚摸… 这是她的狼,以后会是她战无不胜的狼,沈约目光越来越亮,如果一点虚无缥缈的感情就能俘获一头狼,她不介意再给他一点。 苍白的唇带着神经质的颤抖缓缓靠近傩九,心跳声在两人耳边交叠着放大,直把人震得目眩神迷。 沈约回忆着摆放在藏书阁隐蔽处的绘图描摹唇下的每一处起伏,将呼吸渡出又吸入。 傩九实在有一副好身体,不过是接过他的呼吸就烫得她浑身发热。 常年畏寒的身体少有这样轻便的时候,以至于原本浅尝辄止以做甜头的计划被抛到九霄云外,一吻结束,她的额头都沁出了细汗。 傩九还想再追。 沈约制止他,笑得勾魂夺魄:“停,小九…这是提前给你的奖励,现在去把分余带回来,我相信你,别让我失望。” 傩九红着眼睛去了。 等到傩九几乎是把分余五花大绑摔到她面前的时候,沈约这才发现,当初那个被分余压制到毫无反手之力的人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当初分余赞叹的进步神速竟然没有一丝夸张成分。 沈约的恶念又一次在心里疯长,如今连将他送回三皇子手中都有些不愿意了。 费了一番力气平复心情,沈约淡淡望向分余:“说吧,我的手段你都知道,自己比对着今天的事值不值得我亲手罚你。” 分余的脸依然无悲无喜,在地上跪着低声道:“采艾在沈章文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密道,方向直通大内皇宫,还有一个名单…” “上面有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夫人的名字,也有小姐的名字。” “还有…几个小姐让我查过的失踪人口的名字,这些人和夫人的名字都被朱笔勾去了。” “她推测夫人的死也和沈章文有关系,采艾她想弄明白,就假意和沈章文周旋,直到采艾发现您的药出了问题,她确定沈章文马上就要谋害小姐了。” “她不知道我们私下在做什么,但是她猜出了一些,她觉得小姐想做这个沈府的当家人,再不济也不能受沈章文控制,一声不响被他杀死在府里。” “而且这个密道通向皇宫,如果是陛下要沈章文做这些,小姐的处境非常危险。” “她想给小姐搏一条出路,今晚,她会刺杀沈章文,这样就算是陛下授意,沈章文一死,小姐身为清源郡君,还那么聪明,陛下一时半刻找不到理由将您带走,您就有机会脱身…” 沈约要把床栏抓烂了,出声打断:“所以她想过怎么脱身没有。” 分余一顿,再开口的声音就有些哽咽:“小姐,采艾给我留了话。” “如果我们任何一个人死去,能让小姐躲过灭顶之灾,我们都不会拒绝的。” “而且沈章文还有谋害夫人的嫌疑,并且对您出手了,她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命换一命不需要有什么本事,能为了小姐死,她愿意。” 沈约闭眼,再睁开眼时候冷静得可怕:“她和你说什么时候行动了吗?” 分余摇头。 沈约厉声:“要我说明白吗?你一直守着她不是想救她吗?说!” 分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冲沈约叩首:“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小姐…您救救她…您救救她…” 两个时辰。 不到两个时辰。 沈约扼住自己颤抖的手腕:“分余,起来,去找三皇子借暗卫一用,快,越快越好,然后直接到沈章文房内听我指示行事。” 傩九方才就上前给分余解了绑,分余止住哭腔一抹脸,直接翻身离开。 “傩九。” “在。” “还记得李二吗?” “记得。” “再陪我演一场戏。” …… 夜幕四合,主院内灯火阑珊。 喘息呻吟交叠,间或还能听见几声压抑的求饶。 沈约手掌攥紧,佯装出的醉意遮掩不住眼眸里的烈火。 一只大手轻轻盖在这双眼睛上,傩九抱着沈约往地上一跪,掐着嗓子哭喊道:“老爷,老爷,小姐带着奴才多吃了两盅酒,小姐好像晕过去了,老爷!老爷!” 门口丫鬟收到过吩咐,老爷行事时候不许外人打扰。 但小姐昏迷这种事又算不得外人外事,正左右为难,要叫人去请大夫,傩九已经把嗓门又放开一个度:“你们两个怎么伺候的,还不开门叫老爷出来看看,什么事儿能比小姐重要吗?” “小姐一天天为了咱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你们一个个没良心的啊!” “老天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您快显灵…” 傩九嚎啕大哭着,一声比一声嗓门大,到底还是把沈章文哭出来了。 沈章文披头散发,衣裳松散,但依然保持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叫喊什么?不给你主子叫大夫,敢跑到这里鬼哭狼嚎。” 傩九见到沈章文,收敛泼辣小心翼翼道:“老爷,小姐她晕过去了,一直叫您来着。” “叫我?” 沈章文半信半疑,她这个女儿寻常是爱撒娇了些,但从小到大都有主意的很,他压根没在沈约身上见过一般人家女儿该有的恋家。 这时沈约突然高声道:“沈章文!我丁家、我丁令宁没欠你什么!你害我不够还要害我女儿,我在地下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千刀万剐,粉身碎骨,永无葬身之地!” 有人听沈章文命令想捂住沈约的嘴,但是在傩九的灵活走位下,沈约想说的该说的都吐出来了。 这下沈约半醒不醒地清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四周混乱不堪的情景,最终定格在僵硬的沈章文身上,迷茫道:“爹?这是在做什么?” 又转头看傩九:“我怎么在这?你欠我的那盅酒还没喝,跑到爹这边爹也不能给你主持公道。” “还扰了爹的好事,你个猪脑子。” 沈约闲闲打了个哈欠:“爹,他就是个傻子…” 耳边传来三声鸟鸣,沈约把手藏在傩九背后,向屋内一指。 “您别跟傻子计较,我回去教训他。” 三,二…一。 电光火石之间数名黑衣人腾空而起,雪白刀光反射出婢女惊恐万分的脸,沈约算着角度,用尽全力扑到沈章文面前,被刀锋划出一道细痕。 “爹!” 沈约捂着胳膊大喊:“你们是谁的人?竟然敢来我沈家撒野?” 沈章文被她这么一扑,径直和另一边的刀锋撞上,长刀差一点划破喉咙,沈约暗道可惜,伸手拦在沈章文面前:“你们要做什么!别伤害我爹,你们要什么我都给的起!” 黑衣人沉默寡言,沈约哆哆嗦嗦:“你们是要我们沈府婢女吗?你们绑她们做什么?你们放了她们!现在停手我不追究你们责任,继续下去我沈府和你们不死不休!” 沈章文吓得猛捂住沈约的嘴,黑衣人望向他们:“我们要的是女人。” 沈约仔细看沈章文犹疑的模样,下一秒被人扛起,还被人捂住了不停输出的嘴巴。 黑衣人带着沈约采艾,还有一众不明所以的婢女,功成身退。 傩九惊恐万分,追了出去。 偌大的院落,瞬间显得空荡起来,沈章文皱着眉,反身走进密道。 今天这出莫名其妙,如果是陛下所为,他得去确认一下,是不是阵法对女子的需求更大了。 下周更4章15000字,老皇帝在算计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她生气了 第15章 沈章文个畜生 皇帝寝宫内,沈章文跪地行礼。 他一路为陛下做事,多少知道些隐秘。 比如太子太傅林晏清承袭天命,但陛下并不满足于天命系在一介女子身上。 太傅降生后两年,苗疆有圣子带来转运之法,表明可将太傅身上运势转移到殷王朝之上。 苗疆以此法和殷王朝达成同盟。 但此法需要年轻鲜活的少女心做引,同时心的主人要在死前一刻大喜或大悲才算上乘。 感谢苗疆人的及时出现,他当年在醉经年玩乐,偶尔找人给他送些好看的妇人玩,差点被“送货的”家伙捅破蹲牢子。 幸而被陛下派出四处捡拾弃女的人发现,直接将他引荐给了陛下,至此一路扶摇直上,不仅娶了平南侯丁原平的嫡女为妻,还能官至御史,风头无两。 沈章文知道自己一路走来倚仗的是陛下信任和托付,当下恭敬道:“陛下万安。” 殷朝当今陛下不及半百,但是被酒色掏空了底子,半躺不躺被十数宫女服侍着,对沈章文此刻来见他颇有不满。 但这人是转运之法里十分重要的人物,殷帝不耐地挥退无关人士,只留下大内太监随侍,佯装亲切将沈章文扶起关怀道:“爱卿此时觐见有何要事啊?” 沈章文一眼就看出自己打断了陛下好事,暗道不妙,但今天来沈府抢掠之人身着皇家暗卫的滚丝金线袍,是皇家暗卫无疑。 能一次性支使这么多暗卫行动,除了陛下突然更改计划要尽快凑够需要的女子心脏外不做他想。 他肯定要及时跟进计划,才能妥善处理沈约失踪一事。 沈章文硬着头皮,维持着和煦微笑和陛下打太极:“陛下今日谴人到沈府带走沈约,可是钦天监那边要的紧了?臣…” 沈章文后半截没能说出来,因为殷帝听着他说的话慢慢坐起来,在沈章文不妙预感中疑惑道:“爱卿,朕未曾派人去你府上啊。” 沈章文温和面具裂开,如果不是陛下授意,谁还能大张旗鼓命令这么多暗卫? 他撩袍下跪:“陛下,宫中或有逆贼,已劫掠臣府上女眷六名,臣爱女沈约也在其列,求陛下彻查!” 殷帝翻身坐起,他明白沈章文的意思:有人摆着他的架子,把他的引子大摇大摆取走了… 除了他,皇家暗卫只有皇子公主们一人有一个,知道暗卫营训练手段的只有太子。 知道渡运之法的也只有太子。 这是等不及他传位给他,想造反吗? 殷帝怒气沉沉,他一早就察觉到太子对林晏清有意,但身为储君,他以为太子不会这么因小失大。 而且在他时时刻刻监视下,太子竟然还有机会私养暗卫。 太子面对处理林晏清的方法几次犹豫在眼前划过,倘若真的为了个女人放弃大业,那就太让他失望了。 殷帝招手,两道身影飞掠而出,沈章文则低声:“采艾被人掳走,那最近需要的女子心脏,臣…” 既然原计划的材料飞了,那便需要新的补上。 “爱卿自己考虑便是,三天内送上即可。” “是,陛下。” 另一边,醉经年地下。 沈约静静看着秦不可给采艾配药。 翠娘没在醉经年接客,此时正拿着潮湿布巾擦拭采艾露出的四肢。 “惊惧诱发的高烧,和当年在醉经年接待沈章文的姑娘们一样。”秦不可眉头皱起老高,“但是比姑娘们更严重,谁干的?这是想让她死。” “沈章文。” 秦不可有所猜测,想继续往下猜,沈约示意他专心配药,自己走到了暗三身边。 暗三瞥了一眼跪在门外的分余,抿了抿唇:“阁主。” 沈约把他情态尽收眼中,但分余不听命令擅自决定,她决定罚,就算是暗三求情也无济于事。 她眼神平平:“沈章文屋内细节劳烦大人详谈。” 暗三低头:“回禀阁主,属下此次前来还带来一份密信,殿下特意嘱咐,您一看便知。” 她还以为暗三会直接求情。 沈约盯他,有心无力,不知争取。 “小姐。”傩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约侧了侧脸。 “分余姐姐及时召来暗卫大人们,功能抵过,而且采艾姐姐想必也希望分余姐姐陪她,小姐要罚她,过后再罚也不迟。” 这番话说的众人侧目。 他名义上是沈约的小宠,给分余求情算个什么事。 傩九轻轻攥住沈约衣袖:“小姐。” 沈约不看他,既然傩九出声了,她可以顺带让他得偿所愿做他的妖宠,摸上他的手搁在自己腰上靠进他怀里,闭上眼语气生硬:“滚进来照顾采艾,待她醒了你们俩我一并罚。” 分余刚刚起身,微风拂过,傩九突然侧身把沈约往里侧藏了藏,低声道:“有人追来了。” 暗三猛地抬头,他都还没感觉到,傩九才被他训练了多久。 分余已经反身拔剑护在沈约身前:“…小姐…我去吧。” 终于敢跟她说话,也想起来过问她的意见了,沈约气消了些,垂眸对暗三道:“辛苦大人了,来者身手可能不俗,最好能留个活口。” 外头守着的暗卫队恰时发出示警,暗三迅速瞥了一眼傩九,扶着剑柄出去了。 傩九只想守着沈约,她又脆又伤的,一不留神就能吐出一口血,但沈约推了一把他的腰腹:“小九,跟着去,带一个人头回来见我。” 傩九身形一僵,他还没杀过人。 正是没杀过人才必须让他出去,杀不了人见见血也是好的。沈约搂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乖小九,听话。” “否则,就只能你家小姐我跟着他去了。” 沈约不能出去,但沈约向来说到做到… 傩九搂着沈约腰的手紧了紧:“…是。” 这杀不杀人的话在老实人秦不可眼里有点瘆人,冒昧打断:“那个…能不能别提着脑袋来我这边,翠娘她见不得。” 翠娘面色不变:“沈世女随意,翠娘没事。” 秦不可摸鼻子看房顶,沈约回到采艾床边摸了摸她的手,被采艾一把抓住,挣脱了两下没挣出来,随她去了。 沈约大拇指一下下抚着采艾手背:“两位似乎对如今的情况没有多惊异。” 秦不可正色:“我在十年前在醉经年就听到过蛛丝马迹,何况我楼里的妹妹们有不少被沈章文糟践过,如果有一天能把沈章文拉下马,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约不为所动:“只是为姑娘们讨个说法吗?秦老板仁义心肠。” 翠娘把最后一方帕子放下,往沈约身前凑了凑:“世女敏锐,不止于此。” “奴家的恩人,秦老板的妹妹,也死于沈章文之手。” “奴家想让沈章文死,世女给吗?” 沈约看着她字正腔圆:“给。” 沈章文多幸运,这么多人都在盼着他死… 真是,死得其所。 外头刀光剑影,里头四人一躺一站两坐,其乐融融。 约摸半刻钟,暗三从顶上闪进来,身后跟着傩九:“是皇帝的贴身暗卫,两个,已经卸了下巴,要杀吗?” 皇帝的贴身暗卫都出动了,却只出动了两个… 两个。 三皇子的暗卫们的身份完全没有隐藏是为了恐吓沈章文,让他误以为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皇帝的暗卫迅速赶到,那么沈章文与皇帝之间的联系就比她想象的还要紧密。 他们在外面布下重重机关,就是以防万一,让皇宫出来的暗卫有来无回。 不过在她的预料里,最起码也要来十个和三皇子暗卫的人数持平。 只来两个…比起捉拿,警告意味居多。 有什么人,带着皇家暗卫做出违反皇帝意思的事情,只会接受到一点点警告。 …… 这样的人描述起来宽泛,实际上只需要同时满足两点。 皇帝亲信,暗卫之主。 暗卫,皇宫内适龄皇子公主人手一只,至于谁能有暗卫的培养控制之法… 三皇子自己在暗卫营中摸爬滚打过,由此才能建立暗卫队,别的什么皇子公主有没有,各凭本事。 但只要皇帝没想过废太子,那么这些人里最得宠信的。 无疑是殷朝太子,殷怀舟。 沈约用空闲着的手从袖子里摸出暗三递来的密信,三两下拆开封章。 “先生约尊鉴: 先生身体安康否,孤心甚念。 日前与先生所说太子太傅于长安道跪诉衷情一事仍有隐情,驰书相告,盼先生筹谋。 钦天监为太子太傅批命一事天下皆知,但近日得知,当年卜卦仍有半句未曾明示。 ‘罅隙之处,乾坤转移’ 此半句批语悬于皇城重明宫,此宫重兵看守,冒死潜入,可见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阵法围绕其中。 间或有零星苗疆蛇腾,均附于纸上,先生博文广识,盼先生解惑。 似有传闻,林太傅大运之身可转,恐与此相关,孤忧心先生劳累,但兹事体大,还望先生体谅,剖玄析微,指点迷津。 另,先生所托沈御史拜官前行迹年久难寻,不过近日江南提督归顺,如有需要可携信物约谈。 孤当静候先生回音,以定行止。 牵连深远,阅毕即焚。” 后面两张是附来的图纸,包括重明宫内部结构,阵法与批语位置关系,阵法详图等等。 沈约捏起一张放在暗三眼前。 “沈章文屋内有这些?” 暗三点头:“不止,多出血鞭绞刃…” 他顿住,视线从采艾床边往下移了移:“针刺交颈环、双头蛇纹势…” “大小形态不一器具若干。” 采艾仍在床上颤抖,甫一开始秦不可隐晦瞒下的伤痕来源有了解释。 傩九看着沈约挺直的脊梁,莫名觉得她很难过。 我们小九也是越来越会看我们约约脸色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沈章文个畜生 第16章 她是他最重要的女人 暗三继续道:“两名暗卫是暗卫营首领,手段难以估量,属下并未将其带入此处,阁主要审,还是移步更安全的地方为好。” 沈约将纸上阵法看过一遍,扬手将密信放在火苗上。 火焰“哔哔啵啵”把信纸燃成灰烬,一点字也没留下。 沈约捂住鼻子闷咳两声,傩九递上帕子,紧挨着她让她靠着。 “审,到西城地牢审。” 说完,沈约回身对秦不可和翠娘道:“这次多谢二位,与江南苏碗商谈一事约在了后天,此玉为信物,至于能合作到什么程度,二位还需拿出些本事。” 秦不可:“世女不去吗?” 沈约从傩九怀里勾出当初苏碗呈上的暖玉递出去:“我有其他事要办,而且此次让秦老板单独去见江南苏氏,以后三皇子一派在江南的面子,都要靠秦老板撑着了。” 秦不可一僵,他想借沈约的手除掉沈章文,但在太子如日冲天的时候站队三皇子,一旦失败可能会带着整个醉经年粉身碎骨。 他本不想站队,但沈约此举完全不给他选择的机会,秦不可笑容沉下。 玉块被沈约托着悬在半空没人接,气氛一时凝滞。 秦不可在犹豫,家大业大,不愿意冒险情有可原,沈约收回手腕,被翠娘拦住。 翠娘对着沈约盈盈一拜:“必不辜负世女所托。” 玉块落入翠娘怀里,沈约勾唇:“祝翠娘和苏氏相处愉快。” 一行人从地下转移到地上和分余众人汇合,傩九小声和沈约咬耳朵:“秦大哥他以为皇帝是被沈章文蒙蔽,对皇帝和太子很忠心。” “事关三皇子大业,告诉他没问题吗?而且采艾姐姐还在他们手上。” “如果以采艾姐姐…” 傩九说到一半不说了,沈约轻声催促:“继续,怎么停了。” 傩九朝沈约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说了这么多,小姐还这么淡定,肯定已经都想到了,小姐算无遗策。” 脚下血迹蜿蜒,这个笑容在这种场合显然不合适,分余都侧目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沈约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笑看了他一眼:“你继续说,说不定你自己都能把这些问题想明白。” 