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另一种结局》 第1章 你们找错人了 徐朗看着前面的三位神经病,拳头紧了又紧,再说一个他怀孕了试试呢?他爹的,他是个男的啊!!到底是要搞什么?!! 而这一切,还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澄澈如镜。悠悠白云在天边卷起或舒展,家燕从南方迁徙回来,一个个在橘红色的建筑上来去自如。乍起的春风吹过晾晒的床单,五彩的床单迎风飘扬。 徐朗拢紧身上的衣服,像往常一样去水房洗漱。今天真的有点莫名其妙,他感觉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好多人的影子在脑中飘荡,但一起来,到底梦见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了。 刷着牙,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恶心,他连忙捂住嘴跑进厕所,吐了半天,结果什么都吐不出来。 搞什么?他昨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啊。 洗手池上的玻璃有一块很大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镜中徐朗的脸,也被这些蛛丝般的裂痕分割。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水龙头漏水发出的滴答声。 那是一张不算特别惊艳,但胜在特别耐看的脸。硬要划分的话,在男性群体中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眉毛很浓,鼻梁很挺,一双少年性的眼睛,乍看以为性格冷冷的,但此刻眼睛红润润的,难受蹙眉的模样反而让人怜惜。 徐朗洗漱完就往回走,刚拐过弯儿,就看见寝室门口站着个穿一身黑的高大男生,似乎在焦急的等着某个人。 “你找谁?” 他问,对方回转身,本来冷厉的目光瞬间软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抱住,想要将他融进自己身体般紧密。脑袋埋在他颈窝处,什么话都不说。 徐朗艰难地呼吸着空气,肺都要挤扁了。“那个……哥,你先把我放开,我快喘不过气了。”闻言,对方收了力道,但并没有将他放开。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 灼热的呼吸扑洒在他耳廓,徐朗一个激灵,立刻挣开他的束缚。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不是,是他耳朵出问题了,还是对方脑子出问题了?他说孩子???他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还有,什么叫给他一个机会?这哥们到底在说啥?! “你是不是神经……”徐朗顿住了,刚才对方的眼神竟然让他感觉到一丝可怜兮兮?!什么鬼,他疯了吗?觉得一个男的可怜? “我怎么会找错人呢?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对方又把他拉进怀里,说得惨兮兮的。徐朗不明白为什么说话就说话,怎么动不动就要抱他?两个男的贴在一起难道不很奇怪吗? “我妈那边你不用担心,你怀了我的孩子,她再不同意也拿我们没办法,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我保证会给你最好的婚礼——” “停!”徐朗再也听不下去了,好家伙,这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这……这他爹的说的是人话吗?他一个男的?怀了他的孩子?!还要和他结婚?! 他掰开对方紧抓着他的手,非常冷硬道:“哥们,有病就去医院?不要再抓着我不放了。”对方手抓得极紧,他一下子还扳不开。 “松开!” “我再说一次,松开!” 对方终于放了手,眼睛还看着他,像要将他看穿。徐朗直接走下楼去。 楼上的脚步也噼噼啪啪地紧跟着,似乎快要追到他这层了,徐朗一阵心跳加速,就在紧张到嗓子眼儿时,擦肩而过,不是刚才的那个神经病,对方没再纠缠过来。 下了楼梯,再走一段台阶,徐朗根本没注意道路两边,只闷头往前走,也就没看见一直站在路边,打着黑伞的男生,握着伞柄的手,惨白如尸。 这双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手,上来就抓住徐朗的手臂。徐朗本来就烦,一下子眉头皱得更紧,视线朝上,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一张很柔弱的脸,皮肤白得吓人,而那双眼睛竟然是淡红色的。有点像白化病人。 “对不起……”对方垂下眼睑,将手中的缎带花束递给他,“我那天不该强迫你,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只是喜欢你,求你不要讨厌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朗无了个大语,今天到底是撞什么鬼了吗?怎么老是遇见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甩开手要走,对方又不依不饶地缠过来,挡在他前面:“阿朗,你想怎么骂我打我惩罚我都可以……不要这样好吗?不要把我当陌生人。” “你怀孕了,不要动气,对身体不好。有什么气你撒我身上,不要让自己难受。” 徐朗一脸黑线,牙关紧咬。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对方这个病殃殃的样子,说不定一拳就打死了,不能闹出人命,人命关天,生命可贵…… 他扬起手,对方则闭上眼,做出挨打的姿态。但徐朗没有,他一把拉过这个白毛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明白了吗?我是个男的!不可能怀孕的!!” 对方睁开眼,瞬间面红耳赤,垂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对方这样羞怯,徐朗还以为这人是女生,也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放软了些,“嗯……刚在情急之下就……抱歉……,那个,我觉得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把你当陌生人看,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就在这时一辆白金色的超跑在他们旁边停下,阳光下金光闪闪,特别是车头的金公牛,更是闪瞎人眼。 在周围人的热切地注视下,车门打开了。车主的形象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以为是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商务风老总,没想到竟然是那么年轻的男生。同样徐朗也是这么想的。 看起来好像比他还小一点,像是大一新生。但走近才发现对方完全不是那回事儿。身高比他还要高一点,偏瘦,浓密的短卷发下一双很阴郁的眼睛,总之给人的感觉不太友好。 对方也在看他,视线停在他胸前,他感到莫名有点脊背发凉。非常迅速地,对方一下扯开那只碍眼的手,接着就是清脆的一巴掌,扇在那个白毛的脸上。白毛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虽然本来就是红的。 “贱人,你还有脸来找朗哥哥?”声音冷若寒冰。 徐朗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但出于一种正义感,他自觉站起到了白毛前面。 “喂,你说话好好说呀,干嘛打人?” 他直视对方,如墨的黑色瞳孔格外得大,看得人发怵。这时,对方却笑了。 “朗哥哥为什么要护着他呢?”接着二话不说拥紧了他,手环在他的腰上,在他耳边喃喃:“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跟我回家吧,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休息,我已经找好经验丰富的阿姨了,她们会好好照顾你。” 多么炸裂的言论啊,简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地地步,刚要发火,腰上的手忽然松开了。 是刚才在他宿舍门前的那个高个男生,他一拳打在小卷毛脸上,对方趔趄了两步,脸上瞬间红肿起来。 “要带徐朗走?凭什么?” “呵,凭什么?我和朗哥哥是恋人啊,我们还有个孩子,你呢?你什么都不是,‘篮球天才’?” “你撒谎,阿朗什么时候说过和你是恋人了?难道不是你仗着他心软就反复纠缠吗?” ……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矛盾就激化要打起来了。周围人一看这架势,豪车、帅哥、三角恋,这八卦谁不看谁傻瓜,很快就聚起了一大圈人。 徐朗怕闹起来没完没了,拉开三人:“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谈。” 时间回到现在。 “好了,现在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们爱信不信,我要走了,别跟来!” 徐朗打开咖啡馆的玻璃门,又听见身后有谁叫他,于是走得更快。他可不想再和这群神经病纠缠上。但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他也由走到跑,这时,一辆车不知从哪蹿了出来。 大爷的电动车速度不快,徐朗闪躲不及,被碰了一下,本来顶多就是擦伤,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捂着肚子,直接痛到跪在地上,脸上惨白,冷汗直冒。 “哎呀我草,年轻人你可别碰瓷我呀!我碰都没碰到你!”大爷慌得不行,从来只有他碰瓷别人的,哪有别人碰瓷他的道理,可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演的。他觑着眼睛,缩过去一看,“唉哟我嘞个亲娘嘞!!” 一看见那么多血,大爷立刻跳上车逃之夭夭,生怕晚一步就要坐牢。 救护车的声音,着急忙慌的脚步声,他被人七手八脚地抱上担架,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章 太炸裂了 “阿朗,阿朗——” 一个女生的声音,对方背着光,面容模糊,给人的感觉却很温柔。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叫他? “阿朗——” 她温柔的抚摸他的脸,“不要难过,我没怪你。”她说。徐朗听着莫名觉得心酸,为什么?为什么他有点想哭…… 那只抚摸他的手离开了,徐朗忙去挽留,但什么也没抓到。“请等一等,不要走——”对方回转过身,微微一笑。光变得更强烈了,清脆的,甚至有点冷气的金石撞击声,一阵响过一阵,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只听到小白毛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围过来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高个哥心疼地看着他道。徐朗侧过脸,牛头不对马嘴地乱答一通,对方用那种眼神看他,让他颇为不自在,就好像看女朋友一样。 转头就看见他左手边的小白毛,那只手上戴着那个青绿青绿的玉镯子,刚才他听到的叮铃叮铃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发出的吧。 “阿朗,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小白毛眼里盈着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落下来。他恍然想起刚才的那个梦,那个女生也叫他‘阿朗’。 斥责的声音立刻响起。 “徐朗醒了你还在那哭哭啼啼的,丧不丧呀?收起你那副恶心的表情,真特么招人厌。” 那位哥骂完转头就笑眯眯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变脸比翻书还快。他说不饿,对方则道:“还是吃一点吧,要吃饭才能补充营养。” 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接了口:“等你去准备,那要等到几百年后了。”之前开超跑的卷毛走了进来,身后有个小护士推着餐车。 明明道路挺宽的,他完全可以从小白毛旁边绕过,但他没有,而是停在小白毛面前,小白毛低着头起身给他让座。卷毛无视他:“你该走了。”小白毛一听,身体都因此颤抖了一下,泪水唰唰地往下流,语带哭腔,“别赶我走,我只是想再见见阿朗……照顾他而已。” 他说话时是看着徐朗说的,那副脆弱的样子激起了徐朗的保护欲,但抢在他说话前,高个哥冷笑出声:“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装什么装?” 徐朗并不认为小白毛是装的,又或者是因为刚才的那个梦,反正他就是对小白毛有着莫名的好感,感觉对方是个挺温柔挺善良的一个人。 “不要走,留下吧,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说着,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一下变得很古怪,于是只好用询问地语气问旁边那位,“可以吗?” 对方勾起唇一笑,说当然可以,只是都把小白毛当做透明人看待。 “来,张嘴。”卷毛端起白瓷碗,做出要喂他的姿态,另一边,那位哥拿着杯不知道是玉米糊还是南瓜糊的东西,一脸星星眼地看着他,好像再说等吃完他的就吃我的。 徐朗汗颜,他不习惯别人照顾他,特别对方还是个陌生人,不过现在好像也不算了。“那个,你给我吧,我自己来。”但卷毛说一不二,汤勺都怼到他嘴巴边了,一张嘴勺子就送了进来。 “朗哥哥,不要跟我客气,照顾你也是我应该做的。”徐朗心说,要是在昨天,他俩还相互不认识呢! “喂唐莘,你买的都是些啥呀?就那么抠,不能买点好的?什么破玉米糊也拿过来了。吃这个能补什么?干脆下次我来准备好了。” 原来卷毛叫唐莘,徐朗这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扣?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该给病人吃燕窝海参,我是严格遵照医嘱购买的食物,说话真不过脑子。” “就算不购买燕窝,我也比你准备得好,不信下次试试啊?” 两位吵得热火朝天,徐朗感觉到手心里痒痒的,垂眼一看,原来是那个小白毛在他手心画着什么。见他看他,小白毛用口型告诉他他画的是什么。‘是爱心’,他说,其实徐朗刚才已经猜出来了。 ‘你叫什么?’他用口型问。对方低头在他手上写,指尖的力度很轻,第一遍他没感觉出来,于是对方又写第二遍,直到第三遍时,他连蒙带猜地说出小白毛的名字。 ‘宋浅玉对不对?你叫宋浅玉?’ 他欣喜地连连点头,这时头顶的吵架声也停了。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高个哥稍微侧身,徐朗这才看清,原来宋浅玉是跪在地上的。“他只是告诉我他叫什么而已。”徐朗拉住高个哥的手,怕他打人。对方转向他,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愤怒的脸,“徐朗,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明明是一张生人勿进的冰块脸,但现在看到的更多是求你摸摸我,亲亲我,抱抱我的狗狗姿态?!徐朗也为自己心里的形容吓了一跳,好奇怪,怎么会联想到狗狗呢? “你叫什么?” “我叫钱熙晨,你可以叫我熙晨。”他凑在徐朗耳边说,灼热的气息扑洒在耳廓,怪痒的。徐朗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钱熙晨……等等!他紧盯着眼前这张脸,斜长的眉毛,稍显狭长的眼型,优秀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他在这些五官中寻找熟悉的影子。 他是他吗?他是那个壮壮的还有点小胖的土豪室友?徐朗虽然和他当了三年室友,但对方总是戴着口罩,而且一年到头也没见到几次,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小半年没见,对方已经变化这么大了吗?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钱熙晨根本毫无交集,对方怎么可能突然跑过来跟他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而且现在还表现的那么亲密? 徐朗cpu干烧了,丝毫没发现对方慢慢凑近他的脸,打算亲他的意图。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眼前伸了过去,迅速按住凑上来的俊脸: “谁准你亲朗哥哥的?” 钱熙晨打开那只手,脸臭得不行,“我亲徐朗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你当你是谁?”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和朗哥哥是恋人啊——”另一种湿热的气息如蛇般强势地直往耳朵的敏感地带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朗哥哥,以后就叫我莘莘吧,你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唐莘的声音只有他听得到。莘莘……好亲密的昵称,他叫不出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猜测。 他会不会是……穿越了? 踌躇了一下措辞,他说:“我其实不是徐朗……啊不,我是徐朗,但是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徐朗,你们明白吗?就……就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我其实是穿越过来的。” 钱熙晨摸了摸他的额头,嘀咕道:“也没发烧呀,怎么说胡话了。”显然在场没有人相信。他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宋浅玉,对方则支起他的手,脸贴上去,对他报以善意的微笑,并没有说话。 怎么就是不信呢!徐朗气急,“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为什么我会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人在遭遇巨大变故后会选择遗忘记忆或者扭曲记忆,从而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朗哥哥,你只是失忆了,别担心,你会恢复记忆的。”唐莘说。 徐朗还想再说些什么,小腹却突然隐隐作痛,一阵猛过一阵,他脸一下就白了,并且开始冒虚汗。三人这时就特别默契地分工合作,找的找医生、去拿医用热水袋的去拿医用热水袋、给他擦汗的擦汗…… 他回忆着当时出车祸的场面,大爷的车好像只是轻微的碰了他一下,按理说也不至于把他撞成这个样子,他的身体素质怎么着也没那么差,顶多是擦伤,哪里能疼晕过去?还把自己搞住院? 等等……他好像一直忘了一件事。 “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唐莘看着他,接着吻了吻他的额头,答应了,旋即听见关门的声音。 好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徐朗皱着眉毛,心惊胆颤地往下摸,摸到一个熟悉的东西时,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少什么,但瞬间心又被提起,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这后面怎么还有东西?软软的、小小的、就好像……徐朗已经石化了,他是没交过女朋友,但不代表他是性白痴!这玩意儿难道不是长女生身上的吗?怎么现在出现在他身上? 草,合着他穿越到谁身上了?镜子,他需要镜子!徐朗忍着疼痛从床上爬起来,脚刚沾地,那感觉就好像踩在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劲。他只能扶着墙走,高级病房里应该会有卫生间之类的吧,只要有一面镜子就好,果然如他所料。在旁边就有独立卫生间,甚至还有个浴室。 镜子里,他穿着病号服,身形偏清瘦,但不羸弱,撑着洗手台的手臂还有一层薄肌。面色因为疼痛有点偏白,嘴唇本来也该是发白的,但因为他一直咬,就被迫变得红润,不正常的红。 他撩开额头碎发,那张脸与自己根本毫无二致,甚至可以说就是他的脸。他又侧过脖子,在下颌骨稍微下一点的地方,那颗小痣同样出现了。 穿越……所以他是穿越到自己身上了吗?平行世界?他只能这么理解。 门外,冰冷的走廊内,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小白鞋踩在PVC地胶上,跑得很快。宋浅玉抱着接好的热水袋,气喘吁吁:“热水,热水来了。” 唐莘却拦住他推门的动作,从他怀里抢走热水袋。 “还不滚吗?” “什么……”宋浅玉瞳孔放大。 “之前是怎么说的,嗯?言而无信吗?” “求你,再——” 唐莘即刻揪住他衣领:“再?你还好意思提再?是我仁慈才放你进来,你该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别惹我发火,我不想吵到朗哥哥。” “快滚,别让我叫保安来赶你。” 宋浅玉红了眼眶,嘴唇紧抿,“我会走的,不用你赶。”他一个人孤独的背影逐渐消失才走廊拐角。 电梯处,宋浅玉刚好撞上拉着医生狂奔的钱熙晨,他被毫不留情地被撞开,钱熙晨看都没看他一眼,更别提道歉。医生只在慌忙中回头,正好与其对视,对方的眼神却不见得有多哀伤,甚至有点病态的麻木。 回到这边,医生快走到病房外,眼尖地看见唐莘,“唐先生——”只来得及喊出称呼就被打断:“有什么之后再说,先进去看看病人。” “哦,好的好的。”医生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在他俩说话的间隙,钱熙晨早就心急如焚的先推门进去了。刚好就看见徐朗捂着肚子从卫生间出来,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唉,你——” “你现在不要随便乱动,想去哪我抱你去。” ……呃……他去卫生间还要人抱着去?!是不是有点太内个了? 唐莘和医生也走了进来。他的病号服被解开,医生在他小腹那里按了按,问他感觉怎么样,痛就告诉他。 “这样呢?痛吗?” “还好。” “那这边呢?不要不好意思。” …… 医生拿出病例夹,告诉他一些具体数据,徐朗不太懂,耳朵直接过滤了,只是最后的结论,他听得明白。 “意外流产对身体影响很大……罕见的双性体质……以后很难怀孕了。”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坏事,而是喜讯。 “等会还要做个阴超检查。”医生说,徐朗愣了两秒:“什么阴超检查?不做可以吗?” 唐莘也摸着他的小腹,安慰道:“不会痛的朗哥哥你要相信赵医生,她有几十年的妇科经验。”钱熙晨也同样劝他:“不要怕,我们会陪着你的。” 他脸爆红,一点也不希望这时候还有人在他旁边好嘛。换做以前,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还有做妇科检查的一天!该死! 在检查结束后,唐莘没有立刻走,赵医生引他到旁边的一间休息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半天才交叉捏着手说:“唐先生,我们院长听说您来了特别高兴,只是可惜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不能立刻赶过来接待您。院长他万分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您的爱人,您放心,我们医院一定会为您的爱人提供最好的服务。” “啊,那多麻烦赵医生了,回头我会跟张院长说的,赵医生放心。” 赵医生忙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她分内的事,能照顾唐先生的爱人也是她的荣幸。 第3章 噩梦 此后几天,徐朗享受了非常细致入微的照顾。食物是专人送的,饭是要人喂的,洗澡是不能一个人洗的,就连上个厕所都必须…… 死去的回忆又开始跳出来攻击人了。 钱熙晨抱着他去卫生间,接着二话不说就扒掉他的裤子,握着他老二说:“尿吧。”徐朗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握着他老二还要他尿出来?他又不是变态。更加羞耻的是后面,见他半天尿不出来,对方突然就福至心灵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我们换个姿势尿吧。” 草! 虽然已经过去一两天了,徐朗一想到这件事,仍忍不住想捂脸。竟然让他坐着尿尿,太过分了。 “想到什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唐莘试探了下他额头,“应该不是发烧,额头温度正常。”唐莘翘着腿坐在他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用牙签喂他,拼盘里切好的水果。一直盯着他看,看得徐朗怪不好意思的。 “别光顾着喂我,你不吃吗?”唐莘抿唇笑了起来,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至少在这一瞬间,徐朗感觉唐莘还挺亲切可爱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挺舒服的一种感觉,比那种阴沉沉的样子好。 “大概是因为、秀色可餐。”对方半真半假地说,有种开玩笑的暧昧不清。徐朗不太会应付这种情况,心里想到什么嘴里也跟着问出来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讨厌宋浅玉吗?”话一出口,徐朗就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莘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但嘴角还保持应有的弧度。他用手指摩挲他的唇瓣,擦掉多余的汁水。 “朗哥哥,我不想听到从你嘴里念出他的名字。”唐莘凑近了他,咬字清晰:“我会吃醋的。” 那沾了他汁水的手指放在一张偏肉感的唇上。“很甜呢,朗哥哥。”他说。 徐朗撇过头,耳朵尖都开始变红了。他竟然觉得唐莘刚才的动作有那么一点色。吃他嘴唇上的果汁,这算间接接吻吗?如果对方是个女生的话…… 天!心跳得好快。这是干嘛!快停下快停下,对方是男的!男的!! 最终理智战胜情感,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 “我能不能看一下我的手机?” “为什么,是很无聊?” 唐莘打开了电视,告诉他这是联网的,看电影玩游戏都可以。徐朗当然不是因为无聊什么,他只是想看看手机里的一些联系人之类的,他想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他熟悉的人。 “这些游戏好像都挺无聊的,我让人给你拿可以玩的平板过来吧。” “啊,不用,休闲游戏也挺好的。”他握住了唐莘的手:“你说说你吧,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 “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呢?”唐莘反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到他脸上。 “说说你和我的事吧。” “那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我不愿长话短说。” “我会很耐心地听。” 风吹起了白色纱窗,清透的光照了进来,窗台外的梧桐叶片也盈着晶莹的光。 唐莘说,他们是在三年级下的那个暑假认识的,夏日灿烂,蝉鸣一阵高过一阵。童年记忆已经如此遥远,徐朗竭尽全力地翻找,仍一无所获。他的童年记忆里没有一个叫唐莘的男孩子。他说他们是发小的关系,但徐朗深知,他们不是。他想起另一个人熟悉的面孔,隔着回忆喊他。 “你在想谁?” 一句话直接惊醒了他,他回过神,发现唐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之前那种亲切感一下就烟消云散。 恰好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唐莘出去接了个电话,一两分钟后回来告诉他,他要去A市一趟,有什么事情就按摇铃,不要觉得麻烦谁,一天3000的住院费本来就包含这些服务。 什么!他没听错吧,一天3000?!!好家伙,难怪都说医院销金窟呢,他住了几天了?一二三……徐朗瞪大了眼睛,将近1万块钱了! “我走了,要记得想我,我晚一点回来。”唐莘亲了亲他脸颊,变脸比翻书还快。徐朗还在想天价房钱的事,也没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 中午的阳光照在医院建筑的白瓷砖上,闪光明亮,那一个个玻璃窗整整齐齐的镶在白色建筑中。楼下布局,绿树参差,簇蹙幽香。最下面有茸茸绿草,间杂各色四季花。 仁济医院因其独特的景观建设被誉为‘花园医院’,其核心理念就是‘去医院化’,将自然风景融入医院建设,以此来降低患者的焦虑感。它的国家级重点专科有心血管疾病中心,肿瘤精准治疗中心,但历史最悠久的还是神经脑科治疗。 徐朗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脸蛋痒乎乎的,他侧过头,避开那作乱的手。一会儿没了动静,还以为对方走了,结果对方直接顺着他的颈部线条一路往下。 “不是说要晚上去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可不是那个神经病哦!”对方故意贴着他耳朵说话,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一激灵,徐朗一下就醒了。 钱熙晨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像是不要钱似的,和身上的昂贵的衣服牌子一点都不搭。 “怎么样?睡得好吗?” 徐朗心说,哥你还好意思问呢,刚才是谁作怪把他喊起来?他坐起来,一边问钱熙晨,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吧。我发现你睡觉的时候真的好可爱呀,像小松鼠一样。”徐朗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这么怪里怪气的形容,他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了。第一次是在高中,他同桌那个老六,平时在宿舍里乱喊就算了,那天当着老师的面喊他徐妹妹。从那天之后,全班都知道他有个这么个该死的绰号了。 第二次是他大学那个傻逼室友,平时没心没肺像个二百五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老是喜欢装Gay。本来这都无所谓,他也不是歧视同性恋。但好死不死那天对方喝了几口马尿,跑他床上说兄弟屁股好翘啊,给哥哥爽爽好不好? 扑到他身上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扯都扯不下来,拉扯中,这场面就被查寝的大爷看到了。对方根本不听他们解释,直接报告学校说他们不正当男男交往!好了,跟着那傻逼平白无辜被记一次通报批评。 “你看我给你带的什么!”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香炉玩偶,“挺乖的,你觉得呢?”他点头,对方立刻把我往他怀里一送:“送给你了。” 毛茸茸的质感很舒服,他估计价格应该不便宜。“你在哪里买的?”“不是买的,是我今天去庙里祈福,那个卖我祈福带的和尚送的,啊,差点忘了,我还买了个平安珠。” “他说是手工雕刻,开过光的。”他作势要给他带上,徐朗惊得半天说不出话。钱熙晨是为他专门去的寺庙……还没有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随即,心地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对方做这些不是为了他,他并不是钱熙晨真正想要送的人。 “来,你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可以的话下次我就买这种。”钱熙晨手递来一小玻璃罐燕窝。“其实你不用买这些,太贵重了,况且我也没那么虚弱。” “我不是觉得你虚弱才买的,我就是想给你买而已,这对我来说又不怎么贵,你就当我请你喝饮料吧。”钱熙晨耸耸肩说,注意到电视上的游戏。 “嘶……这些都是什么游戏啊……我看看,唉,这个好像还可以,你想玩吗?”钱熙晨满眼期待,徐朗一看,这不就是快乐农场吗?他小时候那会儿电脑上常有的一款模拟经营类游戏,画风都是儿童简笔画,非常治愈休闲。 玩家最开始的养殖对象只有几只鸡鸭,后面收获足够的农副产品,以后兑换金币可以购买猪羊牛等大型牲畜。玩到第三四级后就可以开始购买相邻的荒地,扩大种植区和畜牧区。而玩家最后的终极目标是成为养殖大亨,拥有数百只动物且具有自动化生产线的大型牧场,获得“养殖场老板”的荣誉称号,解锁稀有的装饰物和高级动物品种。 徐朗现在已经拥有鸡鸭牛羊猪狗5种动物,23只鸡,15只鸭,7头猪,5只羊,2头牛,1只狗,外加4个鸡舍和2个牛棚。现在他急需搭建简易窝棚给他的小羊小猪,不然天一黑会有狼,他辛辛苦苦买来的小猪小羊就会被狼叼走。 他正建得起劲,两只铁一般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钱熙晨头埋在他颈窝,闷声道:“好香啊。”徐朗侧了侧身,没挣脱。 “我没喷香水啊,怎么会香。” “不知道,可能我的嗅觉比较敏锐吧,闻起来的感觉就像是甜牛奶加蜂蜜。” 徐朗忙着建造窝棚,一时半会不能拿他怎么样,对方就越发胡作非为,故意将鼻息间的热气扑在他敏感的颈侧。“别闹,好痒。”他歪斜身体,对方紧跟着追上来,他再歪,对方再追,就这样一步步丧失领地,直到被压倒在沙发上。 钱熙晨一只手臂撑在他耳边,肌肉紧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喉结滚动。徐朗这时候也有点愣神,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就这么僵了一两秒。 “砰——” 门把手撞到墙壁发出的轰然一声。唐莘脸色极为阴沉,浓密的卷发遮住左眼,特别是在医院走廊的暗灯照射下,显得鬼气森森。 “我可没说你能待到今天?”唐莘目光阴冷,徐朗连忙推开身上的钱熙晨,以为唐莘是说自己,刚想说他马上就走,钱熙晨比他更快怼道:“我也是这家医院的vip,你赶不走我。” “是吗,那我们可以试试。” “你以为我怕你吗?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徐朗忙拉了拉钱熙晨的手,“那什么……唐莘你要和我们一起玩这个吗?很好玩的游戏。”唐莘走到他面前,将他拉进怀里,头抵在他肩膀上:“朗哥哥,你要叫我莘莘啊。” 他轻蔑地抬了抬眼皮,看向钱熙晨,像是示威一般,表示朗哥哥是他的。 钱熙晨鼻尖轻嗤,无声用口型说:徐朗迟早会选择他的。 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夜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又吹起一阵不大的夜风,细雨飘进了未关紧的窗户,溅在浅木色的地胶上。 疼痛如同这绵绵细雨,最开始还是能忍受的疼痛到后面越发严重,就像有人拿锤子疯狂捶打脑仁。虚汗不断,浑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又冷又湿。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输吊水,瓶子里还有一半没输完,但他不想输了。离开的愿望如此强烈,支配着这具身体,完全失控。 趿着拖鞋,走一步停一步,疼痛已经无法忍受了。走到门边,外面的争吵声更清晰了。 “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吧,听说他烧的很厉害。” “这不关你的事。” “对,四楼,随便什么陌生人都能进来,你们安保怎么做的?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出现。” 徐朗推开门,所有的声音都停下了。他们跑过来问他,问他怎么样?无数只手在牵拉他。 持续的耳鸣,听不清楚,头好疼……徐朗捂住耳朵,身体发抖。他被捧起脸,视野中的景象失去了所有色彩,如同黑白胶片般的世界。在这一片黑白中,看着他的人都没有脸。 他突然想吐,仿佛胃酸都涌到喉咙。 “滚,都滚!” 徐朗甩开那些手,干呕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滚开,都滚开……”想要离开,脚却不听使唤,像是泡软了的面条,没走几步就倒下。墙壁像怪诞动画一样扭曲变形,眼前越来越昏暗,直到陷入完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第4章 返校 不知名的树木升腾起雾气,天空是灰雾色的,所有建筑都在雾中,看不清楚。 徐朗凭着直觉穿行其中,眼前那种H型的建筑在眼前越来越近。 巨大的钟楼上,似乎有个黑影。他快跑进前面的黑雾,奇异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浓到让人作呕。 “砰——” 掉在他面前,对方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他,眼眶开裂,眼球凸出,看着他。 *** 嘀嗒嘀嗒,是吊水发出的声音。窗外阳光正好,风轻轻吹动白纱。 徐朗睁开眼,只看见病房白白的天花板。周围空无一人。 那只是个梦吗? 他试着去回想,但一想脑壳就发疼。“嘶——”脑海里想幻灯片似的闪过一些片段,他以旁观者的视角围观了自己昨天晚上干的蠢事。 他好像有点太过分了,他们那么照顾他的,他不该说得那么伤人。 这时病房门敲响了,赵医生拿着病例单,微笑着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开了点镇痛药,头痛的症状应该好些了吧?” “嗯……好多了。” 医生还在翻阅着病历本,他问道:“赵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赵医生抽出他的检查单子,回答他,“各项检查数据都显示没问题,如果徐先生着急出院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那住院费用……?” 徐朗有些急切,听人说高级病房一天就要两三千。 “徐先生您不用担心,已经有人为您付过了。” “付过了……?”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徐先生,后面复查的时间,我们会通过短信通知您的。”赵医生说。徐朗像才反应过来,对赵医生点头,表示知道。赵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关了门。 到了下午,办理完出院手续,准备返校时,徐朗发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自己不仅没有手机,而且还穷的叮当响,衣服口袋比他脸还干净。这要怎么回去? 真是悲惨,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这个时间点,太阳也从浓云里出来了,意外地晒人。 晒得人恍惚,徐朗走着路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腿一软,地面便向他扑了过来,产生眩晕感的同时眼前一黑,但好歹没真晕过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听见几声清脆的金属之声。是散落在他的面前散落着几枚硬币,镍光闪闪。 徐朗向四周看去,只有飞驰的车辆和匆匆的路人。 好吧,现在坐公交的钱是有了。等徐朗坐着公交回到学校已经七八点了。他给辅导员说了自己住院的事情,对方也没怎么为难他,只让他把住院治疗的证明单拿给她和科任老师。 徐朗去交材料的时候对方还很关心他,还问他要不要再请假休息几天。之前一直以为冯老师是个很严肃的人,没想到人其实挺和善的。 想着吃个晚饭再回宿舍,但一摸口袋…… “嗐,先回宿舍吧。”徐朗叹气,饥肠辘辘地往宿舍楼方向走。 穿过一片枝繁叶茂的梧桐大道,一栋匚字型的学生宿舍楼出现在眼前。如果忽略掉上面经年累月的风霜痕迹或许还挺漂亮的。按照计划,这栋宿舍楼去年就应该翻新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在拖延,拖到现在连翻新的影儿都没了。 徐朗终于爬到了宿舍门口,刚一推开门,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室友a原本在痛骂游戏的猪队友,看见他回来立刻停止了机关枪似的输出。 “你……你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 右边床上的帘子一掀,室友b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戴上眼镜确认。 徐朗觉得有点他们反应奇怪,刚后退一步又撞上另一个人。对方人高马大的,直接堵住了他后退的路。 室友c一抹脸上的牙膏沫,吼道:“愣着做啥?进去啊!”说着直接将他推进去,并顺手关了门。 三个人把他围堵在门口,表情说不出来的“狰狞”。徐朗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他们,不至于揍人吧? “咳咳——”只听室友a战术性地咳嗽两声,起了话头。