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山叙遗事》 第1章 1初归府 1初归府 渝京城天沉,乌鸦翅尖划开灰云,呱呱声裹着砂粒砸在脸上。 阑府门前,管家正踮着脚往街那头望,他已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忽然,远处传来马蹄踏石的“嗒嗒”声,一辆青布马车慢悠悠过来,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淡青的衣料。 马车刚停稳,管家先瞥见那截露在车帘外的细腕,忙快步上前,袖摆扫过石阶的尘,手臂半抬着护在旁:“小姐慢些,这门槛高,当心绊着。” 车帘被一只素白手掀开,少年探出头,斗笠的檐压得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他身形极瘦,淡青衣料套在身上像晃荡的布,下车时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脚步。 阑珏愣了愣,指尖触到管家粗糙的袖口,才轻轻搭上去,落了地。他抬手掀了点斗笠檐,目光落在门头的牌匾上,黑漆底,金粉字,凌厉“阑府”二字。 风里裹着渝京特有的粗砂,刮在颊上发疼,连呼吸都带着股土腥味。他下意识攥了攥袖角,觉得闷。 管家引着他往里走,青石板路两旁的樟树遮了天,蝉鸣吵得慌。路过的仆人都停下脚步,屈膝行礼,声音齐整:“小姐安。” 阑珏忙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回礼,瞥见有人飞快地撇了撇嘴。 刚转过月亮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两个洒扫的仆妇凑在廊柱后,帕子擦着栏杆,声音压得低却飘得远:“你瞧那身段,细得跟没长开似的,难怪是外面养的,在乡下混了十几年,哪有咱们阑府小姐的贵气?” 阑珏的眉尖轻轻蹙了下,心口像被塞了团湿棉,闷得慌。他没回头,只把脚步放得更轻。管家像是听见了,忽然停住脚,回头看他,声音压得柔:“小姐别往心里去,这些人就是嘴碎,没见过世面,您是阑府正经的小姐,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阑珏抬眼,斗笠檐下的目光软了些,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谢管家。”可垂在身侧的手,还是悄悄攥紧了。 离正厅还有几步远,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混着瓷器碰撞的脆响。 阑珏下意识停了脚,贴着廊柱站着。 穿洋裙的姑娘正伏在梨花木桌上哭,指甲抠着桌沿,珍珠耳坠晃得厉害:“我不嫁!阎叙萧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他们家这时候来求亲,不是拿我冲喜是什么?爹!你们就忍心把我往火坑里推?” 上首的阑老爷皱着眉,手指叩着桌面,声音沉:“咱们家和阎家的婚约是祖辈定的,他们按规矩来,咱们没理由推。再说阎家……” 他话没说完,就被姑娘打断。 “就算阎家跟皇室有关系我也不嫁!” 姑娘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睫毛湿成一撮,“让我嫁给一个活不了几天的病秧子,不是守活寡是什么?我后半辈子还活不活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我死也不嫁!” 话音刚落,她就往门外冲,裙摆扫过门槛时,正撞在阑珏身上。阑珏本就站得不稳,被撞得往后踉跄了两步,斗笠都歪了,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你没长眼啊!挡在这儿做什么?!” 姑娘瞪着他,语气冲得厉害,随手抹掉脸上的泪,转身就跑。 身后的丫鬟拎着裙摆追上去,声音慌:“小姐慢些,当心滑!” 阑珏扶着廊柱站稳,看着那抹粉色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眉尖轻轻动了动。 阎叙萧、冲喜、婚约…… 这些词在他脑子里转。 管家引着他拐进西跨院的偏厅,推门时,一股檀香扑面而来。厅里摆着一套酸枝木桌椅,桌面擦得发亮,墙上挂着两幅水墨山景图,笔触沉厚。管家把他引到客座,又给倒了杯茶,热气袅袅:“小姐在此稍候,老奴去通报夫人,很快就来。” 阑珏点了点头,等管家走了,才伸手取下斗笠。乌黑的长发滑下来,搭在肩前,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眉毛细软,眼尾微微上挑,鼻梁小巧,唇色偏淡,透着股病弱的精致。厅角伺候的两个丫鬟看直了眼,手里的帕子都忘了绞,只敢用眼角偷偷瞄。 阑珏指尖碰了碰茶杯的温,目光扫过桌角的青花瓶、墙上的字画。这些东西都透着 “贵气”,他自出生就和小娘在安庆,阑府对他来说,和陌生的客栈没两样。 没等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带着环佩的轻响。进来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穿一身淡蓝锦缎袍,衣襟绣着金线祥云,银丝镶的袖口垂到手腕,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圆髻,插着支翡翠簪,脸颊圆润,皮肤白得透着光,只是眼神有些冷。 她没看旁人,径直走到首座坐下,手指搭在扶手上,目光从阑珏的头发扫到鞋尖,像在打量一件物件:“你就是阑珏?” 阑珏连忙起身,他记得小娘教的礼,双手交叠在腹前,屈膝弯腰……可动作还是生涩。“阑珏,见过夫人。” 大夫人的眉头唰地皱了起来,指节敲了敲茶盏,“当” 的一声脆响。身后跟着的罗嬷嬷立刻撇了撇嘴,嘴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厅角的丫鬟忙低下头,却忍不住用指尖掩着唇,笑意从指缝里漏出来。 阑珏垂着头,下唇抿得发白,袖下的手悄悄交叠,指尖用力掐着虎口。那点刺痛让他脑子清醒些。小娘临行前反复说,城里规矩多,要少说话、多模仿,可他连最基本的礼都行错了? 大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冷声道:“这礼得重新教。你既然回了阑府,就是阑家的小姐,出去让人看见你这模样,丢的是阑家的脸。” 阑珏的头垂得更低,声音轻:“是,夫人教训得是,阑珏记着了。” 大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罗嬷嬷:“罗嬷嬷以前在宫里当差,教过不少世家小姐规矩,你往后就跟着她学,学不好可不行。” “谢夫人。” 阑珏低着头,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今年多大了?” 大夫人又问。 “十六。” 阑珏答着,喉结动了动。他其实还没过十六岁生辰,小娘说,按虚岁报,显得稳重些。 “十六?” 大夫人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如今这副模样虽说有几分姿色,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修养,离自己心中所期望的相差甚远。 “瞧着倒像十四岁的,细瘦得没个样子。” 她沉默了片刻:“到底是乡下养的,规矩不懂,气质也差。罗嬷嬷,你得多费心,别让她出去丢了咱们阑家的脸面。” 罗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弯腰应道:“夫人放心,老奴定把小姐教得妥妥帖帖,保准不丢阑家的人。” 阑珏垂着头,把那些嫌弃的话都听进心里,似吞了颗苦枣,涩得慌。他知道自己和这府里的人格格不入,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大夫人挥了挥手,语气松了些:“行了,你也累了,先回房歇着吧。” 阑珏连忙躬身行礼:“谢大夫人关怀。” 直起身时,才跟着罗嬷嬷往外走。 回廊弯弯曲曲,罗嬷嬷走在前面,脚步声沉,阑珏跟在后面,踩着她的影子走。他看着两旁的假山、池塘,心里乱糟糟的。这阑府太大了,陌生又惶恐,连呼吸都得提着心。 很快到了一处小院,院里种着几株茉莉,香味淡得很。罗嬷嬷推开门,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皂角香。中间的浴桶里冒着白汽,水面飘着几片茉莉花瓣,显然是早备好的。 罗嬷嬷见他站着不动,便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催促:“小姐,时候不早了,快沐浴净身吧,洗了澡好歇息。” 说着,就对旁边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阑珏心中顿时有些迟疑,毕竟长这么大,他还从未有过这样被人伺候洗澡的经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丫鬟们已上了手。 阑珏着实一惊,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捂住衣服,脚步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惶地看向罗嬷嬷,轻唤了一声:“嬷嬷?” “小姐是害羞?” 罗嬷嬷愣了愣,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肩,才缓了语气。 丫鬟们惊得低呼一声,手里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罗嬷嬷也愣了,盯着他攥着衣领的手,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好半天才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丫鬟们忙捡起帕子,低着头退了出去。罗嬷嬷又看了阑珏一眼,才转身关门离开。 阑珏更慌了,脚步又往后退了退,宽大的衣袖晃了晃,“我自己洗…” 月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他身上,勾出细瘦的轮廓。皮肤白得像瓷,长发披在肩前,几缕碎发贴在颊上,衬得那张脸更小了。 东院正房里,熏香绕着梁转,大夫人歪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手里捏着串佛珠,眼睛半闭着。地上跪着三个丫鬟,头埋得低,连呼吸都不敢重。 大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当真如此?” 罗嬷嬷俯身道:“夫人,老奴瞧得真切,千真万确!” 大夫人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那个贱人!定是故意的!” 伏在地上的丫鬟们身子一颤,抖得更厉害了。” 罗嬷嬷忙上前劝:“夫人消气,您本就舍不得二小姐嫁去冲喜,如今倒好,这阑珏正好能顶上去。反正阎叙萧活不了多久,他嫁过去也是守寡,正好省了二小姐的事。” 大夫人的脸色缓了些,手指摩挲着榻沿,眼神狠厉:“你说得对,既然他来了,就别想走了。”她顿了顿,又烦躁地挥挥手:“这暑天太热,人多看着心烦。” 罗嬷嬷心领神会:“老奴明白了。”说着,她招招手,让家丁进来将地上的丫鬟带走,丫鬟们呼喊起来,磕头求饶。 “声音轻些!吵着夫人,你们几个脑袋都赔不起!”罗嬷嬷厉声道。 家丁们上前架起丫鬟,拖着往外走,哭声渐渐远了。 南阁的屋里,阑珏裹着外衫缩在墙角,眼睛盯着门口,门被推开时,他吓得往墙角缩了缩。 罗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手里端着个锦盒:“小姐不必担心,这些丫头都是家生子,知根知底,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阑珏没动,眼神警惕:“嬷嬷,‘家生子’是什么意思?”他在乡下没读过书,听不懂刚才罗嬷嬷说的词。阑珏在乡下没读过什么书,对于“家生子”这个词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听不懂罗嬷嬷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还没等他弄明白,那些丫鬟却并没有停下动作,再次围拢上来,执意要脱他的衣服。 阑珏还未来得及做更多的抵抗,便被七手八脚地褪去了身上所有衣物。□□地塞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他的身体,他无措的环抱着自己的身躯,试图遮挡住自己裸露的肌肤。 罗嬷嬷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阑珏,忍不住啧啧出声:“啧,没想到乡下竟然养出个这般标致的美人。” 她把锦盒打开,里面是颗深褐色的药丸,烛光映着,泛着细润的光,一股奇异的药香飘过来。 罗嬷嬷拿起那颗药:“小姐先把药吃了。您身子骨太弱,这是府里大夫专门配的补药。” 阑珏盯着那药丸,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嗫嚅着:“可是我……”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轻易说出口。 罗嬷嬷像是没听见他的犹豫,把药递到他面前:“小姐放心,这药没毒,都是好东西,不少世家小姐都吃这个调理身子。” 阑珏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尖颤巍巍地接过药丸。药丸有点凉,滑溜溜的。他没喝水,直接塞进嘴里,干涩的喉咙艰难地蠕动着,才把药咽下去。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混着点说不清的腥味,他忍不住皱紧了眉,舌尖抵着上颚,想把那味道压下去。 罗嬷嬷看着他咽下药,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小姐好好泡澡,老奴在外头等着。”说完,就带着丫鬟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阑珏坐在浴桶里,水的温度刚好,可他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得慌。没过多久,他忽然觉得指尖发僵,接着四肢像灌了铅似的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疼就来了。从骨头缝里往外钻,每一寸骨头都在疼。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着浴桶边缘,指腹磨得发红,指节泛白。他咬着唇,把剩下的痛呼都咽回去,牙齿咬破了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疼痛越来越烈,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晃过安庆乡下的小船,小娘在船里晒太阳,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暖暖的;湖边的桃树开着花,风一吹,花瓣落在他的衣襟上……这些画面越来越清晰,又越来越模糊,他想伸手抓住,却什么都抓不到。 找个地方放放[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初归府 第2章 2暗潮涌 2暗潮涌 午后微风,吹皱一池春水。阑昭沿着曲折的回廊,一眼便瞥见湖心亭中那抹娉婷的身影。 暮春的梨花被风卷进亭角,阑昭绕过飘摇的纱帘,那人安静地倚栏远眺着簌簌落花,一身清雅的粉色衣裙,层层叠叠的软烟罗裙摆逶迤在青砖上。 阑昭认出她来了,正是数日前在正厅门口不慎撞到的那位姑娘。她上前来:“你就是那天那个人吧?上次不小心撞到你,我给你赔礼了。” 阑珏闻声转头,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 阑昭目光在她眼下红痣停留一瞬,忽然漾开笑意:"姐姐好颜色啊。" 阑昭连忙挨着她坐下,"姐姐你多大年纪?" "十六。"阑珏看着眼前明艳少女答着。 "这般巧!我俩同庚呢?我腊月里及笄,你该不会比我大,可唤我一声姐姐呢。"阑昭拍着手,话音未落又忽地站起:"差点忘了正事,我正找人呢。" 阑珏见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你找谁?” 阑昭的指尖悄然攥紧,声音里带了几分压抑的怒火:“我找……我阿爹在外头养的一个……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她咬着牙,仿佛那两个字也烫嘴。 阑珏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眸光微微一颤,他垂下眼帘。 阑昭她望着眼前人与自己三分相似的眉眼,如遭雷击,怔怔地立在原地:“是你!” “我…?好像是我。”阑珏声音也低了下去,没有底气。 阑昭握紧拳头,她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龄、同样美好的女子,原来就是自己口中那个“贱人”,是父亲在外养得女儿,是即将被接回府中顶替自己位置的人。种种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眼眶一热,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如今要嫁出去了,他们马不停蹄的就将你给接回来了顶替我!” 阑珏见她如此,心中亦是一痛,轻声道:“你……你没事吧?对不起,我……” 阑昭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猛地转身,捂着脸,哭着跑出了亭子,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只留下一串哽咽的尾音。 阑珏无奈叹息。他想回家,不想待在这。 独自一人待了一会,他抱着桌子上的古筝回到了南阁。 罗嬷嬷端着药碗走进房间,碗中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冷峻地看向阑珏。 “小姐,该喝药了。” 阑珏盯着那碗药,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抗拒:“可以不吃吗?” “药丸换成了汤药,药效更好,小姐还是趁热喝了吧。” 阑珏的目光在药碗和罗嬷嬷之间游移,指尖微微颤抖。那碗药汁的颜色深得让人心慌,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喝。” “小姐,这是为了你好。别让老奴难做。”罗嬷嬷的眼神微微一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姐在这过得舒适,罗娘子在老家也能安心。” 阑珏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声音陡然提高:“你们把小娘怎么了?” 罗嬷嬷不紧不慢地将药碗往阑珏面前推了推,语气依旧平静:“她如何,还得看小姐你。” 阑珏盯着她,片刻后,他伸手端起药碗,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罗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小姐果然懂事。” 阑珏放下药碗:“你们别动她。” 罗嬷嬷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小姐放心,只要你听话,罗娘子自然会平安无事。”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阑珏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药碗上,身体里好似被万虫啃咬一般,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他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手指紧紧抠住地面,指尖泛白。 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踉跄着走到屏风后,脱掉身上的衣物,**着身子,缓缓爬进早已准备好的药桶中。药水温热,带着浓重的草药气息,浸没他的身体时,疼痛似乎减轻了些许,但那种被万虫啃噬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阑珏闭着眼睛,任由药水浸透肌肤。他能感觉到,那碗药正在他的体内肆虐,手指无意识地滑过自己的腰腹,指尖触到的肌肤柔软得让他心惊。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小娘的身影。 那是数年前的一个午后,河面上的小船轻轻摇晃。小娘坐在船头,手中握着一只酒杯,醉眼朦胧。她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支毛笔,在纸上胡乱写着什么,字迹潦草,却带着几分洒脱。 “娘,醒醒酒吧。”阑珏轻声唤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小娘突然呵斥一声,声音尖锐,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阑珏低下头,声音更低:“小娘。” 小娘的目光落在阑珏身上的服饰上,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谁准你换下来的!” “我不小心摔进水里,那套衣服湿了,我就换下来了。”阑珏解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意。 小娘却充耳不闻,猛地扑过来,手指粗暴地扒开阑珏的衣服。阑珏惊慌失措,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娘!娘!我下次不敢了!” 小娘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直到将阑珏身上的衣服全部扒掉。她喘着粗气,从自己身上扒下一件外裙纱,裹在阑珏身上。那件外裙纱薄如蝉翼,透得几乎能看见阑珏的肌肤。 阑珏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抓住那件外裙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小娘,为什么…?” 小娘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阑珏,眼神复杂,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小娘,我是男子啊,婆婆说…男子就该穿男子的衣服。”阑珏哽咽着。 “你不是,你跟我都是女子,你只是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罢了…长大了别学你爹那个腌臜货知道吗?”小娘摇着头,喃喃着。她伸出手摸向他的脑袋,阑珏瑟缩。 小娘将他抱进怀里,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肩头,阑珏埋在她怀里,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小娘每次喝醉都会发疯,说一些奇怪的话。阑珏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他能感受到她很痛苦。 她曾是那繁华世间跌落尘埃的可怜人。遥想往昔,她亦是富贵人家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奈命运无常,家族一朝没落,如大厦倾颓,她最终沦落为船妓。与父亲共度了一夜旖旎时光,她怀上了阑珏。此后,她便被送回了老家,从此与那个男人断了往来,再无相见之日。她用自己的方式调教他,养着一个不通半点文墨,只知养容的少年。 阑珏心里明白,自己生性懦弱,脑子也称不上聪慧机灵。小娘不许他翻看诗书,认为那些东西于他无用。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接触,他便偷偷地跟在小娘身边,仔细观察、用心揣摩。学着如何做事,学着讨人喜欢,学着与其他孩子相处..... 静谧的房间里,唯有药桶中细微的水波声轻轻回荡。 阑珏的思绪被药桶中的水声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浸泡在药水中的身体。 是一尊未经雕琢的泥胚,静静置于其中。一切重塑着他的轮廓,改写着他的肌理,似要将他从过往的种种束缚中解放出来,置于一个新的模样。 第3章 3婚约定 3婚约定 阎父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袍上绣着精致的暗纹,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脚蹬一双黑色布靴。他头上留着一条油光水滑的辫子,垂在后背。阎母则梳着高高的旗头,上面插着几只华丽的珠翠发簪,身穿一件深紫色的旗装,领口和袖口绣着细腻的花边,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 阎觉一身利落的西式装扮。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系着一条蓝色的领带,外面套着一件修身的黑色西装外套,下身搭配着笔挺的黑色西裤,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 阎父上下打量着阎觉,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指着他质问道:“你看看你穿得是什么?成何体统!” 阎觉无奈地耸耸肩,摊开双手,理直气壮地回应道:“现在都流行这样的。这可是最时髦的打扮,代表着新潮流。” 阎父冷哼一声,并不理会阎觉的说辞,而是严肃地开口道:“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和你说,你大哥如今昏迷不醒,我已经和阑府那边商议好了,由你代替他去阑家下聘。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必须得去。” 阎觉满脸无奈,提高音量道:“冲喜?爹娘,你们怎么还信这个呢?哥哪需要这个呢?” 阎父阎母坐在堂中,神色忧虑且疲惫。阎母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哭腔说道:“你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大夫都说了药石罔效,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万一冲喜能有用呢?” 阎觉眉头紧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说服父母。片刻后,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父母,语重心长地说:“爹,娘,不是我不想帮大哥去下聘,这冲喜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有医学,咱们应该相信科学,想其他办法才是。” 阎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桌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科学?科学能救你哥吗?这么多天了,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一点起色都没有。这冲喜虽说老套,但总阑是个盼头。” 阎觉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让父母明白其中的荒谬:“你们现在都是旧思想了!赶不上时代的浪潮!冲喜这种封建迷信的做法,说不定还会耽误大哥的治疗时机。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找更好的医生,用更有效的治疗方法上。” 阎父面色阴沉,重重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跟着晃动:“事情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就去下聘!” 阎母在一旁用手帕抹着眼泪,小声地劝道:“觉儿,就听你爹的吧,这也是为了你哥哥好……” 阎觉放弃了继续争辩,他知道和他们讲不通,再多说只会徒增烦恼。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阎觉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满心的郁闷都随着这一口浊气吐出。可想到即将代替哥哥去下聘这件荒唐事,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阑府,华灯初上,正厅内烛火摇曳。 阑珏刚踏入正厅,便觉气氛有些异样。 阑父端坐在主位上,身姿端正却又透着几分疲惫。看到阑珏进来,他原本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落在阑珏身上。这时,坐在阑父身旁的大夫人挺直了身子,神色端庄。 阑珏赶忙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声音清朗:“见过父亲、夫人。” 这时,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阑昭,原本就微微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此刻更是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耐烦地用手帕轻轻甩了一下衣袖。 阑父微微点头,缓缓说道:“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阑昭见父亲不甚再意,更是一肚子火。 阑珏心中一暖,赶忙上前几步,恭敬行礼,诚恳说道:“父亲放心,孩儿在外一切安好。” 这时,阑父身后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扭动着身姿站了出来。她身着华丽的绸缎,脸上脂粉浓厚,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瞧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在外面吃过苦的样子。”说罢,还故意上下打量阑珏,眼神中满是轻蔑。 其他几位女子也跟着掩嘴轻笑起来,笑声在厅中显得格外刺耳。她们有的用手帕半掩着脸,有的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阑珏微微皱眉,但还是强忍着情绪,没有发作。毕竟这里是阑府,眼前这些都是父亲身边的人。 那艳丽女子还欲再说,阑父面色一沉,冷冷道:“周氏,休得无礼!”周氏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阑父看向阑珏:“这是你二娘周氏。”阑珏微微欠身,恭敬道:“二娘安好。”周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并不理会。 阑父又指着旁边几位女子依次介绍:“这是你三娘郑氏,四娘王氏。”阑珏一一行礼问好,郑氏微笑着点头回应,王氏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阑珏,算是打过招呼。 众人入座准备用餐,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阑珏被热情的郑氏拉着,轻轻按在了座位上。郑氏一边拉着他,一边笑着说道:“孩子,快坐下,尝尝家里厨子的手艺。” 阑珏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鼻腔里满是饭菜的香气,环顾四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环境,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时,阑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开口提起:“阑珏,阎家的婚事,我觉得可以考虑。阎家在这一带也是名门望族,与我们家……”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在安静用餐的阑昭瞬间变了脸色,她把筷子重重一放:“我不喜欢!凭什么要我嫁给不喜欢的人!”说罢,眼眶泛红,起身便跑,连吃了一半的饭菜都被抛在了脑后,只留下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在厅中回响。 几位姨娘见状,纷纷开始帮阑昭说话。三娘郑氏面露担忧之色,轻声劝道:“老爷,阑昭年纪还小,对这婚事有抵触也是难免的,不如再缓缓?” 四娘王氏也跟着附和:“是啊老爷,孩子的终身大事,还是得慎重些,阑昭心里不愿意,强行促成怕是不妥。”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 阑珏安静吃着碗里的菜,听着众人的话语,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阑鸿将酒杯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那清脆又突兀的响声在寂静的饭厅里回荡,震得空气都跟着颤了一颤。几位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整个饭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压抑。 阑珏也不禁一抖,原本正夹着菜的手停在半空,他下意识地看着周围,眼里惊惶。随后,他缓缓放下了筷子,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再弄出一点声响触怒父亲。 阑鸿面色阴沉,目光冷峻地扫视一圈众人,语气加重,再次强调:“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作为一家之主,做出的决定自然是为了家族和子女的长远考虑。阑昭年纪尚小,不懂其中利害,你们做长辈的,本应好好教导她,而不是在这里一味地袒护!”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位姨娘听了,身子愈发低垂,大气都不敢出。三娘郑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辩解几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微微颤抖着应了声:“是,老爷。” 阑珏坐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几位姨娘大气都不敢出,而大夫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她身姿端庄,仪态优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带着一贯的沉稳与淡然。阑珏心中暗自惊叹,他不禁想起小时候,无论家中遇到何种难事,小娘却不在他周身,而经有关阑昭的婚事却有如此多的人为她谋划。 此时,阑鸿的目光从几位噤若寒蝉的姨娘身上收回,落在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微微抬眼,与阑鸿对视,轻声说道:“老爷,儿女的婚事固然重要,但也需从长计议。阑昭年纪尚轻,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做父母的,慢慢开导便是。” 阑鸿听了,只是拿着筷子:“吃饭。” 阑珏听到父亲的话,赶忙拿起筷子,伸向眼馋已久的菜。那是一道色泽诱人的糖醋鲤鱼,鱼身炸得金黄酥脆,浇上酸甜可口的酱汁,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阑珏轻轻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外酥里嫩的口感瞬间在舌尖散开,酸甜的味道恰到好处。 “此次阎家主动提出联姻,于我们家而言是个难得的契机。”阑鸿目光紧紧锁住阑珏。 阑珏微微一怔,原本咀嚼鱼肉的动作停了下来,口中酸甜的余味此刻竟有些发涩。他缓缓咽下口中食物,刚想放下筷子,郑氏又往他碗里夹菜:“小孩子吃饭。” “谢谢三娘。”阑珏继续埋着头吃饭,不理外事。 阑鸿道:“如今这世道,家族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阎家在商业与官场皆有深厚人脉,若能与之联姻,我们家族在生意上便能打通更多渠道,拓展更大的市场。而且,朝堂局势变幻莫测,有阎家作为助力,我们阑家也能多几分保障。” 言毕,阑鸿目光缓缓扫过桌前众人,重重地叹了好几口气,那叹息声里似裹挟着诸多与愁绪。周氏见状,忙伸出手轻柔地帮他顺着胸口,又拿起筷子贴心地为他布菜,试图舒缓他心头的烦闷。 阑珏这边,郑氏不时热情地为他夹菜,可阑珏却不敢放开了吃。他心里清楚,若是吃多了,保不准阑父又会板着脸,严厉地呵斥他“哪有长辈给晚辈夹菜的道理”。想到父亲的威严,阑珏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这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等到了晚上,白日里没吃饱的阑珏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饥饿感阵阵袭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便听到郑氏温柔的声音:“阑珏,睡了吗?” 阑珏赶忙起身开门,只见郑氏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微笑着说道:“知道你晚上该饿了,三娘亲手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阑珏接过郑氏送来的糕点,轻声道了句:“谢谢三娘。” 郑氏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心疼地说道:“饿坏了吧,快吃。” 阑珏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香甜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垂着眸子,睫毛微微颤动,随着喉咙的轻轻蠕动,桂花糕缓缓咽了下去,可那股香甜却化作了千丝万缕的愁绪,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一阵夜风吹过,撩动着阑珏的发丝。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恍惚间觉得是这渝京城无处不在的风砂迷了眼睛。 第4章 4荷间错 4荷间错 没几日,迎亲下聘的日子就到了。 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一队身着喜庆服饰的队伍,抬着一箱箱沉甸甸的聘礼,缓缓朝着阑府行进。 队伍最前面的正是阎觉,他一脸无奈,被这喜庆的氛围衬得愈发格格不入。 阳光洒在那些朱红色的聘礼箱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一路上,百姓们纷纷围过来观看,议论着这桩婚事。阎觉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心里烦躁不已,不自觉地加快速度。 终于,队伍来到了阑府门前。 阎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他一身华服英姿飒爽,昂首挺胸,神色虽带着几分无奈却仍不失风度,朗声道: “瑞彩盈门喜气洋,今朝下聘至华堂。 珍馐美器呈心意,愿结良缘岁月长。 绸缎绫罗皆锦绣,明珠翠玉映祥光。 两情相悦从今始,携手同行谱韵章。” 这首下聘诗一出,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许,不少人露出惊叹之色,就连阑府门前的家丁们也不禁对阎觉投来赞赏的目光。 “今天我便由代哥哥送上这份聘礼,求娶阑家女。” 阑老爷子站在府邸门口,脸上挂着笑意,阎家势力庞大,与皇室沾亲带故,攀上皇亲贵族,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整个阑家都将因此受益。 “阎二公子亲自前来,足见阎家诚意。只是你哥哥这病来得突然,不知何时能够痊愈?” 阎觉恭敬地答道:“老爷子放心,哥哥病情已在好转,医生说静心调养些时日便可康复。这联姻乃是两府大事,哥哥虽卧病在床,却心系于此,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将聘礼按时送来,礼数周全。” 阑老爷子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一列壮观的送聘队伍,贵重的聘礼让他心中的天平稍稍倾斜。阎家的权势地位摆在那儿,即便长子生病,这门亲事若是黄了,阑家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与皇室搭上关系。想到这儿,他抬手一挥,“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入府吧。” 阎觉带领队伍稳步踏入阑府。一路上,阑府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那些奢华的聘礼上,赞叹声此起彼伏。大厅中,摆放聘礼的长案很快被堆满,珠光宝气映照得整个厅堂熠熠生辉。 “今日阎家送聘,如此丰厚,可见对咱们阑家的看重。这门亲事,真是天作之合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厅堂里溢美之词不断。 阑老爷子坐在正厅主位上,接受着阎觉代表兄长行的拜见之礼。 半晌,这仪式才结束。 阎觉毫无方向地在阑府曲折的小径间徘徊,四周亭台楼阁、回廊交错,本就对这府邸不甚熟悉的他,此刻更是晕头转向,完全迷失了路径。 正焦急之时,一阵悠扬婉转的古筝声隐隐传来。那声音犹如潺潺流水,牵引着阎觉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绕过一座假山,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方清幽的池塘。 池塘边,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女正专注地弹奏着古筝。微风轻拂,少女的发丝随风飘动。阎觉的目光瞬间被阑珏吸引,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住。 “弹的倒是好听......"他喃喃自语道。 然而没过多久,古筝声戛然而止。阎觉正沉浸在美妙筝音中,意犹未尽,不禁有些失落。只见那姑娘四处张望着,随后竟大大方方地脱了鞋袜,轻盈地挽起裤脚,露出白皙的小腿,踏入了池塘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阎觉一愣,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阑珏在乡下长大,向来随性洒脱惯了。清凉的池水漫过小腿,带来丝丝惬意,他剥下一颗饱满圆润的莲子,放入口中轻轻一咬,清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 暑气蒸得廊下的紫藤花发蔫,唯独那池荷花在风里晃得热闹,粉白花瓣沾着晨露,晃得人眼晕。 阑珏挑了三四朵在怀里,粉白的花瓣蹭着他的下颌,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泛着柔光,连耳尖都染了点荷尖的粉。 风忽然停了,荷叶上的露珠“嗒”地砸在水面。阑珏莫名觉得后背发紧,猛地抬头,视线直直撞进一双深黑的眸子里。 阎觉也没躲,就那么看着他:阑珏的眼睛是杏形的,黑白分明,阳光落在瞳仁里,映出自己倚在竹影里的模样;他唇角还沾着点笑意,该是摘到好花的欢喜,没施脂粉的脸透着干净的白,鼻尖沾了点细密的汗珠,倒比池里的并蒂莲更勾人。 不知怎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咚咚”地撞着胸腔,连带着耳尖都热了。他想移开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缠住,那温柔的眼神裹着荷花的香,黏得他动弹不得。 这感觉太陌生,却又该死的让人不想挣脱。 阑珏倒吸一口凉气,是个生面孔,衣着华贵,一看就是贵客,许是来府里做客迷了路?可不管是谁,撞见自己这般失礼的样子,都不是好事。 他慌忙把荷花往脸上挡,只露出一双慌张的眼睛,花瓣蹭着鼻尖,痒得他想打喷嚏,却死死憋着。 见那人还盯着自己,阑珏急忙上了池塘,可后背那道视线还黏在身上,让他莫名有些紧张。 阑珏他转过身,对上阎觉的目光,声音结结巴巴:“你……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阎觉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耳尖微微发烫:“在下阎觉,偶然路过,不慎迷了路,唐突了小姐。” 阑珏愣了愣——阎觉?这名字有点耳熟。 阑珏犹豫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阎觉正不知所措时,阑珏掏出几个摘莲蓬时剥的莲子,还带着壳,凉丝丝的。