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不止我一个》 第1章 试探 “走水了!走水了!” 惊叫声打破夜的宁静,熊熊大火将客堂的门吞没,矮墙处也不能幸免。 夏绪并不慌乱,她将火光收入眼底,在心里一一盘算。 有很多人想杀她,只是一时之间,倒叫她无法确定是谁了。 而在漫天火光中,有人翻了墙自火海而来,一把将她护在怀中向外跑。 忽而被塌落的梁柱砸了个结实,脊骨发出碎裂的闷响,在大火中并不突出,却如惊雷一般在她脑海炸开。 皮肉灼烧之痛过分清晰,夏绪与叶来一同被困在火海,再无脱身可能。 …… 晨光熹微,夏绪自梦中惊醒,起身寸着床单,冒了一身冷汗。 明明是前尘往事,却夜夜将她魇住。 这已经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三天了。 临死前男人不断呢喃的爱语犹在耳旁,最后相视时对方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爱意,就这样同火焰一起将她吞没。 直至浓烟入肺,直至两人昏迷、死亡。 不一样了,夏绪,已经不一样了。 她不停对自己重复,却依旧感到心口阵阵发慌。 夏绪手指颤了颤,下了床塌移步至窗边木案前,为自己斟了一盏冷茶。 一片冰凉入喉,浇灭了记忆中的大火。 逐渐平静下来的夏绪将手指搭在案几上轻轻叩击,思绪万千。 她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张纸,心中思绪万千。 这是昨夜她的人所截获的一封密信,信上只有简短的八个字,确实前世噩梦的开端—— 拖延时间,待我掌权。 这是叶来的笔迹,也是叶来勾结外敌的铁证。 倘若她没有截获这封信,那么即日,其将出现在北狄在大靖探子的书桌上。 前世夏绪三审叶来,两日后才将此事汇报给皇帝夏安良,殊不知夏安良早已得知此事,夏绪的迟缓却成为夏安良心中怀疑的种子。 不日后叶来假死在长公主府,三人彻底决裂,最终被夏安良软禁的夏绪与前来救她的叶来死于一场大火,至死依旧是个糊涂鬼。 而今生,她定要揪出幕后黑手,查明事情真相。 前朝太子遗孤叶来,与当朝长公主夏绪,前世今生,难得善终,也终得善终。 时至晌午,夏绪受诏入宫,与夏安良同进午餐。 夏绪虽为未出嫁的长公主,但颇得帝王重视,于宫外有自己的长公主府,更是隔三岔五便受诏入宫与帝王共用餐。 夏绪拿着串糖葫芦步入紫宸殿入座,总管太监见了她便笑:“长公主殿下还是那么喜欢糖葫芦,奴才每见到您便总是先看见这糖葫芦的。” “宋公公就爱笑话本宫,这糖葫芦这么好的东西,谁不喜欢呐。”夏绪跟着调笑一句,待夏安良遣走下人,这才将糖葫芦递给皇帝。 “皇上,阿姐可是替你背了馋嘴的罪名,你要好好想想怎么补偿阿姐。” 夏绪看着眼前身着龙袍的少年直乐。 夏安良咬了口糖葫芦,亲自给夏绪斟了一盏茶,说话间带了几分无奈: “喏,这是新上贡的龙井,阿姐若是喜欢,朕差人多送一些过去,就当给阿姐赔罪了。” 姐弟二人素来不讲究什么礼仪,夏绪抿了一小口茶,轻笑出声:“难怪说我会喜欢呢!这正和你的口味。” 她同夏安良一母同胞,自幼生活在一起,口味也差不多。 待夏安良吃完糖葫芦,两人才开始用餐。 无外人在场时两人都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夏安良同这个年纪的少年一般,同长姐说着新鲜事物,逗着趣儿。 夏绪时不时附和两声,浅浅地笑着。 这般和谐的场景已经许久未在她同夏安良间出现过了。 夏绪听着少年清亮的声音,难免有些恍惚。 前世两人互相猜忌怀疑,渐行渐远,就连说话也再三斟酌,说一半留一半。 该说不说她同夏安良不愧是一母同胞所生,就连疑心重这一点也如出一辙。 所以只要一有苗头,两人便生了嫌隙,让奸人钻了空子,却又担心彼此,于是便又千方百计地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对方。 落得姐弟反目的下场。 用完餐移步书房,夏绪在窗前坐下,待下人离开后从袖口摸出一个荷包,拿出一张纸—— “阿良,这是昨夜我截获的密信,”与前世不同,既然早知审问叶来也审问不出结果,那么她便先与夏绪商量,“信上只有八个字。” 却不等她将信纸递给夏安良,少年便启唇吐出了那八个字,字字清晰—— “拖延时间,待我掌权。” 夏绪捏着信纸的手停住了。 一时之间,她有些摸不清夏安良的用意。 既然夏安良早就知晓此事,又为何不同她商量? 是早就心存疑虑,还是另有隐情? 夏安良又是否知晓写信之人是谁? 虽然有着满肚子疑问,夏绪面上却不显分毫,她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阿良怎知?莫非阿良也截获到同样的信了?” 夏安良盯了她一会儿,转而说起叶来:“阿姐可还记得六月前,朕曾让阿姐盯着叶来?” 夏绪记得。 今年三月,夏安良同她商量许久,决定由夏绪亲自出手,盯着吏部侍郎叶来的一举一动。 “…此人好逸恶劳、心高气傲,但能力出众,奇招频出,若是失控,必将酿成大祸,朕希望他永远有把柄在皇室手中。” “阿姐,朕希望你能盯住他。” “自那以后,阿姐便与叶来走得比较近——或许在那以前也是如此,”夏安良的话语打断了夏绪的回忆,“如今朕虽知晓此信出于叶来之手,却不打算动他。” “为何?” 