“说说呗!”徐朗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见他不说,室友b道:“这么多年的室友情,还信不过我们?这里就我们几个,我们又不会出去乱说,告诉我们也无所谓。” 徐朗试探着问:“你们……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嘿!就前天下午呀,宿舍楼下,咱几个都看见了。”室友c抢答道。一提这事儿,徐朗就有点心慌。难道他们知道些什么了?可……事情也太过荒唐了,他不太愿意说这么私人的事。 见他不愿多提的样子,众人连连哀叹,“哎呀,太不把我们当哥们儿了!”“你看我们都为你准备了什么。”室友a说着给他展示买来的酒,其他两人也是如此,什么烧烤串啊、花生米呀都准备好了。 在此起彼伏的哀叹声中,徐朗摸摸自己咕咕叫的肚皮,还是同意了。室友b兴奋地拉着他,一把按到室友a搬来的椅子上,三双眼睛亮得跟个灯泡似的,齐刷刷地看着他。好像不说出点什么惊天大瓜都对不起他们的期待。 “快说吧,快说吧。”室友a催促道,室友c则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推:“咱们边喝边聊。” 徐朗握住酒杯,开口道:“我……”才发出一个音节,室友a的耳朵都快贴到他嘴边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闻言,三人皆唉。 “行吧,你别说了,我们问你答这样可以吧?”室友b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和钱熙晨是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对啊,要知道那哥们一学期都不来学校几次,神出鬼没的,听人说他们家特别有钱,跟校长关系特别好呢,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徐朗当然不可能答得出来,只模模糊糊地含混过去。 “我就说嘛,那天我一看他那双限量版球鞋,我就知道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室友a激动极了,边说边拍着大腿。“那内个开兰博基尼的那个男生是你发小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该不会……”室友b故意停顿了一下,徐朗一惊,心虚得要命。室友c立刻道:“你别现在才告诉咱们,你其实是个隐藏的富二代!” 室友a和室友b咦了两声,起哄说要让他请客吃饭,作为这么多年欺骗兄弟们的补偿。 “没有,真的没有,你们看呗,我身上只有一个硬币。”徐朗把衣服的兜裤兜全都翻出来给他们看,摸了半天也只有一枚寒酸的硬币,孤零零地躺在小桌上。 一时都安静了。 “草,头一次见还有5分的硬币呢!”室友a惊奇不已,把硬币拿在眼皮子底下凑近了瞧了瞧。 “……你们认识那个白头发的男生吗?” “你说宋浅玉?当然认识,他是隔壁美院的,听说是学生会会长,平时对人挺好的,就是看着有点娘。说来也奇怪,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平时问都不准我们问,怎么现在还主动提起他了?” 徐朗想起宋浅玉的那张脸,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但也不至于让人讨厌吧。刚想再问什么,忽地听到一阵有力的拍门声。 “糟糕,快把酒收下去,宿舍不能喝酒,要扣分。”室友a连忙藏了酒。室友b收起折叠桌,室友c去开窗透气。徐朗则去应付查寝的大爷。 “干什么这么久不开门,是不是带什么违禁物品了?” “没有啊叔,是要查寝吗?我们宿舍人都齐的。” 大爷瞪了他一眼,插着腰就要进来。 “现在也不是查寝的时间吧。” 大爷可不管这个,拿着记录本,一下推开门,喊道:“查违禁!” 他巡视一圈,任何可能藏匿的角落都没放过,可确实什么也没找到。刘大爷狐疑地扫过他们几人,碍于确实没有“赃物”,只能叮嘱他们几句遵守宿舍规则,不准抽烟,不准喝酒,后碰地一声关上门。 徐朗也挺好奇a到底把酒藏在哪,刚才大爷查那么细,各处的抽屉柜子甚至厕所都查了都没找到。a在他好奇的目光中,很自豪地把外套一掀,露出藏在怀里的酒。 “你把酒藏身上了?!” “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b和c纷纷竖起了大拇指。一场查寝风波就这么过去。徐朗觉得自己啥没干都累的不行,连平时必须睡前开一局的习惯都改掉了,直接爬上床睡觉。 见他睡下了。寝室内的其他三人也自觉轻手轻脚,避免弄出太大的响动。 a压低声音问:“你们说徐朗是不是失恋了?” “失恋?他有女朋友吗?”b反问,这话说的,若是让当事人听见指不定多扎心。“可你们不觉得他最近很不对劲吗?总是无精打彩的,连游戏都不打了。”闻言,b也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生病了?”c说,刚才徐朗撞到他时他就闻到了很大一股药味。“有可能。”b点头道。a脑中灵光一现,“会不会是因为失恋,所以茶饭不思,病倒了!” “嘘——”b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a自觉声音有点大,也忙捂住嘴。“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们都应该好好关爱生病的室友。”c说。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睡梦中的徐朗还不知道,他亲爱的室友们到底为他打上了什么样标签。 于是第二天,徐朗一睁开眼,就看见床边半张脸,一双眼睛深情(?)地看着他。 “哇!你干嘛?” a笑嘻嘻地说:“你今天早上不是没有早八嘛,我给你带了早餐,就放在你书桌上,我就先走了。” a走了,留下徐朗在风中凌乱。不是,为什么要给他带早餐?而且……a好像没问他要钱。徐朗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感又在b和c那里得到了强化。 “嗨,我们是同一节课,一起走吧,我送你,教学楼和宿舍楼离的挺远的。”b拍了拍他的电瓶车后座,示意他赶快上来。 上完课,好不容易摆脱了b,c又拉着他去篮球场。 “天天待在宿舍里怎么行,还是要多出来活动活动,像这样打打篮球出出汗。”c说,拉着他又跑又跳的。本来想打回篮球也没什么,他也挺喜欢的。但是c总是有事没事地看他,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感觉怪怪的。 而接下来几天,徐朗深切地体会到了来自室友们的“热情关爱”。有了前车之鉴,这种异常的态度一度让徐朗非常惶恐,于是他更加不敢多麻烦他们,但徐朗越是客气,反而他们越是“热情”。简直陷入了恶性循环。 第5章 出发前1 “叮——叮——叮——”一阵吵闹的铃声打破了静谧的周六清晨。徐朗拿起手机,不知道是谁会这么早打给他。 “喂——?” 这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中传来,击中现在的他。徐朗紧紧攥着手机,满脸惊愕。电话里传来爷爷关切的语气。 以前他总是还没等爷爷讲完就先不耐烦地挂断电话,直到再也听不见这份唠叨,他才知道过去他习以为常的是多么珍贵。 “爷爷,您身体还好吗?” 电话那头永远都在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要他不要太担心。听着听着,视线就开始模糊了,喉部也像梗着石头。如果当时他能打个电话,或许也不至于连爷爷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永远记得高考完的那个下午,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后悔的苦涩。 “你爷爷死了。”他妈妈告诉他。 “什么……不可能……” “就在昨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在高考啊,哪能让你分心?” 他不记得当时他是怎样的崩溃样子,应该哭得很厉害吧,不然为什么现在想起都能回忆起嘴里都是泪水的咸涩。 “爷爷我明天来看你。”徐朗说,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回老家一趟。 请假的流程并不复杂,先在系统上提交申请,等辅导员通过后就算可以了。 徐朗正忙着收拾行李,a这时回来,见他收拾东西,一副要走的样子,忙问他了准备去哪? “那你还会回来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跟哥们说,哥们肯定会帮你的。就算是天文数字咱们也可以找水滴众筹嘛,方法很多的,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徐朗听他这些话又是疑惑又是感动,“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想不开?”他是觉得穿越后的一切事情都乱七八糟,让人莫名其妙地心烦,但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想不开,更何况他还要去见爷爷。 “你说真的?” “当然,千真万确。” a闻言,脸上也露出放松的笑。“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了。天底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有什么事你来找我,我不行还有b和c,我们都会帮你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抛开别的不说,至少今天的这一席话就已经足够让他对a产生滤镜了。 后面又跟a聊了一会儿,a说既然他要回老家,不如今天聚个餐。a很热情,行动力也超绝。这边刚说呢,他那边就找好了饭店,并且还叫上了b和c。 两列橘红色的大灯笼高挂门楣,金漆的招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醉芳斋”三个大字。门前红毯铺地,两侧花篮锦簇。绸带上用金字写着全场菜品一律半价。晚上6点正是用餐高峰期,服务员端着餐盘在拥挤的空间内穿梭。场内人声鼎沸,后厨房方向不时传来‘滋啦’的爆油声,混合着葱姜蒜末的焦香。 c倒上啤酒,“祝我们所有人都能脱单,干杯!” “干杯!” “cheers!”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那天我明明看见你脖子上的东西了。”a说,他喝得有点多,听语气像有点醉意。“嗯,真没有,谁有女朋友还藏着掖着啊。”徐朗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母单,从小到大都没牵过女孩子的手。只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就不清楚了。 a实在喝得太多,当下就要吐,可他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c便扶着他出去解决一下。现在只剩下他和b了。 “其实那天我也看见了。”b说。徐朗喝酒的动作一顿。“你脖子上的吻痕挺明显的……其实你和他们不只是朋友关系吧?” 徐朗瞳孔震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b。“不用紧张,这是你的私生活,我也不会对外说什么。” “只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他们说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间,酒杯掉在了地上。c也在这时回来了。也听见了这一声酒杯碎裂的声音。 “没事没事,一个酒杯而已,找老板把酒杯钱算进去就好了,不用收拾。”c对他说。徐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划出了血。 “要不要买个创可贴包扎一下。”c看着他出血的手说。“我这里有。”b拿出了创可贴,带着歉意看向他。 “你们刚才在说啥呢?”“没什么。”b回道,“a呢?”“还搁马路牙子那边吐呢!” “也快到宵禁的时间了,你们先带他回去吧。”徐朗说。 “那我们先走了。” 晚上十一点,餐厅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小吃街外面的商贩,也陆陆续续的收工回家。路灯的光线投下一片暖黄,车道中,只偶尔有一两辆汽车如流星飞逝而过。白色的道路线无限延长,指向远方。 是时候说再见了,闪着红灯的出租车已停在路边等候。b和c把烂醉如泥的a塞进出租车后座。“下次见,一路顺风。”b说。c站在出租车另一边,也笑着向他挥手:“再见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打篮球。” “嗯,好,你们也一路顺风。” 出租车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已经开出去好远。忽然,a从车窗探出脑袋,向他大喊: “再见!” 徐朗一惊,忙喊他把头伸回去,太危险了! 所有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夜风微凉。 为什么突然觉得有那么点空呢,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看着眼前的车辆川流而过,不经就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于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几个人。 徐朗摸出手机,想要找那几个人的联系方式,翻遍了都没找到。他把手机一关,忽然想到什么,点开黑名单一看,果然被他拉黑了。于是又赶紧解除拉黑,点进去一看。 99+的信息量?!! 还都是同一个人发的!! 宋浅玉看着那么文静的人竟然这么话唠!?! 比起这个,更让徐朗惊讶的是,对方竟然在自己已经拉黑了他的情况下,还如此锲而不舍的每天给他发消息。