他飞快地塞到阎觉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别说见过我。” 话音刚落,他便抱着荷花转身要走。刚走两步,又猛地停住,他转过身,双手交叠在腹前,认认真真地屈膝行了个礼。“多谢” 随后便匆匆离去,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裙摆飘动的身影和一阵淡淡的荷花香。 阎觉站在原地,摊开手。几颗莲子圆滚滚的,还带着阑珏指尖的余温,混着淡淡的荷香。 他望着那空荡荡的回廊,耳边还留着刚才那声温和的“多谢”,心跳又快了几拍。直到风卷着落花打在他脸上,才猛地回神,指尖轻轻捏了捏莲子,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东阁院里,阑昭伏在榻上,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浸湿了绣着精美花纹的锦被。她双手紧紧揪住被子一角,嘴里嘟囔着:“我不要嫁人,不要嫁人……” 大夫人坐在榻边,轻轻拍着阑昭的背,满脸心疼。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乖孩子,别哭坏了身子。他们只说求取阑家女,又没说是哪个。这事儿啊,还有转圜的余地。” 阑昭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大夫人:“母亲,真的吗?” 大夫人将阑昭搂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母亲怎么会忍心让你去受苦。” 就在母女俩相互依偎之时,阑父带着东西去往南阁,径直吩咐管家去叫阑珏前来。 管家不敢耽搁,急忙去寻阑珏。很快,阑珏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阑父面前。阑珏见父亲神色不善,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轻声唤道:“父亲。” 阑父看着阑珏,目光复杂,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阎家求娶之事,为父思来想去,决定让你嫁入阎家。” 阑珏闻言,身子一僵,虽早有意料,可这决定还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阑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阎家此次求娶,并未指明对象。本想着能周旋一二,可如今局势紧迫,家族实在经不起与阎家交恶。昭儿性子柔弱,为父实在不忍心让她去面对风险。而你……”阑父顿了顿,“你向来沉稳懂事,为父相信你定能担起这份责任,维护好阑家与阎家的关系。” 阑珏心中五味杂陈,他微微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抬起头坚定地说道:“父亲,孩儿明白,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阑父拍了拍阑珏的肩膀,欣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阑珏强忍着心中的苦涩,挤出一丝微笑:“孩儿明白,父亲无需挂怀。” 阑昭坐在窗边,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里暗自庆幸,反正不用她嫁过去了。阑珏的婚事已定,她只需在一旁看着,无需再为那些繁琐的规矩和礼节烦恼。 阑府那迂回曲折、光影错落的廊道间,阑昭身姿摇曳,朝着阑珏所在之处款步而去。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细碎的光影,映照着她那带着几分狡黠笑意的脸庞。 不多时,阑昭来到阑珏的居处。雕花的木门半掩着,她轻轻推开,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息。阑珏正伏案于窗前,专注地临摹一幅古画,笔触细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阑昭的到来毫无察觉。 阑昭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故意压低声音,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说道:“阑珏,你可知阎叙萧那家伙,可吓人了!” 阑珏手上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问道:“此话怎讲?这阎叙萧真得这么吓人?” 阑昭走到阑珏身边,故作神秘地凑近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听闻那阎叙萧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只要稍有不顺他心意,便会毫不犹豫地取人性命。那手段,残忍至极,令人胆寒呐!”说到此处,她瞪大双眼,仿佛那血腥的场景就在眼前。 阑珏微微皱眉,眼神中虽仍有怀疑,但不自觉地流露出不安,低声道:“这等传言,会不会太过夸张了些?" 阑昭用力地摇晃着阑珏的手臂,语气愈发急促:“夸张?一点都不夸张!听说他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好多人都死得惨不忍睹。而且阎家与皇室沾亲带故,阎叙萧又是阎家举足轻重之人。咱们阑家根本惹不起!万一你不小心冲撞了他,咱们阑家可吃罪不起!” 阑珏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原本握着画笔的手,不知不觉间用力收紧。 可他又怎能提出退婚呢?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行其道的世道里,婚约又岂是能够随意更改的儿戏?更何况阑家和阎家如今的局势已经走到这般田地,一旦贸然悔婚,整个阑家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尤其是小娘的性命,如今更是全系在他的身上,容不得他有丝毫的退缩与犹豫 想到此处,阑珏心中五味杂陈,深深叹了口气。 毕竟此次联姻,本就是要他嫁入阎家去冲喜,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 大夫人那边似乎也深知此事刻不容缓,特意挑选了几个平日里看着眼熟、还算伶俐的人,安排到阑珏身边听候差遣。 第5章 5缚红妆 红绸高挂,喜气洋洋。 阎觉穿着婚服,身姿挺拔,站在堂前,代替哥哥来接亲。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却烦的很。一个好好的姑娘,居然要嫁给他哥冲喜,实在是荒唐。 阑珏既紧张又忐忑。从来到这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一个被推上这场婚姻的棋子。可即便如此,成亲毕竟是人生大事,尤其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他无法不为之动容。 外面传来小厮们一路报上的催妆诗,声音洪亮。 “真漂亮啊。”身旁的丫鬟低声赞叹。 阑珏微微低下头,嬷嬷用红盖头遮住了他的面容。任由丫鬟扶着他缓缓走向堂前。他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尖微微发白。好在有盖头在,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不安。 阎觉站在堂前,目光落在阑珏身上,暗自叹了口气。 阎觉站在堂前,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阑珏身上。看着他略显僵硬的步伐,阎觉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在阑珏快要走到堂前时,不知是裙摆过长,还是心绪太过纷乱,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 那一刻,周围人的惊呼声尚未出口。阎觉站在他身旁,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手微微颤抖着,却还是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那一瞬间,阎觉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物传递到阑珏身上,让阑珏心头猛地一颤。 “当心。”他低声提醒。 阑珏由丫鬟扶着,朝阎觉微微伏身,动作端庄。阎觉看着他,总觉得这人的动作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他拿起红绸的另一头,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以后结婚会是什么样子?和他结婚的人又会是谁?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在荷花池边递给他莲子的身影。那人的笑容清浅,眼神温柔。 婚礼的流程繁琐而冗长,从阑家到阎府,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被扶下花轿。阑珏的脚步微微一顿,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怯意。就在这时,阎觉的手掌微微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指,声音低得只有阑珏能听见:“别怕,有我在。” 阑珏的心微微一颤,指尖的温度仿佛透过肌肤渗入心底,带来一丝莫名的安心。他轻轻点了点头,脚步也随之稳了下来。两人并肩走上堂前,红绸在风中轻轻摇曳,烛光映照下,整个大堂显得格外庄重而温馨。 司仪高声宣读着婚礼的流程,声音洪亮而肃穆。阑珏站在阎觉身旁,红盖头下的面容被遮得严严实实,可他的心跳却无法掩饰地加速。他能感受到阎觉的气息,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阑珏与阎觉同时弯腰,向着天地深深一拜。他的手指依旧被阎觉握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向着坐在高堂上的长辈们行礼。阑珏的余光透过红盖头的缝隙,隐约看到阎家长辈们脸上的笑意。 “夫妻对拜——” 阑珏与阎觉面对面站着,红盖头下的他看不清阎觉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沉稳而冷静。两人同时弯腰,额头几乎相触,阑珏的心跳陡然加快,要冲出胸腔。 礼成之后,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声音喧闹而喜庆。阑珏被丫鬟扶着,缓缓走向婚房。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像踩在云端,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婚房里,红烛摇曳,暖意融融。阑珏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阑珏坐在床边,等了许久,脖子都酸了,身上的服饰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垫肚子的糕点早已消化完,饥饿感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试探性地撩开盖头,见房间里没人,目光立刻被桌上的糕点吸引。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拿起两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床上的男子突然动了动手指,阑珏没有注意到。他吃完糕点,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走到床前,看着熟睡的男子。他的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唇色略显苍白,却依然掩不住他的俊美。 阑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轻声道:“阎叙萧……?” 这就是他的丈夫吗?那个他要相伴一生的人?可所有人都说,阎叙萧醒不过来了。 空气里飘着苦药味,混着帐子上熏香的冷意。他想起进阎府前听的传闻。这位阎家大少是战场回来的阎罗,手上沾过的血能浸红半条街。可眼下,这人就躺在那儿,脸色白得像纸,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连眼睫都没动一下。 “阎叙萧?”阑珏试探唤道,心里却渐渐大胆起来。 听说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而他现在是阎家大少奶奶,只有这几许功夫是属于自己的。反正阎叙萧也不会醒了,他何必怕一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他指尖轻轻碰了阎叙萧的脸颊,心里竟生出点莫名的放肆。 就当是偷来的片刻自在吧。 目光顺着锦被往上移,落在阎叙萧的眉骨上。那里有道浅淡的疤痕,该是战场上留下的。他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凑,膝盖抵着床沿,几乎要趴在对方胸口,指尖悬在那道疤痕上方,竟想摸摸看这“阎罗”的伤口。 就在这时,那道垂着的眼睫忽然颤了颤。 不是风吹的,是真真切切的颤动,像蝶翼扫过心尖。阑珏的指尖猛地顿住,连呼吸都忘了。他眼睁睁看着阎叙萧的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一双深黑的眼。起初那目光是散的,像蒙着层雾,瞳孔微微缩着,慢慢才聚了焦,像两团沉在水里的墨,直直落在他脸上。 阎叙萧喉结动了动,竟忘了说话。他躺了不知多久,黑暗的世界此刻突然撞进这样一张脸,漂亮得让他脑子发空,连身上的疼都忘了几分。 阑珏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凑得极近,几乎趴在对方胸口,指尖还悬在阎叙萧的眉眼边,差点就要碰到那道浅淡的疤痕。他僵在原地,看着阎叙萧的眼神从恍惚变清明。那双眼里映着他的脸,眉毛细软,唇色淡粉,连耳尖的薄红都看得清清楚楚。 阑珏迅速从阎叙萧身上退开。 阎叙萧只觉得胸口的重量骤然消失,空落落的发慌,鼻尖却还留着那股清浅的香味。不是府里常用的熏香,是带着点草木气的淡香,像雨后的青草地,又像池边刚摘的荷花,不浓,却轻轻飘进心里。 阎叙萧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从恍惚中彻底清醒过来。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费了好大劲才挤出声音,又哑又低:“你是谁?” 话音落下,屋里彻底静了。 帐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知了知了”地叫着,吵得人太阳穴发跳,却偏偏衬得这卧房更沉。 阑珏盯着阎叙萧的脸,脑子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醒?不是说,阎叙萧不会再醒过来了吗?! 现在的这个人难不成是鬼上身?他之前听过有些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但这也太吓人了吧! 阑珏的心跳如鼓:“我、我是阑珏,你的….妻子。” 阎叙萧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还在消化这个信息。他的目光落在阑珏的脸上,阑珏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阎叙萧的目光在阑珏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的疑惑渐渐变得复杂,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几分冷意:“妻子?我什么时候有了妻子?” 阑珏的心猛地一沉,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尖几乎嵌进掌心,:“是…是家族的安排。你昏迷已久,阎家需要一位少奶奶来冲喜,所以……” “冲喜?”阎叙萧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冷冽如刀:“所以,你就成了我的妻子?” 阑珏的呼吸一滞,心底涌起一阵无力感。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怵,再加上被阎叙萧如此直白地质问,他还是感到一阵难堪。有种上不得台面的感觉。他抿了抿唇:“是,是的。但我现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要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我送回去吧……”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阎叙萧的目光悠悠地在阑珏身上逡巡而过,从那张透着几分青涩与灵秀的脸庞,缓缓下移至微微颤抖的肩膀,最后落在他不自觉紧攥的衣角上。阎叙萧眼中的锋芒渐渐缓和了些,可语气依旧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淡:“你叫什么名字?” “阑珏。”阑珏赶忙作答,声音虽不算洪亮,但清晰有力,“阑是阑来的阑,夷是化险为夷的夷。” “阑珏……”阎叙萧低声重复了一遍,咀嚼着这个名字的含义,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阑珏脸上,声音低沉:“你可知,我并不需要什么妻子。” 阑珏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艰难。他抬起头,目光与阎叙萧相接,带着几分倔强:“我知道。可这是家族的安排,我别无选择。” 阎叙萧的眉头不经意间微微一动,显然有些意外。他着实没想到阑珏竟会这般坦率直白地回应自己。此时,他的语气虽依旧冷淡,却不知不觉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利:“你倒是坦诚。” 阑珏微微低下头,像是怕被旁人听见般,喃喃自语道:“我只是不想骗你。” 刹那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唯有那红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阎叙萧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片宁静。 阑珏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阎叙萧正专注地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深邃得如同幽潭,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深意。他的声音依旧不大,低低地重复道:“我说……我不想骗你。” “什么?”阎叙萧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似乎对阑珏这般小声嘀咕极为不满。 “我说…我不想骗你!”阑珏声音愈发低沉。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恐慌:他不会被他杀了吧?难道他觉得孤单了,想带一个人下去陪葬? 阎叙萧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那眼神中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过来。” “啊?”阑珏瞬间愣住了,脸上满是慌乱之色。在阎叙萧的注视下,他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朝着阎叙萧面前走去。 “大声点,没吃饭吗?”阎叙萧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嫌弃。 “没有,早上吃的都消化完了,刚才就吃了两块糕点。”阑珏老老实实答道。 阎叙萧不禁一愣,冷冷吐出一句:“那就饿着。” “好吧。”阑珏轻轻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阎叙萧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可相比之前,却又少了几分敌意:“既然这是家族的安排,我也不为难你。但从今往后,你不必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阑珏赶忙点头,轻声说道:“我明白。” 阎叙萧的目光在阑珏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便随即收回:“你可以出去了。” 阑珏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之色:“可是……这是我们的婚房啊。” 阎叙萧的眉头皱起,有些不耐:“我不习惯与人同寝。你另寻一处房间休息吧。” 阑珏他稳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就在他即将推门离开时,阎叙萧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冷淡:“夜里凉,记得加件衣裳。” 阑珏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回过头,看向阎叙萧:“谢谢。” 阎叙萧没有回应,只是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疲惫不堪。阑珏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推门离开。 房门轻轻合上,阑珏站在走廊上,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他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月,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他只做了当寡妇的准备,还没准备好当阎家的大少奶奶。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房间里,阎叙萧起轻笑了一声,低声轻喃道:“不想骗我。” 就在这时,门又被轻轻推开了。阑珏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和不安。阎叙萧抬眼瞅了他一眼,目光冷冽,却并未开口。 阑珏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提前答道:“我没地方去,阎家我不熟,今天晚上……我能不能睡在这里?” 阎叙萧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阑珏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淡淡地说道:“可以,进来吧。” 阑珏暗暗松了一口气,缓缓走进房间,随后轻轻伸手,将房门合上。 第6章 6月下疗 屋内的阎叙萧正盯着自己身上这身成婚时所穿的服饰,眉头微皱,抬手开始解下衣物。 而阑珏身上的衣衫极为繁琐,层层叠叠的布料与精致却复杂的配饰,将他裹得好似一只被困在华丽牢笼里的鸟儿。而头上那顶沉重的头冠更是让他苦不堪言,早已把额头压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原本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刺眼。 阎叙萧不经意间瞥见阑珏的窘迫模样,沉默片刻后,迈步走到他的面前。只见阎叙萧伸出手,动作虽谈不上轻柔细腻,却也没有半分粗暴鲁莽,小心翼翼地帮阑珏松冠。 那一直紧紧束缚着的头冠稍稍松动时,阑珏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眉头也随之微微皱起,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 阎叙萧的手瞬间停住,动作戛然而止。他缓缓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阑珏,轻声问道:“疼?” 阑珏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般,赶忙闭上嘴巴,忙不迭地摇头,语气急促:“不疼。” 阎叙萧并未多言,只是轻轻地将头冠放置在梳妆台上。随后,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上阑珏额头上那道显眼的伤痕。阑珏毫无防备,身体本能地往后一躲,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 阎叙萧的目光陡然间冷了几分,直直地盯着阑珏,沉声问道:“你怕我?” 阑珏心中一慌,连忙否认,语速急切得有些结巴:“我……我不怕。”其实他清楚,这不过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罢了,可不知为何,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阎叙萧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默默转身,在梳妆盒里翻找起来。他本就没多少物件,全都被收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被随意塞在梳妆台的角落里,找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阑珏静静地坐在一旁,局促不安。他怎么也没想到,阎叙萧竟会如此细心周到,更没料到对方会亲自为自己松开沉重的头冠。此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阎叙萧的后背上,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些念头:这种事,通常不都是丈夫会为妻子做的吗? 阎叙萧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扭开盒子,用手指小心地挖了一块膏状的药物。接着,他转过身,看向阑珏:“过来。” 阑珏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缓缓凑到阎叙萧面前。阎叙萧看着眼前略显紧张的阑珏,他眨巴着眼睛,一双眼眸漆黑明亮,红色的唇脂显得越发妖娆。 半晌,阎叙萧抬手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额头上。慢慢的,阑珏只觉得额头上凉丝丝的,刚才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阎叙萧见阑珏即便在涂药时,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往后躲,只能一把搂着他的腰,把他拉近,让他贴着自己坐。阑珏一挣扎,阎叙萧就更紧的搂着他。 “别乱动。” 阑珏只好僵着身子坐着,心里有些不安宁。乖乖地任由阎叙萧为他上药。阎叙萧的手指在他的额头上缓缓移动,细致认真。 感受着阎叙萧的举动,阑珏心中有些意外。阎叙萧不仅为自己松冠,现在还贴心地给自己擦药。他好像和阑昭口中那个冷漠无情的形象不太一样,仔细想来,还挺温柔的。或许,和他结婚也没有自己原本想象的那么可怕。 阎叙萧看着阑珏的脑袋越垂越低,几乎要埋到胸口,嘴角微微勾起,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再低一点,我可得去地上找你了。” 阑珏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猛地抬起头,结果嘴唇一下子撞到了阎叙萧的下巴。他瞬间回过神来,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赶忙低下头,嗫嚅着:“对不起……” 阎叙萧的视线落在眼前这副模样的阑珏,忍不住轻笑出声。 阑珏听到阎叙萧的笑声,更加羞赧难当。他的眼珠四处游弋,想尽快离开这里。 “收拾收拾睡吧。”阎叙萧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来。 阑珏听闻此言,像是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阑珏轻手轻脚地走向床铺,慢慢躺到了床的内侧。躺好后,他静静地望着床顶,思绪却如乱麻般纷杂,今晚发生的种种事情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而阎叙萧则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阑珏侧身面向阎叙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一只手不自觉地轻轻摸上自己的额头。指尖触碰之处,似乎还残留着药膏带来的丝丝凉意,以及阎叙萧刚刚涂抹药膏时那温柔又莫名让人心安的触感。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阑珏想起往昔,被人欺负的时候,周围尽是冷漠的目光,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说句话,更别提像阎叙萧这样,细心地为自己查看伤口、涂抹药膏。 阎叙萧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阑珏的身上。察觉到阎叙萧的动静,阑珏心里“咯噔”一下,慌乱之中赶紧闭上了眼睛,佯装熟睡的模样。 阎叙萧静静地看着眼前明显在装睡的人,心中暗自思忖。若是自己一直醒不过来,可不就是平白耽误了这姑娘的大好年华吗?看来,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将她送回她该去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阎叙萧只觉得身子又酸又麻,困意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实在是难以再入眠。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阑珏,见对方的被子滑落了些许,便伸手将被子轻轻拉到阑珏身上,仔细地为他盖好。 阑珏紧闭着双眼,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敏锐地感受到那股靠近的气息,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片刻后,阎叙萧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床边。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阑珏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望向身侧空荡荡的位置,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失落感。 阑珏呆呆地望着床顶,脑海中思绪万千,就这样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阎家宽敞的庭院里。小厮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神色。阎叙萧苏醒的消息,如同春风一般,迅速在阎府里传开了。 阎家二老早早地就来到了正堂。阎老爷背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屋内张望;阎老夫人则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阎叙萧的身隐出现在门口,阎老夫人一见儿子,眼眶瞬间红了,快步走上前,握住阎叙萧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辽儿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可把娘给担心坏了!” 阎老爷也走上前来,拍了拍阎叙萧的肩膀,脸上满是欣慰:“是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接着,阎老夫人眉飞色舞地说道:“辽儿,你瞧,这冲喜就是有用啊!当初决定给你办这场婚事,可真是做对了!” 阎叙萧听到这话,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不悦之色:“娘,我今天来就是跟你提这件事情的。”顿了顿,他语气坚决地说:“我打算把阑珏送回去。” 阎老夫人一听,眼睛瞬间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急忙说道:“都成亲了,哪还有送回去的道理?这传出去,让咱们阎家的脸往哪儿搁?” 就在气氛愈发紧张僵持不下之时,阎觉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人还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哥!你醒了!”这一声呼喊,瞬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僵局。 阎叙萧看向自己的二弟,微微点头,唤了声:“阿觉。” 阎觉一脸疑惑地看看阎叙萧,又瞧瞧阎老夫人和阎老爷,挠挠头问道:“你们这是聊什么呢?怎么一个个表情都这么严肃?” 另一边,阑珏正快步走着。今天是成亲后见长辈的第一天,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脚步匆匆,只想赶快见到阎叙萧和各位长辈,希望能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阎家几人在屋内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 阎父突然把视线转向阎觉,板着脸说道:“还有你,我看也得给你找门亲事!” 阎觉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满脸无辜地说道:“不是在说大哥的事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爹,您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嘀咕。亲事……他脑海中浮现出阑家的小姐。他只见过阑昭,至于那位未曾谋面的荷花小姐,也不知是怎样的性子。要是真去提亲的话……阎觉的思绪不禁飘远,脸上隐隐泛起一抹红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轻柔却带着几分忐忑的声音:“我……来迟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门口望去。 阑珏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淡蓝色锦缎长裙,裙摆随风轻轻摇曳。裙子上绣着细腻的云纹图案。袖口处用白色的丝线勾勒出精致的花边,显得清新雅致。他头上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根白玉簪,越发衬得他面容姣好。 阎觉脑袋猛地炸开,整个人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嫂子居然是她!原本脑海里那些关于提亲的念头,此刻如同一团乱麻,搅得他心乱如麻。 “不该是…阑昭吗?” 阎家二老也是一怔,他们可是看过媒人的画册,画上的人可不是这样的,人比画上更美。 第7章 7欲和离 阑珏迈进屋内,视线落在坐在椅子上的阎叙萧身上,他一袭深色长袍,衣摆处绣着金边图案,袖口用金线勾勒了祥云图案。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峻之气。 阑珏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但他的视线只落在自己身上一瞬变离开了。阑珏暗自咬了咬唇,扯出一抹笑。 阑珏见到阎觉并不意外,他只是朝着阎觉礼貌地笑笑。随后,他走到阎家二老面前。 阎老夫人脸上堆满了笑容,亲切地说道:“儿媳来了。”声音里满是欢喜与慈爱。 阑珏微微屈膝行礼,轻声回应:“让爹娘久等了。”接着,他接过丫鬟递来描金粉彩茶盏,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茶盏:“爹,请用茶。” 阎老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好孩子,快起来。” 阑珏又转向阎老夫人,再次奉上茶盏:“娘,请用茶。”阎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接过茶喝了一口,拉着他的手说道:“乖孩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整个奉茶过程,礼数周全,气氛融洽,只是一旁的阎觉,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一时回不过神来。 “不是!她不是阎觉…不对,她不是阑昭!”阎觉像是突然从混沌中惊醒,下意识地喊出了声。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覆水难收,话语已然在空气中散开。 阑珏身子一怔,原本从容的动作瞬间停滞,有些诧异。 “什么?”阎家二老同时惊问,他们原本慈祥的面容上满是疑惑,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阎觉,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阎叙萧也狐疑地看向他,不明白二弟为何会在此时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 阎觉涨红了脸,心中懊悔不已,但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阑家该嫁的不是阑昭吗?她是谁?”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原本喜庆祥和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支离破碎。阎家二老面面相觑,阎叙萧的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阑珏微微低下头,脑海中疯狂思锁着,很快又抬起头来,神色恢复了平静:“我也是阑家的孩子,只是我生病许久,不在阑家而已。” 顿了顿,阑珏又补充道:“这门亲事,是小叔代劳下的聘。想必其中诸多细节,阎家与阑家沟通时出现了误会。”话说到这里,他微微欠身,向阎家二老表示歉意,“还望爹娘不要见怪,此事或许是一场阴差阳错。” “你…我…!”阎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阎家二老听了阑珏的解释,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带着几分尴尬。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阎老爷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说道:“看来这中间确实有不少误会。只是如今这局面…”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阎老夫人瞧着阑珏越看越满意。 “既然都是误会,也说开了,那就…”阎老夫人脸上重新绽放笑容,毕竟阑珏不论是仪态还是谈吐,都让她十分中意。 阎叙萧却突然开口:“那便问问阑家吧。” 阑珏惊恐地看向他,他不知道阎叙萧究竟想做什么。在这一瞬间,无数种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猜测着,阎叙萧喜欢阑昭?他想娶的人难不成是她?所以……他要将自己送回去?想到这里,阑珏的心猛地一坠,不安涌上心头。 若是被送回阑家,这场婚事必然崩掉。而一旦如此,他在阑家便绝无容身之地。尤其是小娘还在他们手中,那些人必定会拿小娘来威胁自己,往后的日子恐怕会生不如死。 不行,绝对不可以。他不想就这样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娘因为自己而遭受苦难。阑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飞速地盘算着应对之策。 阎叙萧静静地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冷冽气息。 阎叙萧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阑珏身上,缓缓说道:“阑姑娘不必过于担忧,我只是觉得此事涉及两家颜面,理应慎重。至于结果如何,且等问过阑家之后再做定论。” 阎觉站在一旁,看着这风云变幻的局势,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他既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鲁莽,又担心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忍不住开口道:“大哥,要不咱们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别让她为难。” 阎叙萧眼神冰冷而凌厉。他没有立刻开口答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阎觉身上。阎觉被他盯得头皮有些发麻,连忙低下了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阑珏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阎家与阑家婚约,走过六礼。这是两府皆知之事。这于阎家的声誉、阑家的颜面,怕都不好交代。” 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坦然地与阎叙萧对视,试图从他那深邃如渊的眼眸中寻得一丝松动的迹象。 阎叙萧听闻此言,微微眯起双眸。阎觉望着阑珏,六礼已成,这婚约在世俗礼法上确实具备十足的效力。只是…… “你要休妻?我已是阎家妇,若是这般被退回,叫我日后如何自处?”阑珏说到此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隐隐泛起泪花,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夫…阎公子,您一向英明果决,想必不会让无辜之人蒙羞受辱。” “还望阎公子能念在两家既有婚约的份上,再斟酌一二。至于阑家那边,我愿意亲自修书一封,将情况说明。”阑珏言辞恳切,那楚楚可怜又坚强执着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阎老夫人在旁瞧着阑珏楚楚可怜又坚毅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惜,忍不住劝道:“辽儿,儿媳说得在情在理。咱们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不是休妻,是和离。阎家会给你一笔足够丰厚的补偿,足以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虞。但这婚约,终究还是算了吧,我并非你的良配。”阎叙萧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然而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好似重达千钧的铁锤,狠狠砸落在阑珏的心尖上。 听闻此言,一直坐在主位上的阎老爷子怒目圆睁,猛地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在场众人皆是一颤。 “孽子!”阎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拄着拐杖,步伐急促地朝阎叙萧走去。他伸出枯瘦却有力的手指,直直指向阎叙萧,声色俱厉地斥责道:“当初,可是我阎家主动求娶阑家之女。若不是儿媳,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如今你倒好,刚一醒,便要将人家扫地出门,你……你这个孽子!” 阎老爷子越说越气,提起手中的拐杖,便朝着阎叙萧打去。 “儿子不孝,还请父亲恕罪。”阎叙萧站起身低垂着头,既不躲避,也不辩解,任由那拐杖重重地敲击在自己身上。 阎老夫人见状,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眼中满是担忧。阎觉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焦急大喊:“爹!” 