总算笑了,傩九松了口气,顺着刚刚的思路说:“我是看秦不可不对劲,怕他以采艾姐姐威胁小姐,转移江南后不听小姐命令,甚至归顺皇帝。” “小姐既然不担心这一点,甚至敢把采艾姐姐就留在秦不可那里,想必小姐手里拿捏着秦不可不得不听话的东西,而且暗三哥哥直接说了暗卫是皇帝派来的,想必也是为了让秦不可怀疑。” 沈约要给他鼓掌了。 至于那个让秦不可不得不听话的东西,傩九见过的,沈约直视傩九墨绿色的眼睛:“你觉得秦不可在我手里的把柄是什么?” “小姐频繁出入醉经年,连兵部侍郎的小儿子偷偷去玩都知道,那想必醉经年歌舞升平掩盖着的脏污也都知道。” “不过这是我的猜测,再不济将李二的供词和秦不可的态度联系一下,也能说明醉经年的确是在对生杀凌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姐教过我,大殷的法律允许那个的买卖,但是不许无故致死。” “如果将这些证据一一呈上,皇帝如果不是特别想包庇醉经年,在宋阁老等一众清官压力下,打击力度不会太弱,说不定秦不可会死在沈章文前面。” “那么,只要沈章文还没死,秦不可就不会轻举妄动。” 傩九腼腆一笑,脸颊凑近沈约:“小姐,我说的对吗?” 沈约抬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在他一下子又迷糊的神情里真诚道:“不错,这是奖励,不过最重要也最简单的一条是,翠娘是我的人。” 傩九艰难从沈约这一口里挣扎出来,脑子又不太灵光了,翠娘是沈约的人? 啊? 什么时候的事,他跟沈约之前就是了吗? 那上次在醉经年时候,翠娘是听沈约命令往他身上掉的吗。 傩九心烦意乱。 那个时候沈约不喜欢他,嫌弃他不聪明,不在意他理所应当,那时候他不也不在乎宋沂抱她吗。 现在沈约在他的怀里,不在别人怀里,只要沈约不主动离开,他可以随时随地把沈约护在自己的领地里。 几人驾马而行,暗三在前,分余在后,对两人亲密视若无睹。 傩九却忽而不自在起来,他以为喜欢就是要两个人在一个小屋子里亲亲密密,这样光明正大地亲吻还是太超过了。 他简直就是瞎想,小姐都能在大街上亲他了,怎么会不在乎他呢。 沈约不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傩九又在想什么,伸手戳了戳他脸上酒窝,百无聊赖地琢磨傩九爹娘是什么人。 骨骼健壮,五官锐利,深绿色的眼睛,哪哪都像雪原上的头狼,偏偏两颊缀着两枚酒窝,一笑起来就像茶余饭后消暑解馋的冰点。 据她查到的消息,傩九的娘无名无姓,以前是随军军妓,代号十六,至于为什么傩九是螭叻混血,却不得而知。 假设十六夫人被螭叻掳走怀孕后又逃了回来。 那可真是顶顶厉害的人了。 可惜夫人于三年前病故,沈约心里勾勒着傩九娘脸上酒窝,嘴上问:“小九,你娘葬在哪?” 她知道十六夫人在矿场上病故后被拉出去集中焚毁,尸骨无存。 但她觉得傩九会给他娘立一座衣冠冢。 “我该见见夫人。” 傩九心脏一抽一抽地酸胀,他娘和沈约加上小妹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沈约主动提起接他小妹到府上,此时还想见他娘,怀疑沈约心意的自己简直混账。 傩九唾骂自己怀疑沈约,把脑袋搁在沈约颈窝,“啪嗒”掉出两滴泪:“我也好久没去见我娘了,等小姐不忙时候,我带小姐去。” 沈约感受到脖子上温热的液体,推开他脑袋的手一顿,三年了傩九还没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算了…就当是同病相怜。 可是傩九跟个大狗一样埋在脖子里,她就要分心去看路。 沈约略仰了仰头,温柔哄道:“好了,小九,我知道,别哭。” 脖子里的眼泪“吧嗒啪嗒”掉的更欢了。 “小九,我就要抓不住缰绳了。” 傩九慌里慌张抬起头,眼泪把睫毛都粘在眼眶上,把沈约巴拉到胸前,拽起缰绳,说话还有鼻音:“对不起,小姐。” 沈约伸手从他眼角揩过去:“哭成这样,让人看笑话。” 暗三一个机灵把偷偷扫向旁边的视线转回来,傩九毫无男子气概,沈约看重他哪里。 也许沈约这种毫无女子气质的女人,就是喜欢这种毫无气概的男人? 也不对,没在沈约眼前时候,傩九招招式式虽不致命但果断狠辣,可不是这样大鸟依人的样子。 这些都不重要,三皇子是要收用傩九进羽林军的,对沈约有情,目前来看不影响对殿下的忠诚,但沈约本就权力滔天,傩九身手不凡也绝不会永远藏在羽林军中。 要如实禀报殿下,请殿下定夺。 暗三目光沉沉,分余却从身后窜了两步和他并肩:“暗三大人。” 暗三攥着缰绳的手一抖:“分余姑娘。” “小姐对殿下忠心耿耿,大人还是不要在殿下面前添油加醋为好。” 暗三咬牙苦笑:“当然,暗卫的职责便是如实禀报,分余姑娘放心。” “辛苦大人,奴婢也只是为小姐身体着想,大人勿怪。” “…自然。” 城西地牢仍是林详守着,一行人踢踢踏踏驾马而至,林详睁开眼扯开他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 “阁主繁忙…” 暗三沉声打断他:“林详。” “哦~暗三大人也在,诸位请吧。” 暗三率先开路,和沈约走平后恭敬道:“林详性格跳脱,殿下把他送到这里来也有让他磨磨性子的原因,阁主多包容。” 沈约不至于和一个毛头小子争执,不咸不淡地说:“谈不上包容,大人客气了。” 暗三觑了一眼沈约脸色,把后半句“殿下也有让阁主带带他的意思”咽回肚子里。 林详自负本领才学,怎么还不如奴隶出身的傩九能入沈约的眼。 两具成年男子的躯体被扔到地上,暗卫一字排开隐匿进阴影里。 随着沈约一句“泼”,暗槽里汩汩冰水哗啦一下全扣在了两人身上。 没醒。 那就先不审,先打了,打醒也是醒。 沈约让傩九去取鞭子,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兑进水盆里。 这东西原来在醉经年地下,标签写着痒粉,沈约觉着挺有意思顺了两包。 如今直接用上了,还能瞧瞧秦不可制药水平如何。 傩九抱着一怀鞭子回来,沈约支使他:“去,鞭子泡水,然后打,打醒为止。小心些自己别沾上这水。” 只要不杀人,傩九对打骂接受良好,何况这俩人一开始是冲着杀死沈约来的,他半点不犹豫,当下挑了两条带倒钩的鞭子浸了津水,势如破竹挥了过去。 “啪!” 空声猎猎,一道鞭子就是一道血痕,沈约暗暗点头。 只可惜,秦不可的痒粉效果似乎不是很好,沈约走到明显是痛醒的暗卫身边,把袋子里剩的一点点粉渣顺着他伤口倒了下去。 在暗卫痛苦喘息声中又捏起一根针穿上线缝了两下,打了个活结,施施然退到一边,对着傩九不满道:“愣着做什么,继续。” 约宝还是狠。 作者碎碎念: 越来越发现自己不是写权谋这块料,但是依然想好好把我的第一个仔写完,谢谢从一开始就陪我到这一步的朋友,也谢谢每一次看到我的仔都停留瞅一眼的朋友,希望我们都越来越好[烟花][烟花] 等更完这本权谋我会挑着预收写,基本都是恋爱为主,剧情为辅了。 (也是一种意义上的大宝特殊性哈哈哈) 爱你们,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她是他最重要的女人 第17章 都别让她不开心了! “…奥…” “呃啊…” 两个血人倒在地上,下巴还没推回去,口水血水流了一地,沈约瞧着火候够了,让傩九把他们下巴装回去,语调轻乎和风细雨:“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喑哑着嗓音怜悯道:“我知道你们暗卫都服用了剧毒,一月一解,是不是觉得反正都是死,死在我手里算是死得其所。” 暗三适时上前一步凑近沈约耳语:“世女,这两位是暗卫营前首领和前副首领,虽然年纪大了不如新生暗卫矫健,却是皇帝十分信任的人,一般手段很难撬开他们嘴巴。” “不如直接杀了干净。” 鬓角斑白的老者此时费力转头看了看四周,咳出两口血呼吸顺畅了一点,含着血沫子说:“暗三,当年你是那一批孩子里最弱的,如今也出息了。” 暗三浑身一抖,在暗卫营的日子所有暗卫刻在骨子里的阴影。 “你跟的是谁?我记得是三皇子殿下。” 暗三肌肉痉挛,咬牙平稳道:“首领年事高了,如今成了学生手下败将也情有可原,至于出息与否,倒是比首领如今好看些。” 沈约没有打断,静静观察着两人交锋。 老者“哈哈”笑了两声,嘲弄道:“我们二人至今能侍奉陛下左右,暗三,你以为只是依靠陛下信任吗?” 沈约眯眼。 “若我没记错,你主子在暗卫营呆了一阵子,是不是自以为掌握了暗卫营的构造,就能复刻了。” “暗三,杀了我们吧。” 老者笑容盛满恶意:“这样你和你的主子,就能跟着我们,一起上西天。” 在暗三继续开口前,沈约出声:“好了,暗三,退下。” “做主的是你这个病歪歪的小女娃?”暗三一句话没说就退下,老者有些惊异,“有这种本事跟着陛下太子,如何不比跟着三皇子来的光明。” 沈约柔柔一笑:“老伯看得起我,只是陛下太子的人要我死罢了,小女子也是无奈如此,若是老伯能向陛下引荐小女子,杀了小女子仇人,小女子未尝不愿追随陛下啊。” “您瞧,我光明正大地给您商量这些,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算是我把您放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考虑一下吗?” “哦,还有。方才用刑算做是一点点老伯来恐吓我小女子的代价,老伯不会介意吧。” 这种话半分也信不了,但是四周的暗卫为什么真的一丝不动。 别的不谈,暗三一定是三皇子亲信,不可能不顾三皇子安危,也不可能改投他人。 老者看看沈约又看看周围暗卫。 空气钻进肺里都扯着疼,两方以后绝对不死不休,沈约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这些废话,心智不俗,坐到这个高度绝不是出卖色相所得,刚刚一番话倒是没什么作用了。 “世女,陛下待你不薄,我朝女儿成千上万,唯有你得陛下欢心,亲封郡君,封赏金银。日后本可以是我们殷朝的传奇御史,为何糊涂。” 没把老头糊弄过去在沈约意料之中,这么容易被她骗,也不能在皇帝身边待那么多年。 不过戏还是要演。 “老伯,您说的我都想过。我何尝不想像太子太傅那样长身玉立,不惹尘埃做天下表率。但沈章文他欺我辱我,不如太傅父慈女孝,我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您说,沈章文他胆敢对丁将军的外孙,陛下亲封的郡君做出投毒暗害之事,会是听从谁的命令呢。” “我想了又想,我那个毫无根基的父亲,是从哪里借的胆子呢?” “正如您所说,陛下喜爱我,您作为陛下近侍,可要喜陛下之喜,替小女子讨回公道。” 沈约说着微微蹙眉,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她受了什么恶霸欺侮,但事实是她脚下踩着两名身高体壮的汉子,一字一句都是借着诉苦的逼问。 老者知道沈约已经猜到了蛛丝马迹,今天不可能善了,喘着粗气道:“别的什么你可以都不信,但我们死了,三皇子等人都会顷刻暴毙,这是真的。” 这个所谓的皇帝心腹,似乎完全没有她想象的超然物外的忠诚。 很奇怪。 不知道他说的真假,也不可能拿三皇子做实验。 如果他足够忠诚,所说的也属实,应该诱导她动杀心一举解决三皇子才对。 如果不忠诚…不忠诚的人,有什么资格能在皇帝身边安然无事许久不被处理。 由此可见,他用来自保的说法大概率是假的,但是哪怕只有一点概率,也不可能拿三皇子的性命做赌。 如果是情急之下分析出了许多还能撒出这么让人进退两难的谎。 该说不愧是暗卫队前首领吗。 “好了。” 沈约笑意盈盈:“大人言之凿凿,小女子是信的,不过是杀了你们其中一个人所有暗卫就会死,还是杀了两个会死呢?” “小九,帮我探探另一位大人鼻息。” 副首领距离老者有一些距离,无论是鞭打还是缝针都没醒来。 老者没办法判断那人的状态。 傩九应声而动。 “是杀了我就都会死,他是障眼法。” 老者又吐出一口血。 “世女聪敏,什么都瞒不过世女。” 傩九适时凑到沈约耳边:“活着。” 沈约微微点头,这人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把两人锁好扔笼子里吩咐人看守,沈约带着分余傩九回了自己城郊的小院。 “这里也是小姐的地盘?” “嗯。” 傩九盯着昏昏欲睡的沈约半晌,轻手轻脚把人安置好,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对外头自己罚站的分余道:“分余姐姐,小姐心软,别用这种方式让她难受。” 分余一怔。 “这是小姐脾气好,换到矿上,觉着自己做错了但是不勤快干活补上,只蹲在墙根不说话,是会被打十好几鞭子的。” “小姐把分余姐姐当家人看,分余姐姐就别逼小姐不开心了。” “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盯着点秦不可和翠娘,陪陪采艾姐姐都好,要是采艾姐姐能早点恢复了,小姐也能舒坦些。” “我说这些,分余姐姐别烦我,我喜欢小姐,就不会只把小姐当成庇护伞,姐姐就是烦我,我也是要说的。” “明天等小姐醒了,希望姐姐已经想通了。” 傩九揪了一把野草,手指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冒出两个活灵活现的草蚂蚱。 其中一个跳进分余怀里,傩九嬉皮笑脸:“分余姐姐也笑一笑吧,及时救下采艾姐姐,姐姐估计也马不停蹄没有好好休息,小姐这边有我呢。” 分余看着怀里草蚂蚱:“我之前就觉得你学东西很快,觉得你这样的人遇到机会肯定会往上爬,不会一直留在小姐身边,况且你和小姐的第一次见面谈不上友善。” 傩九想起和沈约的初遇,情不自禁笑起来:“我欠着小姐马车钱,跑不了的。” 分余平时话少,这次可能是憋坏了,一股脑地道:“小姐相信你,我就相信你,小姐承认你,我就把你当主子。” “我没有小姐聪明,也没有你聪明,学功夫学了八年才达到能保护小姐的门槛。” “我怕自己保护不了小姐,又怕保护小姐的人是坏人。” 她语无伦次:“傩九,你比我厉害,你练了一个月就已经能超过我…你以后要保护好小姐,保护好小姐。” 说到最后都哽咽了起来,傩九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另一只草蚱蜢弹过去。 “分余姐姐,我有一半螭叻血统,练武前抗的是石头,拉的是矿,时不时还要挨一顿毒打。” “你呢,束腰,纤细,小姐还时不时护着你,筋骨结实不结实另说,光是这些大块的肉你都没有。” 傩九摸了摸锁骨上曾经被打的位置:“第一次见面时候分余姐姐打的那一鞭子力道十足,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出来的。” “小姐那时候也是真的目下无人。” 傩九忍不住笑出声,如今沈约会跟他亲吻拥抱耳语,真是世事无常。 压下唇边笑意,傩九继续道:“小姐肯定跟喜欢姐姐,姐姐快振作起来吧,不能每次都让小姐替你消化痛苦。” 分余抹了把脸:“跟了小姐这么久,竟然还要你提点怎么做。” 傩九:“当局者迷。” 分余潇洒转身:“你说得对,傩九,我在看着武功傍身,却在小姐庇护下走了太久了……多谢,小姐这边交给你,我去看看采艾。” “还有一事要麻烦分余姐姐。” “姐姐知道我小妹在哪,对吗?” 分余离开的脚步一顿:“当时不知道你的底细,必须要查,你应该能明白。” “我知道的,我小妹自小嘴甜,麻烦分余姐姐接她过来,陪陪小姐。” 傩九从内襟勾出一条坠子:“拿着这个就好。” 分余看他一眼,领悟这是傩九对她信任的回报,但他小妹可不是什么单纯小姑娘:“你敢让我去?你觉得她会信我?” “嗯?她不胆小。” 就是有点单纯。 分余:“…行。” 这周还有六千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都别让她不开心了! 第18章 小妹最会讨人开心 第二天一大早,沈约转醒,听见外头叽叽喳喳好像是两个人在斗嘴。 傩九的声音她听得出来,正气急败坏地骂什么收起来。 另外一个声音清凌凌地,就是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你笨你蠢层出不穷。 谁把外人带到这边来了。 沈约咳嗽了一声,外边动静一停,然后傩九就迈着他六亲不认的步子背着手走进来。 伸出一只手摸摸桌子摸摸墙,磨磨唧唧端了杯水送到沈约嘴边。 沈约正低头喝水,脑袋上突然加了点重量。 带着晨露的枝叶从眼前一晃而过。 “这是什么?” “小妹知道小姐身体不好,给小姐编了花环,在螭叻是要用六色堇编的,寓意身体健康,这里没有,就用了些春花凑了六个颜色。” 外头的那个女声想必就是傩九小妹了。 沈约摸了摸头上花环:“叫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驻着拐棍的单腿少女轻轻巧巧越过门槛,扬声道:“沈约姐姐!那个花环是我哥编的,他不好意思。” 沈约扫过傩九通红的耳尖,伸手捏了捏:“是吗?” 傩九艰难道:“…是…” 傩九小妹没见过自家大哥这个样子,新奇地看了好几眼,这才自来熟地往椅子上一坐,继续叽叽喳喳:“沈约姐姐,我叫沙琉璃,您叫我琉璃就成。我哥说您可有墨水儿,能不能教我写字啊,我娘说琉璃可漂亮了,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看一次。” “诶!哥你别打我,好嘛好嘛我不跟你争沈约姐姐。” 傩九手足无措,脸皮也红透了:“小姐,她性子单纯,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琉璃躲傩九时候动作大了些,衣领下繁复花纹一闪而过,沈约收回目光:“不打紧,有点儿活气也很好。” 傩九胸口温热,被沈约亲吻时候的口干舌燥再一次涌上来,盯着沈约就把刚刚进来的琉璃往外赶。 琉璃挤眉弄眼地出去了,傩九跪到床边仰头:“小姐。” 这个姿势下沈约亲他的概率很大。 谁知沈约揉着他的脑袋问:“分余呢?” 傩九把脑袋挪到离沈约更近的地方方便她揉:“去醉经年陪采艾姐姐了。” 