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第1章 第 1 章 天气接连几日都是雷雨交加,实在不适合逃亡。 夜晚。 一位身着斗篷的老头疾步前往那个临近郊外的村庄,夜深了,村庄几乎无人点火,那老头竟也不是个一般人,他眼目极佳,面色焦急,心中记挂着一间破屋。 破屋是真的破,这几日的雨快冲破屋顶,它地处村庄的后部,再往前就只能看到一片绿茫茫的山林。 屋内只有两位年轻的少男少女,男的躺在床榻上,他受了伤头发散乱带有血渍,原本苍白的唇被囗中溢出的鲜血染红,女的则是缩在角落,全身上下又脏又乱活生生一副乡下女子样,只头上一鲜艳夺目的钗环显示着这女子从前身份的尊贵,两人相隔很远,双眼皆是睁开的,只是一个眼中充满恨,一个眼中充满怨。 忽然,那男子从床榻上缓缓的直起身子,目光直视着角落的女子,语气低下恳求:“刘昭,跟我说说话好吗?” 这一路逃亡,无论谁与她问话,刘昭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她总是紧闭着唇,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角落里周身狼狈的刘昭在走神,似没有听到她这位“未婚夫”的话,只一味凄怨地望着地面。 对此,云景不感意外,他痛苦地别过身子,头颓然靠在墙上,心中不禁生起满腔的委屈和怒意,那强烈的情感刺激着云景布满血丝的双眼,使其酸涩直至生出泪光。 两人本就是年岁不大,经历不多的少年人,面对家中突变,亲人死亡,都不能冷静面对,并且刘昭的家人还是受其云氏牵连的状况下,她内心岂能做到与云景好好交谈? 刘昭听见了云景的请求,但就是这样一句请求让刘昭喉咙突然堵出一股郁结之气,梗得她难受窒息,不知为何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间屋子。 刘昭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回来的刘昭手捧着一碗汤药,走向云景,她将碗伸向云景,照常不说话。 但这回,云景并没有好好配合的接过汤药,他紧紧盯着刘昭的眼睛,脸上挂着往常一样谦谦君子的笑容问道:“你是哑巴吗?” 刘昭不愿多事,只眉头紧锁开囗道:“喝药吧。” 云景笑容消失,竟孩子气般的回道:“我不想喝!” 刘昭不强求,随手将汤药放在床榻旁的木桌上,她静了静,突然目光怪异,冷笑一声:“不想喝?所以你是想死吗?” 云景泪光变泪水,从眼中滑落,他仰头双目血红看向刘昭,全身都在激动着,他怒喊道:“你这般待我,就是要逼死我!刘昭?你是在怨我吗?” 刘昭面色木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怨你,你喝药吧。” 云景愤力将木桌上的汤药摔向地面:“我说了,我不想喝!”说罢,从床榻离开,直逼刘昭面目,言语急切:“你不要这样!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杀了那群人,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雷,让两人皆是一震,也让刘昭多日来木然不动的脸震出裂痕,愤怒,凄怨、悲伤混杂其中,她喘着重气,质问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怎么好起来?杀了他们,我爹娘!我全府上下的那么多条人命会回来吗?”刘昭面色凄凉,咬牙切齿续道:“不会!他们不会回来!他们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云景,我知道我不该怨你也不该怨你们云氏,可是我现在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现在谁都怨!谁都恨!” 说到此处,刘昭想到那道荒唐的圣旨,仅仅只是因为与云氏的一纸婚约,竟借此将刘家上下连坐诛杀,她心中清楚明白这只是表面的借手,可她现在不愿明白,她太年轻冲动,事发到现在人也一直压抑紧绷着,所以现在刘昭只一想将心中的怨恨气愤发泄干净。 刘昭拨出头上那支定情钗环,她使了劲往地上一摔,含恨道:“我现在还怨恨这纸婚约!” 云景心痛如绞杀,眼已自觉去寻那已经四散八落的钗环,然而刘昭接下来说的话更是给他的心重重一击:“云景,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就此别离吧。” 云景面色惊恐,陷入巨骇之中,他上前紧紧抱着刘昭,双手抚上她的头,像呵护一件宝物,珍视着,他热泪直流进刘昭的脖肩,依偎不舍,卑微乞求道:“你可以不跟我说话,可以怨我恨我,甚至可以杀了我,只是我求求你,求求你,别丟下我。” 刘昭自知方才言行对云景实在不公平——他也同样失去了亲人,刘昭咽下酸楚,当即泪流雨下。 刘昭随母姓,父亲是个江湖人士,而刘家仅仅只有她人微言轻的舅舅在朝廷当差,可云氏却是上京的世家大族,按理说这两家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更别想能说上亲了。 