夏绪问得有些急了。 她很想知道,是否前世夏安良对叶来出手,是因为自己那迟了三日的汇报。 夏安良伸手托住下巴,露出一抹浅笑:“说来阿姐也不会相信,前几日发生了一件事,朕可以确定叶来并非歹人。” “这不是可以告诉阿姐的事情,阿姐只要信我就好。”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夏绪看着眼前已然长成少年模样的弟弟,一时之间竟看到了父皇的影子。 …阿良已经长大了。 她垂眸轻叹,似是感慨。 “阿良,纵使你这么说,我依旧以为,叶来此人,身份成谜,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拥有前世记忆的夏绪确定叶来会谋反,却不知如何同夏安良说。 只能旁敲侧击。 夏安良左手垂在身侧,五指自然蜷缩着:“阿姐,此事朕无法同你说明白,只是——” 只是,阿姐怕是又在疑心了。 望着夏绪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夏安良叹了口气,终究是放弃未尽之言,说起了另一件事。 “密信一事阿姐不必操心,”夏安良望向夏绪的双眸,目光如炬,“不过阿姐不是一向与叶来交好?怎得今日再三劝朕小心?” “交好是一码事,”夏绪说这话时有几分漫不经心,“这又是另一码事。” “还是继续盯着他吧。” 夏绪并不希望事情跳出自己的掌控,叶来、夏安良,她在乎的人的一举一动她都要知晓,才能为两人规划好后路。 “阿姐,朕知晓他是前朝太子遗孤,就他的身份而言,朕不愿你与他交往过密。” 少年帝王忽而放软了声音。 “朕只是想告诉阿姐,今后不必盯着他,但倘若阿姐执意要接近她,朕也不会多说什么,”夏安良表明自己的态度,语气诚挚,“只望阿姐平安。” 只望阿姐平安。 回府之后,夏绪脑海中依旧闪烁着夏安良的这句话。 这与前世大有不同,只是不知阿良这番话又有几分真心。 夏绪字昭阳,夏昭阳。 可在很久之前,小小一只的夏安良给阿姐精心挑选的字是“宁安”,只是夏绪没有采用。 这也成了夏安良给夏绪的封号。 在成为权倾朝野的辅国长公主之前,她一直都是“宁安长公主”。 哎。 长长地叹了口气,夏绪坐在书桌前看着信纸发呆。 这封信夏安良最终退给了她。 她不明白夏安良对叶来的信任从何而来。 百思不得其解,夏绪决定找叶来好好谈谈。 不再是审问、质问,她希望与他心平气和地谈谈,希望对方能透露什么。 叶来到达夏绪书房时已经是二更了。 他一如既往地身着一袭白衣,腰间挂着一支长笛,不急不缓地踏入书房,又关上门,轻车熟路地在书案旁坐下。 “夏姑娘寻我何事?” 青年开口似山中清泉,似天上明月,更多的像一枚石子掉落在夏绪心间。 漾起点点涟漪。 望着叶来俊逸的面容,夏绪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在那场大火之后,思念便悄然而至,无声蔓延。 “叶公子——”夏绪声音带上了笑意,“我可是发现了一张纸条,似乎与叶公子有关?” 叶来不慌不忙,甚至跟着夏绪的情绪,眼底同样染上点点笑意:“夏姑娘既寻了叶某来,那便是想问个明白?” “那是自然,”夏绪将压在书案上的纸条递给叶来,同时看向他的脸,不错过每一个表情。 叶来也只是勾起嘴角,一双桃花眼回望她时蓄满笑意。 他见了我便很高兴。 夏绪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事实上这是夏绪在叶来脸上见得最多的一个表情,他总是这般笑着看她,眉眼染上温柔,爱意澄澈,一眼可见。 而她便会说了话与他打闹,被这份温柔感染。 在回忆里这些片段似乎都镀上了一层明媚的阳光,叫人看不真切,也叫人心生愉悦。 那么前世呢? 我传他来审讯,他来时的路上也是这般,想着我便愉悦吗? 他也是这般,见了我便眉梢眼角皆是情意吗? 夏绪无从得知这一切,她回忆不起来那日叶来的神情,只记得那一句的“你并不信我”,和这人离开时的决绝。 “叶公子,这是你的字迹呐。” 夏绪感觉自己被拉扯着,前世的一切历历在目,今生叶来又在她眼前,让她头疼欲裂,面上却依旧平静。 生在帝王家,她也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夏姑娘不必试探。”叶来将信纸一点一点折好,放回砚台下压着—— “凡夏姑娘所问,叶某,知无不言。” 第2章 各怀鬼胎 夏绪最终什么也没问,她只是请叶来品了品夏安良新得的龙井,又将人送走。 只是在叶来临走前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会去信你。” 没什么分量,甚至不算一个承诺。 却是夏绪能给予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大火似乎焚毁了一切。 夏绪自昏迷中醒来,看着漆黑一片的房梁,感到一阵心惊。 她茫然地转了个圈,发现自己似乎飘在半空中。 “阿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夏绪低头,看到在一片废墟中抱着两句焦黑的尸体痛哭的夏安良。 …… 夏绪自梦中惊醒,睁开眼后梦境的内容在脑中重现,她不由得睁大了眼。 记忆似乎在梦中延续了。 明明最大的可能是自己日思夜想导致的,但是冥冥之中,夏绪感觉这就是她死后发生的事情。 重活一世这种事都发生了,那么“看到死后的事”也并不稀奇。 七日后,夏绪再次从夏安良的哭声中苏醒—— 自那以后,她的梦境便总是在夏安良抱着两具尸体痛哭时停下,睡眠却渐渐好了起来。 卯时,夏绪步入朝堂听政。 她是皇帝御封的辅国长公主,在龙椅之旁,有她的辅政座。 今日有一件大事发生—— 江宁通判王敏遭御史弹劾,当朝唯一一位丞相云懿保下了王敏。 这是本与夏绪毫无关系,可奈何王敏是众所周知的长公主派,于是乎这事也被看作云懿的一次站队。 一滩浑水越搅越乱,可事实上一直到最后,云懿依然保持中立,不为任何派系所利用。 “陛下,”监察御史迈出一步,面向御座躬身,“臣,监察御史吴山,有本启奏。” “准奏。” 龙椅之上,夏安良抬眸看他,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 “江宁通判王敏滥用职权、与民争利……” 吴山口若悬河,将王敏的罪行一一道来。 这样的场景,第二次看便觉得无比乏味。 夏绪带着同夏安良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一一将朝臣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样的目光在触及叶来时顿了一下。 而明明在朝堂之上,察觉到她目光的叶来也悄悄抬头,短暂地与她对视了片刻。 而后轻微地、轻微地弯了弯眼睛。 …这等冒犯可是大不敬之罪。 夏绪也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在心中批判。 “……故臣以为,王敏一事,有待核实。” 此为云懿所言。 果不其然,在他发言完毕后,众人的目光都探究了起来。 接下来夏安良该表态了—— 夏绪比对着前世的记忆,微微侧目,眼角余光投向龙椅之上的夏安良。 “云相言之有理。” 夏安良同前世一样,看似轻信了云懿。 而后他会将自己留下,共同商量王敏一事。 一炷香后,夏绪看着书房内的人,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此时此刻,该是她同夏安良商讨才是。 而另一人不该出现在此。 “长公主殿下,吃点荔枝,”叶来顺手剥了几个荔枝,放在碟子上,又将碟子往夏绪处推了推,“不愧是皇室特供,口味清甜,实为珍品。” “王敏一事,”夏安良忽略叶来的小动作,说起了正事,“据朕所知,为你一手策划。” 他指向叶来。 这事她也知道。 夏绪吃着荔枝,听着二人的对话,静观其变。 叶来手上剥荔枝动作不停,语气恭敬:“陛下所言不假,王敏此人作风不端,臣深知御史大人最为清廉刚正,这才借他之口将此事捅了出来。” “只是……” 说至此,叶来看向夏绪,有些迟疑。 "外人皆知王敏为长公主一派的人,这事一出,只怕会伤到长公主殿下的名声。" 夏绪拂袖:“无需在意,他王敏在我这儿还排不上号,你们且放宽了手去做罢。” 夏安良看了看一个递一个吃的两人,不着痕迹地撇撇嘴,说起了自己的考量。 “接下来,我们明面上按兵不动,避免打草惊蛇,而暗地里——” 他看向叶来。 叶来会意,主动接话:“臣愿担此重任,今夜便启程,前往江宁调查王敏。” 这两人一唱一和,不像是在商量,倒像是提前做了出戏,演给自己看。 夏绪看得好笑,见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也提出了自己注意到的问题:“在此事中,云懿疑点最大。” “他为何无端袒护一小小的通判?就因为他口中的‘不愿忠臣蒙冤’?” 她冷笑一声,目光飞速略过眼前两人的面孔:“云懿平日里可不是这等惜才之辈。” 很好,这两人没露出半分讶异,看来也是对此事早有猜测。 “殿下所言极是,故臣以为,我们需要做一出戏给丞相看……” 叶来想了个怪招儿,这会儿借着夏绪的话逮着机会娓娓道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 客观来说,也很可行。 夏绪在内心肯定道。 叶来认为,云懿这么做一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理由,而现下,夏安良和夏绪能查明白王敏一事的幕后推手是叶来,位高权重的云懿便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既然此时他叶来已经被摆在明面上,到不如将计就计,让夏安良以“构陷同僚”的罪名暂时将他抓捕,以放松云懿的警惕。 而他本人则前往江宁,搜集王敏的罪证。 还可以再添一把火。 夏绪徐徐开口:“我同陛下可以上演一出姐弟反目的戏码。” “世人皆知本宫与叶大人交好,陛下若是处置了叶大人,那我必然是会与陛下生出几分嫌隙的。” “不错,”夏安良拍了拍桌子,顺带调侃了一句话,“出了这扇门,我们三人便是反目成仇、各怀鬼胎了。” 三人纷纷笑开。 …… 反目成仇的三人确实各怀鬼胎。 