沈约眼里溢出笑意:“你说,太子掺和到这件事的概率有多大,我在太傅表白的时候突然冒出说太子囚禁我,陛下相信的概率有多大。” 傩九多多少少看出来些门道,但是:“太子?如果太子参与了,陛下完全可以直接问,若是没参与,为什么要绑小姐。” “如果是一个心机深沉,暗藏反心的太子呢。” 傩九不解:“但太子的风评一向很好,大家都盼着太子…” 傩九瞪大双眼,对,太子的风评一向很好,有百姓们期待的仁君之象,救世之姿。 大家不说,但都盼着太子早早上位。 沈约轻声:“陛下信奉天命仙骨,你说,要是这天命要陛下死,陛下会死吗?” “我们来帮三皇子多浇一壶油吧。” 三日后,茶楼包间。 沈约披着宽大衣袍把自己遮得一点不漏,琉璃趴在她手边玩茶杯,傩九扒着窗沿偷听。 不一会儿,傩九回来。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外头沈章文开始发公告说小姐到山中祈福时候路遇山匪,一行人都不幸遇难。” “沈章文真是一点也没想您能活着回去。” “但是咱们就在京城里这么活动没关系吗?” “你不能带着我跑吗?” “能。” 李二脸上的胶状物已经有人能做出来,被发现了也可以换张脸皮回来,没必要因此小心谨慎,错过京城里的消息。 何况这场大戏,在京城看才有意思。 “主子怎么回复的,分余准备的如何了?” “在西南山脚发现的那个神似龙头的石头已经雕的差不多了,殿下说这件事风险不小但是相信小姐,让小姐大胆去做,他会帮着引导风向。” 天边乌云暗沉沉从西南压过来,是时候了。 “让分余动手。” 醉经年顶楼红绸撒下,一面又一面旗子飘扬,惊雷炸响的前一刻,一男子浑身是伤地倒在医馆门口。 意识不清地反复呢喃:“龙首断,暴雨罚,天理昭昭。” “白衣王,心所向,王不见王。” 暴雨倾盆,有人听清这男人在说什么,大喊道:“大家快逃啊,这是天罚!” “江南已经被淹了,皇帝老儿不作为,现在轮到我们了!” 骚乱一瞬即发。 傩九关上窗:“小姐,效果不错。” “官兵马上就会来,带上下面的人,我们走。” 这场雨下的痛快,不枉她特意等了这么久。 也多亏苏碗带着江南形势走了一遍京城。 种种巧合之下,别管皇帝在打什么主意,她不信他还能信任太子。 傩九怀里抱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琉璃撑着防雨斗笠,三人躲着人群回到小院子里。 暗三在院子里。 “今天又有两波人摸到这边,被我们拦下了。” “这个地方不安全,得换。” 沈约:“知道是谁买的吗?” “不清楚,没来得及查,大概率是沈章文,也有可能是沈庚年。” 沈庚年,把他忘干净了。 “沈庚年最近在做什么。” “借着为您凭吊的名义搭上了宋阁老,最近在陪宋阁老下棋。” “不往兵部钻了?” “几次参加兵部的活动都丢了好大面子,孟家瞧不上他,孟家瞧不上他,兵部那边就没人收用他。” “还有宋沂小少爷,听说您走了,伤心过度晕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要去找贼人算账。” 傩九忽然转头,好端端的提什么宋沂,眼见沈约思绪放空,傩九心中警铃大作,挨蹭过来:“小姐,晚上吃什么,我去给小姐。” 沈约在想宋沂,宋沂是她难得觉得算得上朋友的人。 可惜了,宋阁老是太子坚实的后盾,这次过后免不得因为立场一刀两断。 暗三:“阁主,你需要换一个住处。” 沈约先回了暗三:“不用,我自有安排。” 然后看向傩九:“随你,去吧。” 傩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暗三蹙眉道:“阁主,三皇子看重您的能力,不希望您暴露在随时丧命的危险里。” 沈约:“傩九还没杀过人。” 这跟待在这里有什么关系,暗三还想再劝,就听沈约道:“再有刺杀,漏一个进来,傩九得敢杀人。” 暗三语气加重:“阁主!你比傩九重要!” “但我不会死,暗三,按我说的做。” 沈约摆明了不会改主意,暗三低头:“是。” 暗三回到树上,琉璃驻着拐棍走进来翘着腿在椅子上挥舞拐棍玩:“怎么这么多人都要杀姐姐。” “给你备了代步,怎么不用。” “我用习惯拐棍啦,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约走近拍了拍她的脑袋:“因为他们觉得斗不过我,我死了他们才能安心。”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沈约改拍为掐,捏住琉璃细小的脖子:“我看你能指挥蛇,跟着苗疆人学过?” 琉璃的眼睛迅速变成竖瞳又变回来:“沈约姐姐说什么,琉璃哪里惹姐姐不开心了吗?” “我看见你的竖瞳了。” … “哎呀,姐姐这么较真做什么,要是想杀死姐姐,第一次见面我就动手了,无非是怕我哥傻乎乎地被姐姐玩弄于手掌之中。你们好好的,我就不动手啊。” 沈约手下用力,似笑非笑道:“苗疆人在乎有情人生死白骨都在一起,果然名不虚传。” 琉璃冲她眨眼:“我不是苗疆人,纯粹天赋异禀,我只是怕我哥被骗。” 沈约:“你有这个本事,傩九他娘死的时候不该毫无反手之力,但是你看着傩九被人收成私奴,还让他心甘情愿藏着你。” “很遗憾,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任何人控制。” “我没有控制他,你先松开!我真的要死了!” 骤然得到氧气,琉璃捂着嗓子咳嗽了两声。 “哼,早就听说沈府世女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对我这么可爱的姑娘也能下得去手。” 看着沈约在椅子上无动于衷,琉璃气恼:“你别这么拽行不行,现在我可是想杀你就杀你。” “哦?蛇在哪?拐里?” “…哼。” 那就是。 琉璃气呼呼地:“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约:“你锁骨处有图腾,我如果没记错,是苗疆赶蛇人的传承图腾,不远万里到中原来,想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这下琉璃大惊失色了,“这破图腾我以为除了我们这一脉没人知道了。” “有幸见过两片残页,能比对上。” “哦,那你看的书还挺杂的。” 琉璃嘟囔两句:“告诉你也没关系了,苗疆反正也要散架了,我出来是要杀一个人。” “愿闻其详。” “苗疆圣子,也就是殷王朝现在的钦天监司监。” 琉璃眉目一凛,瞳孔变细:“擅自挪用苗疆蛊术,擅自偷取阵法外传,我要将他带回去定罪受罚。” 有传闻女娲人首蛇身,琉璃现在的样子居然有几分神性。 殷王朝如今的司监,沈约脑子里一根弦翁然一响。 蛊术…阵法… 晚十一点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小妹最会讨人开心 第19章 她不要他了 沈约拎起纸笔草草勾勒出三皇子密信中的图案放到琉璃面前。 “这种阵法吗?” 琉璃:“是,你从哪知道的?” 沈约:“这种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两人异口同声,对峙片刻,琉璃率先开口:“我这一脉赶蛇,对高深阵法一窍不通,只能看出来是苗疆阵法,有一些时空转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皇宫。” “你可以随便出入皇宫?” “我有我的手段。” 琉璃哼笑一声:“外人都传沈府世女愚蠢,不堪大用,我虽然不信,却也没想到世女这么厉害。” 沈约:“你势单力薄,空有赶蛇之能,却没办法闯入皇宫内部,听我指令,我能让你完成任务回去。” “否则,你也得留在京城了。” 琉璃脸红了白,白了紫,紫了黑:“你和人谈合作能不能温柔点!我说不行了吗?” 她也看上沈约背后的权势了,干什么各取所需的东西讲的这么血呼啦查的。 “说吧,你背后靠的是哪个皇子。” 能在苗疆站稳脚跟的果然不会是傻子,沈约心平气和:“首先,你要交待一下,你到中原的时间,中间都干了什么。” “我会找傩九核实,最好不要撒谎。” 琉璃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撒谎的,我是大概十年前来的,那时候我才这么高。”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腰:“糟心的很,连蛇都不听我的话,碰见傩九和他娘在挨打,我那破蛇不听话咬了那个打人的傻子一口。” “我本来以为你们中原人不知道我们苗疆秘法,肯定找不到我头上就蹲着没动,谁知道那傻子扭头就想抓我。” “情急之下我哥替我挡了一下,那帮人更生气了。” “我那时候打不过他,我们一起挨了顿打,不过后来蛇听我的话了,我的蛇就把他咬死吃掉了,应该不是很好吃,反正我的蛇不喜欢吃。” 沈约了然:“你的腿是那次折的?” 琉璃拍了拍自己空空荡荡的裤管:“不是,小时候在蛇窟里被蛇吃的。” “傩九他傻,护了一下我这个废物,被我赖上了嘻嘻。” “哦哦哦哦!你放心,我对傩九没那种感情,我喜欢聪明的,比如你这样的。” “可惜你是我嫂子了。” 沈约打断她:“告诉我你在中原都干了什么。” 琉璃:“就…就这些。” 她也知道十年什么都没干确实,有点不务正业。 但是她进不去皇宫嘛,那有什么办法。 这不今年有进展了吗,琉璃摸摸鼻子,离沈约远了点。 她总觉得沈约现在眼神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琉璃这个苗疆小孩可能是从小和蛇打交道,里里外外有一股蛇味儿,表面吓人一跳实则老老实实的蛇味儿。 沈约要笑了。 “你现在最多能控制几条蛇。” 琉璃又摸鼻子:“七…七条。” 很好,是正面打斗能被暗三一脚踩完的数量。 她以为这是天降奇兵,结果阵法不懂,阴谋不懂,唯一算得上突出优势的赶蛇,也只能赶七条。 琉璃弱弱补充:“那个七条是轮流上场的七条,要是一起上的话…三条吧。” “你要是想指挥我,那个,记得算清楚。” 沈约:…… 琉璃扯着嗓子边喊边退:“概不退货!哥!饭好了吗哥!” “我饿了!” “马上了!”傩九的声音穿过雨幕传过来。 他俩还挺和谐。 最后兄妹俩分别坐在沈约两边“小姐”“嫂子”喊个没完,被沈约勒令噤声。 歇气儿了。 吃完饭,琉璃一撂挑子:“我去给那些大哥们送点吃的。” “哥,嫂子你们吃。” 说完,屁颠屁颠挥舞着她灵活的拐杖出去了。 傩九一边感叹自己小妹儿可爱,一边有点觉得在沈约面前丢人:“小姐,她…就是年纪小,小姐要是觉得她烦我让她不在小姐眼皮子底下晃荡。” 沈约深深看了傩九一眼:“没事…她挺好的。” “胭脂粉都准备好了吗,三皇子那边有消息我们就要立刻入宫。” “放心吧小姐,都备好了。” 吃过饭,沈约例行坐在书房一点点整理从四面八方回来的消息。 今日早朝,太子太傅得知江南水患,自请下江南被皇帝拒绝,罢黜江南巡抚,斩知情不报者十数,提拔林相侄子林希,携天子剑即刻去往江南治水。 林相以年事已高请辞,被拒。 独女和子侄都在朝廷担任,林相请辞是为避免皇帝怀疑。 皇帝为了面子也不能这时同意。 然后是边疆战事。 螭叻边境,丁将军连胜,请派粮草一鼓作气将螭叻赶回老家,被拒。 几年没有收回螭叻贡金,还刚刚操办过皇帝生辰,虽然胜利近在眼前,但殷朝国库有心无力。 而且外公他在外征战,朝中有些人不愿意看他如日中天,想必会借着她“亡故”一事给外公添堵。 比如兵部。 兵部侍郎孟焦上报今年武将选拔定在夏末,皇帝批准,责令礼部准备流程。 粮食都供应不是还要选拔武官分权,孟家可是比皇帝都相信丁家忠君爱国。 不能让外公在战场上为这些事分心,希望家信能比流言更快送到外公手上。 陆陆续续又看了些,烛火在屋内摇曳。 外头突然“哐当”一声,差点被雨声盖过去。 下一秒傩九破门而入,抱起沈约打着滚就往墙角躲。 “嗖—” 一根长箭以迅雷之势楔进椅背,傩九心跳如鼓:“小姐,没事吧。” 沈约轻轻摇头,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暗三他们把来人死死挡在包围圈之外。 傩九竭力平复心跳,天知道他刚刚发现有箭往这个方向来的时候多害怕。 沈约听着他心跳:“那个方向的箭矢打不到我,你不用这么紧张。” 傩九不赞成:“万一能呢?” 沈约淡然:“那可能是我命该绝。” “小姐!” “嘘,有人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漏进来一个,正一脸狂喜直奔这个方向而来,他能把人拖住,但是万一又有不长眼的往这边射箭怎么办。 傩九急的眼角泛红,抱着沈约的手一直在抖:“小姐,你躲在这边,我把周围挡好你千万不要乱动。” 确认四面八方都严严实实,傩九在来人闯入的前一刻闪身与对方缠斗在一起。 刚刚扑过来扑的急,傩九手边没有趁手武器,只能一边躲闪来人刀光一边寻找时机,还要分出心神时刻关注沈约的状态,一时落入下风。 幸好只漏进来这一个,小妹现在还是安全的。 傩九见招拆招到一半,包围着沈约的“建筑”突然塌了,大门敞开,有人已经注意到了沈约,傩九目眦欲裂,反手抽出柴火垛旁边的斧子,抖着手把对手头颅削了下来,三两步跳回沈约身旁。 就地一滚躲到了另一处视线盲区。 沈约鼓掌赞叹:“小九,很好。” 那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和李二的眼睛重合,傩九遏制着呕吐的**,刚刚经历过杀人,目睹沈约暴露,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不管不顾地说:“我让你好好在里面待着,为什么要动!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想要你的命!沈约!你能不能好好护着你这条命!” “能不能!” 眼看着沈约的表情随着他语气加重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傩九又开始害怕。 他低下头埋进沈约脖子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小姐,我太害怕了,刚刚吓死我了,别吓我了。” 沈约推开他,傩九确确实实是为了她好不错,但愿意为她好的人可不止傩九一个。 她要挑选的是她的狼,对她忠诚温顺对外凶恶的狼。 狼不会对她叫,对她乱叫的狼她不会养。 哪怕他懵懵懂懂已经知道刚刚惹恼了她立刻想要弥补。 也不行。 正好,学会了杀人,也能把他送进羽林君了。 沈约在傩九惶恐的眼神里翩然离去:“暗三,马上解决。” 暗卫动作骤然加快,傩九意识到什么,猛的冲上去抱住沈约:“小姐,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 他急需沈约的吻抚平心里焦躁,但沈约不愿意给了。 语气平平的一行字送到傩九耳边,让人听不真切。 沈约说:“三皇子委托我教给你的,我已经都教给你了,祝傩九大人日后步步高升。” 沈约不要他了,她怎么能把不要他说的这么风光体面。 让他难受的想死。 方才压抑的呕吐感又一次涌上来,红色的血混着浑浊的雨把他的视线雾蒙蒙盖住。 心脏被手捏成一团,他以为沈约喜欢他的。 他们都那么亲密了,怎么能把那种亲密当欺骗呢。 傩九期盼着沈约回头,笑着骂他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还会被这种把戏骗到。 可沈约为什么不回头? 怎么不继续骗他了啊,继续骗啊,堂堂沈府世女,隐忍不发十多年,就忍不了他一时的冒犯吗。 傩九盖住脸,艰难喘了两口气。 不,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沈约不喜欢他。 傩九绿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那么他也不用学着小姐喜欢的样子了。 他会像沈约祝福的那样步步高升,然后让沈约不得不爱他。 只爱他。 约儿现在心理还是有点问题,然后九他心理也变态了,会好的,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她不要他了 第20章 他步步高升 目的达成,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当靶子。 沈约下令转移,屋子里那顶五颜六色的花环已经枯萎,但是依然被傩九小心翼翼用网纱罩着挂在墙面上。 傩九从方才就沉默的可以,沈约把目光从花环收回,疏离道:“京城人尽皆知你是我的男宠。三日后在长安道,尽量在太傅面前表现得热忱一些。” “把所有文字烧毁,出发找三皇子汇合。” 琉璃刚从屋子里冒出来,敏锐察觉到了两个人气氛不对。 一拐一拐蹭到沈约身边小声咬耳朵:“你们怎么了,我不是说了你和我哥好好的我就不动手。” 沈约冷淡:“你现在的任务是做好你自己的事,而不是给他讨公道。” 沈约表情太严肃,琉璃吓了一跳,摸摸鼻子下意识应道:“哦。” 傩九上前打圆场,上前把琉璃撵到分余手里。 自己准备回头和沈约一起,就看见沈约要上暗三的马,傩九心脏又抽了一下,牵住沈约衣袖:“小姐。” 他尽力公事公办道:“过几天还要做戏给陛下看。” 以沈约对计划的在意程度,她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傩九心如明镜,在沈约默许中,把她带进自己怀里翻身上马。 但那又如何,起码沈约还能在他怀里。 傩九面沉如水。 在三皇子准备的地方安顿下来已经是半夜,王不见王的流言在京城也发酵得差不多了。 许多依附世家的商户都已经敏锐嗅到一场腥风血雨,不动声色地打点家产,准备北上避避风头。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殷帝耳朵里。 “白衣王,心所向,王不见王。” 长金宫灯将皇帝寝殿渲染的灯火辉煌,殷帝心头火起,执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他派出去的是早年暗卫营的首领,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一去不回只能说明被人扣下。 