就在这时,阑珏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快步上前,张开双臂护在阎叙萧身前,大声喊道:“别打他!”那根落下的拐杖重重地挨在了他的身上。 阑珏只觉手臂一阵剧痛,那股冲击力差点让她站立不稳,但他咬着牙,硬是死死挡在阎叙萧身前,大声说道:“爹,您别打了!” 阎老爷子举着拐杖,愣在了原地,没想到阑珏竟会突然冲出来护着阎叙萧。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倔强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 阎老夫人急忙奔过来,心疼地拉住阑珏,查看他手臂的伤势,嘴里念叨着:“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呀,何苦为了这混小子挡这一下。” 阎叙萧微微躬身,表示认错。他的动作看似卑微,实则坚决,摆明了态度。 "你......你......"阎老爷子气急攻心,脸色变得涨红,呼吸也变得急促,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了。 阎觉也赶紧跑过去扶住阎老爷子,焦急道:“爹,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阎老爷子重重地喘着粗气,瞪着阎叙萧道:“哼,看看人家姑娘,再看看你!你今日若不给我个合理的说法,这事儿没完!” 阎叙萧望着挡在身前的阑珏,他眼中有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静默的挡在他身前。 阑珏对上他的目光,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眼眶也开始发烫,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涌出来。他便转向另一边,努力逼退眼中的苦楚。 面前这个人,在如此境地还想着维护他,让他原本坚定要和离的决心,开始出现了一丝动摇。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父亲,孩儿并非无端要退这婚约。只是醒来之后,诸多事宜都觉得陌生,对这婚事也实在难以接受。但孩儿知错了,不该如此草率地对待阑姑娘。” 阑珏听着阎叙萧这番话,心中又是一阵苦闷。阎叙萧即便有所松动,也并非是真心接纳自己,只是迫于形势罢了。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太多,只希望能借此机会,暂且稳住这摇摇欲坠的局面。 阎老爷子冷哼一声,“现在知道错了?晚了!这婚约既然定下,亲也结了礼也成了,就断没有轻易更改的道理。你若执意和离,置阎家的名声于何地?置阑家的颜面于何地?” 阎叙萧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看向阑珏,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阑姑娘,方才是我言语不当。这婚约之事,容我再仔细思量一番。还望你能在阎府安心住下,调养伤势。” 阑珏微微点头,轻声道:“多谢阎公子,也多谢阎老爷。我听从安排便是。”此时手臂疼痛难忍,但心中却因阎叙萧态度的转变,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能留在阎家,一切都无所谓。 [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7欲和离 第8章 8偷探君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屋子,给屋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阎家丫鬟元青蹲在阑珏身前,轻轻挽起他的衣袖,看到那青红交错的伤痕:“夫人上些药吧。” 此时雨露将她手中的膏药夺过来:“阎家的人不准进来!”随后眼神示意丁香将她赶出去。 元青被推了出去,这阑家小姐带来的丫鬟对她有些敌意她也是理解,只能叹了一口气。 “这都肿起来了,那阎家人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您受这样的委屈!”丁香不满。雨露翻了个白眼,将膏药放在了桌上。 阑珏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微微眯着眼,任由阳光洒在脸上。他露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笑容,轻声说道:“丁香,别这么说。这些痛不算什么的。” 他抬眼望向窗外繁花盛开的庭院,阳光之下,蝶舞蜂飞,一片热闹景象,可他的眼神里却透着落寞,“咱们如今寄人篱下,很多事情都没办法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在这阎府,能有一处安身之所,已经算是不错了。” 阳光肆意地泼洒在庭院,连带着连接各个屋舍的回廊都明亮敞亮的。而此刻,阎叙萧正静静地伫立在屋子门外,身形被阳光拉得斜长。 他的右手紧握着药瓶,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瓶身触感温润,那是他特意差人从城中有名的医馆寻来的上好伤药。屋内,阑珏和丁香的对话声,顺着微风,一字不漏地钻进他的耳中。阑珏那故作坚强的话语,像一把钝刀似的。想到他为自己挡下父亲那一棍,阎叙萧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起抖来。 内心天人交战,阎叙萧眉头紧锁,神色纠结。进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阑珏;不进去,又觉得心中愧疚难安。犹豫再三,阎叙萧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门进去。 他脚步迟缓地缓缓走到窗边,将药瓶,轻轻放在窗台上。随后,他决然转身,迈开步子,身影逐渐消失在长长的回廊尽头。 阳光拉长他离去的背影,直至化作一个模糊的小黑点,再也不见。 阑家佛堂之内,静谧幽深,唯有袅袅檀香如轻纱般弥漫。大夫人一袭素衣,身姿笔直地跪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口中念念有词。 就在此时,罗嬷嬷疾步而入,在大夫人耳畔低语数句。大夫人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瞬间骤变,手中的佛珠“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她满脸惊愕,失声道:“他居然醒了?” 罗嬷嬷赶忙俯身,再次确认:“他还真醒了。” 大夫人缓缓合上双眼,试图压抑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阑珏成为寡妇,而后阎家随便寻个由头将其打发到乡下庄子,届时生死皆在自己掌控。可谁能料到,这已在鬼门关徘徊的阎家少爷竟奇迹般苏醒。一旦阎家洞悉阎叙萧的真实身份,不仅自己将万劫不复,整个阑家也会随之陷入灭顶之灾。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低声问道:“他身边的人都……”话虽未竟,其中深意罗嬷嬷心领神会。 罗嬷嬷赶忙凑近,悄声道:“小姐身边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夫人尽管放心,个个嘴都严实得很。” 大夫人微微颔首,眉头却拧成了一个死结。 “夫人,如今该如何是好?”罗嬷嬷小心翼翼地请示。 大夫人沉默许久,周身气息逐渐冷凝,眼神愈发阴鸷狠厉。突然,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缓缓道:“怪只怪这阎叙萧命格太硬,阎家向来讲究命理之说……” 罗嬷嬷细细听着,随即恍然,忙不迭点头:“夫人高见,如此一来,氏族必定对阎叙萧有所忌惮,即便日后察觉些许异样,也会因此而投鼠忌器。” 大夫人冷笑一声,重新拾起地上的佛珠,紧紧攥在手中。 自清晨那场风波过后,阑珏便再也未见阎叙萧的踪影。转瞬夜幕降临,阎叙萧却仍未阑来。阑珏心中不免担忧,遂差遣丫鬟前去打听,方知他今晚要在书房安歇。无奈之下,阑珏吩咐丫鬟仔细收拾好被褥,送往书房。 “爷,夫人……哦不,阑小姐派人把东西送过来啦。”不语怀里满满当当抱着一堆物件,脚步轻快地走进内室,将东西一一放置妥当。 彼时,阎叙萧正专注于案牍之上的事务,神情认真。不语自幼便跟随阎叙萧,主仆二人情谊深厚,见自家爷刚苏醒不久便如此操劳,忍不住开口劝道:“爷,您这才刚刚醒转,身子骨还虚着呢,要不还是再歇一歇吧?” 阎叙萧闻声,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躯,只觉浑身骨头像是被禁锢久了一般,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不禁苦笑道:“我在床上躺得都快浑身发锈了,再这么躺下去,怕真是要变成一个无用的废人喽。”话虽如此,活动一番后,他仍感觉身体有些许不适,并未完全恢复过来。 言罢,阎叙萧踱步至室外,趁着月色,在庭院中打起了一套拳。拳风呼呼作响,他的身影矫健而利落,试图以此来活络筋骨。然而,一套拳打完,身体依旧有种说不出的不得劲儿。 恰在此时,廊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丁香手捧着餐盒,正缓缓路过此处。 “丁香!”不语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她,出声招呼道。 丁香微微一怔,抬眼看到阎叙萧,赶忙欠身行礼,轻声唤道:“姑爷。”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可是小姐送来的东西?”不语好奇地问道。 阎叙萧原本正若有所思,听到不语的话,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那个食盒上。 丁香见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食盒上,她摇头,下意识地将餐盒往身后藏了藏,回道:“不是的,这是夫人的药。” “药?”阎叙萧微微一愣,心中疑惑,脱口问道:“她发烧了?”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心想不过挨了一棍子,不至于就发烧了吧。 丁香赶忙解释道:“不是的,姑爷。小姐身子一向弱,这是滋补身子的补药。” 阎叙萧闻言,脑海中浮现出阑珏那略显单薄的身形和苍白的面容,心中暗道,她确实需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去吧。” “是。”丁香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待丁香走远,不语凑到阎叙萧身边,笑嘻嘻地打趣道:“爷,人家姑娘都不顾自身安危帮您挡了那棍子,您就不去看看人家?” 阎叙萧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到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又遭遇诸多烦心事,心中烦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太晚了。” “晚?”不语顺着阎叙萧的目光看向天边,天边晚霞虽已渐渐黯淡,但夜色尚未深沉。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指着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晚霞说道:“这才刚用过晚饭呢,哪里算晚呀?” 阎叙萧没有回应,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阑珏伏在自己胸膛上时,那萦绕在鼻尖的淡淡香气,心中一阵悸动。沉默片刻,他吩咐道:“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不语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应了一声:“得嘞!”便转身去准备热水了。 阎叙萧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长袍,水汽在灯光下氤氲,衬得他眉眼愈发俊朗深邃。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心中莫名有些烦躁。阑珏替自己挡棍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现,那柔弱却又坚定的身影,还有丁香提到她身体不好需要喝补药,都让他心不平舒。 阎叙萧思索半晌,抬脚便往阑珏的住处走去。 月色如水,洒在曲折的回廊上,映出阎叙萧修长的身影。一路上,花香四溢,可他无心欣赏,脚步匆匆。 很快,他来到阑珏的院外。屋内透出柔和的灯光,隐隐还能听见屋内传来的轻微动静。阎叙萧刚要迈进院门,却又停住了脚步。他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此刻进去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阑珏轻柔的声音:“丁香,今日之事,你莫要再提,免得徒增烦恼。” 丁香似乎嘟囔了几句,声音太小,阎叙萧没能听清。 待到屋内烛光熄灭,丁香出来关上门,阎叙萧走到窗前,看见白日里放着的那膏药未动,他拿了起来,握在拳里。 他在外等了许久,直至屋内那人气息平缓。才偷偷开门进去。 “嘎吱”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床上那人却没有察觉到动静。 阎叙萧:[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8偷探君 第9章 9昔年约 阎叙萧轻手轻脚地朝着床边走去,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洒落在床榻之上。阑珏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然沉沉睡去,手中却还紧紧握着一本书。 阎叙萧在床边缓缓坐下,动作极为轻柔,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阑珏。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书的一角,慢慢地从阑珏手中抽离,随后将书小心地放置在一旁的矮几上。 紧接着,阎叙萧的目光落在阑珏的手臂上。他微微俯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阑珏的手臂,而后,他撩开阑珏的衣袖,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映入眼帘,阎叙萧皱了皱眉头。 阑珏似是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异样,哼了一声。阎叙萧见状,动作瞬间放轻,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阑珏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才继续动作。 阎叙萧轻轻打开放在一旁的药盒,取出药膏,准备给阑珏受伤的地方上药。然而,仔细查看后他才发现,阑珏早已在睡觉前上过药了,不仅手臂,就连额头处也涂抹了药膏。看着手中的药膏,阎叙萧一时有些无奈,觉得自己似乎来得有些多余。他只能轻轻握住阑珏的手腕。 就在这时,阑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朦胧中,看见阎叙萧正撩起自己的衣袖,顿时吓得清醒过来,整个人猛地往后退去,满是惊恐,大声质问道:“你做什么?!”他迅速缩在床角,双手用力地把衣袖往下拉,试图将自己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一毫露在外面。 阎叙萧被阑珏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给你上药。” “上药?”阑珏的视线从阎叙萧的脸上缓缓落在他的手上,果然看到他手中拿着药膏。他半夜来给自己上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替他挡了那一下而感到愧疚吗? 阑珏忽然想起自己此前托丁香打听的消息,阎家众人都说阎叙萧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平日里待人友善温和。或许,若是能够巧妙地利用这份愧疚,是不是就可以让自己继续安稳地待在阎家呢? 阎叙萧见阑珏垂着脑袋,眉头微蹙。 “昨日给你用的那个是我的,效果不好,这个是专门给你配的,不会留疤。”阎叙萧心中微微一叹,将药膏轻轻放在一旁,然后默默起身,转身准备离开:“想留就留着,不用就扔了。”说罢,便抬脚朝门口走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阑珏来不及穿鞋,赤着双脚便从床上跑了下来。他快速冲到阎叙萧身后,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哀求:“别走。” 阎叙萧的身体猛地一怔,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别走,阎叙萧。”阑珏再次轻声呼唤。 阎叙萧下意识地看向腰间那双紧紧环住自己的手,那双手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挽留他。 阑珏这才惊觉自己害怕得抖个不停,脑子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抱住了阎叙萧。这下可好,抱都抱了,实在是骑虎难下。 阎叙萧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微微颤抖,然而,还没等他细细体会这份异样,那紧紧贴在他背上、环着他腰身的人却突然松开了手,迅速退开。 阎叙萧转过身来,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室内。借着这朦胧的月色,他看到阑珏正赤着双脚,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神情显得极为慌乱。 “对、对不起。”阑珏低低地道歉,头也不敢抬起来。 阎叙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上前一步,弯腰将阑珏拦腰抱起。阑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阎叙萧的脖子,眼神中满是惊慌。阎叙萧抱着他轻轻地走到床边,将他安稳地放在床上。 可阎叙萧刚转身,作势又要走,阑珏急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生怕他就此离去。 “阎叙萧,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留在阎家?”阑珏鼓起勇气询问。 阎叙萧微微蹲下身子,与阑珏平视,带着些歉意:“让你嫁进来这个法子本身就对你不公平。” “可我还是嫁进来了。”阑珏轻声说道,心中感慨万千。别人都不愿意嫁入阎家,他…要不是没有选择,也不会来到这。 “而且你我之前从未见过,现在新时代了,我们不讲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糟粕,你可以去找你所爱的人,平等的恋爱。” 阑珏心中一怔,原来他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不爱他? 想到这里,阑珏抬起头来,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阎叙萧看着阑珏澄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杂质,满满的都是真诚,他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你呢?你不愿意的对吧?你心里有喜欢的人,看嫁进来的是我不是她,有些失望对不对?”阑珏微微凑近阎叙萧,脸上带着些许愁容,那模样楚楚可怜。不知为何,阎叙萧觉得此刻轻声和他说话才最为相配。 “你想多了,我心里没有旁人。”阎叙萧声音温柔了几分。 阑珏听了这话,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趁热打铁,赶忙伸出手,轻轻地握住阎叙萧的手,那双手柔软却带着一丝凉意:“那你心里有我,成不成?” 阎叙萧看着被握住的手,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帮我挡棍子?” “因为我……”阑珏话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他在心里想了许许多多的理由,可想来想去,似乎每一个理由都不太合适。若是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思,会不会被他连夜送走呢? 他这个人为什么要一直不停的试探自己,必要小心对待。 “没有理由。” 答不上来的答案就不答,这是小娘教他的。 阎叙萧见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完整的理由,心中有些无奈,却又觉得这样的阑珏有些真诚的可爱。 或许,对于阑珏来说,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既然你嫁给我了,我会好好待你。”阎叙萧看着阑珏,承诺着。 “真的?”阑珏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灿烂而动人。 “真的,但也只是兄妹之情。你与阿觉是同庚,随他唤我一声辽哥吧。”阎叙萧道。 “辽哥。”阑珏乖巧地点点头,嘴角依然挂着笑容。 阎叙萧看着他那笑容,总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阑珏:[星星眼][求求你了][求你了] 阎叙萧:[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9昔年约 第10章 10身中毒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阎府的庭院中。 阎叙萧神色匆匆地走出府邸。坐进汽车里:“去河东海局。” “得嘞,爷。”不语应道,接着一踩油门,扬起一路尘土。 不多时,阎叙萧便来到了东海局。门口人来人往,皆是忙碌的伙计。阎叙萧刚踏入大门,一位面容清瘦、身着灰色长衫的先生便迎了上来,此人正是东海局管事。 “公子,您可算来了。”管事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 阎叙萧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近日局里情况如何?可有棘手的事?” 管事一边引着阎叙萧往内堂走去,一边回道:“回公子,总体还算平稳,只是上月新接的那批货物,在运输途中出了点岔子。” 阎叙萧眉头微皱,停下脚步问道:“什么岔子?详细说说。” 管事赶忙说道:“那批运往南方的绸缎,在水路运输时遭遇了暴雨,部分货物被水浸湿,受损严重。” 阎叙萧沉思片刻,说道:“损失估算出来了吗?” 管事连忙应道:“损失大概算了算,约摸有几百两银子。我们已经安排人手对受损货物进行分类处理,能补救的尽量补救,同时也和合作商家沟通,看能否降低些赔偿金额。” 阎叙萧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说道:“此事不可大意,一定要妥善处理,切不可影响了我们与合作商家的关系。另外,加强对运输环节的监管,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是,公子放心,我定全力督办。”管事赶忙应下,随后两人一同进入内堂,继续商讨其他事务。 阑珏悠悠转醒,清晨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棂,轻柔地洒落在床榻之上。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处阑家熟悉的房间,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意识到如今已身在阎府。 想起今日还有重要之事,阑珏赶忙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精心整理好衣装。 整理妥当后,阑珏便朝着阎母所在之处走去。一路上,他心里有些忐忑。以往从未接触过管家之事,如今要向阎母学习,不知能否胜任。 来到阎母的居所,阑珏轻轻叩门,得到应允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阎母正坐在厅中的椅子上,看到阑珏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招手示意他坐下。 “阑珏啊,你既已嫁入我阎家,日后这家中大小事务,少不了要你操心。今日便开始学些管家之道吧。”阎母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阑珏微微颔首:“是。” 阎母点点头,开始耐心地讲解起来,从每月的收支账目核对,到家中各项物资的储备与管理,再到如何合理安排仆役们的工作。阑珏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点头回应。 “这管家啊,不仅要把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要懂得洞察人心。家中的下人们众多,每个人的性格和能力都不一样,要学会因材施用。”阎母认真地说道。 阑珏专注地聆听,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如何将这些要点牢记于心,说道:“母亲教诲得是,孩儿定会仔细琢磨,努力做好。” 阑珏跟着阎母学了几个时辰,阎母给了他几本关于管家事务的账本和典籍,让他回去好好研读,以便更好地掌握管家之道。 感觉收获颇丰,却也着实有些疲惫。 告别阎母后,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几本厚重的书籍安静地摆放在书桌上。阑珏在书桌前坐下,轻轻翻开一本账本,瞬间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 他识字本就不多,大多还是在阑家时为了应急速成的那些。面对眼前满书的蝇头小字,阑珏只觉得一阵头疼。那些复杂的账目记录、繁琐的文字,变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让他无从下手。 阑珏眉头紧锁,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辨认每一个字,理解其中的含义。可没看多久,眼睛就开始发酸,脑袋也愈发沉重,那些字好像在他眼前不停地跳动、旋转。 “这可如何是好……”阑珏喃喃自语,这些知识对自己管理阎府至关重要,但以自己目前的识字水平,想要读懂实在困难重重。 “小姐,该喝药了。”雨露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柔声说道。 阑珏正对着满桌的账本发愁,听到声音抬起头,见是雨露,随口问道:“丁香呢?”丁香一直贴心周到,平日里这些琐事大多是丁香在照料。 雨露微微一怔,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丁香有点别的事儿耽搁了,这不,就让奴婢来给小姐送药。”说着,便将药碗递到阑珏面前。 阑珏没有多想,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喝着苦涩的药汤。那股浓烈的苦味在舌尖散开,顺着喉咙蔓延至全身,可他心思全在账本上,只想尽快弄明白其中的内容。喝完药,他随意用帕子擦了擦嘴,便抬手拿笔继续写。 喝过药后身体作痛,他已经习惯了。手中的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记录着刚刚从账本中学到的要点。然而,今日的疼痛却格外不同。起初只是轻微的不适,可转眼间,腹中便涌起一阵剧痛,像有无数尖锐的针在同时扎刺。阑珏的手猛地一抖,笔从指尖滑落,在宣纸上划出一道歪扭的墨痕。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宣纸上,洇出一小片红色。阑珏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殷红的鲜血正从嘴角缓缓渗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喉咙一甜,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洁白的宣纸上。 “咳咳……”阑珏痛苦地咳嗽着,整个人瞬间脸色惨白如纸,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看向雨露,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字:“你……” 他双手用力撑着桌子,试图站起身来,双腿却绵软无力,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挣扎间,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从椅子上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地面的凉意透过衣衫侵袭而来,阑珏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疼痛如潮。 就在这时,丁香恰好端着一杯新沏的茶走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掉落,碎成一地瓷片。 “小姐!”丁香惊恐地呼喊,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在雨露身上,眼中满是震惊,脚步却像是被钉住一般,不敢再上前。 阑珏艰难地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唤道:“丁香……” 雨露见状,说道:“小姐,奴婢们也只是奉大夫人之命让您上路,到了下面,您可别怪罪我们。” 阑珏听闻此言,心中犹如遭受雷击,他竟然就要这样死了?他不甘心…… 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 “阑珏!”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还有脚步声,是有人在向他跑来吗? 阎叙萧。 不知为何,在这意识混沌之际,阑珏的心底莫名浮现出这个名字。 丁香赶忙扑到阑珏身上:“小姐!”她转头看向一旁呆立的雨露,怒喝道:“你这丫头还愣着干嘛!小姐发病了!” 雨露被这吼声惊醒,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却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阎叙萧匆匆赶来,看到地上狼狈不堪、口吐鲜血的阑珏,心猛地一揪。他几步冲上前,毫不犹豫地抱起阑珏:“阑珏?阑珏!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丁香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飞一般地冲出门去,消失在门外的走廊尽头。 大夫神色匆匆地赶来,伸手搭上阑珏的手腕。片刻后,大夫缓缓放下阑珏的手,脸上露出一抹凝重的神情。 阎叙萧在一旁焦急问道:“大夫,她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症?” 大夫轻叹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身体……怕是积劳成疾,再加上近日忧思过度,导致气血攻心,才会如此。不过请公子放心,在下开几副药,按时服用,调理些时日便会好转。”说着,他拿起纸笔,开始写药方。 阎叙萧眉头紧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阑珏怎会突然病得如此严重?但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大夫的药方能有奇效。 这时,雨露适时地走上前,低垂着眼睑,轻声说道:“侯爷,这是夫人的老病了,之前也偶尔会犯,只是这次来得急些。许是最近操心太多,才又加重了。” “她做什么了?”阎叙萧问道。 “今日…老夫人唤夫人过去学习理家之道,许是事务繁杂,夫人一时劳神,回来便觉得不适了。”雨露依旧低垂着眼睑, “那就别让她再操劳了。”阎叙萧看了看帷帐遮住的床,语带责备道,“你们平日里照顾夫人不周,这次若再疏忽大意,仔细担待。” 雨露微怔,连忙应了一声,退至一边。 大夫写完药方,递给阎叙萧,叮嘱道:“这药一定要尽快煎好给夫人服下,切不可耽误了时辰。” 阎叙萧接过药方,立刻吩咐下人去抓药煎药。 阑珏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床顶。 身体每一处肌肤都好似被烈火灼烧,嗓子更是干涩刺痛。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那些周围丫鬟们冷漠又狠厉的眼神,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一切都是大夫人授意的,就连前来诊治的大夫,也是大夫人那边的人。如今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都被大夫人的势力笼罩,每个人都可能是隐藏的杀手,随时准备取走自己的性命。 在这偌大的阎家,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鸟儿,孤立无援。表面上他身为阎府的夫人,可实际上却举目无亲。那些本应亲近的人,要么对他心怀恶意,要么被大夫人掌控。 在这里,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依。 阎叙萧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阑珏缓缓转过头,看向阎叙萧,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好像被什么哽在了喉间。 许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句:“辽哥…” 阎叙萧感觉到阑珏手心的凉意,不禁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轻声安抚道:“你别说话,好好养着。” 阑珏静静地看着他,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究竟能不能成为自己真正的依靠? 他不知道,也不敢确定。 只是此刻,在这孤独无助的时刻,阎叙萧的出现,多少还是给了他一点虚幻的温暖和慰藉。 [药丸]虚拟提供解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10身中毒 第11章 11心中谋 昏暗的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雨露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脸上挂着看似关切的笑容,柔声道:“夫人,该喝药啦,喝了药病才能好呢。” 阑珏躺在床上,双眼布满血丝,看到雨露的那一刻,仇恨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坐起身,抬手一挥,“啪”的一声,药碗被打翻在地,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未等雨露反应过来,阑珏已如疯了般伸出双手,狠狠掐住雨露的脖颈。 阑珏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吼道:“是你们不给我留活路的!你们让我嫁进阎家,我嫁了,现在还要杀我,我只想活着!让小娘也活着!你们这群狠心的人,不得好死!” 雨露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双手拼命掰着阑珏的手,双脚乱蹬,嘴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阎叙萧听到动静匆忙赶来。他冲进屋内,看到这混乱的一幕,赶忙上前,一把抱住阑珏,大声喊道:“阑珏,阑珏,住手!” “放开我!放开我!”阑珏挣扎着,用力去推搡阎叙萧,却被对方牢牢禁锢住,不能得逞,只好愤怒地吼叫起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雨露趁机挣脱开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不停念叨着:“小姐,小姐睡痴了!” 阎叙萧紧紧抱着阑珏,轻声安抚:“阑珏,冷静点,不要伤了自己。” 然而,此时的阑珏根本听不见任何话,他用力捶打着阎叙萧,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放开我……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阎叙萧任由阑珏捶打,紧紧抱着他不放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阑珏的力气渐渐耗尽,身体软绵绵地靠在阎叙萧怀里,大口喘着气。 阎叙萧环着他,低声问道:“阑珏,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要逼你?你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阑珏望着阎叙萧,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 这时,瘫坐在地上的雨露缓过神来,连忙爬起来:“姑爷,夫人许是烧糊涂了,一直说胡话,醒来就突然这样对奴婢,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呀。” 阑珏一听雨露这话,原本稍微平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喊道:“滚出去!滚出去!” 阎叙萧赶紧抱紧阑珏,目光冷冷地看向雨露,说道:“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雨露有些慌乱,但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阎叙萧将阑珏抱回床上躺好,拿被子给他盖上,拍了拍他的背脊:“别怕。现在没事了。” 阑珏缓缓伸出手,轻轻攥住阎叙萧的手,指尖微微颤抖,轻声说道:“陪我一会,好吗?” 阎叙萧见状未答,半晌才答应道:“好,我陪你。” 阑珏得到回应后,缓缓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尽管努力想要入睡,却迟迟未能如愿。 阑珏在半梦半醒间,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一个念头:如果跟阎叙萧说这些人想杀自己,他会信吗? 他不敢轻易去赌,害怕一旦说出真相,就没有机会。 阎叙萧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他。看他眉宇紧锁、神情惶恐,心里也觉不是滋味。 阎叙萧唤来丫鬟为阑珏擦拭,元青方要上前又被雨露夺了帕子,被赶了出去。 元青不解,这阑家的人怎么对她们都这么又敌意,甚至是一点不让阎家的人近夫人的身。 阑珏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屋外天色渐暗,只余残阳照耀在窗台上,窗上映着几盏灯火。 阑珏抬眸四处寻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阎叙萧身姿挺拔地坐在桌前,他右手执着毛笔,左手轻轻压着纸张,神情专注。 烛光从一侧的烛台上跳跃着散发出来,透过雕花的窗棱,纷扬地洒落在摊开的纸张上,铺就出一片暖黄色的光晕。光晕柔,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萦绕在阎叙萧身侧。 他运笔如飞,墨汁顺着笔尖流淌,留下一道道苍劲有力又不失飘逸的字迹。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像是衣物的摩挲声,又像是被褥的窸窣声。阎叙萧敏锐地捕捉到这声响,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缓缓放下毛笔,轻轻抬起头,看向床铺的方向:“醒了?” 阑珏侧卧在柔软的床榻上,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更衬得他面色苍白却又透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韵致。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微微睁大,带着刚睡醒时的懵懂,静静地望向阎叙萧。 阑珏喉咙干渴得要冒烟,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微微张开嘴,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虚弱地吐出几个字:“想…喝水…” 阎叙萧听到阑珏这微弱的声音,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住,笔锋在纸上留下一道轻微的顿痕。他迅速松开手中的毛笔,笔杆在砚台上轻轻滚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嗒”声。紧接着,他快步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壶。茶壶的壶身还残留着些许温热。他提起壶盖,倒了杯茶。 阑珏躺在床上,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努力想要抬起手去接水杯,可手臂却绵软无力。阎叙萧察觉到他的艰难,他将水杯抵在他嘴边。“喝吧。” 阑珏被迫仰起脖子,努力吞咽着,阎叙萧喂的太快,水顺着下巴缓缓滑落,浸湿了领口。他难受得厉害,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阎叙萧的手,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躲,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慢…慢点。” “还喝吗?”阎叙萧把杯沿凑到他唇边。 阑珏看着他,差点被他呛死,赶忙摇了摇头:“不要了。” “对了,明日是回门的时间吧?” 阎叙萧道:“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不如改日再去?” 阑珏摇头:“我已许久未见家中亲人,心中甚是挂念。况且回门乃是礼数,不可荒废。” 阎叙萧见他态度坚决,知道拗不过,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一切以你身体为重,若是觉得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在阎府的屋内。阑珏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照出他略显憔悴的面容,他整理着发间的珠翠,扯出一抹笑。 阑家……阑家。 不多时,二人乘车来到阑家。踏入熟悉的府邸,阑珏心中五味杂陈。一路上,过往的仆役纷纷行礼,眼神中带着各异的神色。 与阑父见礼后,阑珏径直走向大夫人的院子。踏入房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大夫人正跪在佛龛前,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佛像前的香炉中,几炷香袅袅升起青烟。 阑珏轻轻走上前,屈膝行礼:“大夫人,我回来看您了。” 大夫人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阑珏一番,脸上并未有太多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回来就好,在阎府过得如何?” 阑珏微微低头,恭敬答道:“他对我很好,府中一切也都顺遂。”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唯有那袅袅檀香依旧悠悠飘散。 大夫人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阑珏面前,目光平静地凝视着阑珏:“既如此,便好。你如今嫁入阎府,凡事要谨言慎行,莫要丢了阑家的脸面。” “谨记夫人教诲。”他低垂着眼眸,温顺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未出阁时。 就在阑珏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时,大夫人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那只保养得极好的手,白皙且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背轻轻贴上阑珏的脸,动作看似轻柔,却让阑珏瞬间全身一僵。 “憔悴了。”大夫人喃喃说道,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她的目光在阑珏脸上细细打量,眼神复杂难辨。 阑珏顿时顿在原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脸颊被大夫人的手贴着,温热的触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愣神片刻后,他赶忙说道:“谢夫人挂怀。” 大夫人收回手,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阑珏,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瞧着是身边人照顾不周,今天走时,从家里再带几个回去吧。” 阑珏心中暗暗纠结,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掐着掌心,一时间竟觉得应不好,不应也不好。犹豫之间,他只能再次欠身,有些拘谨:“多谢夫人。” 随后,阑珏告退,快步离开,身后的丫鬟寸步不离。 刚走到庭院,就遇见了阑昭。阑昭身着一身利落的马术服,那黑色的皮质面料剪裁合身,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更加高挑修长。她手中还握着一根马鞭,鞭梢随意地垂落在脚边。看到阑珏,阑昭眼睛一亮,扬声叫道:“阑珏!” 阑珏却仿若未闻,脚步不停,径直向前走去。他目光直视前方,刻意忽略掉阑昭的呼喊,仿佛眼前之人并不存在。 阑昭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叫你怎么不理人呢?” 触及伤口,阑珏疼得嘶了一声,猛得甩开阑昭:“你想干什么?” 阑昭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惊愕万分:“你被打了?阎叙萧打的?!” 阑珏抚好衣袖,冷声道:“不是他,也不管你的事。” “我就说他不是好人!”阑昭哼了一声。 阑珏皱紧眉头,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都说了和他无关。”说完便绕过阑昭继续往前走。 阑昭急忙转身跟上,小跑着与阑珏并排,嘴里仍不依不饶:“那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阑珏脚步不停,嘲讽地轻笑一声:“你能帮我出什么气?别在这添乱了。” 阑昭却不气馁,拉住阑珏的衣角:“我这是关心你!” 阑珏脚步顿住,侧头看向阑昭,似乎在判断她这番话的真假,冷冷开口:“你会真心疼我?阑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阑昭被阑珏这话噎了一下,对着他哼了一声:“不识好歹!”说罢便气得跑开了。 阑珏看着她手中扬起的马鞭,有些羡慕。阑昭可以自由的做自己想做得事,而他,却不可以。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阑珏和阎叙萧在结束回门饭后便离开阑家。车缓缓行驶,阑珏坐在车内,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掩饰自己身体的不适。然而,下车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不可避免地踉跄了一下,走路显得有些不稳。 阎叙萧见状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阑珏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可能是坐久了,腿有些麻。” 阎叙萧虽心有疑虑,但见阑珏坚持说没事,也不好再多追问。 晚上,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 房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阎叙萧的身影悄然走进屋内。他的目光落在床上背对着他侧卧的阑珏身上,脚步放得极轻,缓缓走近床边。而后,他轻轻撩开阑珏的裤腿,刹那间,腿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映入眼帘。 阎叙萧瞳孔骤缩,他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分明是鞭痕。 阎叙萧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压低声音唤来不语:“去查查阑珏近日都见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务必查得清清楚楚。” 在寂静的屋内,阑珏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眸中倒映着清冷的月光。 [耳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11心中谋 第12章 12裙下痕 阳光正好。阑珏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一旁的算盘珠子在他白皙的手指拨弄下,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然而,时不时地,会忍不住咳嗽两声,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尽管阎母也曾叮嘱她要好好休息调养身子,可阑珏觉得时光宝贵,不能轻易荒废,每多学一点知识,便觉得多一份安心。 正书写间,阑珏拿起毛笔,想要蘸些墨水继续记录心得,却发现砚池里已然没了墨汁。他微微皱眉,抬眸环顾四周。 这才恍然发觉,身边伺候的皆是大夫人安排的人。这些人的眼神或有意或无意地落在他身上,让阑珏不得时时警惕。 阑珏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他还在书房吗?” 其中一个丫鬟赶忙低头应道:“是。” 自成亲以来,阎叙萧便一直住在书房,不曾回来。好像还真应了他那句,不要对他抱有其他的期待。 阑珏手提食盒,朝着阎叙萧的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门前,阑珏抬手轻轻敲门。 “进来。”屋内传来阎叙萧的声音。 阑珏轻轻推开门,只见屋内灯光柔和,阎叙萧正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签署文件,他道:“海局的事……” “辽哥,是我。”阑珏轻声说道。 阎叙萧闻声,微微抬眸,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阑珏走到桌旁,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听说你还没吃饭,我就想着给你送点过来,你歇一会儿,吃些吧。” “不饿。”阎叙萧随口答道,可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响声让气氛瞬间有些尴尬,显然,他饿了。 这时,阎叙萧注意到阑珏走路的步伐有些不太利落,不禁问道:“你腿怎么了?” 阑珏原本正在摆放筷子的手顿时一顿,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筷子:“什么腿?辽哥,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你受伤了吗?” 阎叙萧不是没听出来,他在打马虎眼,他放下手中正忙的事情,起身朝着阑珏走了过去。 阑珏把筷子整齐地放到碗上:“吃吧,这些可都是厨房特意按照你爱吃的口味做的。” 阎叙萧看着在一旁忙碌的阑珏,这个人,总是这般隐忍,无论受了多少委屈,都习惯往肚子里咽,好像只要自己咽下那些不愉快,就不会有人察觉。 “回答我的问题。”阎叙萧的语气有些冷硬。 阑珏却微微别过头,轻声道:“先吃饭。” 阎叙萧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伸手环住阑珏的腰,稍稍用力,将他轻盈地转了过来,而后顺势把他抱起来,让他躺在桌子上。 阑珏背部突然撞到桌面,不禁痛得皱紧了眉头,一脸茫然地唤道:“辽哥?” 阎叙萧见阑珏始终不肯回应,索性分开他的双腿,一只手探入他层层叠叠的裙摆之下。这裙子样式繁杂,层层褶裥阻碍了他的动作,让他一时难以找到想要查看的地方。 “辽哥你怎么了?”阑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有些惊惶,声音也变得颤抖。 阎叙萧压在他身上,一边动作,一边说道:“不要乱动。” “啊?辽哥你要干什么!”感觉到他的意图,阑珏更慌了,他用力想把双腿并拢,却被男人有力的腰腹死死卡着制住,无法动弹。 阎叙萧有些懊恼这碍事的衣裳,索性直接伸手到他双腿之间。 “你要看什么?”阑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并拢双腿,却再次被阎叙萧阻拦。他心中大骇:“你……别……” 阑珏推着他,腿踢腾着,想要逃离阎叙萧的控制。 “别动。”阎叙萧低喝一声,一把握住他的脚踝,不让他乱踹。 “你要做什么?”阑珏急红了脸,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沉稳的阎叙萧会突然变得像个登徒子似的,做出这样孟浪的举动。这与平日里的那个阎叙萧,相差太大了。他心中惶惑不已,却怎么也无法挣脱他的束缚。 “辽哥…辽哥你怎么了?你这样我害怕!”他挣扎不开,只得哀求道:“辽哥,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虽然他是他的妻子,但是被这样对待,他还是会觉得恐慌害怕。 阎叙萧没回答他,而是将那碍事的衣裙往边上推了一点儿,而后,撕开下裙内层,露出雪白的肌肤。腿突然接触到空气,阑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这一刻,阎叙萧却将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彻底剥去了。 “不要!”阑珏终于忍不住低声哭喊出来,不知道阎叙萧究竟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辽哥……”他哭得厉害,声音断断续续,“不要啊辽哥…” 他越挣扎,阎叙萧束缚的越紧。 “求求你了……”阑珏羞愤交加,哭得越来越厉害。 阎叙萧没有理睬他,而是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腿,而后把脸凑过去,盯着那处看了半晌。那雪白的肌肤上,红彤彤地留下一条鞭痕。 他大拇指轻轻碰了碰,那鞭痕有些发炎了,他皱起眉头,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喝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阎家虐待你!” 阑珏摇头,哭腔有些浓重:“没有。” “没有?”阎叙萧冷笑一声,气息冷冽,“那你的这道鞭痕是哪儿来的?” 阑珏抿着唇,没说话,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外掉。 “说话!”阎叙萧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微微一震,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阑珏被他吓了一跳,却死咬着唇不肯说话,像是被他吓傻了。 “阑珏,我要听你说!!”见他始终不回答,阎叙萧也火了,握着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沉着脸,语气变得极为严厉,“回答我的话!” “我自己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阑珏终于忍不住大叫出来。 “你自己弄的?!”这下阎叙萧是真的火了,他一把握住他的大腿,怒吼道:“你觉得我是傻子?信你自己找鞭子抽自己!” “你要是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吭声?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阎家的大少奶奶!”阎叙萧气得浑身发抖,有人敢欺负阑珏,简直就是在公然打他的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如此大胆妄为! 阑珏静静地躺在桌上,不再挣扎反抗,不叫唤,也不回应阎叙萧的质问。只是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流个不停,无声的哭着,他看着阎叙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第一日被拐杖打,第二日被下毒,第三日被鞭打… 好疼,又分不清究竟是哪里疼,可能,哪里都疼吧。 阎叙萧看到阑珏这副模样,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去了一大半。原本愤怒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不语轻轻的敲门声,恭敬地说道:“爷,河东海局那边有情况。” “知道了。”阎叙萧应了一声。他松开原本抓着阑珏的手,紧接着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阑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勾住阎叙萧的脖子,狠狠咬在他脖颈上,鲜血瞬间溢满口腔。 阎叙萧吃痛,但并没有将阑珏放开,反而抱紧了他,低声询问:“疼么?” 阑珏没有回答他的话,自己受了这么多气却无处发泄,而这一切的根源都与阎叙萧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只能把这些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 片刻后,阑珏松了嘴,抬头与阎叙萧对视,他脸色苍白,双目通红,“放我下来。” 阎叙萧闻言也不勉强,他轻轻放下阑珏,让他站稳。 阑珏微微抖了抖,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乌黑的长发被盘起,却有一部分散落下来,像是乌云压在心头,他心烦意乱地想用钗将发丝重新插上,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在空中慌乱地碰撞,怎么也插不好,心中的焦躁愈发浓烈,忍不住喃喃自语:“我懦弱,我又蠢又笨,不会说话,还不讨人喜欢……” 阎叙萧见状,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阑珏一声冷冷的呵斥打断:“别碰我。”说着,他一气之下将手中的钗子朝阎叙萧扔了过去。那飞过来的钗子砸在他的胸膛上,阎叙萧愣住,眼中满是错愕。 “但阎叙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阎家举目无亲,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护过我!你口口声声说会好好待我,可结果呢?不过是一句空话!你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质问我!”阑珏声嘶力竭地骂着,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喷涌而出。 阑珏也无心再插发,只得任由散发随意垂落。他怒火未消,快步离开,大力推开房门。 “砰”的一声,门撞到墙上又弹回些许。 门外的不语冷不丁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微微一颤,“爷,您…”看着从里面里出现的人,赶紧低下头:“夫人。” 不语等到阑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一进去,就看到阎叙萧正弯腰将地上的发钗捡起来。 不语的目光在阎叙萧脖颈处那清晰可见的咬痕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阎叙萧略显落寞的背影,心中一惊:阑珏小姐眼眶通红,爷脖颈上还被咬了一口,他俩这是打架了?! “查到了吗?”阎叙萧直起身,手里握着发钗,头也不回地问道。 “还没呢,这才刚吩咐下去。”不语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纳闷,平日里沉稳淡定的爷今天怎么这般着急,于是壮着胆子问道:“爷你什么时候这么着急了?” 阎叙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落在手中的发钗上,思绪似乎飘到了别处。 阑珏刚回去就得知阎叙萧去河东海局处理事务。 他苦笑一声,这个人真是比他会躲。 阎叙萧坐在车内,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不断向后掠过,可他却浑然不觉,整个人陷入了沉思,脑海里满满都是阑珏的脸。 那张面容时而浅笑嫣然,时而又带着淡淡的哀愁,搅得他心烦意乱。终于,阎叙萧烦躁地叹了口气。 坐在赶车位置的不语通过车内的镜子看到了阎叙萧的状态,不禁疑惑道:“爷这是怎么了?海局的事不都处理好了吗?” 阎叙萧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不语,你说,要是一个人哭了,该怎么办?” 不语瞬间心领神会,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爷你是说你惹夫人生气了。” 阎叙萧否认:“不是我。不是阑珏。” “哦~不是你们。”不语略作思索,接着说道:“要是一个男人惹妻子生气了,当然是哄了。” 阎叙萧连忙追问:“怎么哄?” 不语挠了挠头,不假思索地回答:“买她喜欢的东西?” “喜欢的东西…”阎叙萧喃喃自语,片刻后,他果断吩咐道:“去成衣店。”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成衣店门口。阎叙萧走进店内,店员热情地迎上来,一件又一件地介绍着款式新颖、质地精良的衣裳。阎叙萧听着介绍,脑海里想象着阑珏穿上这些衣服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合适,大手一挥:“都买。” 刚要离开成衣店,阎叙萧又瞥见旁边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首饰。于是又吩咐道:“这些首饰也都包起来。” 不语大包小包全抱在怀里,阎叙萧倒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么多东西,总该有阑珏喜欢的。 开花不自知[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12裙下痕 第13章 13罗梦香 夜幕沉沉,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阎叙萧轻轻推开门,踱步而入。屋内,阑珏安静地跪坐在榻上,周围熏香缭绕。他垂着脑袋,专注地拿着针线,缝补那件被阎叙萧撕毁的衣服。 阎叙萧的视线自进门起就牢牢落在阑珏身上。阑珏身着一身淡粉色衣衫,头发松散地披落,仅用一根精致的白玉簪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显温婉动人。 阎叙萧走到桌旁,将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阑珏闻声,只是淡淡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阎叙萧仿佛是这屋内的寻常物件。 阎叙萧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片刻,才道:“给你带了东西。”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要不要看看?” 阑珏充耳不闻,手中针线穿梭不停。阎叙萧无奈,只得拿起一个精致的盒子,缓缓走到阑珏面前坐下,轻轻打开盒子。 盒盖被轻轻掀开的瞬间,烛光恰好晃过,盒中那支玛瑙簪子骤然亮了起来。羊脂玉的簪杆雕着缠枝莲,顶端的红玛瑙被打磨得圆润剔透,在光下泛着盈盈的暖光。阑珏手中的针线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了过去,绣针悬在半空,好一会儿都没落下。 “喜欢吗?”阎叙萧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看着阑珏今日穿的水粉色长裙,领口绣着圈浅青的云纹,素得像池边刚出水的荷,没有半点珠翠装饰,却比京中任何华服都要晃眼。 阑珏缓缓抬头,眼睫扫过眼下的淡影,又低头看向簪子:“送给我的?” 话音刚落,他便微微前倾身子,头轻轻歪向一侧,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分明是让他帮忙簪上。 那动作无声无息,却像根羽毛,轻轻搔在阎叙萧心上, 阎叙萧心口骤然一热,指尖捏住簪杆,却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他抬手时,簪尖好几次都擦着发间掠过,没能准确插进发髻里。阑珏的头发又软又滑,绕在指尖像缕蚕丝,让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好不容易将簪子固定好,他还没松口气,就听见阑珏眨着眼睛问:“好看吗?” “好看。”阎叙萧几乎是脱口而出,目光落在他发间的玛瑙上,红得衬得他肤色更白。 珏原本跪坐着,这时忽然抬手,轻轻搭在阎叙萧的肩膀上借力起身。另一只手抬起,抚摸自己在他脖颈上留下的咬痕。 阎叙萧觉得痒,下意识地微微抬头。阑珏为了继续抚摸,不得不往前凑了凑,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能闻见彼此的呼吸,他身上的暖香,全扑在阎叙萧脸上。 “今日之事,是我不对。”阎叙萧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心中翻涌着愧疚,声音放得极轻。他能清晰看见阑珏眼底的光,亮得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阑珏微微皱眉,眉间凝着点愁绪,反问:“哪里不对?” 阎叙萧的指尖蠢蠢欲动,想伸手抚平那道眉峰,可阑珏的目光太过灼热,直直落在他脸上,让他连动都不敢动。他斟酌着措辞,声音慢了几分:“不该如此鲁莽……我不应当失控伤你。” “那你现在送这些东西给我,是哄我开心?”阑珏忽然倾身,温热的气息吹在他下巴上,眼底泛着水光。 房里的气氛骤然变得黏腻,烛火摇曳着,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帐上,叠得难分难解。阎叙萧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近,却没有后退,任由阑珏的手掌在他颊边轻轻摩挲。 “你也会这样哄阎觉吗?”阑珏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意。 “阎觉?”阎叙萧愣了愣,眼底浮出疑惑。他想起今日与阎觉见面,不过是为了京中新开的戏楼要张雅座帖子,哪有什么值得哄的事?这小子整日跳脱得像只猴,哪会有这般委屈的时候。 “辽哥,我和阎觉不一样。”阑珏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颈窝,语调低缓得像情语:“他是你的弟弟,而我是你的妻子。” 温热的呼吸扫在颈间,阎叙萧浑身一僵,随即恍然。原来他是在吃味。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长裙衬得他肩背纤细,神情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辽哥。”阑珏的手从他耳侧划过,随后贴近了阎叙萧的唇。 下一秒,他便微微仰头,吻上了阎叙萧的唇瓣。动作很生疏,舌尖轻轻扫过他的牙齿,带着点笨拙的认真,最后抵住他的下颚,轻轻撬开他的唇。阎叙萧能尝到他唇上淡淡的蜜味,混着他呼吸里的香,让他瞬间失了神。 房内的熏香愈发浓郁,烛火晃得人影朦胧,榻边叠着水粉色的裙摆,半挂的纱幔被风拂动,偶尔飘进一两片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阑珏的吻越来越深,鼻息渐渐变重,贴在他耳边轻声说:“辽哥,你若是喜欢我,便要多爱我一些。” 阎叙萧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心中的理智瞬间崩塌。他抬手扣住阑珏纤细的腰肢,反客为主,吻得辗转又用力,指尖掐着他的腰侧。阑珏被迫仰起脖子,双臂紧紧攀着他的肩背,迎合着他的亲吻,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阎叙萧的手指顺着他的背脊滑下去,指尖带着薄茧,蹭得他微微发颤。阑珏睁开眼,迷蒙的水汽中,只看见阎叙萧那双清亮幽黑的眸子。 忽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吹散了缭绕的熏香,也吹灭了桌案上的蜡烛。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月光透过纱幔,洒下细碎的银辉。 阎叙萧的动作骤然停住,理智渐渐回笼。他松开手,将阑珏散乱的衣襟轻轻扯好,指尖碰着他泛红的领口,心中满是懊恼。他深深看了阑珏一眼,转身快步走向房门。 阑珏还呆坐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连呼吸都忘了调整。 “辽哥——”他轻声唤道。 “今夜之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会注意。”阎叙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刻意的冷淡:“你早点休息。” 话音落下,房门被轻轻带上,只留下阑珏一个人坐在满是余温的榻上,望着窗外的月光。 阎叙萧呼出一口浊气,他的脑海中仍旧萦绕着刚刚那旖旎的画面,浑身酸麻难耐,喉咙也干涩难忍。 风渐渐停歇,室内灯火重新亮起,香炉中罗烟缓缓升腾而起。 阑珏斜倚在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姿态慵懒却难掩几分疲惫。他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温润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落,试图缓解身体里那股莫名的灼热,然而收效甚微。 寂静夜里,阑珏的思绪纷乱如麻。想要看透阎叙萧的心意本就困难重重,而要让他真正爱上自己更是难上加难。可当下,他最迫切需要的恰恰就是阎叙萧的爱。因为只有得到他的爱,才能赢得他的信任。一旦阎叙萧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他便会成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伞,如此一来,娘家阑氏便再也无法轻易拿捏他。 原本,阑珏以为实施这个计划会遭遇诸多波折,过程必定艰辛无比。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事情发展到如今,竟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许多。 想到此处,阑珏轻轻撩开裙摆,露出腿上那触目惊心的鞭伤。伤口虽已做过简单处理,但依旧红肿渗血,每看一眼,都仿佛在提醒着他所付出的代价。 不过,阑珏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后悔,只要阎叙萧的心里能为自己留出哪怕一丝位置,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算艰难。 就在这时,丁香见阎叙萧离开后,轻轻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小姐腿上的伤,她心疼不已,忍不住轻声埋怨:“小姐何苦为难自己?” 阑珏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语气中满是愤懑:“为难……这世上从来都是人在为难人罢了。” 丁香自然明白小姐话里有话,其中牵扯的复杂纠葛她虽不完全清楚,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起药膏,为阑珏上药。 “把这香倒了,再打些水来。”阑珏吩咐道。 “是。”丁香轻声应和,手脚麻利地去执行命令,将四处的窗打开,一时微风灌入,将屋里的香气冲散。 阑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将头伸出榻外,随后拿起一块帕子盖在脸上。那帕子是轻薄的纱质,透过微弱的烛光,他的脸若影若现。 就在这时,阎觉大步跑进院。 进了门,阎觉看屋里安静,没一个人,不由愣住,往里室走。 层层珠帘与轻薄的纱帐挡在眼前,使得视线并不真切。他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影子:榻上之人领口微开,裙摆随意地散落在榻上,露出半截白皙修长的小腿,姿态撩人。 阎叙萧微微一怔,脚步不自觉地停住,目光被那模糊的身影深深吸引,心跳如擂鼓,缓缓靠近。 “谁?”阑珏察觉有异,问道。 “呃……”阎觉吓了一跳,连忙停了脚步:“是我,阎觉。” “小叔?”阑珏缓缓睁开双眸,抬手轻轻撩开覆在脸上的帕子。朦胧的光影里,那略显迷糊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他不禁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轻薄的纱幔。阎觉的目光透过飘动的纱幔,将榻上之人那张艳丽动人的脸庞看得愈发分明。 刹那间,阎觉只觉呼吸陡然加重,心跳加快,喉结滚动了两下。他的思绪瞬间飘回到那日,阑珏身处荷花池中,宛如神仙般清贵绝伦。 “我下午方从旸洲回来,与朋友们在外面聚了聚。听说你病了,想着来看看你。”阎叙萧定了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说着,他将手中拎着的药包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给你抓了点儿药。” “多谢小叔关心。”阑珏轻抿唇角,坐起身来,“我没事的,就是胳膊受了点儿伤而已,不碍事的,休息几日便会好了。” 阑珏背对他,阎觉只能看着他的模糊的背影。 “好,你注意休息。”阎觉应了一声,转身本欲离开,却又突然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往后叫我阿觉吧。” 听到这话,阑珏那头迟疑了半晌,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阿觉。” 阎觉默默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轻轻关上。随着那扇门缓缓合上,仿佛将一室的旖旎与暧昧都悄然封在了屋内。他转过身,背靠着门外的墙壁,微微仰头,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然而,脑海中却不断回闪方才屋内那惊鸿一瞥的旖旎画面。阑珏仰在榻上,领口微敞,露出细腻的肌肤,朦胧的光影洒在她的脸上,美得如梦似幻。这一幕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任凭他如何努力,都难以挥散。想着想着,阎觉只觉得脸颊滚烫得厉害,连耳根都红透了。 书室内酒香四溢,阎觉斟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灼烧感瞬间蔓延至全身,却也稍稍驱散了几分心中的燥热与慌乱。 一杯接着一杯,阎觉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画案前,铺开宣纸,提起毛笔。恍惚间,眼前浮现出那日荷花池中的阑珏,她在荷叶荷花间穿梭。 阎觉的手不由自主地挥动起来,荷叶田田,荷花娇艳,而她就站在那一片粉色与绿色之间,浅笑嫣然。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精美的荷花图呈现在宣纸上。画中的神女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 阎觉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啪嗒”一声脆响,碎片溅落四处。他仿若未闻,缓缓跪在地上,眼神痴迷地抚摸这幅画,嘴角微微上扬,喃喃:“荷花…误我……” 风卷着残叶,从半掩的窗扉间呼啸而入,肆意翻动着书房里的书卷纸张。 [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13罗梦香 第14章 14计心笔 京城的阳光洒在阎家那气势恢宏的府邸之上,朱红色的大门光泽依旧,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府内回廊曲折,庭院深深。 阎母端坐在花厅之中,身姿端庄。厅内布置典雅,黄花梨木的桌椅摆放规整,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几盆盛开的兰花吐露着芬芳,香气萦绕在空气中。 阑珏走进花厅,微微欠身行礼:“母亲,您唤儿媳前来,所为何事?” 阎母问道:“听说这几日度辽都在书房睡?”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夫妻之间相处,不能总是等着男方主动,你也要主动。” “是。”阑珏应答。 阎母微微抬手,示意阑珏坐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说道:“度辽升任京海关监督兼南洋通商大臣,这可是阎家的大喜事。咱们阎家向来注重人情往来,这次宴请宾客的事儿,就交给你好好操办了。” 阑珏连忙应道:“母亲放心,儿媳定会全力以赴。只是初掌家中大事,许多地方还需向母亲请教。” 阎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说道:“这宴请宾客,首要的就是礼数周全。受邀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亲朋好友,切不可有丝毫怠慢。” 阎母接着说道:“还有这宴会的布置,要体面。府中的装饰要重新规整一番,该换新的就换新,切不可显得寒酸。” 阑珏郑重地点头:“儿媳记住了。” 阎母拍了拍阑珏的手:“有你操办此事,我便高枕无忧了。去吧,放手去做,若有难处,尽管来与我商议。” 阑珏起身,再次欠身行礼:“多谢母亲教诲,儿媳告退。”说罢,出了花厅。 待走出花厅,阑珏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在婆婆面前应对得当,不至于露怯。 此时的大厅之中,一片繁忙景象。周围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却又秩序井然,每个人都听从阑珏的指挥。阑珏站在大厅中央,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事务。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阎叙萧方从海局回来,待到廊下便听闻丫鬟们低声切切。 “少爷与夫人成亲这么多些时日了,一次也不曾落宿,全宿在书房,我瞧那夫人心里指定不好受。” “谁说不是呢,夫人那么好,模样又生得俊俏,也不知少爷怎么想的。” 阎叙萧脚步一顿,原本从容的神色微微一滞,没想到府中的丫鬟竟在私下这般议论他和阑珏。正想着要不要出声制止,另一个丫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依我看呀,少爷就是还没开窍,哪有新婚夫妻像他们这样的,夫人肯定盼着少爷能多陪陪她呢。” “嘘,小声点,可别被少爷听到了,要是惹得少爷不快,咱们可吃罪不起。” 话音刚落,几个丫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噤声。阎叙萧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廊下走过。 回想起成亲以来,自己确实鲜少与阑珏相处,大多时候都在书房度过。他暗自思忖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朝着阑珏的住处走去。 阑珏正坐在桌前,书写宴会的请帖。 这时,阎叙萧推门而入,看到阑珏正握着毛笔,专注地书写请帖,不禁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可以请别人写,何必自己如此辛苦。” 阑珏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阎叙萧:“你的事,我想亲力亲为。” 阎叙萧微微一愣,走了过去,目光落在那张摊开的请帖之上,只见上面的字迹笔画歪歪扭扭,着实没想到阑珏写出的字竟是这般模样。她身为阑家小姐,理应精通诗书,阎叙萧忍不住轻轻压了压眉头。奇怪的是,看着这些字,一种熟悉感莫名涌上心头,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看阎叙萧半天不回答,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阎叙萧忍不住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你居然也能写出这么丑的字……” 闻言,阑珏脸色顿变。他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小时候…反正我的字很好。” “是吗?”阎叙萧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 听罢,阎叙萧转念一想,便笑了笑:“或许吧。” 阎叙萧拿起一旁的毛笔,搂住阑珏:“来,我教你些写字的技巧。”说着,他轻轻握住阑珏拿笔的手,带着他缓缓移动,边写边说道:“写字讲究横平竖直,起笔收笔都有讲究,你看……” 阑珏感受着阎叙萧有力的大手包裹着自己的手,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耳畔还回响着阎叙萧温柔细语,忽然就有些失神。 阎叙萧的指法和用词十分讲究,他低头在纸上写下行云流水般的一行行字,每一处细节都写得恰到好处。 阑珏静静地望着他,挪不开视线。 等阎叙萧把整页纸的字全部写完,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痴了,忍不住调侃道:“你在看什么呢?” 他们两个挨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阎叙萧的眼睛深邃迷离,似有漩涡在其间流转,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嗯?”忽然,阎叙萧发出一声疑惑的语气。 闻言,阑珏猛然回转,右手仍被阎叙萧抓在掌心,但他却忘了挣扎。 阑珏忙解释道:“其实我的字已经比以前大有长进了,今天只是因为手……” 阎叙萧没说话,轻轻放下手中毛笔,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目光带着关切:“我看看?” 阑珏低垂眼帘,任由阎叙萧将他拉近,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得到回应,阎叙萧这才轻轻撩开他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臂。阎叙萧盯着那条肌肤胜雪的手臂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抚摸上它。只见上面的痕迹已经消下去了大半,但仍残留着淡淡红印。 阎叙萧轻轻摩挲着,忽然说道:“还疼吗?” 阎叙萧指尖粗糙,掠过他的肌肤,有些痒,有些麻。阑珏下意识缩了缩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摇摇头:“早就不痛了。” 阎叙萧缓缓放下他的衣袖,就在那衣袖滑落的瞬间,却清晰地听见他口中溢出一声微弱的呢喃:“腿…还有些疼。” 阎叙萧二话不说,双臂轻轻环抱起他,而后,将他稳稳地放置在桌案之上。紧接着,阎叙萧轻轻抬起他的腿,手指慢慢将裤管向上推去,一直推至膝盖上方。阑珏看着自己被掀开衣摆的腿,脸颊慢慢染上绯红,双手撑在阎叙萧胸前,微微偏了偏头。 阎叙萧的目光紧紧锁在阑珏的侧颜上,低沉地说道:“别动,让我看看。” 他的嗓音磁性而温柔,像是有种奇异的魔力,阑珏竟真的乖乖不再乱动,安静地等待阎叙萧检查伤口。 “疼吗?”阎叙萧轻轻按在伤口周围,声音在阑珏耳侧回荡。 “疼。”阑珏诚恳点头。 阎叙萧有些疑惑,这地方离伤口颇远,也会疼?于是,他往边缘处又按了按,结果得到的答案还是疼。 阎叙萧眯了眯眸子,直接按上伤口:“疼吗?” “疼啊!”阑珏一下疼的皱紧了眉头,声音也高了几度。 阎叙萧低笑一声,用手轻轻拨弄了两下他的伤口附近的皮肉,问道:“现在才痛?” “嗯……”阑珏小声哼了两句,趴进他怀里,低低地唤了一声“辽哥”。 阑珏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像是怕失去他般,把身体往他怀里靠。而他此时的模样落在阎叙萧眼里,显出几分脆弱。阎叙萧心中一动,忍不住想要更加拥抱他,于是便顺从自己的本能,将阑珏整个人圈进怀里。 “突然唤我作甚?”阎叙萧低声询问,嗅着怀中的馨香。 “今天晚上回来吧,我把床让给你,好不好?”阑珏闷闷答着。 阎叙萧微微愣神,没料到阑珏所求的竟是这个。他收紧怀抱,下巴轻搁在阑珏发顶,沉吟片刻道:“我有事务在身,怕是不能回去。” 阑珏把脸贴在阎叙萧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我最近老是做噩梦,一个人睡有些害怕。”说着,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阎叙萧心中一软,轻轻拍着阑珏的背安抚:“多让几个丫鬟陪着你。” “可我想要你陪着我。”阑珏摇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吗?” 阎叙萧也知,后宅之人,不得丈夫爱护,日子必定艰难。更何况阑珏生性单纯,若真让她独守空房,怕是那些下人都会生出怠慢之心。想到此,他轻叹一声,柔声道:“好,我应你便是,今晚就回来。” 阑珏一听,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抬头看向阎叙萧,眼中满是欢喜:“真的吗?你可不许反悔。” 阎叙萧点头:“自然不会反悔。” “辽哥,你真好。”阑珏又往阎叙萧怀里蹭了蹭。 阑珏靠在他的胸膛上,敛去了笑意,眸色也变得晦暗。 略施小计[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14计心笔 第15章 15筝入心 阎叙萧缓缓推开房门,只觉脖子一阵酸痛,这酸痛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在外的丁香雨露,行礼:“姑爷。” 屋内,阑珏仍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着,呼吸均匀而平缓。 昨夜,阎叙萧提出分床而眠,本以为阑珏会有所争执,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阑珏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虽说他自己提出来的,可也是阑珏让他回屋的,他一回去就如此表现,这反倒让阎叙萧心里有些犯嘀咕,暗自纳闷阑珏为何如此不在意,对自己竟是这般不闻不问。 阎叙萧坐在桌前,手中握着笔,却迟迟未曾落下。思绪如同乱麻,纠结缠绕。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想到昨晚的地铺上,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一时间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何处异样。 不语见他神情恍惚,不禁走上前来:“爷,你怎么了?” 阎叙萧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道:“没事。” 餐厅雅间,雕梁画栋间弥漫着清幽之气。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在暖光的摇曳下,似有灵动之意。 窗外,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将相和》,婉转的唱腔透过雕花窗棂,悠悠飘进雅间。 一位身着素色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气质不凡。他微微后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那扇半掩的窗户,落在戏台上。此时戏中正唱到两国交锋,局势紧张,台下观众却浑然不知。 阎叙萧踏入雅间,在他身侧坐下。 那人推过来一个木盒。阎叙萧接过,轻轻打开,一抹冷冽的金属光泽瞬间映入眼帘——枪。这枪工艺精湛,线条流畅,绝非本国工匠所能打造。 阎叙萧微微皱眉,有些惊讶的望向他。 那人凝视着那把枪,神色凝重:“我知你身在其中多有苦衷,但我们也逼不得已,只有狠下心,你也才能站得稳不是吗?” 