简直到了有点恐怖的地步。 对话框显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对不起,原谅我吧,阿朗。’ 原谅吗……?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这么频繁地出现原谅这个词?就在这时,另一个头像闪烁着红点。 第6章 出发前2 昏暗的房间里,巨大的电视荧幕上,循环播放着男女主相吻定情的画面。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吻定情呢?” 钱熙晨躺在地毯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头发丝丝扑在眼睛上,一副堕落丧气的样子。 “多多!”钱熙晨一把将碎发从眼睛上捋开:“干什么?”多多听不懂,只把手机往它主人面前拱了拱,摇着尾巴。“唉。”钱熙晨叹了口气,手伸过多多腋下,将它抱进怀里。 “他都再也不想见我了,拿手机给我又有什么用。” “如果为他好的话,就不要再去见他。”钱熙晨想起当时唐莘的话。狗屁,他不信对方能做到?这样想着,点开了手机。 在看清楚消息的瞬间,他惊得跳了起来! “妈,我不去英国了!”他冲出房门跑下楼喊道。 楼下麻将四人组惊得目瞪口呆,时间都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他妈张着的嘴巴忘了说话,他爹拿着茶杯的手也悬停在空中,他小姨的刚摸出的二筒也“哐”得一声掉在地板上。 “什么!?”张静惊呼一声,立刻劝起儿子来,“你之前不是跟妈妈说好了吗,怎么就不去了?” “是啊,熙晨,明天的机票都定好了,怎么能不去呐。是不是怕一个人孤单呐?你俊泰哥哥给你作伴呢,别怕嘛。”他小姨也说。 “妈,小姨,我本来就没打算去。”钱熙晨说,“在哪里读书都一样,跑那么远做什么?而且英国雨多,去了不适应。” 钱豪铎淡淡地抿了一口龙井茶:“哎呀,你们管他做什么,他不去就不去嘛。” 张静立刻就要发作,“哎,钱豪铎,我问你,你这是个什么话啊?你没看到咱宝贝儿子之前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那是他自己愿意挨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一天天地就别瞎操心了,快坐下来继续。” “放屁,自己儿子都不管,谁还给你管!”张静气急,“打了一夜了还打?死鬼,你迟早死在麻将桌上。” “哎哟……你那张嘴哟……” “妈,爸,小姨,我先走了。”就在他们吵架的空当,钱熙晨已经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背着个单肩包就要出门。 张静脸立刻就黑了。“站住!是不是因为那个狐狸精?” “妈,你在说什么?他不是狐狸精。”钱熙晨皱眉,他不希望听见任何人说徐朗不好,哪怕是自己妈妈也不行。 张静一手叉着腰,指着自己越来越管不住的儿子:“你看看你这几天成什么样了?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谁谈恋爱是像你这样的?我看她不是狐狸精,是索命鬼。迟早要把你魂都勾了!” “妈!”钱熙晨怒道,脸色铁青,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门都被撞的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张静又惊又气,刚追到门边就被张春兰拦住了,“姐,别追了。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这样,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就好了,你也别太气,身体重要。” “真是儿大不中留!”她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给自己妹妹诉苦。“唉哟,春兰啊,你是不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好好的儿子都被她折磨成什么样了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的越多他越嫌烦。”钱豪铎不在意地说,也出了门。 “哎,你去哪儿?” “钓鱼。” “钓鱼钓鱼,一天到晚就知道钓鱼,什么正事都不干!”张静还要再骂但人早就走远了。 “唉,春兰,你认识的小姑娘多,帮姐看看有没有长得周正点的。”张静搭着张春兰的手说。 张春兰点头说好,下次就带几个小姑娘的照片来给她瞧瞧。 月光清如水,垂丝海棠依然盛开。在这栋旧式花园小楼里,透明的玻璃窗里显出一个人孤单的身影。宋浅玉还在个人画室里疯狂速写,画纸上是狂乱扭曲的线条,每一张都很糟糕。 除了用这种办法来转移注意力,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遏制自己对阿朗的思念。如果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 咔嚓—— 手中的炭笔被折断了。 宋浅玉扔掉笔,捂着眼睛哭,眼泪顺着手腕流,晕湿了袖子。要他怎么做得到呢?一辈子都不去见他。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自屋外响起。 “浅玉,你在家吗?”韩梅梅边敲边问。焦急地等了半天,依旧没有人回应。难道不在吗?她沉吟片刻,正要放弃,这时门轻轻地打开了。 在微凉的月色中,宋浅玉只穿着单衣,清瘦单薄,看得让人有些心疼。“你怎么不开灯呢?”她刚伸手做出按开关的动作,但立刻被宋浅玉阻止了。 “梅梅,有什么事吗?” 虽然宋浅玉极力掩饰,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出她的“好竹马”肯定又躲着哭了。“我妈今天包了三鲜水饺,你必须得过来!”宋浅玉扯出一抹微笑,委婉地拒绝了。 “我们都多少年的邻居了?还这么见外干什么?”韩梅梅不由分说的拽着宋浅玉拖到自己家里。 钟秀艳见了宋浅玉,立刻热情地端来果盘和零食。“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要吃什么就叫梅梅给你拿。” “谢谢阿姨。”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呢,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阿姨亲手做的水饺。” 钟秀艳一看见宋浅玉就打心眼里喜欢,长得也好,脾气也好,人又这么有礼貌。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好孩子,他父母怎么就能狠得下心,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就因为孩子的病? 还记得10年前,这家人刚搬来的时候,这孩子总是不安地躲在妈妈身后。那时候梅梅也才七、八岁吧,天天闹着要找浅玉哥哥,可人浅玉哪像她那么脸皮厚,总是不肯出来,她就急得在人家门前大哭。 后来好像是浅玉他妈怀孕了,给他找了个照顾的保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他父母回来过。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孩子一样。 “妈,你去忙你的吧。你在这儿他更不好意思。”韩梅梅的话打断了钟秀艳的回忆。“好了好了,妈走了,你们也有好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啊。”说着走进了厨房。 电视里的综艺一直莫名其妙地哈哈地尬笑,和这突然冷下来,尴尬异常的气氛一样。韩梅梅和宋浅玉两人,一个坐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一个盯着电视,默默地嗑着瓜子,一个一直注视着窗外,神色哀伤。 韩梅梅吐掉嘴里的瓜子壳:“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宋浅玉一听,沉默地低下头,“很多很多,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站在夏婉旁边,一双明媚的眼睛微笑地看着他时。 “他打篮球的姿势很帅,品德很好,性格很好,人缘也很好,喜欢上他是自然而然的事。” “停,你别说了。”韩梅梅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那他喜欢你吗?”一句话问得宋浅玉哑口无声。“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我觉得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宋浅玉瞳孔一阵收缩,手指攥得像要掐出血来。“不要,我绝对不会放弃。”韩梅梅无奈,“你怎么就那么倔呢,首先他不喜欢你,其次你追了人家那么久,有结果吗?难道一定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 “那是我自愿的,我甘愿如此,你不用再劝我了。” 韩梅梅一看对方这副恋爱脑的样子就止不住叹气,哎,没救了没救了。虽然心里对宋浅玉已经无可救药了,但她还是不能放任他不管。 或许是因为天然的立场的,在她心目中,徐朗根本就配不上她的竹马,他高中的那些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根本不像宋浅玉说的那样。可架不住宋浅玉这个倔驴喜欢呐! 一阵烤糊了的焦味儿伴着钟秀艳的骂声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飘到了客厅。与此同时,拌嘴声也传进了两人耳朵。 “哎呀,你在做什么?鱼都烧糊了,还给浅玉露一手呢,起开起开!”钟秀艳提着自己丈夫的耳朵把人从厨房里赶出来。 “我就上了个厕所,谁知道就糊了?而且我不是关了火的吗?”韩勇一个大男人,这么被老婆对待,看着着实有些委屈。“那我重新买一条。”韩勇说着,拿上钥匙就准备出门。 “韩叔叔,不用那么麻烦,而且您现在去菜市场也买不到新鲜的罗非鱼。如果不严重的话可以去掉糊掉的部分,加点杨梅酒中和味道。” “还可以这么做哦!”钟秀艳转头就瞪了韩勇一眼,“你看你笨手笨脚的,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哎呀,别说我爸了,他本来就笨手笨脚的。”韩梅梅替她爸说话道。“是嘛,我又不是经常做饭,偶尔一次搞砸很正常很正常,你消消气,我出去买点喝的饮料。”韩勇自知待在这里惹老婆骂,就找了个由头远离战场。 “我以前都不知道,还可以加果酒呀,以前我都是放的醋。”“这是无棣那边的做法,喜欢甜口的就会选择放果酒。”“你看这么多够吗?”“嗯,不需要太多,提一点味就可以了。下面的火一定要开小,太快烧干的话不能入味。” ……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小小的餐桌里摆满了一道道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红糖色的罗非鱼、清蒸的小酥肉、杂菌子金汤…… 韩勇给自己斟上酒,又分别给其他人倒上橙汁。“今天还要多谢了浅玉,这一半的菜几乎都是浅玉做的。”“是呀,可比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老东西厉害多了。”钟秀艳打趣着说道。宋浅玉起身接过韩勇递来的饮料杯,说着感谢的话。 “快看,我新做的指甲好不好看?”韩梅梅伸出自己的双手,在老两口面前晃来晃去。钟秀艳一边给宋浅玉夹菜一边对女儿说:“我说你也不向浅玉学习一下,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什么活都不会干,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哦。” 韩梅梅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满不在意地说:“我才不在乎呢!” 韩勇也热情地给宋浅玉夹菜,“浅玉啊,谈恋爱了没有啊?”这个问题无疑是戳中了宋浅玉的痛处,他脸色有点发白,刚刚才沾上的一点活气瞬间就被冲淡了。韩梅梅拿手肘撞了一下她老爸,压低声音道:“爸,你快别说这事儿了,他刚失恋呢。” 钟秀艳也注意到气氛的僵硬,骂道:“好话不说专挑赖话讲——那个,浅玉啊,吃这个,红烧肉。” “钟阿姨,我已经吃好了,就先走了,今天真的很感谢您和叔叔还有梅梅。”宋浅玉勉强扬起嘴角,告辞道。“哎,浅玉,你还没吃多少呢,这就走了?你等等,我拿点水饺给你——” 宋浅玉回到了自己昏暗的家,轻微的拖鞋摩擦声在空旷的房间内无限放大。忽然,手机屏幕的荧光忽地亮起,在昏暗的室内格外显眼。宋浅玉打开手机,看见了那条消息。 第7章 出发前3 在泰和酒楼顶楼的一间包间内,室内装饰得非常富丽堂皇,金灿灿的水晶吊灯,颇具艺术的装饰壁画,高昂的檀木桌,香气独特。而大落地窗前,张院长来回地踱步,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明显是在等人。 而另一边,酒店停车场,赵念云看见了那辆商务车在门口停下,看着像是助理的人率先下车,然后绕一圈过来开门。下来的人身形高挑,西装制服衬得他比之前见面时多了点凌厉的气质,人也显得成熟些了。 “赵医生等久了。” “哪里哪里,唐先生能来我们才该感谢。现在晚高峰,路上一定很堵车,。” 赵念云侧着身,做出走这边请示,“唐先生,这边vip通道已经清场了。”唐莘笑着向她点点头,踏入电梯。不说别的,单从气质来说,都很少有像唐莘这样的,彬彬有礼,待人接物都很客气,也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在富二代这个阶级中,能有这种品质的她还从没见过。 “我爱人住院的事,还要多感谢赵医生了。” “您说见外的话,我们医院能接待您爱人是我们的荣幸。”赵念云想了想,犹豫再三继续道:“那天晚上……您爱人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受到刺激,情绪比较激动,说的话不能完全当真。” 