扣下了,就说明对方实力不俗,而且对他不忠。 他近日宣太子近身服侍,话里话外仍想保下太子太傅,太子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如果真的是太子在暗处做小动作,他不会在有心提防情况下毫无所觉。 殷帝眉毛狠狠压下,太子没有做手脚是一回事,世人认为太子能取代他是另一回事。 他在位兢兢业业三十余年,近些年只凭些天灾就要说旧王将尽,新王崛起。 在这种氛围下,太子未必不会起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给太子的压力还是太小,让太子维持仁心假面维持的太容易了。 殷帝心中压制太子的心思越烧越旺。 除了太子外,知道转运计划、同时还能培养出暗卫队的人… * 三皇子殿,三皇子殷孑羽正开怀大笑。 “利用假传天命一事看似粗浅,实则营造民心所向引诱皇帝和太子生出嫌隙,先生此举甚妙,孑羽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沈约不宜饮酒,三皇子便次次提前备好温热茶水,礼贤下士这方面,三皇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上位皇权。 沈约心里服帖,举杯对三皇子施礼:“臣不过是投机取巧,殿下所求甚高,能将臣下召集一堂共谋大事,殿下之能,臣心服口服。” 任谁听见如此恭维,都会十分受用,三皇子自然也逃不掉。 越发觉得当初接纳了沈约这个决定做的英明神武,殷孑羽看向沈约的眼神都甜蜜起来。 三皇子当初以男女之情欺骗太傅便罢,如今和太傅之间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竟然还想用同样的招数对她。 沈约避开三皇子春水融融的桃花眼,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上月初时三皇子所托付之人,臣已将所学尽数传授,可为三皇子分忧。” 傩九乍一听到自己名字,两下碎步上前要行跪礼,被三皇子及时扶住。 “都是我朝大好儿郎,愿意追随于我,孑羽感激不尽,私下里便不必跪了。” 殷殷切切,诚意满满。 傩九上京就是为了报三皇子的知遇之恩,为三皇子效犬马之劳,照理说他会激动兴奋,想为三皇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想起三皇子含情脉脉注视沈约的眼神,一番滚烫热血扑灭两分。 他本来打算通过三皇子的考验后,向三皇子倾诉他的感激,他的忠心… 傩九抿唇低着头,嘴里蹦出六个字:“多谢殿下赏识。” 他不可自抑地想沈约这时候不要他,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三皇子喜欢她。 三皇子地位比他高,模样比他…比他更符合中原人对另一半的想象,说话也比他好,计谋也比他强。 三皇子要是喜欢沈约,沈约跟着三皇子走…那他怎么办… 一个是他的恩人,一个是他爱的人,他要祝沈约和恩人长长久久吗? 傩九眼底蓄出一汪泪,三皇子以为他初见恩人哽咽难言,忙递了一方帕子过去。 沈约一眼就看出傩九在想什么,毕竟这个人除了在她怀里也不会在其他地方哭了。 想必是误会了她和三皇子的关系。 …这样也好。 沈约起身,主动为三皇子添了一杯茶,果然傩九眼里的泪更多了,甚至在眼角坠出一颗豌豆大小的泪珠来。 沈约移开目光避而不见,和三皇子商讨傩九未来去向。 虽然傩九已经有资格到边疆随军历练,但保险起见,还是在陛下面前露露脸为好。 而长安道一事就是最好的机会。 把可商讨的事务,包括苗疆阵法蛊术等都商讨结束,沈约刻意放柔声音道:“殿下,夜深了,近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还是早些歇息为妙。” 三皇子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沈约在他这里大多时候成竹在胸,可没有这么温柔小意过。 与此同时,傩九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沈约骤然就有些烦闷,端着一副温柔假面和三皇子又寒暄几句,率先告辞离去。 傩九紧跟着他出门,在她身后一抽一抽地:“小姐,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你喜欢的是不是…” 沈约开口打断他:“我没喜欢过。” 没喜欢过三皇子,更没喜欢过…傩九… 沈约胸口压着一块石头,抬头看向傩九因为流泪通透的眼睛,一开始就说是对外演戏,也就傩九会傻乎乎地当真。 就该长长记性。 “我们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我说了,祝傩九大人日后步步高升,青云直上,我这里已经没有大人需要的东西了。” 可他步步高升也不能再抱一抱沈约了。 傩九突然冲上前把沈约困在自己怀里,哽咽着小声请求:“我就再抱一下,就一下,小姐,你以后…要…幸福。” 滚烫的泪滑进衣领,虽然这就是她的目的,但这还是第一次,达成目的后也一点也不开心。 傻的也是她,傩九担心之下的训斥哪里是她决定和傩九分开的原因。 分明是从训斥里触碰到了傩九百分之一百的真心,而她没和这样的真心相处过。 若是太平盛世,她可能会把傩九锁在家中,管他是不是见过自己恶鬼杀人的一面,天罗地网布下让他跟了自己。 但如今不是,傩九的行武习兵天赋之高,日后必然要追随三皇子开疆拓土。 而她作为情报阁的首领,日后必然会一次又一次手染鲜血。 分离和忙碌本就消耗情谊,若再加上鲜血和人命呢,她会杀很多人,只要立场不同阻碍她的,好的坏的她都会杀。 傩九会阻拦她吗? 想必是会的,连杀人都要她逼一把才愿意动手的人,不可能对她杀人视若无睹。 她会为此妥协吗? 她不会,斩草除根才是她的准则。 沈约闭目,她也是糊涂了,这种时候竟然跟着傩九在小情小爱里耽搁许久。 沈约推开傩九,冷淡道:“夜深了,大人也该早些休息。” 傩九不想松开她,也能让沈约推不开他,但是沈约已经很讨厌他了… 傩九顺着力道退开。 眼睁睁看着沈约毫不留恋地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哪怕一下,傩九舌根蔓延出涩意。 就算沈约不喜欢他如何呢,他会保护沈约,不论沈约爱的是谁。 沈约能察觉到傩九始终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在身后跟着。 脚步刚一顿,傩九平稳的声音传到耳边:“小姐不必理会我,夜深了,我送小姐回房。” 分余是木头脑袋,半点没看出小姐不要他了,导致小姐回房甚至没有侍女保护。 原因在他,他自然要负责把小姐护送回去。 …随他去吧,沈约敛目,自打断了沈府的草药,她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辗转难眠。 睡不着,沈约干脆披着外袍起身。 分余接到沈约时终于品出小姐和傩九之间怪怪的氛围,尤其是傩九眼圈通红,一看就是被欺负的厉害… 她向来不会多过问小姐的决定,因此只是伺候小姐躺下就主动在外守夜,对于傩九不回去睡觉硬要在外跟着她守夜的行为同样保持沉默。 沈约一阵翻来覆去后起身的动静傩九能听见,屋内灯光亮起时,分余正要进去。 傩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送到分余手里:“分余姐姐,小姐生我的气,我不方便去见小姐,小姐若是睡不好,把这个挂在小姐床头。” 分余眉心一跳:“小姐不用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应该清楚才对。” 傩九心里又一酸,他当初送了小姐好多东西,小姐都收了,晚上还能在小姐眉头蹙起时候搂着她给她拍背哄她睡觉。 如今不能哄小姐睡觉就算了,连送东西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你就说是琉璃看出小姐心脉虚弱,给小姐配的安神草。” “…我试过了,没有问题。” 再次推推自己预收[烟花]: 星际bg《穿到星际扫垃圾,一拳一个哭唧唧》 不修边幅狼群拥簇机甲师*美貌自知不甘束缚的帝国重兵 文案: 青龙大陆的天才炼器师光年穿进了一本话本里。 虽然她一直对话本里提到的浩瀚星图很感兴趣,让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也接受良好,但把她塞到棺材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光年摸了一把身上破破烂烂的布条和自己脖子上貌似是陪葬品的狼眼绿宝石,和五百米开外绿油油盯着她的狼对视:“天要亡我!” 可是为什么这群狼会叼肉给她吃啊,光年嚼嚼嚼。 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诶!这个不能吃! 光年把男人从狼嘴里救下来,就被一道机械音当头一棒打懵:“滴,账号已绑定本文小说男主,初始任务启动,请帮他活下来,奖励,力大无穷天赋1级。” 刚想把男主撒手扔出去的光年一顿,拐个弯把人温温柔柔抱进了自己怀里,笑容灿烂,有奖励啊,都好说。 但是谁能告诉她,原文薄情冷硬的无CP成长流男主为什么在她怀里时候会耳垂红红,眼角含泪……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他步步高升 第21章 林晏清跪请长安道 沈约和傩九相敬如宾、相安无事的时候,京城事态的发酵正一天比一天混乱。 当朝陛下信奉天命,沈约一通操作硬生生把天象大变修饰成逼宫造反,反手把大帽子按到了太子和太子党身上。 流言纷飞,若是几十年前的大殷不会因此动摇根基,但如今的大殷风雨飘摇,满京城能跑的跑,不能跑的也都绷紧了心里那根弦。 只待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四散而逃。 而朝堂之上,天象巨变,皇家照例要于黄山祈福,以示陛下体虚民情,祈求风调雨顺,百姓欢颜。 宋阁老呈太子与世家子弟书信三封,皇帝于金銮殿大怒,斥太子批阅政事任人唯亲,禁足六月,罢黜官员若干,以示皇恩平正。 林氏一族主家便有三人于朝堂手掌实权,林相唯恐林家树大招风,以年岁已高为由重提辞官,被皇帝好言挽留,不予批复。 太子太傅林晏清力排众议,以天象有异、女子可解为由,举荐女子私塾优秀者入凤阁,皇帝犹豫再三,在一众朝臣反对下暂缓。 整个京城朝堂乱成了一锅粥,但又在惯性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于此同时,沈约等到了三皇子准信。 三皇子以助力女子上朝为饵,以太子莽撞为障,加上一点点温言软语、体己可怜。 太傅决心在陛下出发前往黄山祭祀时坦白自己心意。 他们等待的时机,到了。 祭祀这天难得是个好天气,久久蒙在大雨中的京城清爽了些,随君祭祀的大臣们也难得挂出笑脸。 这大雨虽声势浩大,但远没有流言说的那么严重,如今已经见晴,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可以过去一阵子了。 还没到出发的时候,百官站在阶下,相熟的人围成一团一团,凑在一起寒暄。 “这雨停的好啊,陛下准备祭祀,这雨便停,可见天命昭昭。”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哪里的小人助长流言,哪里严重到那种地步。” 太傅林晏清一身朱红仙鹤云纹袍,面容沉静,独自一人站在人群右侧。 她略通天象之说,这雨…停的蹊跷。 她虽天命傍身,却不信天命,笼罩在她身上的光环越重,她越清楚天命的无力。 若真有天命,那天命也该叫事在人为。 但真的有人能做到停雨吗,林晏清眉头蹙起,略有不安。 太子殷怀舟被禁足许久,好不容易再今天祭祀时可以出来放放风,比其余皇子公主都到的早一些,远远望见林晏清,眼中闪过喜悦,快步走到林晏清面前恭恭敬敬行礼:“老师。” 他大大方方地来,林晏清自然有所感知,他们之间虽有约婚,但并无男女之情。 不过太子是她手把手尽心尽力教出来的,为人谦逊有礼,行事条理有方,是她的得意门生。 得意门生身姿如玉站在眼前,林晏清当下浮起笑意:“怀舟这么早就到了。” 殷怀舟也笑:“许久没见到老师,学生想老师想的厉害,好不容易能出门,猜到老师已经到了,立刻马不停蹄来找。” “这不,一下就找到您了。” 精神不错,也没有因为禁足怨天尤人,林晏清眼神柔和:“怀舟,不论怎样,老师永远是你的老师。” 殷怀舟敏锐从中嗅到一丝怪异,但林晏清已经抬眼远望,显然不愿多说。 殷怀舟把追问咽下顺着林晏清目光看过去,远方已经能看到其他皇子的影子。 “是,老师自然是学生的老师。” 林晏清目光锁在三皇子身上,看着他远远望过来对着她笑,也看着他注意到太子后委屈的表情。 林晏清哑然,转头对殷怀舟吩咐了几句情绪平和云云,迎着殷孑羽的方向去了。 三皇子自然是高兴的,端着一张被太傅养好的芙蓉面从车撵上跳下,站在林晏清半臂的距离,软声软语地喊:“姐姐!” 太子如在学堂一样受不了这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黄兄,听到他这个语调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匆匆向太傅告别后滑进人群忙事业去了。 殷孑羽一个人霸占林晏清,还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亲热,只是一声迭一声地喊姐姐,直教林晏清心都化了。 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油纸包,趁人不注意塞到三皇子手里:“西楼那边新出的蜜糕,想着你会喜欢,回府后尝尝。” 殷孑羽抓紧油纸包小声:“谢谢姐姐。” “三哥你腻歪一会儿得了,每次一见太傅就像那个跟母后撒娇的猫。”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林晏清和殷孑羽同时望向声音的方向,林晏清率先伸手:“小阿琳来了。” 伸出的手被来人一个熊抱抱住,少女挂在林晏清身上扯着嗓子撒娇:“老师~” 林晏清忍笑:“你也没比比你三哥强到哪里。” 公主在宫内排行第七,听林晏清这么说扭头对着殷孑羽做了个鬼脸:“那不一样,我是女子,我也不会像三哥一样那么不尊师重道喊老师叫姐姐。” “姐~姐~” 林晏清脸颊微热,眼见殷孑羽耳朵尖也要熟了,轻轻捏了一下小公主脸颊,无奈道:“好了,你打趣他还是打趣我呢。” 林晏清比这些皇子公主大不了多少,却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向来是他们的心里的偶像,加上林晏清除了检查作业时候为人随和,只要胆子大些的都要来跟她挨挨蹭蹭,胆子小的也会期期艾艾盯着她,等她上前揉揉脑袋。 一众人都到了,挨个向林晏清行礼。 皇家的喜欢未必就是蜜糖,更有可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一众老头子在边上听着羡慕归羡慕,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生怕跟自己沾上一点关系。 熙熙攘攘人群嘈杂,在一声悠长鼓鸣中戛然静默。 大殷最尊贵的人,到了。 沈约和傩九蜷缩在三皇子车架的暗格里,同样听到了这声长鸣。 大殷步入夏中,正是最热的时候,暗格里尤其气流凝滞,沈约敏感的喉腔道难以适应这样的环境,刺麻瘙痒,几次都险些暴露。 这样下去不行,沈约面露狠色对一旁手足无措的傩九唤道:“拿东西塞住我的嘴。” 傩九如梦初醒,抖着手把沈约抱在怀里:“那样太难受,小姐咬我吧。” 沈约来时为求逼真,是实实在在挺了两鞭子的,如今蜷缩着忍耐的样子实在脆弱,傩九难以忍受看着这样的沈约,闭上眼睛求她:“小姐,咬我吧。” 等把事情戳破,自然有人来验伤,这莫名其妙的一口算是怎么回事。 沈约简直想把傩九打死。 傩九:“没事的小姐,这里本来就有伤,看不出来的。” 被堵着嗓子肯定会更难受的,不如小姐咬他一口,他想跟着小姐一起难受,这种看着她难受自己一点忙帮不上的感觉太糟糕了,咬他一口他或许还会好受一点。 傩九把那块肉凑近,等着沈约咬她,等了半天等到沈约的一声低骂。 沈约骂他混账。 “早知道带个听话的来。” 傩九固执地把那块肉往沈约嘴边靠,万事难买早知道,他不可能让小姐再难受一点。 伤上加伤的疼痛比初次受伤要更重,傩九咬牙,青筋鼓起,把沈约抱得更紧了些。 望着沈约逐渐平和下来的眉眼,傩九又把肌肉一点点放松,不能让小姐咬着费劲。 把最痒的阶段熬过去,沈约把嘴里叼着的肉块吐出去,盯了一会儿道:“傩九。” “我在的,小姐。” “你我不是同路人。” 傩九一僵,苦笑两下,是他配不上小姐,他知道。 但是起码当个被咬的肉块还是有资格的吧,傩九苦中作乐地想。 他莫名想念刚刚被沈约收成马凳的时候,他就跪坐在沈约膝旁,不用出门也无人打扰,是只属于他和小姐两个人的时间,傩九捻了捻衣摆,当初被逼无奈的自称自然而然地吐出来:“小姐,奴才愿意。” 愿意什么呢,他倒是愿意小姐真的收了他,哪怕只是众多面首之一呢,他人高马大,不是不能把其他面首打趴下独占小姐,但小姐不愿意… 那他愿意当小姐的影子。 傩九回的这一句牛头不对马嘴,沈约再三打量也没从傩九的表情里品出这是什么意思。 …左右也不会是什么要紧事。 沈约偏头侧耳听外面的动静,他们离人群不近不远,隐约能听到太监唱词,此时已经进入到礼赞环节,唱完后陛下起驾,是太傅行动的最好时机。 