阎叙萧回应:“可我差点就死在这把枪下。” “戈命道路上总要有人牺牲,今日是你,明日是我。”那人微微仰头,目光似穿透屋顶,望向无尽苍穹。 阎叙萧将枪收好:“往后做事务必小心谨慎,莫要再打草惊蛇。” 那人默默点头,心中已然明白此事重大。 “对了,恭贺你升迁。”他忽然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阎叙萧没说话,走出雅间,外面的喧嚣扑面而来。 那人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戏台上的戏子们,眼神深邃而悠远。 随着阎叙萧离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依旧伫立在窗前,目光落在戏台上的刀光剑影间,喃喃自语:“这天下大戏,究竟该如何收场……”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烛火摇曳,忽灭。 府邸内外灯火辉煌,宾客们穿梭其间,杯盏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阑珏笑着接待每位前来贺喜的客人,他身着一件华丽的旗装,湖蓝色的绸缎面料上绣着细腻精美的海棠花图案,领口和袖口镶嵌着一圈洁白的狐毛,更添几分雍容华贵。他梳着精致的旗头,两把头造型端庄秀丽,上面点缀着几支翠玉簪子和珍珠流苏,走动间,流苏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还真不适应穿的这么正式,总觉得别扭极了,可是没有办法,要维持体面。 府邸深处有一间小厅,布置典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角落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屋内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夜晚的丝丝凉意。阎叙萧身着华服,与几位从日本留洋阑来的好友兼同僚围坐在一张方桌前。 其中一位叫苏然的,面容清瘦,眼神透着睿智,率先开口:“度辽此次高升,实乃大好事。左手财,右手权,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加上如今这局势复杂多变,咱们可得好好谋划谋划。” 阎叙萧微微点头,神色凝重:“是啊,自甲午战败,列强对我中华虎视眈眈。日本经明治维新后国力大增,野心勃勃。我们虽有洋务运动兴起,可诸多问题仍积重难返。” 另一位叫林羽的,性格直爽,猛灌一口酒,大声道:“依我看,咱们得大力学习西方科技,发展实业,增强国力才是根本。” 苏然轻轻摇头:“谈何容易,传统势力根深蒂固,改革阻力重重。而且西方列强岂会坐视我们强大,必定百般阻挠。” 阎叙萧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但无论如何艰难,总得有人迈出这一步。我既身处此位,定当尽我所能,为国家谋出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 宴会结束,热闹的府邸逐渐恢复了宁静,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 阑珏刚送完最后一名客人,来到小亭,就见他们喝的醉熏熏的。 阎叙萧伸手轻轻揽过阑珏的腰肢,笑着向朋友们介绍:“这便是我的夫人阑珏。”接着又转头看向阑珏,温柔说道:“这几位都是我相交多年的好友,我们以前共赴日本留洋,是过命的交情。” 阑珏微微屈膝行礼,姿态优雅:“各位大人安好,今日有幸得见诸位,实感欢喜。” 苏然赶忙拱手回礼:“久闻嫂夫人美名,今日一见,风采果然出众。” 林羽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打趣:“阎兄真是艳福不浅呐,嫂夫人这般风姿绰约,令人赞叹。” 夜已深沉,府邸内的热闹随着宾客们的散去逐渐阑于平静。 阎叙萧在升官宴上几番应酬,此时早已醉意醺醺,脚步虚浮踉跄。阑珏带着几个丫鬟齐心协力将他稳稳扶住,缓缓往屋内走去。 踏入屋内,烛火轻轻摇曳,阑珏扭头对着身旁的丫鬟,急切吩咐:“快,打些热水来。”丫鬟们齐声应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阎叙萧双手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阑珏,眼神迷离混沌,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低语:“阑珏……” 阑珏满心怜惜,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在呢,辽哥。” 阎叙萧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神经,身子晃了晃,突然提高音量,带着几分撒娇般的执拗:“阑珏,我要听你弹筝,给我弹吧。” 阑珏微微一怔,看着眼前醉得不成样子却又无比认真的阎叙萧,真是哭笑不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嗔怪道:“辽哥,你都醉成这样了,先好好休息,改天再弹好不好?” 他实在没想到喝醉的阎叙萧竟是这个模样,像个孩子似的。 阎叙萧却不依不饶,,双手抓着阑珏的胳膊使劲儿摇晃:“不、不,就要现在听,你不给我弹,我就不睡觉。” 阑珏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好好好,我给你弹,你先乖乖坐好。”阎叙萧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傻笑着往榻上一靠。 这时,丫鬟端着热水快步走进来。阑珏先扶着阎叙萧坐直,拿过毛巾浸湿拧干,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脸,嘴里还念叨着:“以后少喝点酒。” 阎叙萧眯着眼,笑着回应:“高兴,今天高兴……” 擦完脸,阑珏走到窗边的古筝旁,轻轻撩起裙摆,缓缓坐下。他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略作思忖后,轻轻拨动琴弦。 悠扬的筝音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宛如山间清澈之溪流。 阎叙萧半靠在榻上,双眼微闭,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静静地沉浸在这美妙的筝音之中。偶尔,他还会跟着节奏,轻轻晃动脑袋,嘴里含糊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一曲终了,阑珏轻轻抬起头,看向阎叙萧,轻声问:“辽哥,好听吗?” 阎叙萧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的醉意似乎都淡了几分,认真地点点头:“好听,阑珏你弹得最好听了……”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以后每天都弹给我听。” 阑珏笑着应道:“好,只要你想听,我就弹给你听。”说着,他起身走到榻边,扶着阎叙萧躺好,掖好被子:“好了,快睡吧。” 阎叙萧乖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晨曦透过轻薄的窗纱,如细碎的金箔洒落在屋内。 阎叙萧缓缓从沉睡中苏醒,只觉脑袋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一般,阵阵钝痛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揉太阳穴,舒缓一下这恼人的疼痛,手臂刚一动,却惊觉怀中温热柔软。 他微微低下头,只见阑珏一身贴身中裙,温顺的侧躺在他胸前,他身姿窈窕,肤白胜雪,唇色微红,乌发披散,长裙曳地。似乎还没有醒,双目阖着,长长的睫毛投射出浓密纤长的阴影,在眼睑处形成一圈浅淡的暗影。 他的呼吸轻柔而均匀,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阎叙萧的胸膛,痒痒的。阎叙萧脑子嗡的一下,有片刻空白。记忆中昨夜他们明明分床而眠,可此刻阑珏却这般毫无防备地依偎在自己怀里。 阑珏昨晚怎么上床的? 阎叙萧眉头紧蹙,努力回忆昨夜种种情景,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记忆都十分模糊。 但这意外的亲昵姿态,让他原本头疼欲裂的脑袋,此刻竟也忘了疼痛。阎叙萧垂眸看着他安静恬美的睡颜,不知怎地,心底竟然生出些许异样。他伸手拨弄了一下阑珏脸颊旁边的秀发,怀中人嘤咛一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眨了眨眼,目光逐渐聚焦,接着就察觉到了男人灼热的鼻息。 视线落在阎叙萧的脸上。那张俊逸的面孔此刻更加深邃,嘴唇因为紧抿的缘故,看起来也有点儿凉薄。可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阑珏半梦半醒的容颜,仿佛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神秘又温柔。 阎叙萧心里咯噔一下:“我吵醒你了吗?” 阑珏迷茫地望着他。 阎叙萧见状,以为是自己昨夜喝醉酒闹出什么事端,便解释道:“昨日我…我并未对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阑珏小声问道:“那我…现在是什么姿势?” 阎叙萧:“…” 他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阑珏说的是他搂着阑珏的腰肢,整个人贴在他怀里的那段事。阎叙萧顿时脸一红,忙坐直了身体。 他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我昨日喝多了,所以才会…” 他话尚未说完,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丁香雨露走了进来,朝床榻行礼:“姑爷小姐,该起身了!” 阎叙萧逃也似的离开,留给阑珏一个背影。 阑珏坐在床上,看着他仓皇逃跑的背影,嘴角浮出一抹浅笑。 至于剩下几天阑珏都不见他人影,连丁香雨露都找不着人。而且每次阑珏主动提及时,他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把阑珏晾在一边。 如果说最初时候,阑珏只当阎叙萧还没恢复记忆,不想和他太过亲密。那么随后数天,阎叙萧对待他越发冷漠疏远的举止,却让阑珏察觉到不同寻常。 虽然阎叙萧没有明确表示,但阑珏隐约感受得到,他在躲自己。 阑珏有意无意去阎母那提几嘴,隔天便能看到阎叙萧乖乖回到屋子里。 诏书没下来前,阎家的大门都快被踏平了,更别提阎叙萧正式上任。阑珏只得一个个退回。待上了报纸,又退一回。 第16章 16中间人 晨光熹微。 阎叙萧走进屋子,看着阑珏忙碌的身影,问道:“在收拾什么呢,这么早?” 阑珏一边手中不停,一边说道:“阿觉不是快要考试了吗,我给他准备点东西。笔墨纸砚这些都得齐全,还有路上吃的用的,可不能马虎。而且母亲那边更忙,我得帮着多分担些。” 阎叙萧微微点头:“辛苦你了,这些事确实得仔细着点。” 觉庭阁内,一片繁忙,阎母带着人来回奔波。 “我想去留洋,不想参加科举,你看看现在这世道……西方列强凭借先进的科技和制度不断强大,咱们还守着这老一套的科举,能有什么前途?”阎觉一屁股坐在床上。 “住口!”阎父气得脸色涨红,用力敲着手中的拐杖,大声呵斥道:“你这说得什么话?科举乃是改变命运的正道,也是咱们家族荣耀所在。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竟敢如此轻视?” 阎觉还想争辩,却被阎父严厉的眼神制止。最终,他将帽子一甩,不再言语。 数日后,全家人齐聚在庭院,准备送阎觉去参加科举考试。阎觉站在人群中间,脸上却没有即将赴考的兴奋,听着阎父阎母在耳边唠叨的话,都快要起茧子了。 全家人簇拥着阎觉前往考场,一路上,送考的队伍熙熙攘攘。阑珏看着那些同样送考的人群,又想到如今新式学堂兴起,不少年轻人选择去学校接受新教育,心中感慨万千。 阑珏坐在车内,车缓缓前行。阳光倾洒,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这些人与他年纪相仿,神色各异,或匆忙、或闲适,每个人似乎都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沿着独属于自己的生活轨迹前行。 一队人流身着传统长袍马褂,神色庄重,背着文房四宝,正朝着科举考场的方向行进。另一队则穿着简约的新式服装,怀里抱着崭新的书本,朝气勃勃地朝着学校走去。谈笑风生间,好像怀揣着改变世界的梦想。 阑珏的目光在分流的两队人之间来回游移,思绪也随之飘荡。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在交错重叠。科举的队伍像是从历史的深处走来,带着古老华夏千年的沉淀,每一个身影都承载着儒家经典的厚重,遵循着既定的规则,试图在传统的框架内寻得一席之地。而走向学校的那群人,则宛如新生的朝阳,冲破了旧有观念的云层,向着未知的广阔天地进发,他们所追求的,是打破常规、拥抱变革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呢?”身旁的阎叙萧问道,打断了阑珏的沉思。 阑珏微微一怔,回过神来,轻叹一声:“你看这两队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就好像是两条岔路,一旦踏上,便不知会通向何方。” 阑珏侧身靠窗而坐,双眸透过车窗,凝视着车外的世界,娓娓言道:“科举制度,是一棵扎根于华夏大地千年的参天巨树,岁月更迭间,为国家甄选了无数经世之才。它深植于传统的文化沃壤,承载着世代相传的价值理念。往昔,无数寒门子弟借此鲤跃龙门,于官场纵横捭阖,一展宏图,荣耀门楣。然而,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转瞬之间已然翻天覆地。西方的科学技术与思想观念,席卷而来,曾经紧闭的国门被叩开。在这风云诡谲、瞬息万变的当下,依旧抱守古老的科举制度,恐如驾着老旧木舟,难以抵御时代洪流的惊涛骇浪。” 这还是他从一本书上看到的,那位纪先生所言真是一针见血、振聋发聩! 阎叙萧微微一怔,他转过头,看向阑珏,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你还懂得这些?” 阑珏一怔,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如今吃得可是官家饭,自己身边坐着的还是个大官:“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话?” “无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阎叙萧摇头,示意他不必忧心。 阑珏松下一口气,轻轻一笑:“平日里闲时,也会翻阅一些书籍,听些往来宾客谈论时事,耳濡目染罢了。” “我也是留洋回来的,听到阿觉想要出去留洋,我开心也不开心。”阎叙萧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道:“留洋则意味着接触全新的知识体系和理念,得以汲取先进的科学技艺与管理,拓宽视野至广袤无垠的国际天地。但留洋之路,恰似雾海行舟。远离故土,漂泊万里,文化的鸿沟如天堑横亘在前。即便学成阑来,能否在熟悉又陌生的家国大地落地生根,施展所学,亦未可知。” 阑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你所言,这科举与留洋,各有利弊,想要做出抉择,着实不易。” 阎叙萧微微颔首,神情凝重:“是啊,这不仅关乎个人的前程,更与家族、国家的未来息息相关。科举虽旧,却有着深厚的根基;留洋虽新,却充满变数。若选错了道路,只怕耽误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青春。” 阎叙萧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想起前些日子,一位老友从海外归来,他说起在国外的所见所闻,那些新奇的发明、先进的制度,的确令人大开眼界。可他回国后,却发现很多东西在国内难以施展,水土不服。这留洋归来,到底该如何自处,也是个难题。” 阑珏知道他也是日本留洋归来的,定也是见过不少新鲜事的,心中一动,于是轻声问道:“那…你呢?在留洋期间,想必有许多独特的见闻和感悟吧?” 阎叙萧目光缓缓望向远处,那段在异国的岁月。良久,他微微喟叹一声:“可这世间的路,哪有那么容易抉择。前路漫漫,又有多少变数?” 当初留洋日本,本以为找到了新的方向,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那里有先进的技术、开放的思想,一切都充满了吸引力。但当真正深入其中,才发现诸多复杂之处。 看似有诸多选择,实则每一步都受到过去与未来的拉扯。就如同这窗外的风,无形却有力,推着向前,可究竟该顺应哪股力量,又有几人能真正看清? 阑珏静静聆听,接口道:“或许,答案并不在眼前,而在那不断探索、不断前行的漫漫征途中?” 此时,轿车突然轻轻颠簸了一下,车身微微晃动。 阎叙萧目光灼灼地看向阑珏,只觉心中有股热流奔涌而过,耳边轰隆作响。 阑珏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解,微微歪着头,回望着阎叙萧,心中暗自疑惑他此刻这般眼神究竟为何。 天色渐暗,墨色的乌云不知何时悄悄聚拢,沉甸甸地压在天际。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只见一个身影手持炸药,奋力奔跑而来,一边跑一边高呼:“以我一人之死,换天下苍生觉醒!” 人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恐惧瞬间蔓延,人群开始四处逃窜,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整个集市瞬间陷入混乱。 这突如其来的震荡,让车内的两人从沉思中猛地抽离。阑珏下意识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惊慌问道:“怎么了?” 阎叙萧神色瞬间变得冷峻严肃,大声喊道:“不语!” “在!”驾车的不语立刻高声回应。 阎叙萧迅速伸手拉开车门,一股热浪裹挟着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他一边下车,一边对着车内的阑珏急切吩咐:“别出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待在车里!”而后转头对着不语果断下令:“将老爷老夫人和夫人平安送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车外,狂风不知何时开始呼啸,肆意吹动着阎叙萧的衣摆猎猎作响。“是!”不语毫不犹豫地点头,他迅速一脚踏上油门,马车如离弦之箭般启动。 “辽哥!”阑珏心急如焚,双手用力拍着车窗呼唤。 “夫人,没事的。您放心,我一定护您周全。”不语大声安抚着阑珏,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混乱的道路,努力避开四处奔逃的人群。 “可我不放心辽哥!”阑珏焦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他起身拽着不语的肩膀质问着:“那人是不是不是来杀他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你倒是说话呀!” “不语!你倒是说句话啊!!”阑珏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队伍如澎湃的洪流朝着这边汹涌涌来,现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织在一起,根本无法看清队伍里到底容纳了多少人。无数高举的布条在风中肆意飞舞。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划破长空,与人群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从远方源源不断地传至耳畔。 后方老旧的宅院大门紧闭,墙皮剥落,露出内里衰败的砖石。几个身着长袍马褂的遗老,迈着拖沓的步子,眼神浑浊呆滞,在巷子里蹒跚而行,不紧不慢地看着引发混乱之人炸成碎片,随后和身旁谈论着家长里短。茶馆中,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烟雾缭绕中,谈论的尽是些陈旧的规矩和无聊的琐事,笑声空洞而乏味。 得不到不语的回答,眼见阎叙萧的身影在混乱中越来越远,他只能紧紧抓着车窗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轿车载着阑珏缓缓驶向游行队伍,如一艘驶入波涛汹涌大海的航船,融入那片喧嚣的人海之中。 而与之相隔不远的地方,阎叙萧独自伫立在这前后夹击、风雨欲来的路上。 他若鸿蒙罡风中孤立古木,前临变革狂澜,后倚旧序暗流,眸光迷茫挣扎。又似时代交界孤岛,受新思旧念夹击。更如命运棋盘边缘孤子,静候未知裁决。 第17章 17赠绣帕 阑珏将阎家二老妥善安顿好,可静下来,自己都手心都是一片冰冷。满心所求不过是阎叙萧能够安然无恙。 消息传来,称终于找到了事件的始作俑者,今日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了。 审讯室里,微弱的光线努力驱散着四周的黑暗,却也只是徒劳。 阎叙萧面色凝重,脚步沉稳地走进审讯室,身后跟着几个神情严肃的手下。他径直走向桌子,将一把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手枪重重地搁在桌上,“哐当”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犹如一记闷雷。 坐在对面的东瀛人,原本低垂着头,听到声响,身体猛地一颤,惊恐的目光瞬间投向那把手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冷汗。 阎叙萧冷冷地俯视着眼前的人,沉声道,“你的上级,你的同党呢?” 对方惊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只是不断重复着摇头的动作。 阎叙萧目光阴森,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上级是谁,同党在哪?”语声中隐含的威胁让对面的人不寒而栗。他的喉头不断上下滚动,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滑下,却还是紧闭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把灯打开。”阎叙萧话音刚落,审讯室里便明亮起来。 那人惊恐的目光从手枪移到桌前的椅子上,又在四周扫了一遍。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对面的人,似乎是在确认来人究竟是敌是友。直到那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他才终于认出这人。 “你没有证据。”东瀛人终于开口,但声音却在颤抖。 “证据?”阎叙萧冷笑,声音似裹挟着寒冬的风雪:“这把枪,第一发子弹响在玉东饭店,第二发子弹落在我身上,再不找到,不知道下次该落在谁的脑袋上,谁得心脏里。” 东瀛人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喊道:“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阎叙萧微微眯起双眼,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你不承认?" 对方不停摇头,却不敢与之对视。 阎叙萧抬手示意手下先行离去,随即缓慢地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他的眸光依旧冰冷如刀锋,声音更加冰冷:“中国人有个词,叫剖心为证,你说呢?" 那人浑身瑟缩了下,却仍是死咬住嘴唇不肯松口。 阎叙萧缓缓站起来,迈步走向对方。那人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起来。 就在此刻,阎叙萧突然抬脚踢向对方膝盖。 "咔擦!"一阵骨裂声响起,那人的膝盖被踢弯。 "啊--"那人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疼得整个人弓成虾米状蜷缩在地板上。 阎叙萧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随后蹲下身子,伸手掐住对方的下颚,强迫其与自己对视:说不说?" 对方拼尽全力挣扎,想要摆脱对方的钳制,却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 阎叙萧出了审讯室,脸上还挂着几滴血珠,不语递上来一块帕子,阎叙萧本想接过,但看清帕子上的纹样一愣:“你绣的?” “哪能啊,这是夫人绣的,之前夫人不是送了很多东西到书房吗?将爷得贴身之物都换了一遍。”不语解释,将帕子往前一递:“新得呢。” “旧的呢?”阎叙萧问道。 “我早扔了。”不语回应,掏出自己的:“爷不嫌弃将就用用。” 阎叙萧眉头皱了下,接过帕子将手指上的鲜红拭干净。“打盆水来。” "是。"不语快速转身离去,没过多久,一盆水放在了阎叙萧跟前。 阎叙萧将手巾浸湿,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手上的污渍,又重新洗了手,“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血腥味。” 不语凑上去,轻嗅了一下,果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样?"阎叙萧问。 “有一点。"不语回答。 阎叙萧沉默了一会儿,将沾染着鲜血的手帕丢进了水盆中,朝不语伸出手。 不语一怔,旋即明白了阎叙萧的意思,忙不迭地将阑珏绣的帕子放在他手中。 阎叙萧捏着手中的帕子,将它展开,仔细端详起来。这帕子绣工非常精湛,上面用金线勾勒出了各色花纹,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阎叙萧目光闪烁,将手中的帕子叠好,收进怀里,看向不语,语气轻快:"很漂亮。" 不语不语:“……” 夜已深沉,雕花飞檐的楼阁在月色下影影绰绰,庭院中,石径蜿蜒。 阎叙萧穿过回廊,脚下的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他以为府邸上下皆已沉睡,毕竟夜已深,白日的热闹喧嚣早已阑于平静。 当他踏入内院,却瞧见正房方向透出隐隐灯光。走近正房,只见阑珏正坐在窗前,案几上的烛火轻轻跳动,映照着他姣好的面容。他身着一袭素色衣裙,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手中虽握着书卷,可目光却时不时望向门外。 听到脚步声,阑珏瞬间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书卷,奔出房门。地板在他的踩踏下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步一步敲击着阎叙萧的心上,他的嘴唇微微张合,想要说话,可是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阑珏一下子扑进阎叙萧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前,阎叙萧先是一愣,随即缓缓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拥住。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这一刻,外面世界的风雨与疲惫都被隔绝在外。 阑珏轻声呢喃:“你终于回来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阎叙萧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道:“嗯,让你担心了。” 阑珏趴在他怀里,鼻翼轻动,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的心猛地一揪,瞬间抬起头,“你受伤了?”话音未落,他便急切地踮起脚,双手紧紧扯着他的衣领,声音不自觉颤抖:“你伤哪了?” 阎叙萧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同时又有些不忍让他担心。他握住阑珏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轻声说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别担心。” 但阑珏哪肯罢休,他用力挣开阎叙萧的手,目光在他身上急切地扫视,双手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摸索,嘴里嘟囔着:“不行,我得看看伤到哪里了,你别瞒着我。” “去屋里看。”说完,阎叙萧便牵起他的手往回走。 两人相携着走到房内,阎叙萧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阑珏见状脸腾得一下红了,别过头去,不敢再往他身上看。 阎叙萧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笑道:“不是你要检查的吗?站那么远做什么?” 阑珏缓缓靠过去,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当他看到阎叙萧胸口处那一道狰狞的伤疤时,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然停止。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想碰触那一道枪痕,却又不敢。 阑珏的双手在他的皮肤上轻柔地摩挲着,一寸一寸,生怕弄疼了他。“痛不痛?” 阎叙萧握住他的手,笑道:"真的没事,别担心。" 阑珏仍然执拗地盯着他的胸口处。他的表情太认真,认真到阎叙萧有些心慌,好像不该吓他。 阑珏忽然转过身,背对着阎叙萧,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阎叙萧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没事,只是一点皮肉之苦,已经好了,你别担心。”他的声音温和且带着安抚,双手轻轻搭在阑珏的肩膀上,试图让他慌乱的情绪平复下来。 阑珏没有回答,只见他缓缓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阎叙萧的脸庞,咬牙切齿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抓到那个凶手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阎叙萧微怔,原本搭在阑珏肩膀上的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捂着嘴巴,似是在思考如何回答阑珏的问题。 阎叙萧望着他,原本掩住的嘴角缓缓上扬,肩膀也因极力忍住笑意而不自觉抽动。 “你怎么不说话?”阑珏满心焦急,伸手轻轻摇晃着阎叙萧的手臂,仰起脸,眼神里满是探寻。 阎叙萧松下手,顺势轻轻握住阑珏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抓到了,但他死了。” 阑珏眼眸蓦地一亮,像是燃起了复仇的希望,可转瞬又黯淡下去,他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怎么死了?” 阎叙萧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浓,忍不住抬手轻轻刮了下阑珏的鼻子:原来,之前她也是这么关心自己啊。 阑珏的眉毛蹙得更紧了,一脸不解地歪着头,模样可爱极了。 事已至此,看来可不好糊弄他了。阎叙萧眉头一皱,手缓缓按在胸口,“嘶”了一声。 阑珏立马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阎叙萧的胳膊,焦急地问:“怎么了?哪儿疼?” “今天经历了那么多,身体哪都累。牵动心口上的旧伤了。”阎叙萧叹了口气,语气忧愁,微微弓着背,一副受了重伤的虚弱模样。 阑珏心疼不已,忙扶着阎叙萧躺在床上:“我给你按按?”边说边挽起衣袖,手轻轻搭在阎叙萧的胸口,抬头看着他,轻声问:“可以吗?” 阎叙萧嘴角微微上扬,应道:“嗯。”没想到阑珏人看着瘦弱,手上却挺有劲儿。 阑珏的手指在阎叙萧的肌肤上游移着,轻柔地按揉着他心脏周围的穴位,便使得阎叙萧舒服地喟叹一声:“你学过?” 看着他满足的神情,阑珏耳朵发红,双手渐渐用力按着:“学过点皮毛。”如果不学点技艺傍身,怕是要饿死在路边。 阎叙萧感觉到他的力度,微微皱起眉头。不过,这样的力量还不足够让他感到痛楚。 阑珏缓缓跨坐在阎叙萧的身上,双手撑在他脑袋的两侧,低垂着头,细密的睫羽投射下阴影。他俯身亲吻阎叙萧的嘴唇,舌尖描绘着他薄唇线条,最后停留在喉咙上,轻舔一圈。阎叙萧感觉到一阵酥麻,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闭上双眸,任由阑珏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阑珏坐直起身,看着身下的阎叙萧,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冲动。他的手指顺着阎叙萧的肌理滑下,划过他坚硬的腹肌,最后停在阎叙萧腰部下方的位置。 阎叙萧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他五官精致完美,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帘,眼下有一颗泪痣,妖冶艳丽。一呼一吸,泪痣都随之跳动。 “好美。”阎叙萧痴痴道。“这样看…你好美。” “那辽哥喜欢我吗?”阑珏的双唇顺着他的脖颈移动,一直滑落在心口处,吻了一下,停顿片刻,轻轻啃噬。阎叙萧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呻吟,他喘着粗气:“阑珏。” “我在。”阑珏抬起头,双眸迷离,眼角湿润。他伸出双手抱住阎叙萧的脖颈,“辽哥,我跟阎觉不一样,我不是你的弟弟,我们是夫妻,名正言顺的夫妻。“ 阑珏一遍遍提醒着他们的关系,提醒着他们之间的亲密。 阎叙萧的大掌沿着阑珏的脊背向下,抚摸着他的臀瓣。他哑声说:“我知道,我们是夫妻。”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大少爷。” 两人一愣,阎叙萧将阑珏推倒在床铺上,盖好被子,自己穿戴整齐后打开门。只见丫鬟站在院中,神色焦急地看着他。 阎叙萧眉头一皱:“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老爷老夫人说您回来了,去他们那请个安。” 阎叙萧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丫鬟行礼退下。阎叙萧转身进了屋内。 这时,阑珏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要出去吗?” 阎叙萧点头:“嗯,我爹娘找我。” “他们醒了?“阑珏不舍地拉住阎叙萧的衣袖:“那我陪你去。” 阎叙萧摇头:“不用了,你在屋里等我。”说完便快步朝着外面走去,没多久就消失了踪影。 待到阎叙萧回来,床上的人早已睡下,只露出半边脸庞。 阎叙萧脱下衣服,躺在床上,搂住阑珏,将头埋在他的肩窝,深嗅几口。 阑珏身上清幽的香气让阎叙萧心神宁静下来,他闭上眼睛,沉溺于这份宁静中。 良好睡眠。[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17赠绣帕 第18章 18风云骑 暮霭刚刚开始在天边晕染,阎家大宅里灯火已然通明。 在阎府高大威严的朱漆大门外,阎家人早早地就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阎老爷凝视着远方。阎夫人时不时踮起脚尖,向远处张望着,阑珏扶着她宽慰着。 终于,远处扬起一阵尘土,一辆轿车缓缓出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阎觉风坐在马车里,几日的奔波让他略显疲惫,但看到熟悉的阎府和亲人的身影,眼中顿时焕发出光彩。 车在阎府门前停下,阎觉推开车门,一步跨出。 阎夫人急忙走上前,拉住阎觉的手,心疼地说道:“我的儿啊,这一路可累坏了吧!” 阎觉微笑着摇摇头:“娘,我不累,一路上还算顺利。”阎老爷也走上前来,拍了拍阎觉的肩膀,欣慰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阎觉看向阑珏,阑珏连忙道:“你大哥在……” “你怎么样?伤势都痊愈了吗?” 阑珏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小叔关心,我已无碍。” 阎家二老满心欢喜,赶忙吩咐下人在内厅小摆上一桌佳肴,为他接风洗尘。 阎叙萧刚踏入厅中,一眼就瞧见了阑来的阎觉,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开口问道:“阿觉回来了?” “大哥。”阎觉微微点头,眼中带着几分亲切。 饭桌上,阎觉见阎叙萧一改往日,不停地给阑珏夹菜,动作自然流畅,眼神里满是关切,俨然一副和睦夫妻的模样,这和他离家之前简直大相径庭。 然而阎觉却没什么胃口,他放下筷子,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连忙起身,对着阎家二老说道:“爹,娘,我和朋友约了去跑马,这会子得走了。” “这就不吃了?”阎母微微蹙起眉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阎觉,“好不容易回来,饭都不多吃点。” “跑马?”阑珏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亮起,不自觉地轻轻呢喃出声。 阎叙萧瞧见阑珏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将一块鲜嫩的鱼肉夹进他碗里,轻声问道:“想去?” 阑珏拿着筷子,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碗里的鱼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阎觉看到阑珏这般反应,便爽朗地一声应下:“我带你去?” 阑珏闻言,先是抬眸看了阎觉一眼,清澈的眼眸带着几分犹疑,而后又看向阎叙萧,寻求答案。 阎叙萧微微颔首,神色温和地说道:“去玩吧,我还有事不能陪你。” 阎夫人一听,也看向坐在一旁的阑珏,笑着说道:“阑珏啊,你整日闷在家里,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跟阎觉一起去跑马,出去走走也好。” 阑珏听了众人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点头:“好。” 阎觉忍不住挑高眉梢,心情十分愉悦。 他们二人坐着车,不过半个小时,来到了城郊外的一片草场上。 城郊的这片草场,碧草如茵,辽阔无垠,偶尔吹过几阵凉风,让人精神一震。 阎觉和阑珏乘车抵达时,一群年轻人已在草场边热闹聚集。阎觉的朋友们看到他带着阑珏走来,脸上瞬间露出玩味的神情,相互交换着眼色,其中一个叫阿明的率先打趣道:“阎觉,你这次可新鲜呐,居然带个女伴来。” 阎觉笑着正要回应,阑珏上前一步,神色淡然又不失大方:“诸位,我是阎觉的嫂嫂。” 众人听闻,先是满脸惊愕,随即如梦初醒,忙不迭整齐地拱手行礼,齐声说道:“见过嫂嫂!” 阿明更是一脸懊恼,急忙赔罪:“嫂嫂莫怪,刚刚没弄清楚状况,多有冒犯。” 阎觉抿了抿唇,慢慢点头,没有说话。 不远处,几位小姐或撑着洋伞,或手持团扇半掩面容,躲在阴凉处叽叽喳喳。 其中一位皱着眉,小声抱怨:“这跑马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城里逛街呢。” 另一位附和道:“就是呀,要不是跟着过来,哪受这罪。” 阎觉没理会这些,径直走向马厩,精心挑选了一匹温顺的白马牵出来,拍了拍马脖子,转身对阑珏说:“这匹马性子很温和,我教你怎么骑,不难的。” 周围几个朋友一听,忍不住哄笑起来。一个叫阿强的笑着起哄:“阎觉,哪有带嫂嫂来跑马的呀,传出去可要闹笑话咯!”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笑声在草场上回荡。 阑珏却只是淡淡一笑,未作回应,径直走到马旁。只见他轻轻抓住缰绳,足尖一点,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众人瞬间惊住,瞪大了眼睛。 阎觉也满脸诧异,仰头问:“你竟然会骑马?” 阑珏稳稳坐在马背上,轻轻抚着马鬃,微笑道:“嗯,以前学过一些,许久没碰,不知生疏了没。”说罢,他勒紧缰绳,双腿用力一踢马腹,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在草场上奔腾起来,留给阎觉一抹潇洒的背影。 阑珏骑术确实很好,在草原上策马疾驰,如风似火,潇洒自若。阳光将他的轮廓勾画得越发俊美深刻,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更添几分英武之气。 阎觉怔怔站立在原处,看得目眩神迷。直到耳边响起欢呼声,才醒悟过来。 “喂!等等我——”阎觉连忙拉住缰绳,驱赶着马儿,跟随而去。 阑珏在前方飞驰疾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阎觉紧随其后,两匹马并驾齐驱,相差不远。 阑珏骑着马,感受风从指缝穿行,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好久没有这般畅快的驰骋了,不管身后追逐他们的是谁、做何打算;也不管他们是否存在敌意或善意,阑珏只想享受此时所拥有的美妙感受。 阎觉见到又陌生又新奇的阑珏,兴奋不已,连忙驱赶着马儿,驱赶着马儿,追逐着阑珏,不肯稍停。 阑珏一边策马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风景秀丽、空气清新,绿树成荫,山势起伏连绵,阑珏勒住缰绳,让马缓下速度。 阑珏突然停住,转身凝视着阎觉,唇边漾开一丝浅笑。 阎觉被那样明亮的眸子盯着,有种无所遁形的错愕感,愣愣地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多谢你今天带我出来跑马。”阑珏真诚地道了谢。 “嗯…”阎觉耳朵尖都冒红了,他眨眨眼,“你以后想玩什么,我都带你出来。” “怕是不行。”阑珏摇头,还未等阎觉询问缘由,他便道:“阎家的事可多了,每天要忙的事情也多。恐怕抽不开身。” 阎觉失落地低垂眉梢,喃喃地说:“我就是这样想才想陪你的…”顿了顿,他抬头看着阑珏,认真地问,“阑珏,我们是朋友吗?” 阑珏沉吟片刻,郑重地点点头:“当然。” 阎觉展颜一笑,笑容灿烂而纯净。 太阳渐渐西沉,天空暗了下来,两人转身准备返回。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悠扬清脆的笛声。 阎觉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这时候谁在吹笛?好奇怪。” 还没等他们琢磨出个所以然,“砰”的一声枪响划破长空。紧接着,又是一连串枪声,子弹“嗖嗖”地从他们耳边飞过,吓得马匹前蹄扬起,嘶鸣声不断。 “不好,有埋伏!”阎觉大喊。 “此处平坦,在这里只能是他们的靶子!”阑珏心急如焚,大声提醒阎觉。 “我知道有一条小路!跟我来!”阎觉来不及多想,果断拉住缰绳,驱使马匹往一侧奔去。阑珏紧跟其后,马蹄扬起大片尘土。 后方,一辆黑色轿车紧追不舍,车上的人探出身子,不断开枪。 “这些人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暗杀我们!”阎觉愤怒地喊道。 “不知道,但不能让他们得逞!”阑珏咬着牙回应,眼神中透着决然。 终于,他们拐进了一条狭窄小路。路旁树木枝繁叶茂,交错纵横,勉强容得下两匹马并行。 阑珏一边躲避横生的树枝,一边伸手取下马背上的弓箭。他迅速搭上箭,身体随着马的颠簸起伏保持平衡,眯起眼睛,瞄准后方车辆。 “嗖”的一声,阑珏射出的箭破风而去,精准命中车胎。伴随着“砰”的巨响,车胎爆裂,橡胶碎屑四溅。剧烈摇晃的车身让车内的人东倒西歪,原本嚣张的气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散。 阎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阑珏的箭术竟如此高超,能在如此颠簸的情况下射中目标。 “妈的!给我杀了他们!”车上开枪的人恼羞成怒,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咒骂着。随即,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一颗颗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雨点般朝着阎觉和阑珏射来。 一颗子弹直直地朝着阎觉飞去,速度极快,阎觉根本来不及躲避。只感觉肩膀一阵剧痛,子弹擦着他的肩膀掠过,瞬间鲜血如泉涌般流了出来,很快就将他的衣襟染得一片殷红。 “阎觉!”阑珏惊呼,他毫不犹豫地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在空中伸出双臂,稳稳地搂住阎觉的腰部。紧接着,借着惯性飞身下马。两人重重地摔下,顺着一个小斜坡滚落下去。 