她话音刚落,气氛就变得有点冷。赵念云自觉说错了话,想补救开口,对方则先发了话。 “我知道赵医生是好意,不过有些过于**事情还是不知道好。” “啊……唐先生说的是。我们医院是绝对保护患者的**权的,不会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已经到了顶楼。 这边,张院长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连忙起身走到门口接。 “唐先生本人比杂志封面上更年轻呀,真是年轻有为,想当初令尊都难啃下的华泰制药,如今也成了宏盛的产业之一了。” 张院长握着手说道,一边请唐莘落座。 “张院长过奖了,不过张院长今天请我来,不该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吧?”唐莘笑着说,不过笑意不达眼底。门被推开,侍者端着托盘,开始上菜了。张国正堆着笑,脸上的皱纹更明显了。他不立刻回答,反而叫等在旁边的赵念云把准备好的上好茅台酒拿过来。 他一边倒酒一边才缓缓说出自己的目的。 “唐先生,您有所不知,医疗行业啊,水深得很,当初令尊再三叮嘱我,如果您想涉水的话,无论如何得让我多帮帮忙。我年长您几十岁,在这行见得也多,怎么说也算小有经验。” “这是我们医院的资质证书,上面刚批下来的,全国就只有三家医院有这个资质。”张国正将文件推到唐莘面前,“这里面还有医院的上半年年增盈利收入,同对比周围三甲医院的营收数据。” 唐莘随意翻看看了一下,似乎不怎么在意。张国正忙又说道:“为了展示我们医院的诚意,我们医院改了新的分成模式,在原本的基础上将超过部分五五分账,让利50%。” 见唐莘一直未言语,张国正又打起了感情牌。 “想当初,令尊总是很看重医疗事业的,他总说啊医疗行业是国家根本,民生之基,哪怕是少赚点不盈利都要硬着头皮搞下去。要说啊,当年要不是令尊的大力支持,我们医院哪有今天呐!来,我敬您一杯。” 说着,自己先干了。唐莘合上文件夹,笑道:“原来张院长找我是来拉投资的。” “哎,医院要扩大规模,而且还有一批医疗器械的钱等着付呐,资金确实有点周转不开,如果唐先生愿意投的话——” “当然可以。”唐莘打断了张国正的话,“再怎么说,我也该敬称您一声长辈。”张国正心中一喜,笑容更大,没想到唐莘意外的好说话,看来是要谈成了,于是更加热情地点头哈腰起来。 “不过——” 张国正笑容一顿。唐莘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不大的弧度。 “在签之前,张院长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关于医院的这些问题呢?” 唐莘扬了扬下巴,助理立刻将收集的文件资料递到张国正面前。“既然这些东西我能查到,别人也能查到。”张国正一看那些资料,心里一凉,额头上都开始冒起了虚汗。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这么不好糊弄。 “我父亲是慈善家,对公益事业很关心,但我不是。” 张国正低头讪笑:“那按您的意思是……?” “既然想要投资,这些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该做的不漏痕迹啊?说实话,我并不在乎这些。只要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当然,要处理好这些事情也不难,毕竟哪家医院没有点黑料呢?” 唐莘支着手臂,双手交叉,意有所指地盯着张国正。 “张叔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张国正陪笑着点头,心里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以为对方年轻,就是个好说话的主了?那种家庭里出来的,没点手段怎么管得住手底下的人? “你和我父亲毕竟那么多年的交情了,我可以投资,但我也不想让我的钱全部打水漂,这张叔应该理解吧?” 在所有资料的最上面,是一份新的合同。而上面的各项条款,说是狮子大开口也不为过。签了,就相当于要把医院的一半股权转让出去,不签,对方有他的把柄,传出去医院也相当于毁了一半,他现在是起骑虎难下,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 就像神女不小心打翻了金色眼影盘,地平线被染成黄金的颜色,一抹红色残影在弯曲的沥青公路上飞驰。赤黄的暮色中,枝繁叶茂的西洋参和银杏树相互交叠,树叶儿也因一阵疾风而摇曳不止。 这里是西山庄园,在上个世纪这里就因为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色被开发为了富人区,这里天然的镜蓝色湖泊,丰富的原始森林系统,就像开发商来这儿说的第一句话一样,“这的空气都是甜的。”考虑对环境的保护和炒作高昂的价格,这里的别墅总共也不过百户。因为过于稀缺,曾一度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车内散发着一种类似清香的气味,那是小牛皮所发出的天然的气味。安静无比的车内,一通电话铃声刺耳得响起。唐莘接通了来自唐欣的电话。 “哥,你到哪里了?” “马上到了,你和他们玩得不开心吗?” “不是这个原因,我就是想见见你啊。” 对面说道,声音里的喜悦几乎要从手机里跳出来。主机已自动播放下一首音乐,是午夜蓝心最著名的一曲轻爵士《вспоминатьпрошедшее》。 这个乐队的风格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湖城晚风的气息,很容易就勾起一些陈年往事。 记忆中戴红色蝴蝶结的女孩,与眼前少女的样子重合起来。原来已经到了。 “哥哥,等了你好久了,我让吴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她试探性地想要去挽哥哥的手,被唐莘不动声色地避开,和她永远保持一个疏离的距离。 唐欣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明明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可她亲爱的哥哥却一直不和她亲,从八岁时就这样。 “怎么,你的朋友呢?”唐莘边走边问。 过于高阔的穹顶,客厅总是显得那么空旷,哪怕里面堆满家具,占满人,也让人感觉空荡的。自从那些事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回过这儿了,一直以来都是唐欣在住。 “我早就把他们赶走了,我想和哥哥一起吃饭呐!” 刚进餐厅,吴阿姨就已经备餐完毕。但明显比她预计的早了些,她应该在唐莘进入餐厅前就将一切准备好的。她慌张地将最后一副餐具摆好,缩着脖子就要离开,正好与唐莘擦肩而过。 “唐少爷、唐小姐,饭菜都准备好了。” 察觉到唐莘正注视着她,她更加缩得厉害。 “吴阿姨在我们家干了20多年了吧。” “是啊,她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唐欣也由这个话题想起了过去,在她妈妈走后,吴阿姨就成了她的第二个妈妈。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吴阿姨的表现很是反常,特别是刚才见到哥哥的时候,她总觉得吴妈妈慌张过头了。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着淡淡的银光色,白色的三角蜡烛正在燃烧,微弱的火苗发出昏黄的光晕,给餐桌上的食物明明精致,可在这种光线下看得人毫无胃口。 只有餐刀切割肉的声音,咯吱咯吱。 方桌的侧面,一幅巨大的六八开装饰画用白布盖住,打开的窗户吹进来阴冷的夜风,白布下摆轻微飘扬,里面是一张全家福。 唐欣并未察觉到她哥拿刀具的手轻微颤抖,她只注意到哥哥才吃饭没多久就说身体抱恙,去了阳台休息。她有些担心地跟过去,一推开门,香烟的气味有些刺鼻。 “哥哥你什么时候染上抽烟的?我不相信哥你不知道尼古丁危害。” 唐莘看着手中燃烧的烟,一闪一闪的红光,飘出青灰色的烟丝,在如丝如缕的轻烟中,闪过刚才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他’也坐在餐桌前和他们共进晚餐。 “哥哥,明天是我的个人独演,你一定会来吧?”唐欣一脸期待,手指在背后紧张地扣来扣去。 “好。”唐莘说,随即掐灭香烟。 唐欣喜不自胜,没想到哥哥竟然同意了?!当她还沉浸在快乐中时,她不知道的是,现在有多喜悦,明天就会有多失望。 第8章 出发,旅行! 广播里传来女播报员温柔安心的提示语音,告知哪一趟列车即将进站,哪一趟列车即将发车。站台熙熙攘攘,人群如同潮流,时长时落。年幼的孩童被抱在母亲怀里,一身清爽气息的学生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冰可乐,白发苍苍的老年情侣相互扶持着走出列车。 此时徐朗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发车。他这一趟列车人还挺少的,从他坐到这里一直到现在,也没看到多少人。自己座位旁边一个人也没有。他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已经九点三十五了,还有十五分钟就发车了。看来这次是他一个人的旅程。 澄澈的玻璃窗外,一条条空铁轨从这里的汇合到远方的分离,它们都有各自的轨道,有着不同的风景,注定到达不同的地方。 想着想着竟然有种远离这所城市的孤独感,同样还有一丝对于家乡的担忧。这个世界的家乡是否和记忆中一样呢?如果不一样,他又该怎么办? 正在他浮想联翩之时,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这人又高又大,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带着一顶同色鸭舌帽。就在他疑惑之际,这人把帽子一摘,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钱熙晨,你怎么会在这?”徐朗惊讶,自己根本就没告诉对方他今天要走,钱熙晨为什么不仅知道他要走,还知道他具体哪趟车,什么时间。 “你要去旅游,怎么能不带我?” “我不是去旅游,是必须回老家一趟,你跟着去干嘛?”钱熙晨也不管徐朗说了什么,靠在他身上,像没有骨头一样,舒服道:“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个回答,徐朗叹了口气:“说真的,别去,我老家没什么好玩的。”然后立刻把这个大热炉子往外推。钱熙晨就像定在这儿了,语气格外坚定:“我不在乎,和你在一起就够了。”此时,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 说不感动是假的,不过如果对方是个妹子就更好了。 “那好吧,到时候不要反悔。”话音刚落,一抹柔和的浅蓝闯入徐朗的视线。 宋浅玉背着帆布包,打扮得干净清爽,在看见徐朗的瞬间就露出浅浅的微笑。他直接坐在徐朗的对面,礼貌性地对钱熙晨打了声招呼,虽然钱熙晨并不理他就是了。 看这架势似乎…… “你不会也要去吧?”徐朗尽量平静地问,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紧张。他家里是有什么宝贝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着去? 以为徐朗不乐意,宋浅玉立刻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不说一声就跑过来,昨天我手机没电了。如果让阿朗感觉不舒服的话,我立刻就走。” “还装了,你真的会走?真要滚就麻溜点。”钱熙晨没好气道,他是巴不得姓宋的现在就滚。 “你想去就去吧,提前说了到时候爬山时不要后悔。”徐朗说。他刚说完,右眼皮忽然突突直跳,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骨节敲击桌面的清脆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唐莘扬着下巴,脸色不善,冲钱熙晨道:“你坐错位置了,蠢货。”钱熙晨一见是唐莘也是一肚子火,立刻表示,自己买的票就是在这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让座! 眼看两人的电火花都要把车厢点燃了,徐朗的心也跟着提起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到底谁坐错了?”钱熙晨满脸不可置信,唐莘不耐烦地催促,“看清楚了就快滚!不要像尊石头一样动都不动。” 怎么可能呢?钱熙晨对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票,看了又看。心说怎么会呢?自己明明记得买的是6车厢32b座啊?一张俊脸发红发烫。 “少在这里得理不饶人,我不会像你那样耍赖,让座就让座。” 经过这么一茬,最后唐莘挨着徐朗,徐朗对面宋浅玉,宋浅玉旁边钱熙晨,就按照这么个位置定下来了。 一路上气氛还算融洽,至少没有要打起来的程度,最多也就是钱熙晨和唐莘斗斗嘴,宋浅玉缩在角落,安静地画着画。看着车窗外景物不断往后倒退,徐朗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自己明明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他要回老家? 像是猜到他疑惑什么,钱熙晨解释道:“是你的室友发了朋友圈,我从他的朋友圈里知道的。”宋浅玉也说,是通过他室友的朋友圈得知。徐朗一听就知道是何人所为了,肯定是a那小子,嘴里就把不住一点风! 但是,唐莘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终于抓住了唐莘的把柄,钱熙晨一口咬定,说唐莘肯定是在他手机里安装监视系统了。 徐朗直觉唐莘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对方不至于那么变态。 