回府后,夏绪立即召来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暗卫,将保护叶来的事交付给他们。 “…记住,你们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他,”夏绪冷淡的嗓音在室内格外清晰,“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帮他扫尾,这些都是你们的任务。” “是,小姐。” 四名暗卫整齐划一地回答。 夏绪看向领头那人:“临东作为首领,此次行动都听他的安排。” 临东毕恭毕敬地点头,随后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倘若叶公子发现我们,又该如何应对?他见过我,应当能认出来我们的身份。” “只说是我差你们护他周全便罢,”夏绪早有对策,“他不会多说什么的。” “纵然事情这么多,最重要的——” 她进行最后的叮嘱。 “还是保他安全。” “是,小姐。” “小姐,奴婢认为这样不妥,”待四名暗卫离开,夏绪的贴身侍女月梅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家主子,“临东他们向来是保护您的,这一下子全都遣开了,您不就处于危险之中了吗?” 夏绪伸出手示意月梅替她脱下罩衫,待到梳妆台前坐下,才施施然解答月梅的疑惑:“我在京城能遇到什么危险?况且皇上有派人盯着我这边,倒是叶来,叫我不放心了。” 月梅沉默了一会儿,巴巴地透露出几分倔强的模样。 什么也没说,但就是明晃晃地不赞同夏绪的安排。 夏绪的心腹,有月字辈,梅兰竹菊四位姑娘;临字辈,东南西北四位公子。 其中月梅便是她最信任的那位。 “好啦,”夏绪拉过月梅的手放在手心,“我知晓你的担忧,但我既做出决定,那便是心中有数。” “月梅,你无需太过挂心。” “…是,”月梅感受着夏绪掌心的温度,不情不愿地应话,“我会保护好小姐的。” 九月还算不得太冷,只是秋风瑟瑟的,倒也恼人。 夏绪于院中桂树下坐着看书,却总是心烦意乱,无法静心。 “不看了不看了,这风着实聒噪,实在不算好日子。” 夏绪将书一卷,往旁边递去,月梅接过书,听了这话便笑:“小姐可是越发年轻了!这不,平日里哪能从您嘴里听到这般的孩童言语呐。” “你呀,就会说话逗我开心。” 夏绪向上伸直手臂,又舒展开来,偏头去看月梅:“临东那边可有来信?” “跟那边对接的素来是月竹,”月梅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她今早还跟我说呢,怎么临东一点消息都没。” 正说着,月竹便从偏门进了院子。 只见她手里攥着一张纸,神色慌张,手忙脚乱地小跑到夏绪跟前。 “小姐,叶公子在江宁那边遇刺了!人倒是没事,就临北同临东为保护叶公子受了点小伤,但那刺客可是跑了三个,捉到的也都自尽了,没有活口。” 这在夏绪的意料之中。 她起身,轻轻靠在树旁,看向月梅:“你看,他果然会遇到危险。” 月梅闭了闭眼:“小姐果真神机妙算。” 月竹闻言瞧向她,笑得跟猫儿似的:“那可不!我们小姐呀,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 “你俩别贫了,说正事儿,”夏绪接过月竹手里的纸条,确认内容与月竹描述的无误后,正色看向两人,“叶来遇刺,有嫌疑的还真不少。” 月竹东看看西看看,最后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那位也有?” “对,嫌疑还不小。”夏绪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眉眼弯弯地点点头。 月梅倒是有这想法:“小姐,王敏的党羽最可疑吧?” 夏绪摇头:“王敏的党羽要动手,定会在江宁动手,那可是他们的地盘。” “是啊!这半路上就下手,那人定是从京城追过去的!” 月梅一拍手,想明白之后又马上有了新想法:“小姐疑不疑心…云懿?” “待我明日见了那位,”夏绪也学着月竹的模样指了指天,“再来讨论吧。” “是。” 第3章 红豆 夏绪确实疑心夏安良。 叶来是前朝太子遗孤,夏安良为大靖的帝王,天然的对立让夏绪无法相信两人先前表现出的和谐。 阿良接纳叶来有什么目的? ——将叶来骗去江宁,再无声无息了结了他;还是将他暴露在危险之中,借他人之手取叶来性命? 叶来接近夏安良又有什么目的? ——与虎谋皮,假意投诚再清君侧;还是博取信任,蛰伏着准备一击致命? 夏绪心中有千万种猜测,只等看夏安良和叶来的反应。 阿良和我极其相似。 夏绪看着面前夏安良还带着些稚嫩却又沉稳的面庞,冷静地分析着他的每一寸表情,又难免开了小差天南地北地胡思乱想。 这也不奇怪,一母同胞又师出同门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不相像? 所以,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我指使人刺杀叶来,面对别人的讯问,我会如何“表演”? “阿良,叶来遇袭,虽是暂无大碍,可终究是惊险。” 