只要一刻钟后听不到陛下的仪仗乐声就是一切顺利,他们二人就要出面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沈约掐着心跳,一刻钟后朝傩九点头。 他们得把锅扣到太子头上,还不能牵扯上三皇子,还要让沈约跟着太傅一起绑定在三皇子身上。 希望林详别让她失望。 三皇子信誓旦旦保证他可以信任,若是搞砸了她必然会把他现在看门的身份都撤了。 此时外头寂静的可怕,太子太傅林晏清跪在地面上叩首。 直言“倾慕三皇子殿下,愿陛下开恩成全”。 谁不知道林晏清就是为了储君准备的正室,指婚三皇子,怎么,让三皇子当储君吗? 三皇子看起来也吓了一跳,几番犹豫跪在林晏清身旁求饶道:“父皇明鉴,儿臣与太傅两心相悦,儿臣恳请父皇开恩,为儿臣和太傅指婚,儿臣自请贬黜,和太傅做一对平凡夫妻,一生谨小慎微,绝不给父皇蒙羞。” 情真意切,字字衷肠,但是林晏清的命格摆在那儿,娶了林晏清,就算三皇子变成了平民,林晏清也不可能跟着他变成平民。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出,包括皇帝。 林晏清自出生以来就因天降异象命格尊贵被他接到宫内培养,因为害怕她未来被有心人利用生事,又因为钦天监说这等命格不宜圈养,他安排人教他知识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向她灌输忠君的信仰,更是早早接受了成为太子妃的命运。 这样一个精心培养出的玄鸟,如今跪在地上,说她倾慕三皇子。 殷帝面色沉怒,他希望有人能制衡太子削弱流言,不代表他有换太子的打算。 威严龙目扫过瞠目结舌的太子,优柔寡断,到手的女人竟然都管不住。 如今就算他拒绝指婚,光是玄鸟太傅倾慕三皇子的事情就足够三皇子在储君之争中立足了。 殷帝看向下方跪坐的两人:“你们二人暗通款曲,本该重罪,但太傅身份特殊。朕无意干预玄鸟则主,不过仅凭三言两语求情,未免草率,朕于黄山祈福,你们二人若心如磐石,朕祈福过后,要看到你们仍然诚心于此跪请。” “朕方可解除太傅与太子的婚约。” 太傅终于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林晏清跪请长安道 第22章 她会疼吧 林详按照三皇子之命在暗处观察局势。 眼见老皇帝开口后朝臣们面露思量,他就知道今天这出戏砸了。 哪怕老皇帝醉心仙术已久,也不该小瞧老皇帝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如今局面稳定,不能趁大家心神大乱浑水摸鱼引导皇帝开口废弃太子,沈约这时候跳出来说太子谋逆不仅会把她自己送进大牢里,也会牵连殿下,容易暴露。 只能麻烦沈约沈阁主在车轿里多待一会儿了。 沈约已经没用了,林详鼻孔出气,当务之急是趁皇帝走后把表姐救起来。 表姐的腿不能跪那么久。 感谢老皇帝的疑心,皇宫内暗卫多数单打独斗,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羽林军盯着长安殿,得找殿前统领仔细聊聊。 * 沈约和傩九在车底下数了三十个数,刚要主动暴露外头却隐隐约约传出队伍行动的声音。 沈约侧耳贴在车壁上,按理说出现意外林详会递过来通知,现下皇帝仪仗继续,林详也没有给出任何反馈,贸然行进可能会弄巧成拙。 该死的林详在干什么。 沈约气沉丹田,指甲狠狠掐进傩九胳膊上软肉里,傩九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唤回了沈约理智。 一次不成还有下次…这次亲身上阵栽的跟头无非是重要的消息链上不是自己的人,但只要太傅顺利向皇帝坦白,三皇子一党就已经由暗转明。 而她没有暴露,在众人眼中仍然是太子党的沈家人,也能有诸多可以操作的地方,不算全盘皆输。 只要太傅那边顺利。 仪仗乐声一点点飘远,本来可以计数的时间被拉的无限长,黑暗和狭窄加重了人的感知,一切不安都被放大到难以估量。 尤其是傩九,已经难以自控地开始抓木板,嘴里三短一长地进出气,让人怀疑下一秒就能背过气交代在这里。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一个伸手摁住傩九的伤口,傩九猛的回过神。 沈约刻意控制着气口,短促命令道:“深呼吸。” “这里很安全,再坚持半个时辰就好了。” 傩九蹭过来把脸贴在沈约掌心,心知沈约现在也不可能好过,哆哆嗦嗦开始和沈约拌嘴:“我知道,小姐。” 沈约眼前一阵阵眩光,但现在还不能出去,外面的一切都未知而危险。 没了太子背锅,光私自潜入皇宫这一条就足够皇帝把他们大卸八块。 时间的感知被模糊,林详的暗号从外侧传进来,傩九抱着沈约几乎是撞了出去。 阳光普照。 沈约急急喘了两口气,眼睛被阳光直射沁出两滴眼泪,一片朦朦胧胧里对着林详就甩了一个巴掌。 林详头歪到一边,舔了舔唇,这事儿是他做的不地道,他没什么好说的:“世女,大局为重。” “排查结束,皇帝只留了一队羽林君看护,已经派人转移,世女可以自由行动。” 皇帝举重若轻把问题送回太傅手里,计划有变,按照备用计划应当是林详及时传递消息交给沈约定夺。 但林详自认任务简单直接自己上手解决,加上他更关心亲姐姐林晏清的安危,耽搁了一阵时间。 导致沈约和傩九在车架里不知外界情况不敢轻举妄动,生生挺了半天。 车架存放处距离广场距离不近,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两个黑点跪在玉阶下。 林详该罚,但说的不错,大局为重。 没有了朝臣和混乱,想要在林晏清面前浑水摸鱼把帽子直接扣在太子身上几乎不可能。 但是林晏清此人,威逼利诱未必对她有用。 要直接坦白吗,坦白三皇子机关算尽但是为了大殷未来,为了大殷希望。 赌林晏清不会亲手把殷王朝的希望送进大牢? 沈约目光沉沉,在她的推测里,皇帝和沈章文一丘之貉,大肆抓捕年轻女儿,最终的目的应当会落在林晏清身上。 钦天监司监是苗疆后人,擅长的术法是有关时空的阵法。 可能是要将阵法用在林晏清身上。 林晏清身上最有价值的是什么,对于信天命的皇帝来讲。 是海晏河清的预言。 是天命加身的气运。 那个阵法就是要用在林晏清身上盗取她的气运,之前的人都是试验品。 她如今就是刚刚被傩九从圈养中救出来。 只差一个合适的地牢入口,这个猜测就足够以假乱真。 重明宫。 沈约盯住林详:“成大业不以私情左右,你既然跟了三皇子,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详咬牙:“是。” “去伪造一条我从重明宫逃出的痕迹,留下些线索给太傅大人…这个重明宫,还是要太傅大人才有能力去查啊,你说呢?” 这是要林详亲自把林晏清往火坑里推。 “我本来是不想这么对太傅的,但可惜,她有一个不好管教的弟弟。” “或者,你去替她死?” 林详脸色越来越灰败,沈约是三皇子眼里的红人,小打小闹不见得会有严重后果,但大事决策上如若他和沈约有分歧,三皇子必然听沈约的。 沈约手里是三皇子亲临的令牌,他的肚子里是一月一解的毒药。 高下立判。 他死没关系,但表姐一生和该荣华富贵。 林详牙都要咬碎了,弯腰叩首:“属下知错。” 沈约似笑非笑:“我怎么说,你怎么做,林大人若是再随意行动,我便是再如何尊敬太傅大人…也很难保她了。” 那就是现在还不会对表姐下手的意思,林详叩首沉默,再一次认识到沈约这个女人心狠手辣狼子野心到了没心没肺的程度。 三皇子若始终如此相信她,必然会遭到反噬。 想归想,现在还不能惹恼沈约,林详低头又念了一遍“属下知错”,看着沈约窝进傩九怀里扯坏两根布条,指挥傩九踉踉跄跄地往表姐那边跑。 方才沈约说的那句话意思是还要保太傅,但是也要他乖乖按照她的吩咐做。 他不信沈约的人品,却实在相信她的脑子。 林详领命而去,沈约和傩九同时也扑到了林晏清身前。 沈约身死的消息早就沸沸扬扬,两个人的模样实在太过于凄惨,林晏清早些时候还为沈约默哀,此时突然看见她一时被震住:“沈世女?” 沈约面色惶恐,哆嗦着重复嘟囔:“有人要杀我。” 边上傩九对着林晏清行大礼,哭哭啼啼:“救救我们吧,求您了,有人要杀我们。” 不等林晏清反应,沈约扑到她身上耳语:“是皇帝!他们要流干你的血割碎你的肉,借着无辜之人的性命做引子把你身上的气运偷走。” “我已经被选中了,我听见了,他们要我死。” “太傅,我以后怕是不能跟着您推进新政了,但是您一定要好好的。” 沈约颠三倒四说了一大堆,林晏清听懂了一部分,但是皇宫内禁制颇多,暗卫盯守,哪怕跟着陛下走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也不可能任由沈约和她的男宠擅自闯到金銮殿下。 非常荒谬。 没注意到三皇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沉思。 殷孑羽没有给沈约开放情报阁的最高权限,沈约也一直安全地待在三皇子府上自然不可能像她说的被囚禁。 所以沈约怎么知道的。 而且还这么草率地告诉了老师… 沈约也在暗中打量三皇子,在一开始的剧本里,可没有三皇子一同跪请的戏码。 甚至要表现出不止三分的震惊以示无辜才更能彰显太傅的主动,借此规避传言,着重凸显三皇子只是顺应天命,防止朝臣上谏说他狼子野心故意为之。 但当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林晏清终于开口,沈约打起精神。 一只手虚虚探在裸露的伤口上:“你小时候在雪地里摔一跤都要哭好久,不疼吗?” 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是她精心设计,专门哭给太傅看的,她其实没那么娇气。 这次受伤也是专门给太傅看的,也没那么疼。 但是在太傅徐徐如风的声音里,沈约后知后觉察觉出一丝疼来。 沈约张嘴,林晏清继续道:“别想着跟我耍滑头,你来之前羽林军刚走没多久。” 沈约闭上嘴,垂上眼睛装死。 林晏清又转头对三皇子:“小约是不是你的门下。” 三皇子也垂着眼睫装死。 林晏清叹了口气:“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场戏是吗?” “为了争太子之位?” 她一心觉得三皇子自小乖觉,可怜可爱,只是若有若无地表达委屈自卑她还能当他是没有长大,但今天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串联在一起,绝对受益者只有三皇子一人。 “孑羽,早知你是这样的心思,我便是死,也不会和你私定终身的。” 林晏清叹息,三皇子掌心骤然紧攥成拳。 傩九抬头在太傅和沈约身上绕了两圈,最终定在沈约身上。 “你们绝不能私藏我,所以我可以开诚布公地告诉你。” “今日求得陛下恩典后,我会去太子东宫请罪,既是为安抚太子,也是为维护太子地位。” “孑羽,大殷还没到必须不破不立的时候。” 三皇子的身体随着太傅的话逐渐僵硬,嘴角甚至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老师风光霁月,我知道。” “太子仁心,是您最得意的学生,我也知道。” “但是老师,在别人眼里,您已经和我绑死在一起,分不开了。” 林晏清看着他没说话。 但不能放任三皇子继续说下去,沈约打断他:“殿下,正事要紧。” 殷孑羽猛的回神,就听林晏清道:“把这里打扫干净离开吧,为了自己我也不会说出去。” 此时就算是把皇帝和太子的计划全盘托出她也不会信了。 殷孑羽吩咐沈约退下。 没关系,他自然会把太傅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风光霁月林晏清 小人之心殷孑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她会疼吧 第23章 三年 林晏清开口,就像她说的,她不能无缘无故消失,作为三皇子的老师爱人,沈约的贵人,她也不会开口将他们送到皇帝眼前。 她也不怕皇帝知道后对她如何,毕竟这个王朝对她命格的尊崇简直到了见鬼的地步。 皇帝杀谁也不可能杀她。 孑羽此刻与怀舟争太子之位,也并非是绝对的坏事,盛极必衰,若没有殷孑羽,陛下感到威胁也会扶持另一位皇子打压太子声望。 她如今这一跪已经顺了殷孑羽的意,若再有另一位皇子也插手,事态就过于混乱了。 况且沈约的祖父还在边疆,外敌未退,沈约不能有丝毫闪失。 “走,去筹谋你们要筹谋的,我今日没有发现一丝一毫。” 沈约深深望了她一眼,起身向三皇子鞠了一躬,率傩九离开。 傩九亦步亦趋跟着,一路退到殿外:“小姐,太傅不信,我们该如何。” 沈约避而不答:“太傅在皇帝手下被管教的时间太长了,做不到背叛皇帝。”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傩九皱着眉:“将天下事摆给她看,您说太傅心怀天下,想必不会看着百姓受苦。” “她当然知道百姓在受苦,你觉得太傅在宫中对外界毫无所知吗?” “那为什么...” “她觉得无论是谁在位,这些灾难无可避免。” “换句话说,她知道我们是为私心,并且对此失望。” “私心?” 傩九怔怔,沈约喜怒难辨地瞥了他一眼,至今还以为三皇子只是为了殷朝的未来,未免过于单纯:“走吧,太傅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得想办法自己活回来。” 宫里那位半点不想沾上沈约失踪的事儿,由着沈章文自己处理,事态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沈约一连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沈约这幅面孔不宜再出现在京城人眼里,她计划换个身份彻底在众人面前投入三皇子阵营。 但知道的人宜少不宜多,在“沈约”彻底身死之前,很多琐事都要经她手处理。 翠娘前夜约她相见,已经和苏碗达成一致,沈约以身份信物稳住江南祸患,苏家接纳醉经年的姑娘们下江南,不必她过于忧心。 沈府的铺子地契被她分散着放在各处,在沈章文在她院子里无能狂怒的时候,她已经陆续收回到手里。 采艾跟着秦不可学医,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万幸那样的遭遇没给她带来什么不可承受的损害。 唯一麻烦的是沈章文买了那么多杀手来杀她,至今认为她还活着,得给他找点麻烦带走他的注意。 沈约招手。 林详从房梁一跃而下,单膝跪地。 “把这封信送去兵部侍郎家。” 林详咬牙,这个死女人把他从三皇子那里讨了过来,就让他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臣的职责是保护世女安全。” 沈约眼风都没递给他一个,算着日子外公的回信近日就该到了。 她急。 正要叫人再问一下,屋外马蹄声忽然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沈约霍然起身,一时眼前发黑,腿软无力幸好被人及时扶起才没一头磕死在桌子角。 傩九推开门进来看见的就是林详扶着沈约手臂,垂着头心虚的样子。 “小姐!” 沈约摆手,晃了两下脑袋:“信呢?” 林详正低头看自己的爪子傻不登得也不知道让位置,傩九把林详从沈约身边挤开,在林详怒目而视中面不改色地把信筒递给沈约。 “是丁大人的信,听小姐的,一拿到就快马送来了。” 检查完没有外力打开的痕迹,沈约三下五除二把信纸展开,看见林详还在原地发愣,不满道:“林大人,三皇子把你交给我,就是要你听我的命令。” 林详这才回神,皱着眉头答是,躬身退下。 林详被赶出去,傩九高兴得要死,又往沈约身边挪了挪:“小姐。” 自从那日在皇宫听过太傅和三皇子剖白后,傩九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沈约懒得理他,打开信逐字逐句看过去。 看样子外公那边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沈约算了算时间,她几乎是赶着沈章文对外宣布她已死的时候就即刻给外公送去消息。 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然后就是人皮面具。 “按照李二真容做的人皮面具做好了吗?” 傩九点头。 沈约勾唇一笑,沈章文不知道李二改头换面在京城里浑水摸鱼,突然出现在三皇子阵营,想必足够他日夜惊惧不安,绞尽脑汁地拉“他”下地狱。 她要的就是沈章文自乱阵脚。 方便她把傩九安安稳稳地送到边疆。 * 三年后,沈约覆着人皮面具端坐在桌案前。 皇子党由暗转明,朝堂上的局势已经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 三皇子若是能在半月后的秋猎上表现突出,就能赢下皇帝奖赏给第一名的胡刀,逼宫后的平复工作会容易不少。 不过此举会引来好不容易才减弱的关注。 还是要谨慎行事。 夜深露重,沈约不由自主咳嗽出声,门板被“吱呀”一声推开。 来人是林详。 三年前顺应沈章文对外的传言,利用和她身形相似的尸体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 如今除了三皇子,翠娘和傩九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林详又被三皇子塞到她手里,不过此次利用男子身份管教他,倒是比从前好管教很多。 一举一动张驰有度,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她手下的侍从,不见当年舍我其谁的傲气,但是又似乎微妙地对如今的她有点怨气,对她有些过于客气。 林详:“先生保重身体,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客气就客气吧,不耽误做事就行。 沈约伸手向他打手语。 —我心里有数。