唐莘抬眼,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是朗哥哥的购票信息发到我手机上了。”然后像宣示主权似的强调: “我是朗哥哥的第一联系人。” 闻言,宋浅玉画画的手一顿。像是打翻了醋坛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醋味儿。 “那又怎样?这能证明什么?”钱熙晨双手抱胸,一脸不屑。 为了防止再吵起来,徐朗清了清嗓子,“别吵了,别吵了,干脆玩点游戏吧?” 徐朗拿出自己包里的一盒扑克牌,表示玩这个。唐莘和钱熙晨一致同意,宋浅玉因为不了解游戏规则,选择在旁观战。 “既然是游戏,那就应该有点赌注?”唐莘说,将一张私人银行的黑卡扣在牌面上。 “好啊!当谁没有呢?”钱熙晨也立刻把自己的信用卡扣在桌上,不甘示弱。 徐朗汗颜,这玩这么大吗?他要不还是现在退出吧,总不能拿家里的房产证做抵押。 “那个,我没有赌注,要不你们俩玩儿?” “没有赌注就没有赌注呗,一样的玩儿。”钱熙晨不在意地说。 唐莘则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暧昧地笑着。徐朗心里打鼓,直觉不妙。 “赌注就是晚上和你一起睡觉怎么样?” 这也算赌注,有点离谱了吧?徐朗心说。 钱熙晨立刻表示异议: “你说什么呢?太不要脸了!怎么能这样?”他越说整张脸烧得越红。 “这种事情怎么能当做赌注呢?太不尊重阿朗了。”宋浅玉轻声说道。 唐莘目光从宋浅玉和钱熙晨脸上扫过,不紧不慢地解释:“只是单纯睡觉而已,你们想到了什么?” 转头拉上徐朗的手,“你看朗哥哥,我什么都没说,他们心里想什么,自己就说出来了。” “你故意的,唐莘。我承认是这么想过又怎么样?你难道就没想过?少说得那么龌龊。”钱熙晨说得一脸坦荡,眼睛却不敢与徐朗对视。 “哈,开个玩笑。”唐莘抿起唇,看着他,“朗哥哥觉得呢?这个赌注?” “阿朗——” “没跟你说话。”唐莘一个冷眼过去,把宋浅玉怼到说不出话。 徐朗倒没觉得这有多过分,之前他和室友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们还相互约定,谁输了就要管对方叫一周的爸爸。相比起来,或许后者更过分一点呢。 “你们真的要这个赌注?”他问。两人点头。 “好吧,那我们现在开始了?”徐朗将牌抽出,询问地看向两人。 这时,宋浅玉不好意思地说:“请等一下,我现在还可以参加吗?”他低头问,睫毛颤动,似乎有些不安。 “好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钱熙晨和唐莘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看样子完全不想让宋浅玉参与进来。 宋浅玉头低得更低了,重新抓紧了画板。 “不要去安慰他,是他自己放弃的。”唐莘圈住他的腰,制止了徐朗想要去安慰宋浅玉的意图。 钱熙晨也在一旁催促,“别管他了,我牌都洗好了。” 徐朗一点点把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拿下去,笑着说:“游戏嘛,人多才好玩不是吗?” “游戏是那样,但我……”腰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一把将徐朗带进他的怀抱,一点薄荷的冷气,唐莘贴在他耳边说:“但我不希望在你的床上看见他。”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贴那么近干嘛。”钱熙晨直接将他和唐莘分开,吃醋意味十足。 “快开始吧,看着你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徐朗就烦。”钱熙晨一边发牌一边吐槽。心里后悔,自己刚才就该厚着脸皮说不让,就算他不让唐莘又能怎么他。现在好了,让情敌抢占先机。真让人不爽。 …… 三张公共牌,一个黑桃和一个方块一个梅花 “跟不跟?” “加注。” “过吧,暂时不跟。” 烧牌,第四张转牌,是一个红桃。 “ 跟不跟?” “再跟。” “全押。” “呵,你确定?” 最后一轮。 徐朗看着手里的牌,7910J,缺一个8。正好河牌是个红心8。跟不跟?他怀疑唐莘唐莘是个同花顺,而钱熙晨哪里他也拿不准,对方一直不断加注,甚至全押,可能最低也是个四条,但也有诈唬的可能。 “确定跟吗?” “嗯。” “唐莘?” “弃牌。” 弃牌?他没听错吗? “OK,我过,那现在摊牌。”钱熙晨道。 牌面摊开,竟然就差一个红心8就组成同花顺了,如果不是让给他的话…… “该你了。”钱熙晨冲唐莘道。 唐莘一张张翻开,是一张黑桃、接着还是黑桃……直到最后一张,全部都是黑桃——Royal Flush! 必赢局啊!为什么会选择弃牌…… 而他自己,他握紧了手中的牌,有点不想赢了。 唐莘按着卡,往前一推,说:“这些都是你的了。” “收下吧,你赢了。”钱熙晨也说。 窗外,金黄的油菜田不断地移动,梨花杏花也都开得香甜。徐朗自然不会要那些钱,那不是他赢得的,更像是唐莘和钱熙晨赠送给他的。 至于睡觉的事,徐朗表示,想和他一起睡就一起睡吧,反正家里只有一张床,总之就是不要再为睡觉的事争论不休了。 “那浅玉你呢?你想过来和我睡吗?” 车窗边,一直低着头画画,不言不语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宋浅玉闻言抬起了头,瞬间又红了眼。 “阿朗,我想——” “我不同意!”钱熙晨长眉一横,一百个不愿意。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看在阿朗的份上,不要让阿朗为难好吗?” 钱熙晨抱着臂膀,侧过了头,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徐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既然你说不要让朗哥哥为难,那你自觉退出吧。”唐莘说。宋浅玉闻言咬紧了下唇。 “怎么,不愿意?连自己说的都做不到,还想装下去吗?” “我……” “都不要争了,我们先暂停这个话题吧。”徐朗求道。 三人终于是暂时停了火。 列车经过城市、郊区、农田,天空一碧如洗,小绵羊一样的云朵在广阔的蓝色草甸上慢悠悠地休憩、移动。 第9章 回家 春末的黄昏,总是把安谧的村庄泡在金黄的蜂蜜里,歪脖子槐树在土路下投下婆娑的影子。 青草茵茵,小石头旁边冒出奇异的蘑菇。不知谁家养的土鸡,正一摇一摆地低头啄食,草上的小青虫。 险峻山半腰的地头,锄头一上一下,翻出新土,洒下胡豆种子。 “诶——” 遥远的,就听见人喊,这一声声的,惊起几只路中央的布谷鸟,扑楞着翅膀躲进旁边的高大灌木丛中。 郭爷爷停了手中的活计,杵着锄把头觑眼一看,郑二正沿着山路往他这走。 “郭老官,还干活呐?别干了。” “哟,农忙你一天都闲得发慌嘞,家里的活又全交给田春干?” 郑二闭着眼干笑两声,抄着手说:“快回去吧,你家宝贝孙子回来了。” 一听这话,郭爷爷连忙丢了锄头,揩揩手上了泥灰,快步往山下走。郑二跟在后面边走边说:“郭老官,走慢点,等会儿给你滚到咯!” 穿过一片竹林,郭爷爷的老屋子就在前面,屋子下面一条羊场小道,鳞次栉比的村庄院落,但大部分的房子都没人住了,长出了藤蔓,青苔。 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多少会让人心生凄凉衰败之感。 “爷爷家还没到吗?”走他身后的钱熙晨问道。“马上就到了,看见那片竹林了吗?就在那后面。”徐朗指给他看,但钱熙晨注意到他手臂红红的蚊子包。 “怎么咬这么多蚊子包。” “我这里有驱蚊花露水。” 宋浅玉和唐莘几乎同时说出,徐朗一看两人,又是一道送命选择题。“我找到了,用我的。”钱熙晨占着地理上的优势位置,给他连喷好几下,味道都可以熏人了。 “够了够了,谢谢。”徐朗刚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嘿,小徐娃,回来啦?我是你郑二叔啊。” 郑二叔还是像以前那样的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头发上多了几根白发,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皮肤黑了几度。 “郑二叔。” 唐莘喊道。郑二上下看着,笑着点头:“是莘莘啊,都长这么高了,哎哟,真是不得了啊,我记得小时候才这么点高呢,现在在哪里读书啊?” “我没上学了,郑二叔。”唐莘笑着说。 郑二一听,颇为惋惜:“哎呀,怎么不继续读下去呢,现再怎么样也要把大学读了。” “我是跳级上的学,郑二叔。” 听人这么说,郑二忙摇头,说自己记忆力不行了,又问起另外两位是谁? 徐朗一一给他介绍,这时,徐朗看了爷爷,大老远地就在向他招手。走得一瘸一拐地,一看见他就合不拢嘴,露出里面的假牙。 “爷爷——” “诶,这回还带朋友过来耍了。” 闻言,徐朗摸摸鼻子,不等他介绍,钱熙晨就先介绍起了自己。 “爷爷,我叫钱熙晨。听徐朗说他要回家看您,我就厚着脸皮跟来了。” “嗯,爷爷好。”宋浅玉腼腆地鞠了鞠躬。 郭爷爷笑着点头,脸上皱纹更深了,连连说人多热闹,他老东西一个人住在这里久了就希望多见点人。 “哎呦,站在这里说话,蚊子多嘛。”郑二道,“要摆天上屋里坐着慢慢的摆嘛。” *** 坐着闲聊了会儿,郑二媳妇田春拉着儿子小豆豆也来凑热闹来了。眼看天擦黑了,该是吃饭的时间了。田春说一伙大男人不会做饭,她留下帮忙做饭。但她话说早了,在场的可不是没有人会下厨。 太阳垂落西山,灶房里已升腾起温暖的烟霭,方形的烟囱里吐出一朵朵白云。灶眼里的松枝噼里啪啦,铁锅里咕噜咕噜的开着水。 田婶子刚把鸡毛拔了,就听到门外丁慧的声音。 “田婶子,我特地来送辣椒来嘞,不是我跟你吹啊,这山鸡呀,就得用我家种的这种辣椒才好吃。” 田婶子把鸡丢进盆里,两个人就站在厨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等回过神来,宋浅玉已经把山鸡处理好了,不仅细毛拔了,连切块儿都切好了。 田婶子和一旁的丁慧忍不住夸赞道:“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做起事来这么干净利索。” 宋浅玉连忙表示这都没什么,还是田婶婶辛苦了,处理好了大部分,剩下的都是些小活。 丁慧也打趣道:“这城里来的女娃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比我们这些村妇好听些。” “是啊,要不说小徐娃享福呢,要是屋里头有这么个贤惠人,那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啊?!” “没有婶婶,我……我是男生。” 闻言,田婶子和丁慧忙岔笑道:“那更了不起了,瞧瞧我家那个懒汉,一天活都不干,更别说给你做饭了。会做饭好啊,以后不怕找不着女朋友。” 这边笑声打趣声不停,那边徐朗和唐莘忙着打扫房前屋后。 他们把院子和屋子简单打扫了一遍,从里屋到堂屋再到西屋,扫了地,擦了落灰的家具,再把房梁上的蛛网除去,整个老房子也顿时焕然一新。 在铺床的时候,他们从小木床下面翻出了一个小铁皮盒子,上面已经铁锈斑驳了。 唐莘从衣柜夹层摸出钥匙,生锈的锁芯把钥匙卡得很紧,唐莘翻来覆去地试了又拭,找了各种角度,终于将其打开。 里面有五个彩色的千纸鹤,两张儿童乐园的门票,一个蒸发掉液体只留下淡绿水痕的生态瓶,一些干草干花,还有一些糖纸包裹的水晶弹珠。 唐莘从中拿出一枚很精致的草编戒指。 “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当初我们一起编的。” 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哐啷哐啷的声音,随后就是钱熙晨和郑二叔的说话声。 “我去看看他们找了什么回来。”,徐朗说着快速的跑了出去。 而唐莘凝视着戒指……似乎陷入到了某种回忆里。 徐朗一出去,就看见倒立着背篓,哐哐往下倒刺槐木的钱熙晨。对方一头的汗,脚下是堆得满满的刺槐木材。 “你们走了多远?” “也没多远,就后山走了一会儿。” 说着,钱熙晨从衣服里掏出几块色彩鲜艳的石头。 “这是什么石头?看起来很漂亮。” “你喜欢吗?我打算把拿这个做一对矿石手链。” “你一个,我一个。”钱熙晨说得很真诚。“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送给你。” 这时,郑二突然从背后出现,拍了拍他和钱熙晨的肩膀,“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说啥呢?吃饭喽!” 一张大圆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坐满了人,热热闹闹的。 郑二从桌角拿出一个中型的密封陶罐,一边打开一边说:“不是我说大话,这酒是相当的好呀,就连当初武祥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嘞!今天特地拿出来给你们这些远客的喝喝。” 钱熙晨率先举起酒杯,极为真挚地说:“郑二叔,我先敬你一杯!”然后一口就干了。 郑二心里高兴,连连夸赞钱熙晨酒量好,是个好小伙子。 “郑二叔叔尝尝这个酒,保烈。”唐莘说,郑二一喝,啧叹一声,竖起了大拇指。 “好东西。”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徐朗也被拉着喝了几杯,脸透出一点薄红。郑二还要拉着他喝,说高兴。徐朗推辞不过接过酒杯。 说时迟那时快,宋浅玉好像脚底打滑一样,扑倒在徐朗身上,酒液全洒在衣服上了,酒杯也顺势摔在地上,还好没碎。 “哎哟,咋个嘞哟?”郑二不悦地说,嗓音也格外大声。“对不起,我太笨手笨脚了。”宋浅玉微微缩起肩膀,看上去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没关系,这不怪你,我去换个衣服。”徐朗说着就下了桌,宋浅玉也跟着走了。 田婶婶也在郑二发火的一瞬间站起来,对郑二喊道:“你愣个大声干啥?人又不是故意的。” “我哪里大声了,管家婆?” 郭爷爷立刻叫停,“哎呀,都少说一句,吃饭吃饭!”坐在一旁的丁慧看见唐莘和钱熙晨也起身离桌,放下碗筷,追问: “唉!你们都不吃了?” …… 徐朗衣服脱了一半,又穿上了。不是,这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是怎么回事?!! 这和在a那几个人面前脱衣服完全不一样!