斜坡上满是碎石和杂草,两人一路翻滚,身上又添了不少伤痕。好不容易停下,阑珏发现自己的腿受伤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钻心地疼。 “你快走!”阑珏强忍着痛,冲着阎觉喊道。 “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阎觉双眼通红,焦急地摇头,试图扶起阑珏。 “别犯傻,你留在这里咱俩都得死!!”阑珏打断他,用力推了阎觉一把,“你去找人来救我,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阎觉望着阑珏坚定的眼神,咬了咬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带人来救你!” 他狠狠心站起身来,最后看了阑珏一眼,转身朝着小路深处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 。 第19章 19反杀局 风中,血腥气愈发浓烈,斜坡下一片死寂,只有阑珏粗重的喘息声和伤口处血液滴落的细微声响。 此刻生死攸关,绝不能坐以待毙。阑珏强忍着腿部的剧痛,迅速扫视四周,寻找可用之物。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块尖锐的石头和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心中有了主意。 他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爬过去,握住石头,用尽全力砸向树枝,将其一端削尖,做成简易的武器。 此时,上方传来敌人杂乱的脚步声和低声咒骂。“那女的肯定跑不远,搜!找到就解决掉。”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阑珏握紧手中的树枝,藏在斜坡旁的灌木丛后,屏住呼吸。不一会儿,一个黑影出现在视野中,正小心翼翼地朝这边靠近。待敌人走近,阑珏看准时机,猛地从灌木丛中窜出,用削尖的树枝狠狠刺向敌人颈部。敌人毫无防备,发出一声闷哼,双手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间涌出,缓缓倒下。 解决掉一个后,阑珏不敢停歇,迅速捡起敌人的手枪。这时,另一个敌人听到动静赶来,看到同伴倒地,立刻举枪射击。 阑珏侧身一闪,躲在一棵大树后,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枪法不枪法的问题。 他凭借着记忆和直觉,朝着敌人的方向连开几枪。“啊!”一声惨叫传来,阑珏击中了对方。 “比箭更好用!”阑珏看着手中的枪,惊叹道。而下一刻眼前发晕。刚才那一阵疯狂的扫射耗费了太多体力,又加上失血导致眩晕。但很快,阑珏回过神来,再次瞄准敌人所在位置,果断扣动扳机,将敌人一枪爆头,再发射时,已经没有子弹。 剩下的敌人开始警惕起来,不再贸然前进,而是呈扇形散开包围。 形势危急,阑珏也渐感吃不消。阑珏躲在树后,大脑飞速运转。来抓他的一共有四个,一个被他杀了,另一个腿部中枪了。三人中只有两人行动顺畅,但他如今行动不便,撑不了多久。 如今唯一能保命的办法就是逃,趁着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马上离开这里。 阑珏转身想要逃走,却发现左腿已麻痹,完全提不上劲儿,一点知觉都没有。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被抓到吗?他们是谋权谋财还是谋色?要拿他要挟阎叙萧? 他观察着周围环境,发现不远处有一处洼地,或许可以利用那里制造假象。 阑珏深吸一口气,朝着洼地相反的方向扔出一块石头,吸引敌人注意。趁着敌人将火力集中到石头方向时,他快速冲向洼地。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马场的天空,将阎觉慌乱的身影拉得老长。他跌跌撞撞地跑着,鞋底踢起尘土,脚步杂乱无章,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 阎叙萧的车静静地停在一旁,随行的军队如松般挺立,默然无声。他手中捏着一方素帕,目光沉静。军校刚下课,恰好路过马场时,便在此等候。 “那是不是二少爷?”不语踮起脚尖,眯眼看向远处。 “哥——!”阎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阎叙萧眉头微皱,抬眸望去,只见阎觉狼狈不堪地跑来。他头发凌乱,满脸惊恐,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斑驳的血迹,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大乱。 “哥!有人……!”阎觉冲到阎叙萧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大口喘着粗气。 阎叙萧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他一把攥住阎觉的肩膀,过度用力的指节因充血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阑珏呢?!发生什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阎觉咽了咽口水,双眼通红:“有人……有人在追杀我们!其他人……他们……”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阎叙萧眸色一沉,转头对不语道:“立刻封锁马场附近,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不语领命,迅速带着几名离去。 阎叙萧松开阎觉,声音放缓:“别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阎觉抽泣了一声,努力稳住情绪:“我们本来在骑马,突然……突然冲出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动手,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阑珏…阑珏她为了掩护我,她受伤了,就在腿上!哥!你快去救她!快啊!阑珏…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阎觉的内心在疯狂地尖叫,身体却因脱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阎叙萧的瞳孔骤收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滔天的怒火与森寒彻骨的杀意犹如实质般从他身上迸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骤降了数度 那帮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獠牙了么?竟敢动他的家人!他们是想彻底撕破脸皮?! 阎叙萧捏紧了手中的素帕:“可看清他们的模样?” 阎觉摇头,声音颤抖:“他们全都蒙着面,但……但身手极好,不像普通人。” 阎叙萧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我知道了。你先上车,剩下的事交给我。” 阎觉不敢耽搁,急忙打开车门,跳上车,指引着阎叙萧朝着阑珏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滋滋”声,汽车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只留下扬起的一片尘土。 腿部的血迹蜿蜒而下,在泥泞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阑珏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的冷汗与雨水混合滑落。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因为身后的敌人仍在步步逼近。 敌人以为阑珏逃进了洼地,脚步声渐渐靠近,混杂着低语的交谈声。他们的影子在雨幕中晃动,像是索命的幽魂。阑珏屏住呼吸,藏在洼地的阴影中,手指紧紧扣住枪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当一个敌人靠近洼地边缘时,阑珏突然起身,动作迅捷如猎豹,手中的枪稳稳抵住对方的太阳穴。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别动!不然让你脑袋开花!” 敌人吓得僵在原地,手中的武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别……别开枪!我……我配合!” 阑珏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其他敌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再敢靠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其他敌人面面相觑,投鼠忌器,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对同伴道:“先别动,他还在他们手里。” 阑珏见状,语气更加冷厉:“把枪拿过来!”他挟持着人质,缓缓向前迈了一步,逼迫对方做出选择。 被挟持的敌人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快……快把枪给他!别……别冲动!” 一个敌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中的枪猛地扔向阑珏。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他的脚边。阑珏迅速弯腰捡起,动作敏捷得令人心惊,完全看不出他腿部受伤。 “退后!都给我退后!”阑珏厉声喝道,枪口始终不离开人质的太阳穴。 敌人不敢违抗,纷纷后退,生怕他真的扣下扳机。阑珏趁机拖着人质,一步步向后退去,目光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周围的敌人,随时防备他们的偷袭。 雨势渐大,水珠砸在地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掩盖了阑珏急促的呼吸声。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失血过多的症状愈发明显,但他依然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在心中默念,后退的脚步始终不曾停下。 突然,远处的敌人中有人按捺不住,猛地朝他冲了过来,手中的匕首在雨中闪着寒光。阑珏眼神一冷,手指扣动扳机,枪声在雨幕中炸响,那人的身形猛地一滞,胸口绽开一朵血花,随即重重地倒在地上。 “谁敢再动一步,下场和他一样!”阑珏的声音冰冷,目光扫过剩下的敌人,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野兽。 然而,这一枪似乎激怒了剩下的敌人。他们不再犹豫,趁着阑珏分神的瞬间,同时向他扑来。阑珏迅速转身,枪口对准最近的敌人,又是一枪,那人应声倒地。但就在他准备调整枪口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劲风。 “砰!”一声闷响,阑珏的后脑被重重击中,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手中的枪也脱手飞出。还未等他稳住身形,一只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抵在一棵树上。 “臭娘们,你倒是挺能打啊!”那人的声音带着狰狞的笑意,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阑珏呼吸困难,双手死死掰住那人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的皮肉,却依然无法挣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雨水砸在地面的声音。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猛地抬腿,用尽全身的力气,膝盖狠狠顶向对方的腹部。 “呃!”那人痛呼一声,手上的力道稍松。阑珏趁机挣脱,身体滑到地上,迅速摸到掉落的枪。他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是一枪。 那人瞪大了眼睛,身体缓缓倒下,溅起一片泥水。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19反杀局 第20章 20婴儿啼 阑珏站在原地,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腿上的血迹被稀释,顺着雨水流淌。 雨帘中,连续的枪响刺穿了寂静的夜空。 阎觉被那枪声吓了一跳,惊惶的看向阎叙萧:“大哥…” 阎叙萧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发白,车速陡然加快。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也变得急促。 “再快点……”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目光紧锁在前方的道路上,眉宇间满是焦急与不安。 阑珏强撑着受伤的身体,一步步向前走着。他的腿已经被血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咬着牙,强迫自己继续前行。 路过那辆停在路边的车时,他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拍打车厢。 阑珏缓缓靠近那辆车。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后备箱的锁扣上,指尖微微发抖,心跳如擂鼓。 “啪嗒”一声,后备箱被打开,里面的情景让他瞳孔骤然收缩,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满脸泪痕,眼神惊恐地望着他。 “别怕,我带你离开。”阑珏的声音沙哑,他强忍着剧痛,伸手将女孩抱了出来。 女孩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我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阑珏轻声安慰着,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劲风。 “砰!”一声闷响,一根铁棍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阑珏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前扑倒,怀中的女孩也被摔了出去,发出一声尖叫。 “臭娘们,还想救人?”一个男人狞笑着。 阑珏的视线已经模糊,脑袋嗡嗡作响。他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见状,笑得更加猖狂,一步步逼近他:“刚才不是很能打吗?现在怎么不行了?” 阑珏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他,手指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然而,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 夜色如墨,山间的风冷冽刺骨。 阑珏好像看见了一团火,一团温暖、耀眼的火。 他蜷缩在破旧的草屋一角,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像有一把火在灼烧。他抬起手,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布满伤痕的手掌。 白天,他拿着弓箭一头扎进了深山。小小年纪的他,箭法已是出奇的精准。他在林间穿梭,像一只敏捷的狸猫,无声无息地靠近猎物,一箭射出,箭无虚发。 他打到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满心欢喜地提着猎物去找雇主,想着终于能换到一点钱填饱肚子。然而,那人却冷笑着接过猎物,扔给他几个铜板,语气讥讽:“这点东西,也就值这么多。” 他捏着那几枚铜板,嘴唇紧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无力反驳。 可饥饿像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终于忍不住,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雇主的院子,翻进厨房。厨房里堆着了白天他打来的猎物。 他的手指颤抖着,抓起一只野兔,顾不得生熟,直接撕咬起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腥涩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吞咽。 就在他吃得正酣时,厨房的门猛然被推开,雇主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手中的火把映出他满嘴鲜血的模样。 “好啊,小小年纪就学会偷吃了!”雇主怒喝一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摔在地上。 阑珏没有求饶,也没有哭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十分倔强。 “给我打!好好教训这个野种!”雇主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人立刻上前,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任由他们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阑珏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那个男人还在狞笑着,手中的铁棍再次高高举起,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 “去死!”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而疯狂。猛地拔出头上的簪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簪子刺破空气,带着决绝的力道,狠狠插进了男人的喉咙。 “噗嗤——”冰冷的金属贯穿血肉,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的狞笑还未来得及褪去,整个人便僵硬地倒了下去。 鲜血喷溅而出,溅在阑珏的脸上、手上和衣襟上。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阑珏恍若未觉,眼中没有一丝波动。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手中的簪子还深深插在男人的喉咙里。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疯狂的余温还未消散。 他缓缓收回手,簪子带着血丝被拔出,男人的尸体无力地瘫软在地,鲜血在地上蜿蜒流淌,与雨水混合,形成一片暗红色的水洼。 “死……死了……”阑珏低声喃喃,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的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却冲不走他眼中的疯狂与绝望。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男人的狞笑、拳头、棍棒,以及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痛苦与屈辱,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为什么要逼我……”他低下头,声音沙哑而破碎,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自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车灯的光束穿透了雨幕。阎叙萧从车上冲了下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顾,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四周。 当他看见阑珏时,脚步猛然顿住。他站在那里,身体血迹斑斑,手中紧紧攥着那根沾满血迹的簪子,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阑珏……”阎叙萧快步走到阑珏面前,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肩膀。 然而,阑珏却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簪子下意识地指向阎叙萧,眼神中带着戒备。仿佛眼前的人不是阎叙萧,而是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敌人。 “别过来……” 阎叙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紧紧搂入怀中。他的胸膛贴着他的额头,心跳声清晰可闻。“是我,我是阎叙萧,你别怕。” 阑珏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以为他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冷眼旁观,甚至动手打他。然而,他却紧紧地抱着他,手臂的力道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阎叙萧的泪水滚烫,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颈间。阑珏感到一阵茫然,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有人在关心他,有人在为他流泪。 阑珏的眼眶渐渐湿润,眼中的疯狂与戒备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他松开了手中的簪子,任由它掉落在地。他的双手缓缓抬起,回抱住阎叙萧。 “你……你为什么……”他的声音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 阑珏的泪水越流越多,从小到大,无论是挨打、挨饿,还是被人欺辱,他都咬紧牙关,倔强地忍着。 他的眼泪似乎早已干涸,被痛苦和屈辱磨得一滴不剩。然而此刻,所有的防线却在阎叙萧的怀中彻底崩溃。 他的哭声从无声的低泣,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他的身体颤抖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将那些从未流过的泪统统宣泄出来。 “啊——!”那声嘶吼在雨夜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压抑,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委屈和恐惧都吼出来。 阎叙萧从未见过这样的阑珏,无论多难,受到多大屈辱,他都会忍着,不叫泪水掉下来。然而现在,阑珏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他的双手紧紧抓住阎叙萧的衣襟,指节发白,仿佛害怕一松手,这份温暖就会消失。 阎叙萧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轻轻拍着阑珏的背:“哭吧,都哭出来,不用再忍了。” 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却浇不灭那份久违的温暖。阑珏的哭声在雨夜中回荡,像个新生儿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哭声渐渐减弱,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阎叙萧低头看他,发现他已经昏睡过去。 他轻轻将他打横抱起,朝车子走去。 [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20婴儿啼 第21章 21书展会 “爷,马场暗杀的人身份都查到了,需要跟夫人说吗?”不语道,恭敬的将资料递上来。 阎叙萧翻看了一遍,眉头皱起,半晌才将其合上:“别了,免得她忧心。” 阑珏浑身疼痛不已,勉力睁开酸涩的双眼,视线逐渐清晰。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那熟悉的味道让他略微安心。阎叙萧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察觉到阑珏有动静,立刻放下书本,俯身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送到孤儿院了。”阎叙萧伸手轻轻拍了拍阑珏的肩膀,安抚道:“阎家送过去的孩子,自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阑珏稍感放心,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游离,像是陷入回忆,喃喃道:“嗯,有地方去就行。”想到孩子有了安身之所,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那场变故发生得又急又突然,阎家二老得知消息后,特地心急火燎地来看望了他,阑家也派人匆匆来问了一嘴情况。不过阎叙萧深知此事复杂,不想让过多人掺和进来,便凭借阎家的势力和手段,将此事妥善压了下来,没有让任何人插手干预后续事宜。 时光悄然流逝,一个月后。 阑珏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往日的神采渐渐回到他的脸上。平日里,他在家中安静的角落看书习字,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这天,阑珏早早地起了床,精心整理好衣装。准备去大学参加纪先生的书会,纪先生的书会总是汇聚了众多新青年学子,阑珏一直很期待能亲耳听一场。 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地压下来,浓厚的乌云层层堆叠,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无端地感到几分压抑。 阑珏正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拿着雨伞的管家。 “夫人这是要出去?”管家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阑珏微微一笑,反问道:“陈叔要去给阿觉送伞?”他视线落在管家手中那把雨伞上。 管家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空:“夫人,这天怕是要下大雨,要不还是别去了?”他真心觉得这样恶劣的天气不适合出门,阑珏病才方好,实在不宜外出。 阑珏顺着管家的目光也望向天空,而后看了看他手中的伞,轻轻摇了摇头:“我回来正好是阎觉下学的时间,顺带着我去送?”他想着,既能去参加自己期待的活动,又能顺便给阎觉送伞,一举两得。 “那就辛苦夫人了。”管家听了,只能将伞送去,丁香连忙接过。 宽敞明亮的书会堂内,气氛热烈而庄重。墙壁上挂着几幅古朴的字画,案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书会开始后,阑珏静静地坐在堂里,身姿端正。 纪先生站在前方的讲台上,风度翩翩,正侃侃而谈。他引经据典,从古老的哲学思想谈到当下的文学创作,见解独到且深刻。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堂内缓缓回荡。阑珏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纪先生身上,手中的笔不时在纸上记录下几句感悟。 纪先生在讲述过程中,偶尔抬眼扫视全场,不经意间注意到阑珏专注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关注。在众多听众中,阑珏这般用心的态度显得尤为突出。 不知不觉,书会接近尾声。纪先生结束了精彩的谈论,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阑珏也随着众人起身鼓掌。 书会结束后,人们纷纷起身准备离场。阑珏却快步走上前,礼貌地拦住了纪先生。 他面带微笑,声音温和:“纪先生,您今日的谈论实在是让我受益匪浅。您的每一本书我都拜读过,每一本都让我有所感悟。” 纪先生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过奖了,学问之道本就是为了交流与启迪。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很开心。” 阑珏接着略显迟疑地说道:“纪先生,不知能否请您为我签个名?我想留作纪念。”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一本纪先生的著作,递到纪先生面前。 纪先生接过书,翻开扉页,正准备签名时,目光却被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吸引住了。书页的空白处写满了批注,字迹工整,见解独到,甚至有些地方还提出了与原文不同的新观点。纪先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眼中渐渐浮现出赞叹之色。 “这些批注,都是你写的?”纪先生抬头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阑珏点了点头,语气谦逊:“是的,读您的书时,总有些想法忍不住写下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纪先生摇头笑道:“冒犯?谈不上!这些批注见解深刻,比我写的还要好上几分。”他说着,目光落在阑珏的字迹上,忍不住又赞了一句,“这字,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字,笔力遒劲而不失婉约。” 阑珏微微一笑,语气谦和:“纪先生谬赞了,我是临摹您的字帖才练出这般字迹的。” 纪先生听罢,更是赞叹不已:“能从我的字帖中练出这样的字,夫人实在是天赋卓绝。”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书的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在旁边写下了一句话:“学问之道,贵在心诚。” 阑珏接过书,看着扉页上的签名和赠言,心中欣喜。他郑重道谢:“多谢纪先生,您的勉励,我一定铭记于心。” 纪先生摆摆手,笑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你的才华与学识,我都看在眼里。若是有机会,我们不妨多交流探讨。” 阑珏点头应道:“能与纪先生探讨学问,是我的荣幸。” 纪先生正想要再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哗啦啦”的雨声。他转头看了看窗外,有些担忧地说道:“外面下雨了,夫人要不要在这里避一避?我让车夫送您回去。” 阑珏摇头道:“多谢纪先生好意,不过我还得去接弟弟,就不多打扰了。” 纪先生有些不舍,但也不再多留,只得叮嘱道:“那夫人路上小心,今日雨大,别淋着身子了。” 阑珏微微颔首:“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说罢,他撑起伞,带着丫鬟丁香快步走出书会堂,朝着阎觉的教学校方向走去。 雨势渐大,伞面上的水珠噼啪作响,阑珏的脚步却依旧稳健而从容。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本有纪先生签名的书,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当阎觉看到阑珏站在教学楼下时,脸上明显一愣,眼中闪过莫名的欣喜:“你怎么来了?” 阑珏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语气温和:“我来参加纪先生的书会,正好顺路来给你送个伞。” 阎觉接过伞,手指不经意间触到了阑珏的手,心中顿时一热,脸颊也微微泛红。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窃喜,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怯:“谢谢。” 阑珏冒着大雨特意来给他送伞,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中也有几分分量?他甚至忍不住想象阑珏撑着伞,站在雨中等他的画面,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阑珏并未察觉他眼中的异样,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小小天地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阎觉偷偷瞥了一眼阑珏的侧脸,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阑珏的睫毛微微垂着,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柔和,仿佛一幅静谧的水墨画。他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但又怕阑珏察觉他的心思,只得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阑珏,”阎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今天书会怎么样?” 阑珏侧过脸,笑意温润:“很好,纪先生的谈论很有深度,我也学到了不少。” 阎觉点点头,心中却翻涌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与阑珏分明是同龄人,但差距却如此之大。阑珏已将阎家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手底下的功夫更是令人叹服,她心志坚韧,又好学不倦。每一件事都处理得妥帖周到,甚至连阎家的长辈们都对她赞不绝口。 而自己呢?每日除了读书习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成就。他看着阑珏从容自若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种莫名的自卑感。但他很快压下这种情绪,故作轻松道:“纪先生是个大学问家,你也是,你很厉害。” “我很厉害?”阑珏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我不过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谈不上厉害。” 阎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声音带着几分懊恼和不甘:“可是你做得太好了。而我……我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 阑珏察觉到他的情绪,语气温和了几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与他人比较。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和成长。” 阎觉抬起头,目光与阑珏相接,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和不自信:“可是……我总觉得,无论如何努力,都追不上你的脚步。” 阑珏沉默片刻,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我?我有什么值得追赶的?你不需要追赶我。你只需要做好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就够了。” 阎觉眼神一滞,心中既感动又酸涩。他知道阑珏是在安慰他,可这份温柔的关怀却让他更加无法释怀。他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可是……我不想只是站在你身后,看着你越走越远…” 雨忽而变得急骤,阑珏没听清,询问道:“你说什么?” “没事。”阎觉摇头。自己对阑珏的这份心思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但他依然贪恋着这份得之不易的温暖。 第22章 22立新姻 阎觉早早便来到了阑珏的院子。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温和:“阑珏,今日纪先生在大学堂有一场关于新时代婚姻的讲座,我想…你可能会有兴趣,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阑珏正在书房中整理书籍,听到阎觉的声音,抬起头来,眉目间带着几分思索:“新时代婚姻的讲座?” 阎觉点点头:“纪先生对婚姻和家庭有着独到的见解,我觉得您一定会感兴趣。” 阑珏沉吟片刻,随即微微一笑:“好,既然是李季先生的讲座,那我就去听听。” 阎觉心中一阵窃喜,脸上却不露声色。他伸手接过阑珏手中的书,淡淡笑道:“那我们就赶紧去吧,讲座快开始了。”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阎觉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阑珏的神色。他心中既期待又忐忑,不知道阑珏听了这场讲座后会有什么感想。 阎叙萧从外面匆匆赶回家,一进门便发现阑珏不在,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转身问一旁的丫鬟:“夫人去哪了?” 丫鬟低头答道:“夫人跟着少爷去大学堂听纪先生的讲座了。” “纪先生的讲座?”阎叙萧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哪个季先生?阎觉带她去的?” 丫鬟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学堂的季先生,少爷说夫人可能会感兴趣。” 阎叙萧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书籍,随后翻开扉页,目光落在那一笔一划的签名上,那字迹端庄有力,旁边还写着一行赠言:“学问之道,贵在心诚。” 书上的两种字迹,字里行间颇有些相似。 阎叙萧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他转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眉头紧锁。 大学堂内,穹顶高悬,琉璃窗透进的光线在古朴桌椅间跳跃。纪先生站于讲台之上,侃侃而谈:“新时代的婚姻,不再仅是家族利益结合,而是基于男女平等、尊重与理解。” 阑珏目光紧随着纪先生,周遭一切隐去,唯有话语撞击内心。 阎觉扶着下巴,扭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阑珏。 阑珏与大哥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谓冲喜,这些都是腐朽糟粕,本就不好。而阑珏是个聪明的人,也不该困在大哥身边。 纪先生稍作停顿,目光扫视全场后继续说:“传统观念里,婚姻被门第、财富、家族声誉等外在枷锁束缚,这些常超越感情,左右婚姻走向。时代在变,我们要重新审视婚姻本质。真正美满的婚姻,是灵魂契合,是相互扶持、共同成长。” 阑珏皱眉,想起了他因冲喜嫁进阎家,手中笔无意识划动记录思绪。 纪先生接着讲:“自由是婚姻的关键,双方有权追求梦想、保持独立人格,但自由不是放纵,责任与之相伴。步入婚姻,就要对伴侣和家庭负责,这是对爱情和社会的承诺。” 这时,台下有人举手提问:“纪先生,现实中平衡婚姻的自由与责任太难,很多时候只能妥协。” 纪先生微笑,目光坚定回应:“现实确有挑战,但这是努力方向。妥协应基于双方沟通理解,而非单方牺牲。只有坦诚交流,才能找到平衡点。” 阑珏静静聆听,心中迷雾似有消散迹象。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内的学生们纷纷收拾书本准备离开。阑珏整理好书册,刚站起身,纪先生便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夫人,今日的讨论可否对您有所启发?” 阑珏微微一笑,语气诚恳:“纪先生的见解独到,让我受益匪浅。尤其是关于婚姻与平等的部分,实在让人深思。” 纪先生点点头:“若是夫人有兴趣,我们可以多交流。学问之道,本就是为探寻真理,若能与您这样的知音共话,实在是一大乐事。” 阑珏正要回应,阎觉忽然快步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先生,天不早了,我们得回家吃饭了。” 纪先生也不恼,只是笑着点头:“那就不多留夫人了,改日再叙。” 阑珏微微颔首,跟着阎觉离开了教室。阎觉一路上没有说话,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阑珏,不知该如何开口。真分不清自己带阑珏来是对是错。 回到家中,阑珏正巧撞见站在门口的阎叙萧。他面色阴沉,眼神中带着冷意,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你去哪儿了?”阎叙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阑珏神色坦然,语气平静:“我和阎觉去了大学堂,听了纪先生关于新时代婚姻的讲座。” 阎叙萧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被阑珏打断:“你之前不也是和我说过要追求平等的恋爱?” 阎叙萧一口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脸色更加难看:“那不一样!” 阑珏有这不解,语气依旧平静:“哪里不一样?你之前不也没成亲,也和我说了同样的话?” 阎叙萧被噎得一时语塞,咬了咬牙,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我和你说得根本不是一件事!” “哪里不同?”阑珏又不懂了,他今天吃火药了? 阎叙萧冷冷道:“哪里都不同!” 阑珏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好吧,你聪明,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也不问了。” 阎叙萧眉头紧锁,心中愈发烦躁。他见阑珏手中拿着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新时代婚姻论》,不禁更加恼火,一把将书抢了过来:“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阑珏一惊,连忙伸手去接:“轻点,别把书弄坏了。” 阎叙萧却根本不理会,反而将书死死按在桌上:“怎么,这么宝贝这本书?是纪先生送的?” 阑珏眉头微蹙,无奈:“辽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先生,季先生,张口闭口都他!”阎叙萧一拳砸在书封上:“我倒是想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阑珏见他如此,心中既无奈又有些恼火。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冷了下来:“你我之间的事,不必迁怒于一本书。我和纪先生不过是为了学问交流,你若是有意见,大可直说。” 阎叙萧冷笑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为了学问交流?我看未必吧。” 阑珏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他:“阎叙萧!” 阎叙萧被他这一喊,瞬间愣住了。他从未见过阑珏这样生气,那双平日里总是温和沉静的眼眸此刻因愤怒而变得凌厉,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阑珏胸膛起伏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走到阎叙萧面前,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轻易会被他人动摇的人吗?” 