御花园木江亭内,夏绪表情凝重,看向夏安良时眉目间愁绪万千,情绪恰到好处。 夏安良很没有形象地咂咂嘴,继续啃一口糖葫芦,随后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这事朕知道,也正准备与阿姐商量呢,朕命人活捉到一名刺客,只是那人不知怎得昏过去了,尚未苏醒。” “待他苏醒,朕定叫人好好审问,揪出幕后主使。” 夏绪沉默了一会儿。 夏安良的神态几乎看不出破绽,仿佛一切真如表象一般。 在她沉默期间,夏安良吃完了糖葫芦,又开口:“只是阿姐,朕的人捉刺客时撞见那些刺客交谈,听那意思,似乎跟在叶来身边的不止一拨人。” “他们与叶来正面交锋时遇上了另一伙人,只是仓促间打了个照面,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人也跑了。” “朕倒觉得,这事比较危险。” 语闭,夏安良撑着头盯着夏绪。 而夏绪听到一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不正是刺客同临东他们撞上吗? 她也不隐瞒,直言道:“那是我差去保护叶来的人。” “果然,”夏安良短暂地怔愣片刻,又冲夏绪神秘地笑了笑,随后将碟子里的枣递给夏绪,“阿姐别光顾着说话,这枣好吃,待会儿我给你府里也送些。” 被这么一打岔,夏绪压下满腹心事,她浅笑着吃了个枣,打趣道:“阿良在紫宸殿不知是吃了多少美食,一有闲心了,可不就爱往我府里塞东西?” 少年瘪了瘪嘴,没有接这个话茬,思绪却飘向远方。 阳光斜斜地穿进木江亭,倒将枣子照得发亮。 手去摸枣子的时候不免会触到阳光,那一瞬间微微的热意,却叫人心头一震。 木江亭内隔了很久才有人说话。 夏绪知晓夏安良所想,夏安良亦然。 姐弟俩隔着石桌静默对视,无声的交锋结束于一声鸟啼。 夏安良自然不是幕后主使,她也不是。 可她和阿良的第一反应就是互相怀疑,互相试探。 不试探这一下,心头难安;真试探了,又暗自懊悔。 这世上没有人比皇室子弟更复杂了。 “这枣子不错,”夏绪摸起一颗枣,向上抛又接住,“阿良的口味一如既往的好。” 夏安良稍稍松了口气,笑着回话:“宫里的御厨们最近还新研究出一款糕点……” 又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六日后。 比临东他们先回来的是临东的信。 这几日,月梅他们几个在院子里桂树下搭了个秋千,夏绪坐在秋千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纸。 上边透露的信息很简单。 一来,临东他们在江宁找到个东西;二来,今晚到京城。 月竹同临东的关系向来亲近,便在厨房专门做了糕点,等着他们回府。 夏绪听月梅说了这事,便又送去一些瓜果茶叶,叫月竹一并准备着。 入夜,夏绪在屋里翻着书,忽而听到外头传来声响,紧接着,便是月梅的通报声—— “小姐,临东他们回来了。” 不等夏绪披上外衣出去,她的窗户忽而被人有规律地敲了五下。 接着,男人含笑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夏姑娘——” 夏绪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看了看自己已经穿戴整齐的衣裳,扬起笑打开了窗。 月光细碎地洒在窗沿,也洒在了窗外男人的额前。 他依旧是眉目温柔地看着夏绪,伸出握着拳的手,在夏绪眼前缓缓张开—— 露出了手心的一串红豆手串。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叶来嘴角噙着笑,示意夏绪伸出手,又仔仔细细地将手串戴在她手腕上。 “我在江宁瞧见小贩卖一些有意思的小手串,便买了这个,想赠予夏姑娘。” “长公主殿下好东西见多了,不知可还看得上我这简陋的手串?” 瞧着夏绪亮晶晶的眸,叶来又忍不住贫嘴。 “喂,你要这样说,我可就不收了,”夏绪嗔怪着瞪了他一眼,“惯会这样说话,要叫个绣娘将你的嘴巴缝上才好!” 叶来笑了两声,这才不再逗趣儿。 他眉目间忽而染上几分认真,单手捧起夏绪戴着手串的手,声音沉沉:“愿君多采撷,此物……”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 夏绪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也是握着拳,似乎是抓了什么东西。 “夏绪,摊开手心。” 叶来声音低了些许。 夏绪从善如流。 随后,她看见一把红豆洒在了自己的手心,而叶来在将手中的红豆洒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玉钗,放在夏绪手心的红豆之上—— “这也是给你带的礼物,”他在月光下笑得晃眼,“希望……姑娘喜欢。” 月落乌啼,夏绪独坐窗前,将零落的红豆一颗一颗收集起来包在手巾里。 她将手巾贴在心口,唇角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夜深,月梅轻叩房门,得到夏绪的准许后推门而入。 “小姐,临东他们带回来了这……”月梅的话语在视线触及夏绪的手腕时忽而一转,“他来过了?” 夏绪自然知晓月梅口中的“他”是谁。 她点点头,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手串展示给月梅看:“这是他从江宁给我带回来的。” 月梅撇撇嘴:“小姐,这就是一个一两银子就能买一大筐的红豆手串,如果您喜欢,我也可以……” 夏绪“呀”了一声,又拿出那品相极好的玉钗在月梅面前晃了晃:“还有这个呢。” 月梅:…… 她明白了,她的小姐更喜欢那小手串。 "临东带回来了什么?" 夏绪将东西收起来,询问正事。 “一块玉佩。” 月梅将玉佩递给了夏绪。 看到玉佩的模样后,夏绪有些惆怅。 “这是半块玉佩。” 她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鱼形玉佩,叹了口气。 这玉佩是由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鱼眼处又以一墨玉点缀,一眼就知绝非凡品。 “这是阴阳双鱼玉佩,此为‘阳鱼’。” “相对应的,就有一条‘阴鱼’。” 夏绪说着,垂下眼帘。 这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叶来将阴鱼亲手赠予她,只说是生辰礼物。 直到事发,叶来身份暴露,她才得知这阴阳双鱼玉佩,是前朝末代皇帝传承给太子的信物。 将阴阳双鱼合二为一,便可在其光滑的背面、在特定光线下可见龙纹。 相对应的,这也是叶来留给她的“破绽”。 叶来不可能不知,一旦事发,那么些玉佩便可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没有任何辩驳的可能。 这辈子,这东西倒是先到她手里来了。 着实有缘。 夏绪并没有拿这玉佩做什么文章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这辈子,那“阴鱼”可还会是她的生辰礼物。 倘若真是…… 她低头笑了。 前朝的阴阳双鱼玉佩在本朝的长公主手里凑齐,这事可着实有意思。 翌日。 “陛下,”监察御史迈出一步,躬身,“臣,监察御史吴山,有本启奏。” 朝堂之上,吴山如之前一般,率先发言。 这熟悉的场景让不少人想起了王敏被弹劾、叶来入狱那一日,一时之间,竟叫人觉得风雨欲来,闹得人心惶惶。 夏绪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吴山再次列举王敏的罪证,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了丞相云懿脸上。 云懿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像是胸有成足,不把吴山当回事;又像是镇定自若,不认为一个王敏能真正影响什么。 “……臣此番进言,是有了新的证据。” 吴山说着,拿出来一个账本。 “此账本乃是自王敏府中而得,其中桩桩件件,做不得假,皇上一看便知。” 这账本夏安良自然是早就看过。 这事叶来自江宁王敏宅中带回来的关键罪证,早在昨夜,从长公主府中离开后,叶来便进了皇宫,同夏安良通了气。 年轻的帝王高坐在龙椅之上,手指再次抚上那发黄的账本,忽而一动,将其用力甩在了云懿脚下,并厉声道:“云懿,朕希望,你与此事并无关系。” 只见云懿的神情逐渐松动,他义正言辞地站出来,一面痛斥王敏“欺上瞒下,败坏朝纲”,一面痛心疾首,直言是自己“识人不明”,请皇上一并治罪。 倒真是一出弃车保帅的好戏。 夏绪近乎嘲讽地冷哼一声。 “王敏,贪墨枉法,证据确凿,即刻革职、抄家,三日后问斩,”待云懿结束发言,夏安良缓缓开口,“至于云相——” “朕,念你年高德劭,受小人蒙蔽,仅予以申饬,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下了早朝,夏安良当众叫住夏绪,准备上演“姐弟和好”的戏码。 而紫宸殿内自然不止夏安良与夏绪。 叶来打着哈欠,拿了两个核桃在手里盘着,一面犯困一面听夏绪与夏安良说话。 “朕以为,如今形式明朗,刺客定是云懿所派,只等那刺客苏醒,一问究竟。” “我同你是一个看法,”夏绪严肃着一张脸肯定了夏安良的话,“只是不知,云懿所求为何。”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半天,终于有人发现了叶来的异常。 “你可是乏了?” 夏绪看了叶来一会儿,出声询问,不见对方回答,便伸出手,飞快地拿走了他手上的核桃。 “啊……”叶来如梦初醒,“这几日舟车劳顿,昨天夜里又整理好资料同吴山反应,实在不得空休息。” 夏安良与夏绪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 “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夏安良轻轻敲了敲桌子,“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 “尤其叶来,明日早朝,你可不要打哈欠。” 他调侃了一句。 “臣并不……”叶来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他刚一开口,便被夏绪打断:“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若是打了哈欠,下朝后,可要来我府里领罚。” “……哦。” 纠结了好一会儿,叶来看着这两个惹不起的人,摇着头叹气。 [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红豆 第4章 树大招风 自打截获密信之后,夏安良和叶来二人就开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夜间,夏绪半倚在床榻,抚着手腕的相思豆手串,眼中一片清明。 按理说他们应当是天然对立的死敌,如今却和睦相处,甚至开始合作,若要说这其中没有半点旁的事情发生,夏绪是一百个不信的。 只是……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她无从知晓。 秋末时分,天总是格外寒了些。 院内,月兰捧着冒着热气的烤红薯递到夏绪面前,一面瑟缩着脖子一面汇报: “小姐,按照你吩咐的,咱们长乐坊各种业务都慢慢开展起来了,尤其是咱的长乐酒坊,在民间那叫一个‘烫’。” “瞧你,都冷成什么样了,”看着少女通红的脸蛋和手指,夏绪接过烤红薯后直往月兰脸上捂,“脸都冻红了,叫月梅瞧见,可不又要说我苛待你了。” 月兰傻笑一声:“月梅姐就会瞎操心。” 夏绪给她捂着,想着月兰方才的话,露出一抹浅笑:“我没瞧错,你果然善于经商。” “闲置的银子用来购置民生和战备用品…”夏绪话说一半,蹙眉,“战备用品不如自己生产。” “大批购入定会惹人注目,平白招来怀疑。” “小姐说的是。” 月兰听了这话,眼睛一亮,稍一推开夏绪的手,转了身便向侧院跑。 “小姐,这会儿我突然有主意了!等我想好跟您汇报!” 这丫头总是风风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 夏绪看着月兰离开,无奈地笑了笑。 月兰离开了没一会儿,月梅便提着一壶热水进来了。 “小姐,我给你灌一个汤婆子。月梅正说着,定睛一看夏绪,当即皱眉—— “月兰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任小姐如此单薄地在院子里吃红薯?” 这便是有点“指桑骂槐”了。 夏绪有些哭笑不得,主动承认错误:“是我贪凉,嫌麻烦没有披斗篷,月兰才进来了不到一刻钟,怎的怪上了月兰?” 月梅将汤婆子灌好,套上暖套塞给夏绪,又放下水壶,“哒哒哒”走进室内,没一会儿便拿了件斗篷出来,细致着披在夏绪身上。 夏绪分了个烤红薯给月梅。 于是叶来前来时,便看到一主一仆就这么在瑟瑟秋风中安静地吃着烤红薯。 “大冷天的,你们主仆两个怎的在外边吹风?” 他好奇着,凑近夏绪,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勾起嘴角:“我带了些北境的特色糕点,快来尝尝。” 北境。 夏绪挑眉,遣走了月梅,同叶来进了屋。 这糕点是咸口的,正合夏绪口味。 只是若要腾出手吃这糕点便要冻手了,夏绪非必要不愿吃半点苦。 “叶公子——” 于是她拖长了声音。 叶来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 他鲜少见着夏绪撒娇,一时新奇,一面拿手帕擦着手一面嘴上调侃着:“夏姑娘,你同旁人也这么亲近吗?” “这叶公子就不必过问了,”夏绪笑着望他,“若我说‘是’,叶公子可不一定还会喂我。” “那你便说‘不是’罢。” 叶来指尖捏起一块糕点,往夏绪方向送去。 “可若我说‘不是’,便是在欺骗叶公子了,月梅月兰她们几个,个个都给我喂过东西。” 夏绪正说着,便被一块糕点堵住了嘴。 “多吃些。” 叶来盯着她的眼睛,不太温柔地勾了勾嘴角。 这可和平时的他不同。 夏绪与他对视,兴致盎然。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喂着夏绪吃完了糕点,修长的手指在夏绪嘴角点了点,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不怕我咬你啊。” 夏绪张嘴恶狠狠地咬了咬空气,随后把自个儿逗笑了。 “长公主殿下,”叶来垂下的手指动了动,似在回味方才的触感,“…时辰不早了,我明日再来。” 对于叶来和夏绪越走越近这事,夏安良是乐见其成的。 但他也明白,在一切事情解决之前,叶来的所作所为,大多是无用功。 有那封通敌密信的存在,阿姐是不可能信任叶来的。 阿姐的疑心,比他都重。 就像此时此刻。 夏绪一面和声细语地跟夏安良讲话,一面不着痕迹地将周遭环境一一打量—— 今日夏安良出宫,约她在京城新开的张家书坊见面。 对夏绪而言,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尤其是现下、长乐书坊刚刚开张的情况下,夏安良邀她来竞争对手这儿,倒是意味深长了。 “阿姐,这张家书坊可是奔着‘大靖第一’的名头去的。” 