— 林详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沈约不免对比他和傩九。 傩九这时候大概会挨挨蹭蹭托着碗跪在她脚边打哈欠,打到她困了为止。 十足烦人。 他和琉璃去边疆一去三年,三年里捷报不断,这次应召回京后,该称他一句大人了。 算算时间,秋猎前应该就能回来。 这人走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不接受不往她这里写信。 无奈送走他之前,她又费了一番功夫把自己伪装成他的伯乐,以此方便他时不时以讨教名义给她写信。 沈约抬手,桌子一角上方方正正的盒子里全是些跟战事无关的信件。 丟又丟不得,恼人得厉害。 她身体弱,这辈子都无缘边疆,能从这些信里体味一下边疆风情,感觉还不错。 油灯跳跃,今日情报阁送来的密信都还没看完,沈约收回思绪伏案继续。 只是再醒来时,就已经在床上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身边有一具热烘烘的身体,沈约埋在锦被中的手如闪电般从枕下抽出银针,抵上来人咽喉:“谁…” 话在看清楚身下人的脸后咽回肚子里。 “先生,我好累了,再陪我睡一会儿。” 傩九,不,如今该叫他丁昙,大舅已经收他做了义子,这人如今能算她半个表哥。 他在边疆风吹日晒,浴血杀敌三年,本就粗犷的样貌变得更加凶悍,但是两枚酒窝依然在主人笑起来时候展现它们的乖巧。 沈约自小没有和旁人同床共枕的习惯,骂人的嘴刚刚张开,丁昙已经一闭眼昏睡了过去。 胆子大了不少。 她如今对外的人设是个哑巴,大喊大叫让人来把他扔出去显然行不通。 沈约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袍,丁昙擅自从边疆提前跑回来,得让三皇子知道。 否则平白生出嫌隙,得不偿失。 身后明明昏睡过去的人此时又爬了起来。 “我提前给三皇子说过,先生不必担心。” 沈约回头难辨喜怒:“不困了?” 丁昙:“先生没在休息,我就是困死也不能让先生替我操心而我呼呼大睡吧” 沈约扫过他胡子邋遢的脸:“你该好好休息,怎么提前这么久。被陛下知道你提前回京怕不是要提防你造反。” 丁昙低低一笑:“本也就从一开始就要反,至于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先生…” “我想…” 我想你还没说完,一封信轻飘飘落在脸上,沈约斜眼看他,十分有二十分无奈,她就知道,什么人送到外公他们手里都会变成这种口无遮拦的样子。 “回京后不可口无遮拦,你在我院子里藏上几日,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队伍跟着队伍一起回来。” 丁昙本来紧紧盯着沈约,忽然逃也似的把目光移开,看见桌上厚厚一沓信封。 “那些信先生没扔。” 不等沈约回答,丁昙盯着地板:“是我那时候傻,还以为先生真的不要我了。” 确实是真的不要他了,但是书信往回一寄就是三年,她还能当没见过似的直接把人扔出去吗? 沈约拿手语骂他混账。 丁昙也不恼:“我猜先生想知道丁将军如今怎么样。” 沈约瞥他一眼,默认了。 丁昙于是笑道:“丁将军上了些年纪,有点儿老花,其他的没什么事,嘱托我回来照看着您…丁将军对我很满意。” “还有,将军知道有人欺负你,处境不容易,将军说会永远在你背后,如果有需要,将军可以回京给你撑腰。” 沈约抬头看他:“你怎么回。” 丁昙目光灼灼:“我说小…,我说先生很厉害,都处理得很好,而且我回去也能帮先生,让将军放心。” 外公一切平安无疑是个让人安心的好消息,沈约唇边勾出一抹笑意。 她打算让丁昙跟着太子秋猎,让三皇子拿胡弓的行为不那么惹眼,原本还怕他不能领悟她的计划,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了。 此后试图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三年 第24章 她孤独吗? 丁昙很久没见过沈约这么软和的笑,一时看得痴了,半晌才发觉沈约跟他交代东西。 沈约摇头重复:“你且在院子里别乱跑,到我书房取张面具以防万一,我今日计划好了要去拜访宋阁老,约摸午时才能回来。” 丁昙仍然盯着沈约,他知道宋阁老德高望重,是太子党最坚定的支持者,沈约这次过去是为了软化阁老的态度,是正事。 但他也没忘记宋家有个宋沂,当初是能闯沈约闺房的人,是一级危险分子。 “怎么就非得让先生亲自跑一趟,下面的人都是废物吗?” 丁昙席地而坐把脑袋放在沈约膝头嘟嘟囔囔,摆明了不想让沈约去。 沈约伸腿轻轻踢了他一脚:“你刚回京对京城如今的形式不熟悉,阁老如今对三皇子的态度很强硬,唯独我与他围棋对弈过一局,让他有所改观。” “拜访宋阁老,确实是非我不可。” 丁昙知道沈约决定自己去,那就是她自己去才最合适,刚刚那句也只是为了铺垫接下来的话。 “那你此行只拜访宋阁老,其余人都不要见。” 沈约低头看他。 在丁昙开始反省是不是有点急功近利得寸进尺时,听沈约平静道:“好。” 丁昙狂喜。 这次提前回来是回来对了,沈约这么纵容他,他就是跨刀山也得跨过来。 他再次试探道:“先生很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今天中午我来给先生做?” 沈约:“厨房下人你随意招呼,不必不自在,不过最好不要出门,采买的事交给他们就好。”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中又染上笑意:“分余她们也想你做的饭菜了,有空可以让三皇子把你们叫到一处聚一聚。” 丁昙本来还有一肚子碎话头想说,听见这句话心尖上好像被人攥了一把,酸酸涩涩地疼。 他想问沈约这些年一个人过得好不好,身边没有一个体己的人有没有孤单,咳嗽了是怎么挨过去的,那些训练好的下人有没有那么细心… 沈约好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丁昙扬起酒窝:“不要,我刚刚回来,肯定陪着先生最要紧。” 沈约动了动腿:“随你,闹够了吗?我就要出门了。” 丁昙顺势撒开手,往沈约床上一滚:“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床账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屋子里就只剩丁昙一个人摸摸枕头摸摸被子,凌厉的五官上看不见半点刚刚面对沈约时的笑意。 不可自抑得去想她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顶着李二的模样在沈章文眼皮子底下晃,还能稳定局势…… 他越往上爬越理解她的强悍,越理解就越心疼。 他想为她撑一把伞,想让她累了就可以休息,把一切都交给他,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奔波忙碌连累坏了趴在桌子上都没人把她抱回床上。 他还需要再努力才行,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准备沈约喜欢的饭菜。 丁昙爬起来熟悉院子准备做饭的时候,沈约已经乘着轿子到了宋阁老家门口。 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假装有哑疾,身边随身带着一个懂手语的小侍。 不一会儿管家去而复返,恭恭敬敬把沈约迎了进去。 宋阁老的院子在府里最中心偏左,中间会途径宋沂的住所,是此行沈约的一点儿私心。 宋沂算得上她半个朋友。 管家在前方带路,刚一拐弯,一道声音咋咋呼呼响起来。 “老宋你去迎的谁?” 沈约一顿随即如常走近,略弯腰算是给宋沂打了招呼,管家弯着腰快步过去将宋沂手里的酒夺下:“小少爷你可行行好,刚刚不是说不喝了吗?老爷要是知道你又这么喝该动家法了。” 宋沂一摆手把管家挥开:“啰嗦,我爹又打不死我。” 管家一让开,宋沂就和沈约对视上了。 “沈约?” “不,不是沈约。” 沈约看着宋沂撇下吊儿郎当的坐姿,不动声色地坐正。 “你就是我爹最近挺喜欢的那个家伙?” 沈约低头回道:“不敢当,初次见面,宋小少爷果然如传闻一般风姿卓然。” 宋沂突然笑了一声:“连假把式都跟沈约有点儿像。” “我是不是就招你们这些人。” “我是不是欠你们的,天天得为了你们不高兴。” 管家连连扯住宋沂:“小少爷,你醉了,别说了。” 宋沂恍若初醒:“嗯,我是醉了,多有得罪。” 沈约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面目面对宋沂,但是知道以如今的身份她可以客套地劝宋沂喝酒伤身。 但宋沂显然不想听,径直道:“既然是我爹贵客,便快些带着去见我爹吧。” 管家如蒙大赦,也不管宋沂喝酒了,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沈约离开。 走出一段路后,沈约问:“宋小少爷心情不好?” 管家像是头疼宋沂这个样子头疼得久了,这些事也不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叹了口气就和沈约道:“唉,别提了,小少爷有个玩伴,几年前遇见山匪去了。” “小少爷重情重义,难受了不少时候,今年才缓过来,只时不时难受了喝点酒。” “之前小少爷还兴致勃勃地想抢那人的车玩,如今车做好了人没了,小少爷就只看着那个车喝酒,谁也管不了。” 沈约不再打手语,小侍从也不再说话,管家一拍胳膊:“瞧我,咱们做下人的,主家对咱们亲近点儿,就敢乱说主家私事了,您就当没听见吧。” 说完管家又道:“奴才瞧您是个明事理的,老爷也器重您,小少爷看见您也规矩不少,老奴有个不情之请,您…” “您以后再来拜访老爷,能不能顺带开导一下小少爷。” “我看着小少爷长大,看着他一直这样难受的厉害。” 沈约抬手,没其他动作。 管家道:“没事,您不方便不碍事儿。是奴才多嘴了。” 沈约摇头比划道:“您也是疼惜小辈,但我可能不像您想的那样能做到。” “唉,是我心急,您就当没听过吧,让您看笑话了。” “前面是老爷书房,您去吧。” 沈约低头示意,推门而入。 宋阁老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瞧见她进来,语气颇为无奈:“碰见我那不懂事的孩子了?” 沈约摇头:“小少爷性情中人,单纯热情,少年心气。” “亏你夸他,这次来找我什么事?” 沈约不比划了,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您先瞧瞧这个。” 信里写的是当年林丞相家的小辈当年治理江南水患,如今灾情得到控制,返京拜访三皇子一事。 沈约心里门清,是她用治水之法逼太傅示意她的族人坦言是三皇子的计策。 但这些大臣不知道,但太傅心悦三皇子,林家小辈也有倒向三皇子的意味,宋阁老看完,将信纸铺在桌子上:“看来无名先生这次来,还是来劝我的。” 他苦笑:“这朝中上下,哪里有你这样的人,谈论储君之事一点避讳都没有。” 沈约比划:“您也不避讳不是吗?否则我不会来找您。” 宋阁老一生兢兢业业,皇帝勤政时他辅佐皇帝沉迷术法时他给皇帝擦屁股,他看着太子从咿呀学语长成如今可以信服一方的样子,不可能寥寥数语就将他策反。 宋阁老看着沈约语重心长道:“先生才能天下之首,为何看不出三皇子此人性格乖戾,行事偏激。” “并非良君啊。” “以先生之才若投于太子幕下,功成名就指日可待,何必屈居一隅,三皇子至今不曾将您举荐至圣上面前,可见其不曾真心重用你…” 沈约静静听宋阁老说完,提起笑比划:“乱世之秋,君不求仁。” 宋阁老摇头,半晌后道:“再陪我对弈吧。” 沈约陪宋阁老下了两局,半分不让,沈约聪慧,阁老却有大半辈子的阅历,险胜沈约半子。 “你瞧,过刚易折。” 沈约比划:“死而不悔。” 一室沉默。 沈约率先起身拱手:“此次来主要目的还是以晚辈身份来探望您,耽误了阁老这么久时间,我也该走了。” 宋阁老没留,只让沈约再好好想想自己的路。 离开时还是管家带路。 宋沂已经没再喝酒了,正对着一辆华美的车发呆。 沈约瞥了一眼管家,主动上前拍了拍宋沂肩膀:“逝者想必不愿见到昔日好友悲伤。” 不等宋沂反应,沈约扶着小侍离开。 不带拐弯地回到三皇子府,就能隔着围墙闻见里头菜香。 再走几步就能听见丁昙指挥厨房下人水果要怎么切才好看,摆盘要怎么摆才漂亮。 沈约笑起来,抬脚迈入院子。 丁昙乖乖带着人皮面具,第一时间发现沈约,一个大跨步走到沈约身边挤开小侍。 “我做了先生最爱吃的甜点,快快快来尝尝。”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院中圆桌上满满当当一桌子甜品果蔬,看上去想把人甜齁死。 下人也做好了最后一步摆盘的工作,安安静静退到一边。 丁昙拉着沈约坐下。 两个人看似不动如山地用膳,丁昙的腿已经在桌面下悄悄碰上了沈约的。 甚至是不是状似无意地轻蹭。 沈约憋着笑,看着丁昙疑惑不解,一口接着一口吃得非常香。 这些偶尔的小动作让她想起来第一次碰见傩九时候,那时候觉得这人不够聪明又过于圆滑,此时倒是可爱得不行。 但没过多少时候,丁昙挑着眉看她,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 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凑到沈约面前。 沈约暗中警惕。 “先生…” “明明昨晚您很满意的,怎么今天对人家这么冷淡。” 傩九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傩九了。 恭喜小狗崽长大成了狼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她孤独吗? 第25章 她来看他了! 说得那叫一个哀转久绝,沈约余光看到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出手比划警告:“该看见什么不该看见什么你们都明白。” 下人们低着头,几个胆大的连说几句知道,沈约这才看向丁昙。 丁昙十分满意沈约对自己的维护,捂着心口继续道:“先生果然对我偏爱,今夜可需要我给先生暖暖身子?” “我想先生想得紧,先生若是没想我我会很难过的。” 一个魁梧男子捂着胸口装柔弱实在没眼看,沈约懒得理他,执起筷子继续享用他做的糖丸。 丁昙偷笑,他粘人粘得厉害,一连几天晚上钻被窝白天熊抱挂在沈约身上。 沈约被他烦得不胜其烦,今日一反常态,大早上就站在沈约门口眺望皇城。 不出门时沈约一般不让小侍随身伺候,醒来发现丁昙不在,自己披着大氅出来,就看见他正眉目沉静眺望远方。 沈约:“军队什么时候回京?” “先生醒了?”丁昙一个转身把沈约随意系着的大氅紧了紧。 “几天吧。” “几天?” “…后天。” 沈约似笑非笑地觑着他:“还不走?陛下可还等着给你这个大功臣加官进爵,赏金送银呢?” 丁昙难得没顶嘴,搂着沈约猛吸了一口:“先生就没什么要嘱咐我的?” “我嘱咐你什么?你也不是还需要我嘱咐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丁昙按捺不满,讨价还价:“那我进京那日,你在万安坛边上茶楼看着我好不好?” “我那天骑着大马,披着披风,应该很帅。” 沈约差点要笑出声,稳声摇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身体不便,就不去了。” 丁昙不死心,但沈约的身子骨确实不宜奔波,重复道:“真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沈约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喔”了一声。 “秋猎一事,我和你说的别忘了。” 丁昙:。 “没了?” 沈约含笑:“没了。” “真没了?” “嗯。” 丁昙又吸了一口沈约:“好吧,那我走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别半夜睡在桌案上了,多吃饭,你现在瘦的我都不敢抱紧你。” 面对丁昙的动手动脚沈约尚且可以以静制动,可丁昙这一番殷切关心的话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囫囵敷衍过去。 她也不是三岁小儿,怎么还需要有人提醒她这些。 丁昙:“我下午就走了。” 沈约:“嗯。” “你记得想我。” “去吧。” 不得不承认丁昙的黏糊对她来说很受用,好像要把三年自己一个人的空虚一遭补回来似的。 热闹地让她也有点想成家了。 沈约伸手拍了拍挂在身上但是没在她身上借一分力的丁昙。 若他有这份真心,待事成后,她… 她倒是愿意和一个人共白头,假使她能活到白头的话。 丁昙拖到最后一刻和沈约黏黏糊糊告了别,在沈约安排下快马加鞭赶到城外和大部队汇合。 丁昙在边疆和螭叻大战数十场,败少胜多,这次更是直接割下了螭叻大将军的头颅将他们一举逼至边疆之外。 京城之中一片欢腾,陛下圣心大悦,召丁昙回京接受封赏。 这才有了丁昙夜以继日甩开大部队跑到沈约院子里撒欢那几天。 如今卡着最后期限归队,他的副手远远瞧他红光满面得回来调侃道:“可见着媳妇了?” 丁昙扬鞭大笑:“见着了!” 底下一众兵将全都做出一副吃了苍蝇的神色。 这支兵是丁昙在边疆杀敌,佩服他的人自动认他当得队长,称得上令行禁止,就是对自家老大是不是摸出手帕的行为十分不适。 ——没见过这么腻歪的大老爷们。 边疆的汉子们一去边疆好几年,也不知道他是傩九,只知道他是丁汉青的义子,以后要接手丁家军的老大。 也不知道这丁少爷心里人是谁,这次回京卯足了劲想见见他们这位传奇老大的媳妇。 没机会跟着回来的也千叮咛万嘱咐多看两眼回去跟他们说说,嫂子到底长成什么国色天香的样子让老大这么念念不忘。 