阎叙萧被阑珏的质问震住了,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懊悔,明明知道阑珏的为人,却因为一时的醋意和不安,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 阑珏深吸一口气,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抱住了阎叙萧,声音柔软了几分:“辽哥。” 这一声“辽哥”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阎叙萧心中的防线。他怔了怔,随即抬手环住了阑珏,力道有些紧,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阑珏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和纪先生之间没有任何你想象的事。我心里的人,始终都是你。你不要这样…我会难过的。” 阑珏抬起眸子看向他,那双眸子清澈而真诚,让他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阎叙萧回到书房,心中满是烦躁。他越想越觉得不安,阑珏去找纪先生,还谈论什么新时代婚姻,这让他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他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灌了一口,随后吩咐手下:“去,派几个人跟着夫人,看看她最近都在做什么。” 几日后,孤儿院里,孩童的们的欢笑声不绝。 阑珏的脑海中正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回想起在孤儿院看到的那些女孩们,她们的生活贫困潦倒,却依然渴望学习,渴望改变命运。他转头对纪先生说道:“纪先生,我想办一所女子学堂,教她们读书识字,自力更生。您觉得怎么样?” 纪先生挑挑眉:“这是个好主意!女子学堂不仅能帮助她们,还能推动社会进步。阑夫人若是有此决心,我愿全力支持。” 阑珏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坚定:“那就一言为定。” 手下来报:“爷,夫人和纪先生一起去了一趟孤儿院,大概是去看那个救下的小女孩。” 阎叙萧的脸色更加阴沉,心中的醋意愈发浓烈。他握紧拳头,声音低沉:“他们去了多久?” “还没多久,夫人和纪先生似乎谈得很投机,脸上还带着笑意。” 阎叙萧忍不住咬牙切齿:“阑珏,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会真得听了那姓季的话,生出来一些奇怪的念头?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绝对不行!她是自己的妻子,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啊! 第23章 23开学堂 “查查那个姓季什么来头。”阎叙萧眉峰微蹙,神情冷凝:“随夫人出去的时候,多派些人跟着,保证她的安全,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她面前凑。” “爷放心,属下马上去办。”手下立刻离去。 等他走后,阎叙萧又坐了半天,朝外道:“备马,去孤儿院!” 他从未如此迫切过想见到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会错过她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微笑,因为……她可能再也不属于自己。 阎叙萧赶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夕阳西斜。 院长迎了上来,礼貌问道:“公子,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阎叙萧淡淡一笑:“我来看看孩子们,顺便接夫人回家。”说罢,走进院子。 院长立刻将他领进去,阎叙萧走进孤儿院,远远就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简朴素雅,却又别有风韵,他不由得勾唇一笑,大步朝那道身影走去。 那些孩子围着阑珏,围在他身旁喊:“姐姐,姐姐!” “阿雅。”阎叙萧蹲下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温柔道,“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哭闹?” “有,我很乖哦,哥哥。”阿雅扬起脸,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里亮晶晶的,十分漂亮。 “她是漂亮姐姐。”另外一个孩子插嘴道,“漂亮姐姐给我们带了好吃的。” 纪先生站在一棵树下,静静望着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阎叙萧看着树下的男人眸色渐深,他的目光太过锐利,纪先生缓缓转头朝他看来,四目相对。 阎叙萧看透了那所谓纪先生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纪先生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道阴影从头顶遮挡,阑珏抬起头看见阎叙萧站在头顶,不禁疑惑:“你怎么来了?” 阑珏转头看天色,才发觉已经临近黄昏。阎叙萧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低头看着她的笑容,朝他伸手:“起来吧。” 孩子们被院长带了下去,他牵起阑珏的手,往前方走去。纪先生也走向前来。 “纪先生?我常听夫人听起你。”阎叙萧轻描淡写道,“没想到纪先生居然是个儒士,我之前以为您只是一名商贾呢。” 纪先生温润一笑:“哪里,我只是喜欢研究文学罢了。” “不多说了,我们得回家吃饭了。”阎叙萧拉起阑珏的手。“我们先走吧。” 阑珏愣了片刻,扭头对季先生打着招呼:“纪先生再见。” “再见。”纪先生道。 阎叙萧搂着阑珏的腰,贴近他的耳边低声道:“夫人。” 阑珏微怔片刻,忽然笑了,笑颜明亮动人,比那日的阳光还要灼热。 “辽哥,你今天怎么了?” 阎叙萧心情愉悦极了,他终于知道阑珏为什么喜欢叫自己辽哥了,他现在也是一样,恨不得把这两字嚼碎咽下肚。 阎叙萧吻了吻他的耳侧,轻声道:“夫人,我们回家吃饭。” 阑珏被他弄得发痒,忍不住掐着他的胳膊,低声制止:“在外面呢。” “我知道。”阎叙萧的视线不经意的转向后面,看见了纪先生的身影。神态傲慢又冰冷,带着不屑。眼底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那位纪先生倒仍旧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的神态显得有点忧郁,像秋风里萧瑟的枫叶,寂寞地垂落枝头。 纪先生默默注视着他俩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收回目光。 阑珏坐在阎叙萧的车内,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心情极其愉悦。 阑珏兴致勃勃地侧过脸看向阎叙萧:“我想和纪先生一起办一所女子学堂,辽哥你觉得怎么样?” 阎叙萧脸色一僵,心中醋意翻涌,但面上却强自镇定,语气淡淡:“女子学堂?你和他一起?” 阑珏直视他的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这些女孩们需要机会,我不想让她们再像我,被束缚在旧有的框架里。” 阎叙萧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阑珏的手,声音低沉:“你想做的,都随你,阎家不缺钱。” 阑珏见他似乎没有反对,脸上笑意更浓:“谢谢你,辽哥。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 阎叙萧勉强扯了扯嘴角,心中像吃了酸果一样。他不想扫了阑珏的兴致,但一想到阑珏和那个纪先生频繁见面,心里就忍不住翻江倒海。 女子学堂的筹备工作很快展开,阑珏与纪先生频繁见面,讨论学堂的建设与课程安排。阑珏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阎叙萧都见不到他几面。 一次晚饭时,阎叙萧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连家都不顾了。” 阑珏放下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女子学堂的事很多,等一切步入正轨,我就会轻松一些了。” 阎叙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声音低沉:“你倒是找到新事业了。” 阑珏却丝毫没有察觉他语气中的异样,反而兴致勃勃地继续道:“是啊,这件事让我觉得很有意义。那些女孩们都很聪明,只是缺少机会。如果能帮她们改变命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阎叙萧看着阑珏满脸的兴奋,心中却愈发不是滋味。他低下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声音低沉:“你开心就好。” 阑珏见他情绪不高,以为他是累了,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辽哥,你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阎叙萧抬起头,看着阑珏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阵复杂。他勉强笑了笑:“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阑珏点点头,语气温柔:“那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阎叙萧“嗯”了一声,心中却愈发苦涩。他忽然意识到,阑珏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女子学堂占据,甚至连他的情绪变化都未曾察觉。 夜深人静时,阎叙萧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阑珏,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阑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事业,找到了新的方向。而他,似乎正在逐渐被抛在身后。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与不安。 “或许,我也该做点什么。”他不想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他想要重新找回自己在阑珏心中的位置。 只是,他该怎么做呢?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不语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爷……爷……” 阎叙萧:“气喘匀了再说话。” 不语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急促:“那纪先生,是新派的人!” 阎叙萧闻言,神色骤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新派的人?” 不语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是,属下查到了他的背景,他一直在暗中支持新派,甚至参与了多次密谋。” 阎叙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思绪翻涌。他早就觉得纪先生不简单,但没想到他竟与新派有关。新派近年来在朝中势力渐长,甚至有些激进分子主张推翻旧制。 他沉吟片刻,语气低沉:“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不语摇摇头:“目前只有属下查到,其他人还不知道。” 阎叙萧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峻:“继续盯着他,不要打草惊蛇。” 不语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书房内,阎叙萧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深沉。纪先生的身份一旦曝光,阑珏与他的合作必然会受到影响。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阑珏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阑珏……”他低声喃喃。 他必须保护阑珏,也必须重新找回他们之间的平衡。 而这一切,或许正是他该做的第一步。 阑珏站在女子学堂的工地上,手中拿着图纸,仔细地指挥着工匠们施工。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他整个人格外专注。 这时,阑昭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轻轻扇着风。她看着眼前忙碌的场景,十分惊讶:“我听说有位宗族夫人在办女子学堂,还真是你办的?” 阑珏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是阑昭,有些不解:“怎么,不像是我会做的事?” 阑昭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倒也不是不像,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看来,思想进步了不少啊。” 阑珏笑了笑:“只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阑昭走到他身旁,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工匠们,有些好奇:“这女子学堂,你打算教她们什么?” 阑珏将手中的图纸递给阑昭,语气认真:“除了基本的读书识字,还会教她们一些实用的技能,比如刺绣、编织,甚至是一些简单的算术和商业知识。我希望她们能够自食其力,不再依赖他人。” 阑昭点点头:“想法不错。不过,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阑珏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纪先生帮了我不少忙,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阑昭听到“纪先生”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哦?纪先生?就是那个学堂的纪先生?” 阑珏点点头:“是的,他对教育很有见解,我们合作得很顺利。” 阑昭轻轻摇了摇扇子:“看来,你和他关系不错啊。” 阑珏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与她闲聊,转而继续指挥工匠们施工。 阑昭站在一旁,看着阑珏忙碌的身影。她忽然觉得,阑珏似乎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这种变化让她感到有些意外,也让她对阑珏多了几分欣赏。 “阑珏。”阑昭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阑珏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阑昭微微一笑:“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活得比从前更自在。” 阑珏愣了一下:“?” 阑昭轻轻摇了摇扇子,高傲的抬起下巴:“我可没有夸你,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第24章 24时局殊 一切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女子学堂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阑珏与纪先生的合作也越发默契。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纪先生却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起初,阑珏以为纪先生只是临时有事,或许过几天就会回来。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纪先生依旧音讯全无。渐渐地,坊间开始传出各种猜测,甚至有人将纪先生的失踪与最近的政局动荡联系起来。 “听说纪先生是新派的人,这次突然消失,会不会是被人盯上了?”有人在茶楼里低声议论。 “谁知道呢?不过他和阑夫人走得那么近,阑夫人会不会也牵扯进去了?”另一个人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阑珏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心中隐隐不安。他试图联系纪先生的朋友和熟人,但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他的去向。甚至有人暗示,纪先生的失踪可能与他参与的新派活动有关。 几天后,纪先生失踪的消息登上了报纸,引起了轩然大波。报纸上不仅详细描述了纪先生的背景,还暗示他可能参与了某些敏感的政治活动。一时间,舆论哗然,许多人开始将目光投向阑珏,毕竟他与纪先生的关系颇深。 “阑夫人,您最近有没有收到纪先生的消息?”有人试探性地问道。 阑珏神色平静,语气淡然:“没有,我也在找他。” 然而,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平息外界的猜测。甚至有人开始怀疑,阑珏是否也参与了纪先生的活动,或者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 朝堂之上,局势也变得愈发紧张。在一次阁台小议上,有人将矛头直指阎叙萧,认为他与纪先生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阎大人,纪先生与您夫人关系匪浅,这次他突然失踪,您难道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一位官员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阎叙萧神色沉稳,目光冷峻:“纪先生的失踪,我并不知情。至于他与内子的关系,不过是合作办学,并无其他。” 另一位官员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是吗?可据我们所知,纪先生是新派的人,而您夫人与他走得如此近,难道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阎叙萧眉头微皱,声音低沉:“各位若是怀疑我或内子,大可拿出证据。若无证据,还请慎言。” 然而,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平息众人的质疑。会议结束后,阎叙萧走出阁楼,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纪先生的失踪已经引发了一场风波,而他和阑珏,很可能已经被卷入其中。 回到家中,阎叙萧看到阑珏正坐在榻上,神色凝重。他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还在为纪先生的事担心?” 阑珏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疲惫:“辽哥,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纪先生突然消失,外界又这么多猜测,我担心会牵连到你。” 阎叙萧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别担心,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 阑珏看着他:“可是,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陷入麻烦。” 阎叙萧微微一笑,安抚着:“我们是一体的,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弄清楚纪先生到底去了哪里,以及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阑珏点点头:“我会继续查下去,一定要找到他。” 阎叙萧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我们一起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几天后,有人匿名举报,称阎叙萧与纪先生有勾结,甚至参与了新派的活动。这一消息迅速传开,朝堂之上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小阁内,静谧得仿若时间停滞。檀木熏香袅袅升腾,丝丝缕缕缠绕在雕花窗棂间,晕染出一片朦胧而幽谧的氛围。烛火摇曳,光影在斑驳的墙壁上诡谲变幻, 偌大的阁内,此刻只有二人相对。 “度辽。”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打破了长久的寂静,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阎叙萧微微抬起头,目光深邃而内敛,:“我查到此人的身份,但只是暗自监视,并未……”话语戛然而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对面之人神色凝重,缓缓踱步至窗前,凝视着窗外那片被夜色吞噬的世界,幽幽开口:“你坐在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眼热你不是不知道。里面外面,上面下面都想拉你下去。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我不过依循本心,尽我所能罢了。能力所及之处,便是我坚守的阵地,纵千万人觊觎,又有何妨?”话语虽轻,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答案并不在眼前,而在那不断探索、不断前行的漫漫征途中。 所以,要在前行中去领悟,去抉择,哪怕会犯错,会迷茫,但这也是必经之路。 他已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哪怕前路荆棘密布,亦无所畏惧。 那人转过身来,目光紧紧锁住阎叙萧,似要将他的灵魂看穿:“这潭水太深,不是仅靠能力就能趟过去的。每一步都需谨小慎微,稍有差池,便会陷入无尽的漩涡。你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明枪暗箭,更是人心的叵测与贪婪。” 阎叙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自然明白。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若因害怕而退缩,又怎能守得住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走到阎叙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你的抱负与决心,但切不可掉以轻心。这一路上,小心。” 阎叙萧微微点头,神色坚毅:“我一定小心,不让您担心。” “渡辽,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定能逢凶化吉。但凡事需留有余地,若情况不妙,当断则断。” 阎叙萧心中一阵刺痛,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这便是他的好友,,纵然他身居高位,却从不曾为难于他。 哪怕他明知前路难行,在力所能及之处,也会尽力去提携自己的弟子。这份情谊,阎叙萧一辈子都无法报答。 阁外,夜色依旧深沉,而阁内,烛火微明,映出两道人影,迈向那吉凶未卜的征程。 阎母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冷冷地落在阑珏身上。阑珏站在她面前,神色恭敬,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阑珏,你最近和那位纪先生走得太近了。”阎母放下茶杯,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可知道,这会影响度辽的声誉?” 阑珏微微低头,语气恭敬:“母亲,我与纪先生只是合作办学,并无其他。辽哥也知道的。” 阎母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是吗?可外界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作为度辽的妻子,应当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给他添麻烦。” 阑珏心中一紧,连忙应道:“是,母亲,我会注意的。” 阎母点点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接下来的话却让阑珏更加不安:“还有,你们成婚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阑珏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声音低了几分:“母亲,这件事……我们也在努力。” 自成亲到现在,他们还未圆房,更别提生什么孩子了。 阎母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努力?我看你们是根本没放在心上。我这里有‘王母仙药’,你拿去用吧,对你们有帮助。”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阑珏。阑珏接过瓷瓶,心中却愈发沉重。他知道,这所谓的“王母仙药”不过是催情之物,而他却无法拒绝。 “多谢母亲。”阑珏低声应道。 回到房中,阑珏正要将瓷瓶收起来,目光却忽然被桌上的一封书信吸引。信纸边缘沾染着几滴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他心中一紧,连忙拆开,只见上面字迹潦草。 阑珏的手微微颤抖,信纸几乎从他指间滑落。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慌乱,却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 小娘还在大夫人手中,她借此来拿捏住他,可现在小娘病重,她却不肯让大夫前来医治,显然是早有预谋。 如今,时局特殊,而自己现在一举一动都在阎家监管之下,回不了老家,照顾不了小娘。若是被阎家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替嫁的,阑家不会保他,到时他就是阑家的弃子,只能任由阎家欺凌。若他向阎家坦白身份,则他与小娘必然性命不保,而大夫人也必定会折磨小娘以解心头之恨。 阑珏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哀愁。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现在,他已别无选择。 第25章 25仙药谜 阑珏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尽,他拿起瓷瓶,犹豫片刻,仰头饮下。 阎叙萧推门而入,帷帐轻扬,烛火轻晃。 夜深,房中一片寂静。阑珏侧身躺在榻上,长发散落在青玉枕头上,烛光将他清绝的脸庞映得朦胧,如梦似幻。 阎叙萧走到床边坐下,见阑珏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纱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他的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阎叙萧伸手抚上阑珏的脸颊,掌心传来灼人的温度。他一惊,急忙将手伸到他的脖颈处,果然,体温有些高得吓人。 “来人…!”阎叙萧沉声喝道。 “辽哥。”阑珏睁开眸子,朦胧的双目,泛着潋滟的水光,他伸手拉住阎叙萧的衣袍,呢喃:“别叫人。” “怎么了?”阎叙萧将阑珏抱起,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纱衣,从肩头滑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烛火的光,在他身上投下光影交错的剪影,如梦似幻,勾人魂魄。 “热…”阑珏喃喃出声,双臂缠上阎叙萧的脖颈。阑珏的脸色潮红,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吃了什么?”阎叙萧伸手擦去阑珏额头上的汗珠,眸中闪过一丝阴翳。 “吃了好多…好多。”阑珏脸颊紧紧贴着他的颈侧,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身子滚烫,隔着衣服,阎叙萧也能感到他惊人的体温。 “难受。”阑珏感到一阵燥热,一股火从身体各处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又痒又疼。 “帮我。”阑珏低声音喑哑,哀求,“辽哥…帮帮我。” 帮… 阎叙萧心头一动,看着那张清艳绝绝的脸,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情绪。仿佛一株罂粟,在他的心底生根,绽放。 他抬起手,手指抚过阑珏的眼睛,他的长睫颤抖,双目紧闭。他又摸了摸他红晕的脸颊,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的手指也烧着。 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帐幔随风轻轻摇曳。 “辽哥…”阑珏又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急切,尾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难耐的娇嗔,“我难受。” 阎叙萧只觉心头一颤,他长臂一伸,将阑珏紧紧搂在怀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阑珏耳畔。紧接着,俯身便吻上他的唇。阑珏嘤咛一声,得到了回应,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随后缓缓攀上他的肩头,主动迎合着他的吻。两人在月色中唇齿相依,舌尖纠缠,难解难分。 阎叙萧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阑珏敞开的衣襟处,那白皙的胸口上,汗珠顺着精致的锁骨缓缓滑落,似晶莹的珍珠在白玉盘上滚动。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一股更为强烈的**涌上心头。 阑珏像是被这股热情点燃,双腿夹着阎叙萧的腰腹,缓缓坐在他怀中,纤细的腰肢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试图缓解身体里那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他的动作带着青涩的诱惑,让阎叙萧愈发沉沦。 随着情动升温,纱衣缓缓退落至腰间,阑珏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阎叙萧埋在他胸口,辗转吸吮。阑珏失力往后倒去,阎叙萧一手迅速护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不受控制地穿过下裙。阑珏难耐地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欢愉与羞涩。 然而,就在这激情正浓时,阎叙萧的手指触碰到了某个异样,心中猛然一震,他的眼睛骤然睁大,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阑珏见他没有动作,反而勾着他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娇声问道:“辽哥你怎么了?” 阎叙萧像是如梦初醒,一把将阑珏推倒在床上,动作有些慌乱。他伸手扯着阑珏身上的衣裙,阑珏忽而觉得有些清凉,不明所以地看着阎叙萧。 “你…你是男子还是…?”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阎叙萧瞪大了双眼,仿佛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他有些分不清 “什么?”阑珏想凑近他,却被阎叙萧一把推回了床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阑珏痛得眉头一皱,委屈地喊道:“辽哥你怎么了?” “我们…!”阎叙萧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既心疼又愤怒。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颤抖:“我也是男子!” “什么男子?”阑珏脑袋里一团浆糊,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有些迷茫。 阎叙萧强忍着内心的混乱,随手扯过被子裹紧阑珏,而后大步走到门口,叫了水。待下人将热水送进来后,他不由分说地将阑珏塞进浴桶里。阑珏毫无防备,被水呛着,剧烈地咳嗽不止。阎叙萧却像是发了疯一般,一手将他捞着,另一只手不断往他头上倒水。 阑珏哭泣着,双手拼命挥舞,求他停手:“辽哥,别这样…”阎叙萧看着阑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心中的□□也被这哭声浇灭了几分。 他缓缓蹲下身子,与浴桶里的阑珏平视,声音尽量放柔:“阑珏,你好好看看我。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我们…”他想说出那句“不可能”,可发觉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满心懊悔,自己竟然这般蠢笨,直至今日才发觉阑珏的不同。可阑珏外形、外貌似与女子无异,就连声音,也是清润,这叫人如何发觉? “男子?小娘说我是女子啊,辽哥!”阑珏泪眼朦胧地望着阎叙萧,抽抽搭搭地说道,泪水混着浴桶里的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与旁人有些不太一样,但他已经习惯了。 “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两个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阎叙萧握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手臂上青筋暴起,情绪几近崩溃。 阑珏被这声怒喝吓住,身体瑟瑟发抖。只见阎叙萧猛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展开双臂,近乎绝望地吼道:“你自己看!我们一样!” 阑珏眼神惊恐,在自己与他之间来回打转,嘴里不停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这世间,容不下我们这样的感情。门第、礼教、世俗的眼光,都会将我们钉死!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更不想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阑珏听着阎叙萧的话,泪水愈发汹涌,顺着脸颊滚滚而下。阎叙萧望着阑珏满是泪痕的脸,心中一阵揪痛,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两人同为男子,这段感情必定是违背常理、不被认可的。他们的爱情在这世俗的洪流中,如同蝼蚁般渺小脆弱。 阑珏出了浴桶,腿上带起一片水花。他顾不上擦拭身上的水珠,猛地扑进阎叙萧怀里,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不是的辽哥,我们成过亲,是夫妻!你说得一切我们全部都经历过了!我们早被接受了不是吗?”他的身体在阎叙萧怀中剧烈颤抖,整个世界观都在这一刻崩塌。 阎叙萧僵住了身子,双手悬在半空,想要推开阑珏,却又狠不下心。他的内心在理智与情感之间苦苦挣扎,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你不要赶我出去,我求求你了辽哥!”阑珏还想攀着阎叙萧的手臂吻他,可阎叙萧站得笔直,饶是阑珏踮脚也够不上他,只能胡乱吻着他的脖颈,带着绝望的眷恋。 阎叙萧终于忍无可忍,他转身从桌上拿起皮带,快速走到床边,一把抓住阑珏的双手,用皮带紧紧捆住。而后,他将阑珏扛在肩上,大步走到床前,将他扔到床上,又拿过被子给他盖上,转而自己去冲洗了一遍,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 阑珏声音带着几分哀求:“辽哥,辽哥!!你别走!”他的哭声回荡在耳边,渐渐的嗓子都哑了,剩下的只有无助的哽咽。 阎叙萧回来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阑珏。此时阑珏早就没有了力气,疲惫的睡了过去。他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梦中也饱受折磨。 阎叙萧伸出手,轻轻撩开他脸上的发丝,手指触碰着那满是泪痕的脸颊,心中五味杂陈。许久之后,他缓缓起身,唤来了心腹:“去老家,查阑珏的过往,我要知道一切。” 心腹领命而去,阎叙萧坐在房中,扭头看向昏睡的阑珏,喃喃自语道:“阑家,倒是会藏。”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 次日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落在床铺之上。阑珏悠悠转醒,习惯性地往身侧摸去,却发现身旁空荡荡的,阎叙萧早已不见踪影。 他缓缓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夜那混乱又激烈的场景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那些亲密的举动、激烈的争吵,还有阎叙萧震惊又痛苦的神情,让他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阑珏环顾四周,顿时察觉到异样。往日熟悉的丫鬟们一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陌生面孔。她们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表情恭敬却透着一丝疏离。 阑珏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大声问道:“你们是谁?我的丫鬟们呢?” 其中一个丫鬟微微欠身,轻声回道:“夫人,是爷吩咐,让我们来伺候您。您原先的丫鬟们另有安排。” 阑珏心中一紧,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阎叙萧的安排。想到这里,他不顾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匆忙下了床,想要去找阎叙萧问个清楚。 然而,当他走到房门外,却被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住:“夫人,爷吩咐了,您染了风寒,不便见客,请您回房好好休息。” 阑珏又气又急,大声叫嚷着:“我没有风寒,让我见阎叙萧!” “阎叙萧!我不是你的犯人!出来见我!” 家丁不为所动,阑珏叫唤无果,无奈之下,只能愤怒地转身回房,重重地摔上了门。 接下来的几日,阑珏被困在房中,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他每日都盼着能见到阎叙萧,可等来的只有新丫鬟们按时送来的饭菜和汤药。 另一边,阎叙萧的心腹快马加鞭,终于带回了调查结果。心腹将一叠资料呈上。阎叙萧坐在书桌后,面色凝重,接过资料慢慢翻阅着。 不语微微躬身:“几鞭下去,她们全招了。” 阑珏幼时,便有些异于常人的体征,家中小娘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便将他当作女子养大。那时的阑珏懵懂无知,根本没有分清自己的性别。加之他本就身形瘦弱,体质偏弱。后来到了京城,更是被人灌下汤药,定期泡药浴,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身形渐渐发生改变,愈发趋近于女子模样。 他与小娘身家性命都被阑家大夫人捏在手中,而他代替阑昭嫁入阎家,是因为阑家大夫人认为他醒不过来。 阎叙萧放下手中的资料,苦笑一声,额间青筋暴露。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阑珏那张单纯无辜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一则,他心疼阑珏这些年被蒙在鼓里,遭受如此多的变故;二则,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和世俗的压力,又让他感到无比沉重。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阑珏,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棘手的感情。 “爷!爷!您快去看看夫人!”门外传来小厮焦急的呼喊声。 阎叙萧猛地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大声问道:“他怎么了?”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此刻更加慌乱。 他顾不上多想,立刻起身,快步向阑珏的房间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急切与不安,心中默默祈祷阑珏不要出什么事。 第26章 26蛇蝎心 “让阎叙萧来见我!” 阎叙萧刚走到院门口,还未进去,便听见一声委屈的怒吼从屋内传来。 幸好他们的院子与别处相隔有些距离,不然就凭这几天阑珏这般闹腾,恐怕早就引起旁人的注意和怀疑了。 阎叙萧急忙走进屋内,一眼便瞧见阑珏手中握着簪子,尖锐的簪尖正抵着自己纤细的脖子,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肌肤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见阎叙萧来了,阑珏原本满是泪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他哽咽着说道:“辽哥,你终于肯见我了?” “把簪子松下!”阎叙萧心急如焚,双眼紧紧盯着阑珏手中的簪子,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伤到自己。 “你先过来!”阑珏喊道,眼神倔强又坚定,仿佛只要阎叙萧不过来,他手中的簪子就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好,我过去,你别冲动。”阎叙萧见此刻阑珏情绪激动,不敢刺激他,只能一边安抚,一边缓缓靠近。 “我要喝水。”阑珏看着逐渐走近的阎叙萧,提出了要求。 阎叙萧的目光迅速扫向四周,看见桌子上摆放着的茶盏,连忙走过去拿起来,正准备递给阑珏,便又听到他执拗的声音:“我要你喂我。” 阎叙萧还没来得及反应,阑珏又补上一句:“用嘴。” 阎叙萧端茶的手猛地一顿,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阑珏。只见阑珏双眼通红,满是血丝,那眼神中除了决绝,还有些他看不清的情绪。而此时,阑珏手中的簪子又往皮肉里陷进去了一些,鲜血渗出得更多了。 阎叙萧心中一紧,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他仰头喝了一口茶,口中满是温热的茶水,然后缓缓靠近阑珏。他伸出手,轻轻掐住阑珏的脖子,将口中的茶水缓缓渡入阑珏口中。 就在茶水交融的瞬间,阑珏突然用力咬着他的唇舌,阎叙萧身体微微一僵,但并没有躲开。两人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缠绕。 半晌,两人才分开。阎叙萧只觉得身体里涌起一股燥热,仿佛有一团火在心底燃烧,难以抑制。而阑珏也是气喘吁吁,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眼中却透着满足与得意。 “是不是觉得难受?我在茶里面下了药,是娘给得,她本来想让我们有个孩子的。”阑珏嘴角溢出血丝,却仿若不觉,脸上挂着一抹近乎偏执的笑。 