夏安良手上翻着一本《地方产物志》,状似随意地同夏绪闲聊。 “阿良怎么看?” 夏绪话音刚落,不等夏安良回话,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小公子此言差矣,依我看来,这张家书坊可比不上那长乐书坊。”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大胡子的大块头男人,要以貌取人的话,他看上去不像会出没在书坊,倒更像是会出没在肉铺。 夏绪和夏安良齐齐看向他。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男人“嘿嘿”一笑,做了个自我介绍:“二位,在下左庄,敢问二位大名?” “幸会。在下安夏,这位是家中长姐,安昭阳。” 夏安良两手合抱胸前,微微俯身。 夏绪也作揖示好。 “方才听左公子提起长乐书坊,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夏绪瞥了正欲发言的夏安良一眼,抢先主动提起长乐书坊。 “高见自然算不上,”左庄豪爽地上前一大步,凑到了夏绪跟前,“安姑娘,安公子,今儿也是赶巧了,我平日里是不会来张家书坊的,凑巧今日好友约我再次见面,否则啊咱还遇不到哩!” “长乐书坊的书可比这儿多,不如二位随我一同去看看?” 夏绪、夏安良:? “你不等朋友了?” 夏安良疑问。 “这有什么……我跟老板说一声。” 左庄转身向门口走去,不一会儿便乐呵呵地走了回来,带着夏姓姐弟离开。 街上。 “二位可知,提起这长乐书坊,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左庄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毛,稍微弓着身同夏绪两人说话。 他生得高,弓起身来正好和夏绪平视。 “哦?” “那人名为叶来,一般啊我们称呼他‘晏清公子’。” “这晏清公子可不简单,是如今的吏部侍郎,听说有一次皇上急着要一本稀罕的书,御书房都没有的东西,让晏清公子在长乐书坊寻到了,”左庄说起这事来就跟自己亲眼所见似的,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那日啊打着春雷下着小雨,晏清公子正一筹莫展呢,忽而路过长乐书坊,心神一动,走了进去……” 这段故事两人听到一直到左庄的友人寻来,左庄一面被友人拉着走,一面还念念不舍地回头看夏绪和夏安良:“二位若是想听个尽兴,就来我家,我家在……” 由于离得太远了,后边的话夏绪并没有听清。 她一脸揶揄地看着夏安良,夏安良则满脸无奈。 姐弟俩对视之间,将彼此的心声看了个分明—— 怎么会有如此自来熟的人? 长乐书坊二楼设有阅览间,姐弟俩人在阅览间入座,合上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双笑了起来。 “这左庄也是有趣。”夏安良笑得有些久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又想起了左庄。 “可不正是,”夏绪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饶有兴致地看向夏安良,“皇上什么时候遍寻一本稀罕的书了?这书可否借予阿姐一阅?” 夏安良孩子气地瘪瘪嘴:“哪有什么书啊,阿姐惯会取笑我。” “就左庄所言,什么春雷还下着小雨……谁不知道长乐书坊今年夏天才开张?这瞎话着实过分,净把人当傻子糊弄。” 末了,他又小声吐槽:“也不知这流言怎么传出去的,改日我定要叫叶来来好好问问。” “百姓就爱听这些君臣和睦的故事,皇上可要放宽心了。” 夏绪莞尔一笑。 “说来,不知叶来对此事又知晓多少,晏清公子……哈哈哈哈。” 提起叶来,夏安良偷偷观察起了夏绪的表情。 夏绪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她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却有些失神。 晏清,是叶来的本名。 他叫夜晏清。 “他或许知晓一二吧,”夏绪不在状态地胡乱回答,“毕竟叶来可最是爱凑热闹了。” 阅览间内渐渐沉默下来。 半晌,夏安良又开口:“不过阿姐,要说这长乐书坊的主人也真是厉害,这长乐坊下头可不止一个长乐书坊,却个个‘坊’都出了名。” “这货物之精、流通之广,竟让户部都相形见绌了。” 玩笑话讲完,这是要回归正题了。 夏绪敛眸,掩去眸间的惆怅。 她很自然地弯唇接话:“论来论去,不过是些商人逐利的手段,又如何能与国库相提并论?” “是吗?” 夏安良十指交叉,看向夏绪,眼中关切不假,又带着几分探究,语气却依旧轻快:“阿姐可听过一个道理?树大招风。” “近来秋寒,若是被这风吹着,可是要大病一场了。” [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树大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