丁昙也想抱着沈约跟全天下说这是他喜欢的人,让所有人看看沈约有多好。 但是沈约不让,甚至没答应他来看他。 丁昙飞身下马提着大刀在空地上耍了一阵,没好意思说沈约压根没答应当他媳妇。 吭吭哧哧大声吼了一句:“她身体不好,你们一天天粗手粗脚,我才不让她见你们。” 又招来一阵阴阳怪气。 队伍在一片欢快祥和的氛围中朝京城去了。 为表看重,皇帝率百官在城头迎接。 左手边是林丞相,右手边是钦天监司监,可谓是给足了派头。 众人行跪拜礼,殷帝扶起丁昙说了几句漂亮官话,就顺着提前规划好的花街走。 途中免不得有未出阁的姑娘第一次见着丁昙,虽诧异于他比中原人强壮的体格,但更惊异这个据说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大英雄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男人。 当下脸颊染上红晕,望着英雄便痴了。 丁昙似有所感,忽然转头望向姑娘,唇角扬起掀开一个极致爽朗的笑容。 “他看我了。”姑娘急忙扯着一边的好朋友道。 旁边的朋友笑她:“什么不害臊的姑娘呦,上学了还忘不了看男人,人家分明看得是茶楼上头呢。” 丁昙确实在看茶楼上面。 稀疏的竹窗后面有一道影子,丁昙一回头看到那道影子就胸腔发热,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那道影子也动了,竹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 沈约上了点脂粉,以她自己的样子站在阁楼就那么看着他。 沈约来了。 丁昙心里鼓鼓涨涨,一边开心一边想今天的秋风太凉。 沈约露了个脸就将竹帘放下了。 丁昙放下心,这才将目光移到街上勾出标准微笑向百姓示意。 而茶楼上,沈约注视丁昙在万安坛下游街,动手将面具重新盖到脸上,这才敲了敲桌子上的茶具。 两名小侍应声而入。 沈约让他们扶着回府,召来暗卫时时关注宫中情况。 这三年除了经营表面上的三皇子幕僚的身份,暗地里她也接触了皇家暗卫,甚至配合沙琉璃留下的心法自己动手调教了几个。 效果不错,起码不必依靠三皇子的暗卫,也可以多少探听到宫中的一些事情。 而嘉奖丁昙这种广而告之的盛事,几乎不必多费力气就能把所有细节搜集到。 比如丁昙受封“广路侯”,直接官至“提督”,掌管羽林君百数。 沈约喝着茶听暗卫汇报。 丁昙在皇帝问他需要什么奖赏时说他敬仰太子已久,今日一见只愿得太子昔日练武之弓放置家中。 不仅将太子推向了众矢之的,还用他直爽莽夫的人设忽悠到了不少太子党。 当下就有不少太子党与他交好,庆功宴上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众人称赞他智勇双全,他谦虚道都是老师教的好。 有人旁敲侧击说他一朝从沈家家奴摇身一边成了丁府义子,是不是对沈家怀恨在心。 丁昙说那时的经历都是为了今天的他更强大,不会放在心上。 里里外外看起来都像是太子一党——带着丁家军一起。 沈约拿茶盏挡住唇角,不过是让他到太子党那边做做样子,他都快要把太子党忽悠瘸了。 这三年真是进步神速。 这样待秋猎时,他与三皇子争魁首,众人也只会认为三皇子和太子在较劲。 再找到恰到好处的机会将魁首输给三皇子,三皇子声望必定更上一层楼。 三皇子本人就在庆功宴上,太傅自从发现他的野心后就对他不冷不热,而且他越强大,太傅就越不理他。 哪怕他顺着太傅的意思主动揽过女学的差事还尽心尽力地办好了也得不到太傅什么好脸色。 今天这件事总算能让他心情舒缓几分,在庆功宴上装作初识的样子和丁昙寒暄了几句。 做足了敌对客套的关系。 他如今在朝堂和太子分庭抗礼,也有不少支持者因为太子党多出一支猛虎军队心中不安来给他敬酒。 三皇子一一安抚过去,只等功成那一日,他要让皇帝的太子都摔得粉身碎骨。 皇帝发下赏赐便离开了,但这一场庆功宴一直开到了宵禁前一刻,丁昙免不了被灌了酒。 他受封的府邸还没修好,于是暂时安置在了丁府。 丁府里的男丁都在沙场,女儿们也陆陆续续都早逝了,偌大的府邸中只剩一个年迈的管家和他的一家老小。 丁昙曾听沈约挂念过这名管家。 想着回到丁家看看管家情况再翻墙去找沈约。 也有点话能跟沈约说。 管家一早就听说老爷在边疆收的义子要回丁府,早早擀了面条,丁昙正准备悄声潜入看看就走,结果看到了窗内摇晃的烛光。 老管家颤颤巍巍站起来:“是小少爷吗?出门吃饺子,进门吃面条,面已经做好了,快吃一口歇下吧。” 老管家的女儿扶着她爹解释:“我爹年轻时候眼睛受过伤,老了不知不觉就瞎了,您别责怪他。” 看着丁昙皱眉,继续道:“不过身子骨还硬朗,您也别太担心。” 丁昙不知该说什么,接过面匆匆吃了,被管家一家子送回给他准备好的寝屋里,辗转反侧。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偷偷见了沈约怎么跟她说老管家的事了。 怕不是白白惹沈约思念。 就这么翻来覆去到深夜,丁昙悄声爬起来,神不知鬼不觉摸向三皇子府。 沈约果然还没睡。 丁昙亮出沈约提前给他的令牌,让暗处的人噤声,自己推开了书房门。 沈约已经听见声音抬起了头。 “先生,我今天做的是不是很好?” “我有没有奖励?” 丁昙出息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她来看他了! 第26章 他听沈约的 奖励? 沈约端详着丁昙:“你想要什么奖励?” 话音未落,一道温热的呼吸已经洒在耳后,丁昙偌大的身体轻轻依偎到沈约身边,给了她一个不带任何意味的拥抱。 沈约没拿准这是不是丁昙说的奖励,但是呼吸扫在皮肤上有些痒。 沈约偏头想躲,忽然听见了丁昙胸腔里闷闷的笑声:“这个奖励也不给我吗?” 沈约一顿,想躲的动作自然而然转换为揽住丁昙后腰。 这下僵住的成了丁昙。 沈约附在他耳边:“只抱一下算什么奖励?” “躺下。” 丁昙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平躺到床上,沈约摁着他的胸膛,在他直勾勾的眼神里径直和他的唇相贴。 唇瓣摩挲间沈约轻声道:“这样才算奖励。” 丁昙被沈约逼出两道泣音,忍耐着快要爆炸的**将沈约搂在怀里。 沈约的身体看似比三年前好很多,但是他自己学了些医术皮毛,知道有很多病症有轻重缓急,就像沈约这样羸弱的身体,稍不注意勾出病症就有性命之忧。 他不敢折腾沈约一丝一毫。 平复了几下呼吸,丁昙说:“这次回来是因为螭叻元气大伤,但是螭叻很有可能卷土重来,不久后我可能就要再回边疆了。” 沈约:“边疆比京城更适合你。” 沈约回答得太平静,丁昙不满嘟囔道:“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 沈约避而不答,转而说:“三皇子今日同我说最近想见你,明晚你在我这里和三皇子见一面吧。” 三皇子身边文臣众多,武将却只有傩九这一个独苗苗,对他非常重视。 因此三皇子到访时甚至还亲自抱了一坛好酒。 好酒配好菜,下人们不知道三皇子此行是为了会见丁昙,只觉得三皇子一如既往地爱戴他的幕僚。 更加尽心尽力地做了一桌子好菜方便主仆同欢。 屋内,殷孑羽和丁昙寒暄过后,提出了这次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先生此前只简单告诉我丁侯爷此次回京对我只有益处,殷某人洗耳恭听。” 三皇子不见得不懂,但他生性多疑,要确保参与计划的丁昙完全领悟到沈约意图,就有了这么一出。 沈约把计划一一说明,临了想起最近情报阁发现的异动,主动道:“孟家和太子最近走动频繁,秋猎上或许也有动作,殿下可以提醒一下户部侍郎嫡长子。” “我知道了,先生受累。” 沈约笑而不答,拿着笔在桌面写写画画,丁昙好奇看了一眼,都是些凸显三皇子宅心仁厚为国为民的日常对话。 联想现在沈约对外是哑巴的人设,大概是维护人设之余,为了让三皇子获取民心的手段。 说完这些,三皇子拉着丁昙了解边疆如今的情况,沈约心知三皇子有事要和丁昙私聊,她没心思在这上面驳三皇子的面子,借口离席。 屋内只剩三皇子和丁昙,丁昙眼神追着沈约身影,斟酌了一下情况,摁着自己屁/股坐好,将心思系在三皇子身上。 殿下这三年过得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不像以前竹竿一样瘦弱,脸上也有了气色,怎么看都是沈约这三年吃的苦头多。 丁昙把偷瞄的目光收回,静静等待三皇子开口。 “如今该称呼您一声广路候,这次击退螭叻您可是立了大功,不知在边疆训练可辛苦?” 丁昙想着丁老爷子揪着他的辫子让他扎马步,丁老爷一拍马屁股把他送到敌军前线就牙疼。 顿时露出一番不堪回想的神色。 三皇子见状了然道:“丁府向来严苛,如此对你…” 丁昙打断道:“殿下何须用虚名称呼我,丁将军他们是希望我成才,我在边疆学到了不少。” 三皇子:“…那就好。” “你和二老相处得如何?” 丁昙又露出牙疼的表情。 这次总该不是还不错,三皇子慢声:“不过不必忧心,待我们事成,我自然会给你和心仪之人……指婚。” 三皇子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又轻又慢,摆明了诱惑丁昙专心为他效力。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有力度了,丁昙想想自己和沈约行婚礼就激动得要爆炸了。 但这种话为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故意示意沈约出去单独和他说。 难道之前三皇子跟沈约提过,沈约不愿意? 沈约不愿意,那他答应了之后真的指婚了,沈约会不会生气。 最重要的是沈约为什么不愿意啊,他们明明已经同寝那么久了,不相信他怎么会让他睡在身边。 三皇子一心等着丁昙兴高采烈感恩戴德,没成想眼前的人情绪一下比一下低落,若不是在室内他甚至以为丁昙被雨水淋透了。 “广路侯?” “诶?…啊,我在,殿下。” “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昙蔫吧道:“当年是殿下救臣于水火,臣必定誓死追随殿下,不过指婚一事,全凭她的意愿。” 三皇子:。 他没想过问沈约的意见,在他的设想中这场婚事已经是沈约最好的归宿,沈约不会拒绝。 三皇子勉强笑道:“侯爷深情,她想必不会拒绝。” 丁昙疑惑:“她会生气,太傅不会生您的气吗?” 三皇子:。 够了。 不到半个时辰左右,三皇子笑着从屋内走出,但是笑得略有些勉强,只草草和沈约告别后就匆匆离开了。 丁昙这是说了什么,把三皇子的面具都扯下来了。 “哦,太子说给咱俩指婚,我说听你的。” 沈约了然,太傅许久没有给过三皇子好脸色,以乐衬悲,怪不得三皇子脸色那么臭。 沈约平静:“你这是想把我送到三皇子针尖大小的心眼上吗?” 丁昙不解:“可是指婚是三皇子先提的。” “况且我如今地位不同以往,你和我的重要性加在一起,三皇子不会出格。” 他还想反驳三皇子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沈约若有所思的眼神扫在他脸上,他不想这时候跟沈约争论这个。 沈约在想丁昙为什么要那样回复三皇子。 是因为三年前她因为他不服从命令训斥他吗? 还是故意为之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如果是这样,丁昙想得到什么,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沈约知道自己不该揣测丁昙,这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一个道理。 丁昙絮絮叨叨嘱咐秋猎时天气寒凉,除了衣着保暖外最好还能配一个细心的婢女,省的沈约自己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沈约垂下眼睫,心说她身边跟着来回跑的就只有三皇子拨给她的林详,三皇子铁了心想让林详成长成丁昙的样子。 可惜林详不够争气,吸纳知识的速度远远不及丁昙,态度也不够认真,疑似有些抗拒她的指挥。 但那也没办法,以“无名先生”的身份,配再多的侍从就显得太突兀了,容易招致祸患。 丁昙从沈约说林详跟着她秋猎时候眉头就拧成了死疙瘩。 他对林详印象非常差,当初他对命令置若罔闻的事历历在目,根本不信他能时刻事无巨细地照顾沈约。 他心里直突突,想劝沈约能不能借病不参与秋猎。 沈约摇头:“这次秋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何况这也是我正式站到百官面前的机会。” “你说的那些我心里都有数,你的处境比我危险得多。” “切记,输给三皇子没问题,略输一筹就好,不用把自己弄得凄凄惨惨。” “大多我们的人不知道你的立场,太狼狈可能会被他们落井下石。” 丁昙偷笑:“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傻了。” …是有些。 沈约迅速把话头一收。 丁昙正色道:“只有林详跟着你我不放心,我又不能太关注你,你一切小心。” 倒反天罡。 沈约无语,丁昙已经委委屈屈抱过来,瞧着那个样子是还想说什么,沈约任由他抱着等他开口。 等来等去没等到,沈约拍拍丁昙架在腰上的胳膊:“差不多到时间了就走吧,你那边怕是还有不少人等着拜访你,你一直不在说不过去。” “嗯,知道了。” 丁昙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用等我,我要是半夜来了就在外面看看你,你身体要紧。” 她只是习惯性处理公务,没有特意等过他,越长脸皮还越来越厚了。 厚脸皮丁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约拢了拢大氅,也回头钻进屋内,秋猎对身体的要求很高,她必须在此之前得到充足的休息。 第二天,三皇子以特权举荐“无名先生”以平民之身参与秋猎,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太子党说安全至上,三皇子党言“无名先生”虽身体抱恙不可上朝堂,但三年里治水安灾被秋猎拒之门外未免心寒,广路侯以微妙地身份坦率直言人多热闹,最终在皇帝看似发威实则默许的态度下偃旗息鼓。 表面上看是“无名先生”承蒙皇恩参与秋猎,但在座的大臣们一个个心里门清,三皇子手下最强势的幕僚就要正式登上波云诡谲的大殿。 朝堂的局势又要发生微妙地变化了。 林相站在朝臣之首,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 自古以来,朝堂动荡意味着百姓流离,晏清一跪把三皇子跪成继承人后诡异地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但他总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的第一动,就要来了。 那位“无名先生”待人接物温润如玉,但只要看过他的策论,就知道此人铁血手腕,铁石心肠。 希望此人从暗处转到明处会伪装一二。 找工作,搬家,确定工作ing,这本书开始写的时候还没体会过上班,写到这里开始上班了,突然感觉沈约拖着病体每天看情报看到半夜还是太超过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他听沈约的 第27章 狼 伪装是不可能伪装的,自从三皇子提出让沈约上秋猎,不乏有各种派系的文臣武将前来拜访打探情况。 但“无名先生”借住在三皇子府,能够越过三皇子见到“无名先生”的,也只有那些地位不凡或与三皇子交好的才有机会。 这可不行。 于是沈约收拾收拾,带着两三个暗卫径直搬出了三皇子府。 倒也不是沈约不想多带或者三皇子不给,纯粹是这两三个暗卫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只会认为三皇子与“无名先生”相处不和,若是太多暗卫护卫,圈套外的捕兽夹就太明显,容易把猎物都恐吓走。 沈约身为无名先生时向来毫无温情,这一点很难让朝堂各位大人放下审视,这次搬出来也能给沈约性格变化做出一些铺垫。 时隔多年,沈约作为无名先生做回了沈约。 大人物们一边庆幸此人并非深不可测,一边暗暗提防,面上恭贺着无名先生当年治水有功,倒是一片祥和安乐。 在这样的氛围中,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秋猎开始了。 沈约保持着和三皇子多有分歧的形式,不远不近地辍在三皇子车架后。 入场处,兵部和礼部共同把手,待沈约经过时,一人身着长袍,抬手让沈约出列等候。 林详驾马随侍,还没出声询问,长袍男人倨傲开口:“秋猎盛事,往来者需详尽检查,希望无名先生配合。” 林详皱眉,前面那么多人一个没叫停,显然是刻意针对无名先生,但此举合情合理,拒绝显得不敬皇室。 林详只得一拱手,把车窗挑开一道缝,低声和沈约耳语:“有人要查。” 沈约在里头坐着不动如山,直到林详出声才笑着拂开布帘打手势。 林详:“先生的意思是各位随意,但我们还有重礼为陛下献上,还望各位抓紧。” 主动权一下子回到了沈约手里,沈约笑眯眯坐回去,老神在在开始等。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被放行,重新汇入车流。 丁昙作为皇帝眼里的新晋红人,他的帐篷离皇帝的明黄帐不远,沈约不经意一望就看见了。 当真威武,沈约嘴角含着恰如其分的笑移开目光,静静站在三皇子幕僚群的外围听他们客套寒暄。 “此次秋猎魁首的奖励,就是那把胡弓,据说是当年武帝攻胡所持。” “赢得这把弓的人可真是日日沐浴皇恩,天大的嘉奖啊。” “据说还是千机平首席亲自修复改良,威武的很。” 猛一下听见千机平首席,沈约冷不丁走了下神。 也许是因为她走向台前,最近能听见不少老熟人的消息。 