阎叙萧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阑珏:“阑珏,你疯了?” “是我不好,辽哥,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阑珏松开手中的簪子,整个人软软地倒进阎叙萧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你就当是可怜我…好不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害怕阎叙萧推开他。 阎叙萧感受着怀中之人的脆弱,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他轻叹一声,抬起头对着门外喊道:“都先出去,守在大院外。” 门外的侍从们听到吩咐,虽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问,纷纷退下,脚步匆匆,很快院子里便安静下来,只剩下阎叙萧和阑珏两人。 阎叙萧的双手紧紧扣住阑珏的腰,嗓音夹杂着隐约的喘息,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阑珏耳畔:“阑珏,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这一刻,他心中虽被**填满,但仍存一丝理智,想要给阑珏最后的退路。 阑珏像一条灵动的毒蛇般紧紧缠着他,修长的双腿交缠在阎叙萧腰间,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他微微仰起头,深深地看着阎叙萧,一字一顿道:“我确定。” 闻言,阎叙萧低低笑了几声,“好,我们都不后悔。”话语落地,他不再有任何迟疑,翻身把阑珏压在身下。 他想用这种最亲密的方式告诉阑珏,他喜欢的绝不仅仅是阑珏的外表,而是眼前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他爱这个人,爱到深入骨髓,这份爱远比他自己曾经所认定的程度,还要深厚百倍千倍。 阑珏被阎叙萧一寸一寸占据,他仰着脖子,大口喘着气,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紧张哽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带着颤音的呼气声。 阎叙萧低头看着他,眼眸漆黑深邃。阑珏只听到耳边响起一个暗哑的嗓音:“别怕。”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抚平了阑珏内心的慌乱。 “我不怕。”阑珏只是摇头,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的肩膀,没有人会比他更愿意、更期待这一刻。 他只想得到阎叙萧,得到他的一切。而阎叙萧也同样渴望着他,他们互相索取着彼此的温暖、彼此的爱意。 这在阑珏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所以也不必有任何负担和顾虑。 “有没有小字?”阎叙萧的喘息声回荡在他耳侧, “有,单名一个…忱字。”阑珏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气息有些不稳。 “阿忱,我不在乎门第、礼教,也不怕世俗的眼光。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这种喜欢无关你我是男是女,你明白吗?”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等到阑珏几乎喘不过气时,阎叙萧才松开了嘴唇,抵着他额头,哑声说:“阿忱,我爱你。” 爱?阑珏怔住,他呆滞了一瞬,旋即又笑了起来。 在他过往的认知里,“爱”这个字太过遥远、太过虚幻。阎叙萧居然说爱他?他为什么爱上自己?他又凭什么说爱?只要睡一觉就能得到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嘴一张一碰就能轻易说出口,太简单了…简单到有点可笑。 阎叙萧注视着他,看到他的笑容,心脏处忽然狠狠抽搐了一下。 阑珏笑够了,凑过头去,贴着阎叙萧的耳朵,温声说道:“辽哥,我也爱你。”那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似毒蛇吐息喷出,喷在他耳侧,痒痒的、麻麻的。 阎叙萧心中有种异常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楚。 阑珏轻巧地翻身到阎叙萧上方,双腿跨坐在他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阎叙萧,像在审视一件新奇的物件。 阑珏微微俯身,一只手轻轻搭在阎叙萧的胸膛,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手指轻柔地落在阎叙萧的脸庞,动作极为缓慢地沿着他浓密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形状优美的嘴唇上,缓缓滑过。动作看似亲昵,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辽哥,你想听你再说一遍。”阑珏微微歪头,声音蛊惑,热气喷洒在阎叙萧脸上。 阎叙萧仰着脖子,因阑珏突然跨坐在自己身上,腹部肌肉不自觉地因阑珏的绞紧而有些紧绷。他双手下意识地掐住阑珏的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我……” 话还未完全吐出,阑珏眼神骤变,原本含着笑意的眸色瞬间变得凶狠。只见他不知何时拿出一支尖锐冰冷的簪子,快速且用力地抵在阎叙萧的胸膛,簪尖刺痛着阎叙萧的肌肤。 “帮我救一个人,不然我就杀了你。”阑珏语气森冷,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 阎叙萧看着抵在心口的那只簪子,愣了一瞬:“这还是我给你买得那支呢。”说着,他本能地想要伸手握住那支簪子。 然而,阑珏像是发了狠,根本不顾阎叙萧的动作,用力将簪子刺了下去。簪尖刺破皮肤,渗出一滴血珠。 阎叙萧吃痛,却反而笑出了声,骨节分明的大手贴了贴他的脸庞:“你还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知道阑珏口中要他救得那个人是谁,是他的小娘。在老家患了重病,早在他派人回去时,便找大夫医治好了。现在,估计还在哪条船上潇洒。 阎叙萧猛地一把拽过阑珏手中的簪子,动作干脆,尖锐的簪尖从他胸膛抽出时,带出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花,溅落在两人身侧。那簪子被他狠狠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突兀。 紧接着,他双臂发力,托着阑珏的后腰用力一翻,瞬间改变了两人的位置。阑珏被他稳稳地捧着,一寸一寸吃了下去。阑珏皱着眉头,心中又惊又怒,指尖下意识地深陷阎叙萧的肌肤,用力地抓挠着,留下数道长长的甲痕,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阎叙萧却恍若未觉,双手紧紧掐着阑珏纤细凹陷的腰窝,蜜色与阑珏瓷白的肌肤相互映衬。他微微仰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阑珏,咬着他的耳垂,一字一顿道:“你对我提要求,不也该让我满意才是吗?” 阑珏呼吸急促,有些慌乱,面对此刻强势又疯狂的阎叙萧,竟生出了迟来的畏惧。可他骨子里的倔强又让他不愿示弱,梗着脖子瞪着阎叙萧。 “阿忱,你是一条毒蛇。”阎叙萧喃喃低语,话音未落,便猛地凑上前,痴迷地吻住阑珏的唇。这个吻激烈而滚烫,带着惩罚的意味,他要把这些日子以来遭受的欺骗、背叛的愤懑都倾注其中。 他的舌尖强硬地撬开阑珏的牙关,肆意掠夺着属于他的气息。 “不要伪装,我喜欢这样的你。但我又心疼这样的你,你以前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可我偏从未参与过你的过去,那今后呢?今后我们一起好不好?” 阑珏先是挣扎了几下,双手用力推着阎叙萧的肩膀,试图挣脱这个失控的吻。可阎叙萧的力气太大,他的反抗显得徒劳无功。阎叙萧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让阑珏有些喘不过气。 渐渐地,阑珏的挣扎弱了下去,双手不自觉地勾住阎叙萧的脖颈,开始回应疯狂的他:“你帮帮我,好不好,救救我小娘。” “看你表现,让我满意了,现在就去救。” 在迷乱之中,阑珏脑海中闪过阎叙萧刚刚说的那些话。阎叙萧说得都对,他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就是毒蛇,咬人就死。 可为何阎叙萧还偏偏愿意沾染? 阎叙萧说得话,阑珏不信。那些滚烫的誓言,在他听来不过是阎叙萧一时兴起的诳语。 可他只能任由自己沉溺在这混乱又炽热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第27章 27人凉薄 夜,静谧而深沉,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地飘落,编织出一层朦胧的雨幕。雨滴打在地面上、屋瓦上,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雨夜之中,一阵痛苦到几近崩溃的嘶喊,被无情的雨幕重重阻挡,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挣扎回荡。 已经过去好些日子没再喝那些药了,阑珏此刻身体里像是有无数尖锐的针在肆意穿刺,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令人几近窒息。虽说曾经喝过那些药也会痛,但如今这疼痛远非往昔能比。 “辽哥…!你救救我!我不想喝了,可我好痛!”那凄厉的呼喊中,满是绝望。 “雨露丁香呢!你把他们找来!”阑珏声音颤抖,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昏暗的屋内,几个丫鬟面色凝重,她们用力地按着床上那个挣扎的身影。元青端着药碗,有些不忍却也无奈,她走到床前轻声说道:“夫人,您不能再喝那种药了,爷给您配了新得补药,是太医院刘太医写得方子,能帮你驱除体内的余毒,喝下去就不疼了。” 这样的情景,于这些丫鬟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早已没了最初的惊愕与慌乱。可即便如此,每当亲眼目睹夫人被这般痛苦,她们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狠狠揪紧。 阑珏此时浑身绵软无力,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丫鬟们将汤药一勺一勺喂进嘴里,他双眼紧闭,试图在黑暗中寻得一丝短暂的安宁,以抵御这如影随形的剧痛。 元青眼眶渐渐泛起酸意。她轻手轻脚地拿起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阑珏身上,着阑珏痛苦地紧闭双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元青心中一阵抽痛。她转身拿过一旁的帕子,缓缓俯下身,轻轻将帕子盖在阑珏的脸上。 阑珏感觉到脸上轻柔的触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帕子像是一道屏障,隔开了周围投来的或怜悯或无奈的目光。他静静地望着上方,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没有丝毫声息。 外头的雨,像是发了狂一般,愈发肆虐起来。 在这狂风暴雨的笼罩下,不远处的一间小屋里,隐隐约约传来惊恐至极的呼喊声。那声音在风雨的间隙中挣扎着传出来,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让人听之毛骨悚然。 阎叙萧静静地坐在雨中,身姿挺拔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漠。身旁的不语默默地为他撑着伞,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形成一道道水帘。他目光平静,直直地望向小屋的方向,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只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狠狠地拍在小屋的门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紧接着,一股浓稠的鲜血如泉涌般从门内飙射而出,溅落在门上,瞬间将门染成了一片可怖的殷红。鲜血顺着门板缓缓流淌,汇聚成一道道血痕,在地面上蔓延开来,与雨水相互交融。 面对这如此骇人的一幕,阎叙萧依旧神色淡然。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对小屋内发生的血腥惨案视若无睹,任由风雨和血水在身边肆意蔓延。 躲在柱子旁的丁香,将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尽收眼底,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连滚带爬地匆忙爬到阎叙萧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整个人抖如筛糠。 阎叙萧冷冷地瞥了丁香一眼,透着彻骨的寒意:“都看清楚了,回去告诉她,下一个就是她。” 丁香听闻此言,身子猛地一颤,缓缓回过头去,看向那间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小屋。此刻,大夫人的手下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她像是发了疯一般转身狂奔,脚步踉跄而慌乱,全然不顾雨水打湿衣衫,泥泞溅满全身。一路上,风声、雨声、她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每一步都踏在恐惧之上。 她跑到了阑家的家门。熟悉的檀香气息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大夫人跪在供奉的菩萨面前,手中原本转动的佛珠突然崩裂,一颗颗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却又诡异的声响。 “大夫人,我们都是按着您的吩咐做事,您留我一命!”丁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苦苦哀求着。 大夫人缓缓抬手,丁香见状,心中一凉,知道大夫人不会轻易饶过自己。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起身,转身朝着门外拼命逃跑。 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口井边时,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水滴答滴答落入井中的声音。 犹豫片刻后,随着一声“咚”,水井里溅起一圈水花,很快又被雨水填平。 门被“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刺目的光线如潮水般汹涌地投进屋内。刹那间,原本昏暗的房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填满,驱散了角落里隐匿的阴影。 站在地上的阑珏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脸上露出几分惊惶,试图看清来人。 光线勾勒出门口站立之人的轮廓,一时看不清面容。随着光影的晃动,这人缓缓走进屋内,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阑珏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见是阎叙萧进来,开口便问:“我小娘怎么样了?” 阎叙萧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并未回答他的话。他如今虚弱成这样还有心思想着别人,。 阑珏见阎叙萧不回应,心中愈发慌乱。他下意识地靠近阎叙萧,双手轻轻解开他的衣服,动作急切。随后,在阎叙萧的肌肤上落下细细的吻,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说,是想以此换取关于小娘的消息。 阎叙萧眉目间浮现愠怒,随即伸手将阑珏推开。阑珏却像是没有感受到这份拒绝,不死心地又想再次上前。 阎叙萧看着阑珏,目光深邃而锐利,冷冷开口道:“你还想用那种方法对付我?” 阑珏听到这话,身子一滞。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一时间竟没了办法,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阎叙萧神色冷冽,将身上那件披风随意铺在书桌上。 “刚才勾引我的那股子骚劲呢?怎么没有了?”阎叙萧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与嘲讽,他微微眯起眼睛,提醒道:“你小娘今天还没喝药呢。” 阑珏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满是无奈与愤怒,但想到小娘性命全系在自己一年之间,他只能认命地躺在书桌上。 砚池里的墨荡漾,一圈圈黑色的涟漪缓缓扩散开来。 阎叙萧见他这副模样,轻笑一声,伸手握住他的双腿,将其抵在自己腰间。阑珏的衣裙被翻了上去,堆叠在一块,露出白皙的肌肤。 阑珏的目光顺着阎叙萧的身体看去,只见他腹部紧实,线条分明,下腹的血管若隐若现,延伸至笔挺的军装裤下。下一秒,阎叙萧那无遮掩地释放而出,支楞冷戳在他的小腹上。 阑珏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日喝了仙药后,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但今日,他却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恐惧。他试图起身逃走,然而,在阎叙萧绝对的体型差距面前,他的挣扎显得那么无力。阎叙萧只是略微一压制,他便动弹不得。 阑珏看着阎叙萧那潮动的眼睛,不知是情动多过于害怕,还是害怕多过于情动,总之,怔在原处。而这一切,都被阎叙萧看在眼里,他趁机一下子冲入关口。 阑珏眉头紧皱,眼角溢出泪来,他紧紧捏着阎叙萧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叫唤着让他滚出去。而阎叙萧却置若罔闻,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阑珏把他吃干抹净后就甩到一边,阎叙萧看着这样的阑珏,竟是欲罢不能。阑珏越是凉薄,他就越是想要征服。 他尤其喜欢看阑珏在他身下的模样,明明一脸视死如归,可身体的反应却无比诚实,那种欲罢不能的矛盾状态,对阎叙萧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每当看到阑珏如此,阎叙萧这样冷硬的人,心底也会生出些罪恶感。但这罪恶感并不浓烈,转瞬即逝,被心底更强烈的占有欲所吞噬。 随着情潮愈发汹涌,阑珏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克制。他被本能驱使主动攀附上来,双手紧紧缠住阎叙萧的脖颈,身体如蛇一般蜿蜒扭动,轻轻磨蹭着对方。他微微仰头,急促的呼吸喷洒在阎叙萧耳边,发出细微的喘息声,如蛇吐息一般。 第28章 28方寸间 “我要告你!” 此刻阑珏满心愤懑,只想找个法子狠狠惩治眼前这人。 阎叙萧宿敌众多,随便向其中一个告发阎叙萧,就能引得对方出手将他抓走,也好出出自己心头这口恶气。 阎叙萧听闻此言,不仅没有半分惧意,反而戏谑地笑起来。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掐着阑珏的腰窝,故意使劲,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阑珏耳畔,语调张狂:“告什么?我干自己的夫人也得他们评判?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说罢,手上微微用力,惹得阑珏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阑珏又气又急,拼命扭动身子想要挣脱阎叙萧的钳制,奈何浑身发软使不上多少力气,只能恨恨道:“我要和你合离!我要…和你合离!” 阎叙萧听到这话,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房内回荡,带着十足的肆意。他手上依旧掐着阑珏的腰窝,却稍稍松了些劲,免得真弄疼了他,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阑珏,眸中满是玩味:“合离?你想得倒是轻巧。从我们成亲那日起,你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阑珏气得眼眶泛红:“你……你强取豪夺,根本就是个恶霸!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与你有牵扯。”说着,他用力推搡着阎叙萧,可这反抗在阎叙萧看来不过是小猫挠人,没什么杀伤力。 阎叙萧顺势握住阑珏胡乱挥舞的双手,将它们按在阑珏身侧,整个人欺身而上,将阑珏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他低头凑近阑珏,鼻尖轻轻蹭着阑珏的脸颊:“阿忱,你若是真这么讨厌我,又怎会在我身下这般动情?莫不是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欢喜得很?” 阑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怒,偏过头不去看阎叙萧,咬牙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不过是……不过是一时着了你的道。” 阎叙萧却不依不饶,轻轻咬了咬阑珏的耳垂,惹得阑珏一阵哆嗦:“哦?那你说说,要怎样才肯消气?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考虑考虑。”他嘴上虽这么说,可无论阑珏提什么要求,他都不可能轻易放阑珏离开自己身边。 阑珏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给我一笔钱放我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再无瓜葛。” 阎叙萧听了,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眸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阴霾。他盯着阑珏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踏出这阎家半步。” “那你死吧!现在就死啊!”阑珏声音里带着哭腔,愤怒与委屈交织在心头,让他不顾一切地嘶吼着:“你…慢点!轻点…我好心嫁给你,救了你,你现在就这样欺负我!” 阎叙萧听着阑珏的哭诉,吻掉他眼角的泪,阑珏救过自己,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于心,只是爱到深处,便生出许多无端的恐惧与偏执,害怕阑珏有一天会离他而去,才会用这般强硬的手段将人留在身边。 “阿忱。”阎叙萧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你怨我,可我实在不能没有你。自从你来到我身边,我的世界便全是你的影子,我害怕哪一天你突然消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道后面他几乎是哀求着的:“阿忱,别走,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别离开我。” 阑珏从未见过阎叙萧这般模样,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软了下来。 得之而来的那重量好似毛笔猛地落下,笔尖黑色的墨汁瞬间洇染开来,在他肌肤上绽出一朵诡异的墨花。 砚池里的墨荡漾而出,沿着书桌边缘缓缓流淌,最终在空气中渐渐干涸,只留下一道道暗沉的痕迹。 阎叙萧展开披风,轻轻将他裹住,而后把他紧紧环在怀中,只剩下两条纤细白皙小腿垂在外面,上面盛开着朵朵艳丽桃花。 “我小娘怎么样了?”阑珏埋在他怀中出声。 “好得很。”阎叙萧轻声回应,语调平稳。 阑珏一听便知阎叙萧一直是在有意哄骗自己,心中又急又气,双手扒着他的脖颈,狠狠咬了好几口,“你个骗子!” 阎叙萧不仅没有躲避,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笑意,温柔说道:“阿忱的牙长得可真好。” 阎叙萧尽心尽力地养着阑珏。每日里,他都会安排专人精心准备阑珏爱吃的膳食,确保他能摄入充足的营养,身体尽快恢复元气。 阎叙萧总会跟阑珏详细地汇报女子学堂修建的进度。他会拿着设计图纸,耐心地给阑珏讲解学堂的布局规划,从教室的数量到操场的规模,从图书馆的位置到花园的设计,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这份图纸本就是他画得,没人会比他更了解。要是非要说,那就只有阑珏,是他日日监工,甚至将图纸烂熟于心。 书房里,阎叙萧处理公务,阑珏便坐在一旁看书,不时还弹上几曲。阑珏先弹奏一曲示范,阎叙萧则在一旁静静聆听,待他弹完,阎叙萧便会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拨动琴弦,阑珏苦笑着让他住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阎叙萧本想打算派人将阑珏的小娘接回京城,让他们母子二人能够早日团聚。于是,他特意安排了可靠之人去迎接罗娘子。然而,出乎阎叙萧意料的是,罗娘子拒绝了这个邀请。阑珏听及此时,也让他以后不要再提,只留几个人在老家照顾她,让她能够安享晚年便好。 饶是新年,阎叙萧都没将他放出去,他们二人在院子里,过了一个独属他二人的新年。 日子渐渐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一日,阑昭差人递来一张精致的请帖。阑珏展开请帖,看到上面邀约自己一同外出游玩的字样,不禁有些意外。他心中暗自揣测,阑昭此举不知怀着怎样的真实目的,但思索一番后,还是决定应邀前往。 约定的那日,阳光正好,微风轻拂。阑珏来到与阑昭相约的地点,随后两人一同前往一家热闹的洋装店。店内装饰华丽,摆满了各式各样色彩斑斓、款式新颖的洋裙和洋装。 阑昭穿梭在衣架之间,眼睛放光,兴奋地挑选着洋裙。她拿起一条粉色裙摆带有层层蕾丝花边的裙子,在身前比划着,转头对阑珏说道:“我和那些小姐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她们整日聊的不是家长里短,就是各种无聊的应酬。也就看看你还合点眼缘,跟你出来玩才有意思些。”说着,又拿起另一条蓝色丝绸质地的裙子,在镜子前反复打量。 阑昭试了好几条裙子后,不经意间看向阑珏身上的服饰,眼睛突然一亮,放下手中裙子,走到阑珏身边,上下打量着他,兴致勃勃地说:“阑珏,你看这店里这么多好看的洋裙,你也别总穿着这身啦,换件洋裙试试呗!” 阑珏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我穿什么洋裙。” 阑昭却不依不饶,拉着阑珏的胳膊晃了晃:“哎呀,怕什么,你快试试,肯定好看!” 阑珏拗不过阑昭,只得走进换衣间换上了洋裙子。 阑珏脱下衣服,忽而一阵风吹来,他瑟缩一下往后看去。 方寸间,后面红色的绸布垂挂,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又转过头来。 当他从换衣间走出来时,阑昭眼前一亮,不禁拍手称赞:“哇,比那外国的公主还像公主!”阑昭围着阑珏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越看越觉得惊艳。 随后,阑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又在店里挑了好几条风格各异的裙子,一股脑地塞到阑珏手里,催促道:“快,再去换上这几条!”阑珏无奈,只好再次走进换衣间。 这次拿的一件衣裙拉链在背后,阑珏费了好大的劲,怎么也拉不上。他着急地扭动着身子,不经意间后背大片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 阑昭趁着间隙,在服务员的热情引导下,又跑到店铺的另一处去挑选新的款式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哪件更好看。 阑珏在换衣间里折腾半天,拉链依旧纹丝不动。就在他满心焦急之时,突然一个人从身后猛地抱住了他。阑珏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大声呼喊求救,却被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嘴巴。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阑珏努力转过头,看清来人后,眼中满是惊讶,脱口而出:“纪先生,你怎么在这?” 纪先生紧紧抱着阑珏,十分急切,低声说道:“阑珏,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远离这些纷纷扰扰,去过属于我们的生活。”说着,他轻轻吻着阑珏的后背。 那温热的嘴唇触碰在阑珏的肌肤上,阑珏身子一僵,脑海中瞬间乱成一团麻。纪先生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告白让他不知所措。 “纪先生……”阑珏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试图挣脱纪先生的怀抱,“您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纪先生却抱得更紧了,仿佛一旦松开,阑珏就会消失不见。“阑珏,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都想带你走。现在就是机会,不要犹豫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你喜欢我?我有丈夫!我已经嫁人了!放开我!救……”阑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急切的呼喊声刚出口,就被纪先生堵住。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性别,我爱你!”纪先生近乎疯狂,双眼通红,神情中满是偏执与决然,“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阑珏,跟我走吧,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你和我。” 阑珏又惊又怕,手脚并用想要推开纪先生,纪先生愈发大胆,竟顺势将阑珏压在了墙边,身体紧紧贴住阑珏,让他难以动弹。 方寸之间,亲密异常。 阑珏双手不断挥舞拍打,衣服在挣扎中变得凌乱,纪先生一手捂着阑珏乱动的手,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滑到阑珏腰间,紧紧扣住。阑珏心急如焚,拼尽全身力气,用仅有的自由的一只手用力朝着纪先生胸口推去。 “啪!”这一推用尽了阑珏所有的力气,纪先生被推得向后趔趄了几步,撞到了旁边的衣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衣架上的衣物散落一地。 纪先生没料想到阑珏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他稳住身形,眼中的疯狂并未减退,反而更加炽热。 就在这时,外面的阑昭察觉到了换衣间里异样的动静,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阑珏你怎么了?” “你简直疯了!”阑珏大口喘着气,头发有些散乱,洋裙也皱巴巴的,他连忙捂住衣服,“我不爱你,不会跟你走!你别再纠缠我!” 纪先生站稳身子,却依旧不肯放弃,再次扑过来抓住阑珏的肩膀:“不,阑珏,你一定是对我有感觉的,我们的思想相同,有着同样的追求,我们是一类人!你该爱得人也该是我!” 伴随着阑昭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地敲在纪先生的心上。纪先生深知情况紧急,再不走恐怕就要陷入麻烦之中。无奈之下,他缓缓松开了紧紧抓着阑珏的双手,有些不舍。随后,他慌乱地撩开垂挂在眼前的红色绸布,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一道仓促的背影。 阑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先生离去的方向,他捏着红色绸布,眼中还残留着惊恐。 第30章 30雨尸人 阴云密布,大雨滂沱。 湖水在雨水的敲击下,泛起层层涟漪,原本平静的湖面此刻波涛汹涌,一艘小船在湖中剧烈地摇晃着。 船上两位老翁紧紧握住船桨,其中一位大声喊道:“这天儿怪得很,这雨也下得太大了!” 话音刚落,一个浪头打来,小船猛地一晃,只听“扑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这场雨仿佛没有尽头,连续下了数日。 安庆老家的河水暴涨,水流湍急。一天清晨,有人在河中发现了一具肿胀的女尸。尸体被打捞上岸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不少围观的人纷纷捂着鼻子,露出嫌恶的表情。 京城阎府,气氛宁静祥和。 阑珏正坐在书房中,手持毛笔,忽而心中钝痛,他伸着手贴着胸口,呼出几口浊气。 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元青手持一封书信,神色匆匆地在廊上奔跑,嘴里大喊着:“不好了!” 阑珏拿笔的手一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元青气喘吁吁地跑到阑珏面前,焦急地说道:“夫人,老家来信,说罗娘子出事了!” 阑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拿过书信,快速浏览起来。 元青颤抖地说道:“说是罗娘子饮酒不幸坠入湖中。” 阑珏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下意识地捂着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 安庆老家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个不幸的消息经过漫长的传递,才终于抵达阑珏手中。 “夫人!”元青见阑珏状态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阑珏恍若未闻,他撑着身子,踉跄着朝前跑去。刚走到门框处,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元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阑珏的裙下渗出斑斑血迹。她惊慌失措地大喊:“夫人!来人啊!快来人救救夫人!” 周围的丫鬟、小厮们听到呼喊,纷纷赶来,整个府邸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屋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烛火摇曳不定,将刘太医与阎叙萧的身影在墙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刘太医微微躬身,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声音压得极低:“大人,夫人此前已然怀有身孕。只是……”他顿了顿,面露难色,“孩子没保住。” 阎叙萧身躯猛地一震,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变得错愕,紧握的双拳因用力过度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情绪:“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刘太医保密。” 刘太医微微颔首,神色凝重道:“大人放心,刘某定当守口如瓶。只是夫人此次意外小产,再加之身子本就特殊,这下更是亏虚至极,后续需得精心调养,切不可再受刺激。” “元青也会守口如瓶,不叫夫人再添失去至亲之痛。”元青道。 阎叙萧抬抬手,刘太医随着元青开药,他独自一人走进内室。阑珏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似是在梦中也未能摆脱痛苦。 阎叙萧轻轻坐在床边,握住阑珏的手,那双手冰冷而无力,让他的心一阵揪痛。“阿忱…” 许久,阑珏缓缓睁开双眼,眼神空洞无神,看向阎叙萧,嘴唇颤抖着:“小娘…没了…” 阎叙萧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是我不好,没能护好你们。但你莫要太过伤心,身子要紧。” 阑珏看着他眼角的泪,抬手擦去,喃喃复述着:“不伤心…不伤心…” 元青轻手轻脚地端着药碗走进内室,药碗中升腾起的热气带着苦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阎叙萧接过药碗,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阑珏,轻声呼唤:“阿忱,先把药喝了。”阑珏在阎叙萧的扶持下,勉强喝下药汁,又缓缓睡去。阎叙萧见他呼吸平稳,才轻轻放下手中的碗,为阑珏掖好被角,悄然离开。 待阎叙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阑珏再次睁开眼睛,目光直直地盯着床顶的帷帐,眼神阴冷。罗小娘身亡的消息如同一团阴霾,始终萦绕在他心头。若说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巧合,阑珏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阑珏咬了咬牙,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起身。不知为何,小腹处传来一阵又一阵无名的疼痛,可此刻的他无暇顾及这些。他披上一件外衣,趿拉着鞋子,缓缓走向窗边。 窗外夜雨潺潺,细密的雨丝打在窗棂上,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阑家的佛堂内,檀香袅袅升腾,一尊金身佛像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大夫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求佛祖保佑,阑家上下平安顺遂,庇佑小女阑昭健康如意……” 大夫人叩拜完毕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嬷嬷轻声安慰道:“夫人心诚至此,佛祖定然能听得到您的心愿,定会保佑小姐平平安安的。”说着,嬷嬷轻轻从大夫人手中取下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大夫人微微点头,在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向床铺。躺下身,拉过被子,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大夫人沉沉睡去,而夜雨依旧在窗外不停地下着。 窗户被狂风猛地吹开,“哐当”一声巨响,冷风如咆哮的野兽般灌入室内。刹那间,一阵阴冷潮湿的气息紧随其后弥漫开来,那气息中似乎还夹杂着湿漉漉的哼唧声,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怪物正潜伏在黑暗之中。 地面上,似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痕迹,宛如蛇蜿蜒爬过后留下的印记,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大夫人在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睡得极不舒坦,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恍惚间,余光瞥见一个黑影静静地伫立在房间角落。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凌厉的刀光陡然一闪,如闪电般朝着她直劈而下。 大夫人心脏猛地一缩,吓得肝胆俱裂,本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躲开。慌乱之中,她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来人!”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雷光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房间。在这一瞬间,大夫人终于看清了眼前要杀她之人的面容——竟是阑珏! 阑珏面色苍白如纸,神情阴冷,身上的衣裙早已被雨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狼狈不堪的身形。他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的肌肤上,水珠顺着发丝不断滑落。 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刀刃上闪烁着森冷的寒光,而他的指尖正不断冒着鲜血,指甲缝里全是泥血污垢,甚至有一片指甲盖都已经翻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整个人像是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大夫人惊恐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唇颤抖着,却再也喊不出半个字来。 夜,如墨般浓稠,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吹得门窗哐当作响。 阑珏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怒吼道:“来锁你命的人!”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匕首便如闪电般刺向大夫人宁施华。宁施华惊恐万分,慌乱地侧身躲避,锋利的刀刃还是划过她的肩膀,衣衫破裂,一道血痕渗出。 阑珏紧接着又是一刀,直直刺向宁施华的喉咙。宁施华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刀刃,鲜血顺着她的手掌流淌,此时刀尖离她的喉咙仅有一寸之遥。她惊恐地喊道:“你为何要杀我!” 阑珏悲愤交加,声音颤抖地吼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过去因为小娘,一直对你百般容忍,随你拿捏。我们在老家多年,本本分分,从未挡过你的路,你为何还是要这般苦苦相逼,害死小娘!” 宁施华眼中满是恐惧,喊道:“不是我!我没想杀你母亲!” “你觉得我会信吗!”阑珏怒极反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之际,“嘭”的一声巨响,一个茶壶从后方狠狠砸在阑珏的脑袋上。阑珏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剧痛袭来,脑袋上瞬间冒出鲜血,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阑昭趁乱拿起桌上的茶壶砸向阑珏。此刻,她急忙拉起母亲,将母亲紧紧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警惕。一旁的嬷嬷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疯了!疯了!” 阑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血水顺着脸颊滑落,模样狰狞可怖。阑昭见状,大声喝道:“阑珏!你还要做什么!” 阑珏咬牙切齿道:“我要她给我小娘偿命!”说着,他握紧手中的刀,向前迈了一步。阑昭看着他手中那把染血的刀,不禁咽了咽口水,身体微微颤抖。 宁施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拍了拍女儿的手,吩咐道:“嬷嬷,你出去守好院子,今晚动静太大,千万别叫那几房察觉了。” “是,夫人。”嬷嬷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出门去,顺手将房门紧紧带上。 将这一切风雨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