他就算在他们面前脱得精光,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可是……他看向那几人,灼热的视线烧得他脸通红。“要不你们还是出去吧,我自己换?” 唐莘立刻背过身去,打开了行李箱,若无其事地说:“我来找点东西,你随意。” 钱熙晨也立刻躺在红木长椅上,嘴里嘟囔着“好累呀,干了一天活太累了”,并且闭上了眼睛。 宋浅玉则一个劲地擦梳妆台,“我是来打扫卫生的。”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漆面,明明那里已经擦的反光了。 夜里,阿黄静静地趴在他的狗窝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深了。 隐隐约约地,能听见七星瓢虫飞落到苍耳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灯笼草上,有蚜虫正在吸食淡绿色的汁液;忙碌的蚂蚁们,将一个个庞然大物,搬回自己的巢穴。 当雄鸡发出第一声啼叫,第二天的太阳如约而至,红彤彤的太阳燃烧了东方一大片。 最先吵醒徐朗的是钱熙晨对宋浅玉的质问。 “你怎么睡在这儿?!” “我……我不知道。” “呵,你会不知道,是你偷占了我的位置!” 宋浅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钱熙晨一推,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眼立刻涌出泪水。 “你们又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早上就遭遇这种事,徐朗的语气也有点冲。他将地上的宋浅玉扶起,不明白两人又发生了什么。 “又在装,我跟本就没推你。” 钱熙晨一看宋浅玉在那里哭就火冒三丈,再加上以为徐朗是为了宋浅玉而责备自己,心里更是又委屈又气。一怒之下,他抓起宋浅玉,一巴掌就要落在宋浅玉脸上。 结果,一不小心巴掌落在了徐朗脸上。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见那清脆的巴掌声,力度之大,让徐朗的脸立刻就红肿一片。 “对不起,我没想打你……”钱熙晨后悔不已,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紧张又无措。 宋浅玉连忙从行李箱中翻出伤药,准备给徐朗上药,结果还没碰到阿朗,就被唐莘抢去了。 “别以为没人看见你的小计俩,以为装可怜就能讨朗哥哥欢心了?呵。” 说着,留下药瓶,拽着宋浅玉出了卧室门。 钱熙晨看着留下的药,小心翼翼地道歉: “对不起,要不你打回来吧。” “道歉我接受了,后面那个就算了。” 闻言,钱熙晨抬起了头,“你没怪我吗?” “还说这事干嘛,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钱熙晨一听徐朗没生他的气,一下就高兴了,手忙脚乱地过来给他上药。徐朗痛得龇牙咧嘴,心说钱熙晨下手还真狠,一巴掌下去,到现在都还有个红手印。 屋外的大黄汪汪汪地叫着,好像有陌生人来了。 第10章 蘑菇大赛 郑二和武祥沿着小路走进院子。郭爷爷站在门口迎接。“嘿,郭大伯,身体还好吧?”武祥问,并且向郭爷爷递上香烟。 “好着嘞,好着嘞!武村长这个大忙人,怎么来我这儿恁?”郭爷爷不抽这种水烟,就把烟夹在耳朵上。 旁边的郑二说:“郭大伯,叫上你们家的几个娃娃,一起来参加采蘑菇大赛呐?” “郭大伯,我们来这呢,就是问问你来不来参加这个比赛。人多热闹嘛,难得今年办得这么大。” 郭大伯一口答应了。 “行,要进来吃饭不?”武祥和郑二摆了摆手,“不吃了不吃了,我们还要去下一个村里通知嘞。” 郭爷爷走进堂屋,屁股才挨着凳子,宋浅玉就把饭端上来了。“哎呦,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快坐着吃。”“爷爷,什么事啊?武叔叔来找你干嘛?”徐朗问道。 “就是村里办了个蘑菇比赛,你们几个去不去恁?” “蘑菇比赛?” “就是去后山挖点蘑菇,你们就当是去耍,晚上山底下还有个篝火会嘞。” “你们要去吗?”徐朗看着几人问道。钱熙晨很高兴地说“好”,宋浅玉也点头算是要去,只有唐莘不点头也不摇头,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爷爷嘱咐了几句,他们一行人就进入了后山。 清晨,如细纱般轻柔的薄雾,在浓烈的阳光照射下,很快就消散了。羊肠小路上,有积了厚厚的松枝,踩在上面就像走在软毯子上。 香樟树、刺衫、青冈栎纵横交错,阳光从浓密的树冠间隙中穿过,撒下一道道光斑。 因为山大,树木多,一入山,便觉得格外幽静。好在,偶尔有花栗松鼠,从他们的头顶飞过,从一棵松树跳到另一棵松树上。 徐朗想起了小时候,他和孙阳最喜欢的就是跑到山里探险,记得有一次,他们进山太久了,完全忘了回去的路。 晚上的山里和白天的山里可完全不一样,周围黑压压一片,风也吹得树影乱晃。好巧不巧地,又在路上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石像。 孙阳直接吓得哇哇大哭,他也怕得要死,后面还是爷爷和郑二叔,打着手电筒才把他俩找了回来。 徐朗再次看到了那个石像,童年的阴影此时不再让人害怕,反而让他产生莫名的亲切。 “这是什么?”钱熙晨半弯下腰,指了指那个石像。“应该是供奉山神的石像吧?”宋浅玉说,也很好奇地凑了过来。 “浅玉猜的没错,这个确实是我们这儿供奉山神的小庙,你们看这还摆着贡品。” 顺着徐朗手指的方向,石板上放着一堆不引人注意的小蘑菇。 “好可爱——” 他们这边说着,唐莘则直接越过了他们,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徐朗看着他冷颜无声地走过,隐隐觉得唐莘好像有点生气,但具体气什么他也搞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前面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们只得跟上。走他旁的钱熙晨嘴里发出小声的嘟囔:“自己要跟来的,闹什么脾气”。 “我们快走吧,等会儿天黑了,我们还没挖几个蘑菇。”徐朗说道。 闻言,钱熙晨瘪了瘪嘴,没再说了。 宋浅玉默默跟在徐朗身后,依然很快乐,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越往山里,路也越加崎岖难走。浓密的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吹过的声音。 一个墨绿色的带花斑点的东西,在草丛的遮蔽下,时隐时现。 走在徐朗身后的宋浅玉认出了那是一条蛇,并且它正快速的朝着徐朗游来。 “小心——” 为了保护徐朗不被蛇咬,宋浅玉决定让自己代替徐朗被咬,可是因为早上有露水,草地湿滑,他一个趔趄,眼看整个人就要随着陡坡滚下去。 徐朗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可巨大的惯性连带着他也要被一同拉下去。还好旁边的钱熙晨也在听到那声叫喊时转过了头。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这样惊险的一幕。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他一只手扣住旁边的松树,一只手环抱住徐朗的腰,这才免于两人一起滚下山的命运。 “谢谢你,熙晨。” “谢什么……”钱熙晨环着他的手收紧,冷眼注视着宋浅玉。宋浅玉低着头,不敢对视。 “酒喝多了吗?路都不会走了?” “不是那样的,是有毒蛇,我怕它咬阿朗。” “毒蛇?”唐莘站在宋浅玉前面,面无表情地掐着蛇头,蛇身在他手臂上缠绕。“这就是你说的蛇。它可没毒,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因为不知道就要原谅你的错吗?”说着,那蛇头一下摔在突出的岩石上,当场毙命。 “拿回去炖汤喝吧。”唐莘扯出一抹冷笑,将蛇直接扔进了宋浅玉的背篓。 宋浅玉紧咬着唇瓣,手指在身前绞作一团。钱熙晨站在一旁,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早上的仇,他现在还没忘呢! 徐朗拉了两人的手:“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肯定还有蘑菇。” “你们去吧,我,我在这里休息会儿……”宋浅玉轻声说,眼睛却不敢看他。 徐朗哪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深山老林里?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轻抬起对方的头。看见那双眼睛藏着泪水。 “到底怎么了?不舒服我带你回去。” “是脚扭到了吗?”徐朗半跪着检查宋浅玉的脚踝,但宋浅玉明显很抗拒,按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还有蘑菇比赛呢,我不想因为我让大家输了比赛。” 他眼中的泪水不断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像断了线的珍珠手链。 一旁的钱熙晨看不下去了,“喂,不就是脚扭了吗?我还以为你犯什么病了?” “别这么说话,很伤人的。”徐朗皱眉说道,打算将宋浅玉背回去。 “你别背他,给他个拐杖不就好了,让他自己走回去嘛。” 徐朗看着钱熙晨手上那根手指粗的小树枝,一脸黑线,“这个小树枝顶什么用啊?何况山里路不好走,浅玉也不认识路,还是我背他下去。” 就在他刚背起宋浅玉时,钱熙晨一个跨步,拦住了他。“你把他放下,我来背。” “朗哥哥,还是让钱熙晨来吧,他的肌肉又不是白长的,而且——”唐莘看向宋浅玉。 “你好意思让朗哥哥背你吗?” 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宋浅玉有些颤抖:“阿朗,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真的可以吗?不要逞强,山上路滑。” “嗯嗯,我感觉现在脚好多了。”刚说完,钱熙晨直接扯过宋浅玉一只胳膊,将他和徐朗分离。 “疼死了?现在不是站得好好的?” 宋浅玉低着头没说话。 “矫情给谁看?” 钱熙晨冷言热语地刺着宋浅玉,一旁唐莘道:“你带他下去看看病,看看到底是哪根骨头摔断了,还是在这里装。” “浅玉不是装的,我刚才看过了,是真的扭到了。”徐朗为宋浅玉作证,两人勉强暂时不再针对宋浅玉。宋浅玉抬头,对他露出感激不已的表情。 钱熙晨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扯着宋浅玉的衣服就往山下走。徐朗实在有些担心,想跟着下山,但被唐莘拉住手。 “朗哥哥,我们不是还有蘑菇比赛吗?” “可——” “两个成年人,总不至于走失踪了。不要担心他们了,好不好?”唐莘抓得很紧,根本就是没打算让他走的架势。 这时,听到一阵沙沙声。 架着宋浅玉没走几步的钱熙晨,又折返回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喂,唐莘,你怎么不来帮忙,光使唤我?”想把他和宋浅玉支走,好让自己和徐朗共度美好的二人时光?想得美哦! “难道你是想让朗哥哥一个人留在山上?” 唐莘的话点醒了钱熙晨,确实不能让徐朗一个人留在山里,可他也不能便宜了唐莘这个王八蛋。 “那你留在山上继续找蘑菇好了。”钱熙晨对唐莘说,转而一脸期待的望向徐朗,“我们先回去吧?” “不行。”唐莘脱口而出。 徐朗看着双方都不愿让步的状态,想了想,道:“干脆一起回去吧,我们的蘑菇也找得够多了。” 这次没有反对。 唐莘和钱熙晨一起架着宋浅玉回去,他们说什么也不让徐朗来帮忙,好像宋浅玉是什么病毒,怕他被传染了。 有风吹过松林,带来松脂的清香。回去的路就比来时路好走多了,走着走着,他们竟然刚好遇上同样回去的郑二。 “呦,你们这么快就采好了?”郑二问着,不时拿眼睛往他们的背篓里瞟。 “浅玉脚扭伤了,我们得送他回去看看,郑二叔也打算回去了?” 郑二一看他们的背篓都没满,心里暗自窃喜,嘴上却还是假意劝道:“哎唷,拿一个人送浅玉回去就好了嘛,怎么还全部人都出动了嘞?太不划算啦!” 徐朗注意到,郑二叔手上提着个大竹篮,里面用细棉布小心翼翼的包裹着一个什么东西。 还没等徐朗问,郑二率先说出口,“这个可是你郑二叔捡到的宝贝,有了这个……” 郑二嘿嘿笑了两声,那表情好像在说,比赛的头等奖非他莫属。 等徐朗他们一行人慢慢下山,太阳已经落入西边的猫耳山,将天空锈红了一大片。一个个青黛色的小土房,散落在山间各地。 有的聚成一个圆,那是大村子,有的排成一列,那是一个院的,还有的孤单单的一家一户,那是早年迁来。 还没走到家门口,大黄就率先出来迎接。它先在徐朗这里蹭一蹭,立刻又马不停蹄的跑到钱熙晨那里摇头摆尾。 在新来的所有人中,它最喜欢钱熙晨。 “耶?这是啷个咯?”郭爷爷把水烟别在腰杆,从椅子上站起来。在郭爷爷朴素的思想中,让客人在自家里受伤是最该遭人骂的事。 “爷爷,家里有没有红花油,我记得我以前还在杂物柜里看到过,怎么不见了。” “你找不到,我来找。”说着进了屋,徐朗也跟着进去拿红花油。 这边,宋浅玉被像垃圾一样摔到椅子上。 脊背和尾骨撞上坚硬的木椅,痛得宋浅玉轻呼出声。 “抱歉,手滑了。”钱熙晨说。 宋浅玉在刚才的瞬间就疼得脸色惨白,指甲深深扣进扶手。 徐朗拿着药油出来,感觉三人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什么,朗哥哥。”唐莘说。钱熙晨也表示刚才在和宋浅玉开玩笑。徐朗不疑有他,将宋浅玉的浅色牛仔裤往上挽。 脚踝的地方确实有点发肿。 “不严重的,上了药很快就好了。”徐朗安慰着说,但宋浅玉一直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用担心,我小时候经常摔跟头,现在不也好好的。”徐朗想以开玩笑的方式宽慰他,但在对方抬头时,他顿住了。宋浅玉红着一双眼,脸上泪痕纵横。 “是我按得太重了吗?对不起。你先别哭了,我拿纸给你……” 徐朗以为是自己的失误导致,心里愧疚不已。 “呵,又矫情起来了。”钱熙晨摸着大黄,用假装跟大黄对话的方式嘲讽道。就在这时,大黄忽然警觉地抬起上半身。 只见,郑二从小路钻出,边走边喊,“哎!小徐娃,带上你的几个朋友走下面耍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