当初封寒铁以前当着首席不干首席的活跑到集市上买小玩意儿,如今倒是在朝堂上活跃起来了。 他们的情报网还深入不到边疆,但封寒铁既然开始改良武器,那边疆情况也许不如外公说的那么乐观。 沈约不由自主想到丁昙,这人回来后也跟他说边疆无恙。 要罚,不过要罚也要回府邸罚。 她本对那把胡弓没什么兴趣,高低不过是权力象征,但若是封寒铁出手,她就要看一看了。 胡弓摆在出发会场的正中央,沈约走个几步就能看见。 她止步时,孟大也走到了她身旁:“无名先生也对这弓志在必得?” 听着和风细雨,好似只是一般寒暄,但她体弱不是秘密,任谁拿到这把弓也不会是她,沈约莞然一笑,摇头不语。 这种没用的试探不搭理就好。 “确实,弓是好弓,握弓的人没有力气,也打不了猎物。” 孟家一直是忠实的太子党,孟大更是自幼就成为太子伴读,除却暗讽他病弱无力外,最大的目的还是确认她是否承认,太子,才是那个有力气的握弓之人… 倒是忠心耿耿,沈约偏头,对着他打了两个极短的手势。 没有小侍在场,孟大看不懂,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踱步离开。 沈约骂完他傻逼,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目送他离开。 至于孟大回去搞清楚沈约骂他的内容之后暴跳如雷,一连打碎了几件瓷器导致孟府人人自危,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她还不如去看看等会儿跟着她一起考倒数的马儿。 分给她的马是一匹瘦马,个子矮小皮包骨头,瞧见她过来也毫不在意,病恹恹扭过头去啃草。 啃的草也是蔫了吧唧的枯草,沈约拐个弯去顺了两把带着草籽的青草在马脸前一扫,马头顺着弧线正正当当停在沈约眼前。 “恢—湫—” 马打了个响鼻。 沈约顺势把草递到它嘴里自言自语:“他们为了让我丢脸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但是今天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兵部吗? 这么对着她一步一绊,会不会有点宣兵夺主? 沈约把警惕拉到最高,不过只要马没有出问题,她不会遇见什么大麻烦。 又给马递了一口草籽,沈约听见召集的鼓声,缓步走了过去。 秋猎前天家为鼓舞士气彰显圣恩,会命深受荣宠的大臣诵念檄文。 此时丁昙风光正盛,檄文自然也是他来念。 沈约一边竖着耳朵听丁昙装模作样,一边用余光把其他人的表情过了一遍。 依然没有什么异样。 沈约低眉敛目,脊背冷不丁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有人在看她。 她处在广场外围,身后应当没什么人,沈约迅速回忆外围众人的站位。 正巧檄文收尾,借着一齐转身向陛下行礼的空当,沈约眼光一扫,看见了斜后方的人。 沈庚年。 面色黄蜡,身形消瘦的沈庚年。 许久不见,沈约一下子又玩味起来,沈庚年其母也被沈章文所害,当初沈庚年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沈章文的掌中宝、心头肉。 等沈约终于死了,沈庚年还以为到了他大展拳脚的时候,谁知道沈章文一点好处也没给他,甚至待他比以前更严苛。 短短半个月,沈庚年自以为的人脉就一哄而散。 沈约一早就知道沈庚年不过是沈章文膈应她的棋子,但也没想到沈章文会六亲不认到这种地步。 可怜沈庚年,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沈章文,忍气吞声进了沈府护卫队,殷殷切切求沈章文给他机会。 求沈章文还不如求她。 知道人皮面具的人极少,基本都是她或者三皇子的心腹,沈庚年绝无渠道知晓这件事,因此也绝对认不出她。 寻常时候沈约决计不会这么轻易下论断,但沈庚年的一举一动都在情报阁掌控之下,他就算当场长了翅膀,沈约都能立刻让暗处的影卫一个弹弓打下来。 简而言之,毫无威胁。 脖子后方的鸡皮疙瘩一点点褪去,沈约挪开目光,广场前方马匹均已就位,丁昙更是已经跨上马背,一马当先,披风猎猎。 同时有几缕目光从前面投到沈约面前,丁昙作为太子党出尽风头,“无名先生”作为三皇子手下最容易挑起腥风血雨的人,若是差的太多,三皇子肯定是要丟脸的。 加上近日里传出的“无名先生”在三皇子那里颇受冷落,不乏有人预测,这次秋猎之后,刚刚展露头角的“无名先生”就会人头落地。 沈约目不斜视,忽略那些打量走到她的小矮马跟前,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紧紧抱住了马的脖子。 人群中扬起一阵窃笑。 三皇子脸色铁青,眼不见心不烦地冲进围场,沈约小心谨慎地跟,但显然有心无力,没多久就落了单。 计数的哨声零零散散响起,众人默契地打了点儿兔子、小鸟儿,却是一个大点的鹿都没打。 沈约兢兢业业装着怂,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在林子里猫着等时间到了两手空空地出去就行。 马也悠哉悠哉漫不经心地走,走着走着,电光火石之间沈约后背一凉,整个人腾空而起,沈约及时反应过来紧紧扒住马毛,还是被马颠的想吐。 这马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沈约双臂用力勉强制住马小点劲儿扑腾,她出发前明明看过马匹状态还可以。 “嗷呜——” 狼嚎在身后响起,刚刚安静下来的马又开始大跳,试图把背上的人摔下去。 根本控制不住,沈约嗓子冒血,以她的体力根本撑不住控制一匹发狂的马。 沈约心一横,瞄着松软的落叶,松手往地上摔,这片区域本身不该有狼,只能是人故意放进来的。 现在说不定还有人在暗处等着看她被狼啃死,敌暗我名,她的暗卫还不能暴露,只能赌一把他们不敢把杀她做的那么明显。 只要她能把狼解决了,届时出了秋猎查出来谁在幕后捣鬼,再彻底清算。 咽下喉咙里的血,沈约一个打滚离开已经疯了的马,就着胳膊的力道死死盯着狼眼。 但凡是跟狗类相关,气势要是比它足,总能唬住一会儿。 沈约咬牙,她身上能用的只有一把弓和几只箭,这么近的距离,她拉弓的时候就有可能葬身狼肚了。 不过她曾经跟着琉璃了解过一点驭蛇,顶尖的驭蛇人甚至能通过指令让蛇送命。 据琉璃说,驭兽的根本,在于喂饱。 沈约看向不逃跑只是发狂的马。 也算物尽其用。 接下来表演周更七千,年底前一定完结[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狼 第28章 她很危险! 动物在有其他选择的时候,一般不会吃人。 与其射杀远处的狼,不如把马送做它的食物。 沈约躲在树后抖着手架起弓,暗处记分的人不肯出来帮一把,也不知道把自己骑的马杀了能算几分。 沈约箭在弦上,但还没飞出去,一声怒喝远远传来,与此同时,一根长箭贯穿窜出去的狼头,尘土四溅。 下一秒,马腿上挨了一箭,整匹马随着一声轰鸣倒地。 刚刚那箭出自沈约之手,丁昙又一箭扎进马脖子,身影冲出尘土斥了一句:“哪里来的不听话的畜牲…这位同僚…没伤着吧?” 沈约收起弓,装作和丁昙不熟的样子,拱手向他致谢。 “原来是‘无名先生’,久仰,先生临危不乱,竟然能在这种时候还能制服那匹疯马,倒是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既然马死了,先生若是不嫌弃,我送先生回营地。” 这么说着,丁昙打马走到沈约身边径直伸出手:“我看不懂手语,你要是同意就握住。” 这次的计划里没有这一遭,丁昙错失良机被三皇子夺走一等的计划里没有营救“无名先生”这一遭。 况且“无名先生”和三皇子强绑定,若是丁昙因为“无名先生”落败,丁昙难免被太子怀疑。 沈约盯着稳稳停在眼前的手,手心朝上,看起来很好握。 手心像落入了一只羽毛,丁昙眼中闪过笑意,一个巧劲把沈约带到身前,借位在沈约耳边无不嘚瑟道:“先生相信我。” 沈约睨他一眼,丁昙却什么都看不见似的,一本正经:“先生坐稳了。” 丁昙就这么大大咧咧载着沈约回到了营地,收获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奇异目光。 沈约原本想咳几口血假装受伤,这样丁昙还能赚个救人的名声,但还没等她实施,丁昙用轻柔的力度把她送下马,外人看着像是被扔下来似的。 丁昙朝向皇帝单膝下跪:“禀陛下,秋猎场地上出现了马儿受惊的情况,恰好被我碰见,只是不知道这种马儿还有多少,微臣斗胆请陛下准允臣入场排查救人。” 一句话把救下沈约改头换面说成心忧同僚,沈约扶着草垛站起身,遥遥对丁昙鞠躬,更加印证了丁昙不计前嫌,光明磊落,一心救人。 皇帝被酒色掏空的脸上满是和颜悦色,直接准了。 沈约怀疑老皇帝年轻时候争权夺位夺腻歪了,老了老了开始欣赏丁昙这种直来直去的暴脾气。 但老皇帝没多问不代表这些看客不会多想,应付完三三两两来打探消息的人,天边上太阳已经斜下去了。 丁昙忙于排查没猎到什么东西,三皇子却孤身进深林一人猎到了一头壮年雄鹿,太子本不愿意多出风头,丁昙赢了就算他太子赢,谁知发觉不对时也已经难以追上三皇子拉开的距离了。 皇帝的随身大太监宣读三皇子得胜,奖胡弓;丁昙将军救人心切,赏虎纹白玉一块,进宫陪侍陛下。 不难看出原来老皇帝打算给太子点甜头,被三皇子截了胡,还惦记着给太子点补偿。 人人都清楚,御前侍卫是假,皇帝给丁昙递天梯是真。 三皇子扯着虚伪跟丁昙客套:“将军宅心仁厚,本王跑的深了些,否则必然是要跟将军一起排查风险的。” 丁昙遛了一圈,确认马匹受惊仅仅是针对沈约,但是“无名先生”实在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一上来就瞄准她呢? 丁昙想不通,面上跟三皇子对着戏,没办法,都看着呢,他得跟三皇子你来我往明枪暗箭互刺几句才符合他的身份。 皇帝先行离去,一阵酒足饭饱后,大臣们陆续回家。 此时,沈约的车架上长出了个人。 “已经有人盯上你了,虽然没阻止我救你,但是我能感知到有人在监视你,你藏拙藏不了多久了。” 丁昙一屁股坐在沈约身边,没等沈约开口问,直接答道:“放心,我有安排替身替我回府,这时候没人盯着我们。” 沈约神情恹恹,看起来很没精神,听到情况安全甚至直接闭眼假寐,一句话都不想说。 丁昙皱着眉头探上沈约脑门,沈约拍开他,声带嘶哑:“不用探了,隔着面具你探不出来,我确实是在发热。” 沈约不是男儿,有经验的大夫一摸就能摸出来,因此她极少让人捉脉,身体就靠之前用的药方子吊着。 沈约继续道:“我原本以为这次设计安排是冲着兵部去的,没想到矛头在我,孟家这次直接出手想要把我杀了以绝后患,我一定影响着他们的什么计划。” 正说着,马车外传来一道倨傲的声音:“奉陛下旨意,‘无名先生’体弱,此次受惊实乃无妄之灾,特宣先生入宫,请御医检查过后回府。” 沈约立刻收声,那个在暗处盯着她的人应该动了,皇帝的人去而复返都要把她召回去,真看得起她。 老实说沈约现在的脑子都是混沌的,这样进宫,别说御医查出来什么,她都怕自己一时不察说错话。 丁昙悄声:“你能去吗?” 能不能去,皇帝有令,做臣子的必然是爬也要爬着去。 “我陪你?” 丁昙来时也乔装打扮过,面具衣物换了个遍,现在是在沈约院子里养的那个小白脸形象,有他在,沈约压力会小一点。 沈约凑近丁昙:“你只当是我的手语小侍,皇帝问什么你都不要多说,就说是怕血,一直在我营帐中等候。” 丁昙点头,撩开帘子,畏畏缩缩道:“这位官人,我家先生今日累着了,这在车上已经睡熟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你要抗旨不成?” “哪里敢,哪里敢,陛下担心我家先生,我们做下人的与有荣焉,就是可否直接向宫中去,届时再叫醒我家先生呢?” “这个无妨,掉头吧。” “多谢大人。” 然后低声嘱咐在外驾车的林祥:“快些,平稳些,跟紧大人。” 沈约打手势:来人是谁? 丁昙摇摇头,在沈约手心写:如今陛下身前的御前侍卫。 那么老皇帝还是想走明路,沈约稍微放下心,利用丁昙争取来的休息时间,紧急入眠。 她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轿子慢慢悠悠在宫门停下,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约睡着进去,侍卫横剑一挡:“下车吧。” 沈约本来就是浅眠,车子一停就醒了。 丁昙扶着她,沈约的手滚烫,还会不自觉地往他身上摔。 丁昙急的团团转,心里要把老皇帝骂死,又庆幸太子没有一时兴起叫他议事,现在他还能陪在沈约身边。 烛火通明,丁昙没想到老皇帝把人喊的这么整齐,他和沈约到场时,太子和三皇子以及一众太医都在。 两人行了大礼,皇帝和蔼可亲:“坐吧。” “朕也是刚刚知道,先生在猎场马儿受惊后,当机立断拉弓把受惊马匹射杀了,朕担心先生拉弓伤了自己,特意请来朕这里再检查检查。” 话音刚落,太医们走到沈约身边,赶走丁昙,将沈约摁在小塌上把脉。 三皇子眼里闪过冷意,如果沈约暴露了,他会立刻弃车保帅,如今已经得到丁家培养的丁昙是重中之重,沈约最好别把知道的主动吐出来,就是沈约手中的暗卫要收回有点麻烦,当初就不该给她那么高的权限。 沈约毫无挣扎的力气,何况在皇帝面前也没有挣扎的意义。 她顺从地被人掐着腕子,性别是假的,但这一身毛病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片刻后,太医退下商量了一会儿,悄声和皇帝的大太监耳语了几句。 沈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自觉跪坐在地,她对此有过准备,一旦被人发现性别的秘密,她曾经准备的身世就可以用上,或许迷惑不了皇帝的左膀右臂,但耽搁几天没什么问题。 她都准备好了迎接皇帝盛怒,谁能想到都这种时候了皇帝仍然笑眯眯的。 “太傅曾直言上谏,说就算朕百般阻挠,也会有不肯屈服的人站到朕的面前。” 沈约心里一惊,正常情况下,林晏清不可能用这样的语句和皇帝对话。 三皇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的消息里,太傅只是被皇帝看得更严,但能逼得一向愿意改良而非推翻的太傅说出这样的话。 太傅大概率已经被控制了。 “你是第一个,要朕怎么奖励你?” 沈约长跪不起。 “抬头,朕许你说,毕竟太傅承我朝命脉而生,朕不会轻易动她要护着的人。” 虚伪,让人恶心。 沈约抬头,眼中泪眼婆娑,着急忙慌地打手势。 —民女是太傅开办的学堂中的学生,早些年因为丈夫被征去修城门,家里只有自己,但民女先天哑疾,去哪里都被人看不起,多亏了太傅捡到,才让民女有了容身之处。 顿了顿,沈约继续道:在学堂中,太傅说过心悦三皇子,三皇子和太傅一样想要民女这样的人活得有尊严,所以民女便投奔了三皇子殿下。 丁昙在一边兢兢业业翻译,同时皇帝显然有所防备,也备着一个人时不时跟皇帝说一两句。 皇帝转向三皇子:“孑羽,这就是你推来的好人才。” 三皇子惶恐:“父皇,儿臣不知此事,儿臣确实谨遵太傅教导,但女子为官之事就算要办,儿臣也会光明正大的办,绝不会容忍有人欺瞒父皇,望父皇明察。” 老皇帝望着三皇子,听不出喜怒,直接唤太子:“这件事交给你查,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太子总觉得沈约身边的小侍看着熟悉,但怎么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听皇帝这么说,顺势跪下接旨,他正好有机会查一下这个“无名先生”和她小侍的身世。 “近日,就委屈一下两位,暂住宫中吧。” 皇帝一锤定音,说是暂住实为扣押,看得出对这次秋猎让三皇子又收获一批民心很不满意。 届时“无名先生”被无故扣押,外头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无名先生”故意利用丁昙拖慢他的进程,让三皇子捡漏这种流言。 但此刻在座的各位倒是都没功夫想这个问题。 太傅如何了?皇帝是不是已经动手了,他们还来得及吗? 丁昙则更担心沈约的状态,他总觉得沈约下一秒就要昏迷。 侍卫鱼贯而入压制住沈约和他,一起打包送到了大狱,大狱中只有潦草的稻草,四处脏污的冷墙,也许是考虑沈约不能说话,俩人被关在了一起。 —狱警不动手语,万一沈约病起来狱警看不懂可能真的会死。 丁昙把沈约搂到怀里:“先生你怎么样?” 沈约抖着手:皇帝不会让我死在这里,就算死也会让我无声无息病死在家里,现在把我放在这里,大概率是他已经开始实行他们的计划,但并不顺利,被太傅唬住了。 一会儿可能会有药送过来,直接给我喝。 把意思转达的差不多,沈约歪倒在丁昙身上休养生息。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送来东西,吃的喝的治病的一应俱全。 “陛下体恤‘无名先生’,特意嘱臣送来的,还望先生以自己身体安危为重。” 丁昙诚惶诚恐,做足了小人物处入狱时候那种惊弓之鸟的姿态:“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快喂下吧,臣要看着先生喝下去才能回去复命。” 沈约被摇醒,看见眼前乌漆麻黑的汤药,虚弱的抬起一只手,一口闷了。 “先生既然喝了,臣就先退下了。” 丁昙还是有点担心这副药有副作用,例如里面放了控制暗卫的傀儡丸之类,人一走,就慌慌张张地问:“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沈约拍了拍他的胳膊:“躲不过的事情别太忧心,不值得。” 而且还得想办法把丁昙送出去,刚刚大出风头,不露面容易招人怀疑。 [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她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