那自是缘分使然,刘昭的父亲年轻混江湖的时候救过云景的父亲云河,云河是云氏的家主,两人在上京意外重逢,云河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一是为了报刘昭父亲的救命之恩,二是上面的人近些年也忌惮云家权势,各方都紧盯着云景这位嫡长子的亲事。 刘昭因受父亲影响,总是喜欢琢磨拳脚之事,长年下来倒是练成了些三脚猫的功夫,而云景却是个世家公子典范,琴棋书画样样好,才学盛名京城,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在未全然知晓情爱之事时,便互生情愫,视对方为家人,这婚事本就是美事一桩,只是后来却成了刘家的催命符。 朝中局势动荡,圣上原也只是个“傀儡”皇帝,没有实权,可太后越发过分插手朝中事,皇帝一直忍让不计较,后太子暴毙身亡,各方皇子势力虎视眈眈,云河一直身处其中熟视无睹只为皇帝太子效忠,这难免被盯上,云氏族内也并不合谐,云河的家主之位有人觊觎已久。 这不是安生的朝代,半年前,一道圣旨下来问云河的罪,种种罪状将云河比成了一个奸臣,事发突然,没有人知道其中内情,那是天家的事。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圣旨上的罪状竟提到了刘家,称云河与一江湖组织丞天阁勾结,罪证便称刘昭的父亲就是丞天阁的一员,云河与其刘家联姻,居心叵测。 丞天阁为前朝皇帝李丞建立,已隐没不见多年,但太后与圣上皆不忘追查,任何关于它的消息都不肯放过。 云氏毕竟是百年大族,只诛杀云河流放其亲近家人,旁系与此事不相干,并在云河身死后,他庶出的弟弟继位家主,而刘家则不同,全族上下所有人皆是该诛杀的诛杀,该流放的流放。 * 雨势渐小,已有将停之意。 那老头匆匆行至破屋,手脚都变得焦急,进门只低喊一声:“我们得赶紧走了,有人追过来了。” 云景不免惊讶:“哪一方的人?” 老头横了云景一眼,呵笑道:“当然是你们云家的人。”闻言云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老头懒得看,直直走向刘昭,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为她戴上斗笠。做完这这一切,才拿正眼瞧向云景,冷冷勾唇道:“都追到这里来了,当真是有毅力,若今日那群人实在逼得紧,我就将你交给他们,反正他们……” 刘昭扯了扯老头的衣角,打断了老头的续言。 云景脸色铁青,含恨握拳,默念着一个名字:云宴。 这追杀的指令只会是如今云氏的家主,云河的庶弟云宴暗中下的。 云家追来的人是个大麻烦,他脑海中的确闪过刚才那一想法,但也就一瞬。老头懒得找一小孩发难,他是个混江湖的与刘昭的父亲有年少情义,此行只为护刘昭安全,按刘昭的请求顺带救下云景。 三人往树林逃去,依老头所言,会有人接应,只望那云氏追来的人能行动慢一点。 可惜,希望成绝望。 云宴派来的人,不容小觑。 一行人打头阵,手举着雨侵不灭的火把,纵马而行,以极快的速度到达了村庄,逐个搜屋问话。 村里百姓听见声响,有的揣揣不安在屋内瑟缩着,有的已点亮烛火观察着,而有个胆大的,已出屋上前询问,那人弯着腰,向为首的男子低头拱手道:“不知各位贵人来此,有何要事?” 一名手下不悦道:“耳朵听不见吗?我们在找人。” 为首的崔洪天生浓眉压眼,尽显凌然之气,他在马上不动声色,眼神睥睨看向那人,审视片刻,方道:“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来此正是要寻一位贵人。”顿了顿,崔洪又笑问:“不知先生可有看见?”他的笑容在这冷冷夜色中格外诡异。 崔洪后一个马位的叶忠听着那声“先生”,只觉古怪至极,不免眯眼打量那男子。 男子闻言笑了一声:“我们这荒蛮小地哪来的贵人?贵人不是在京中效力,”他指了一个方位,“就是在林中隐居啊。” 崔洪听懂了其中意味,向所指方向凝目,驱马向前几步,并高声吩咐道:“不用搜屋了,先往林子里找。”说罢,又朝叶忠道:“将这林子的地形图找出来。” 崔洪事先做全了准备,这一路上追查,种种大地小地,荒地好地,全都分门别类的将路线图和地形图备着。 出发前,崔洪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方才说话之人,示意手下给他一匹马,对他恭敬道:“先生也跟上吧。” 一群人分四个方向往林中寻找,东西方向手持火把,南北方向只身着黑衣,开路纵马声惊动了林中的鸟群,亦给刘昭一行人带来了警示。 老头惊讶于他们速度之快,这样子下去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他只得让刘昭与云景先行找接头人碰面,再暴露自身方位与其打斗拖延时间。 两人并未推拒,按照老头所说的方向一边行走,一边隐蔽。 刘昭紧紧握着云景的手,带着他跑,汗水带着躁意袭满刘昭全身,她眼看着云景气息逐渐虚弱跟不上她的步伐,内心绝望但并未减速,她狠下了心,心无旁骛的往前冲。 又传来极近的鸟鸣声,刘昭调转方向,往一旁隐蔽处藏着,刘昭满脸的警惕,眼神飘忽不定,观察四周,最终锁定了一个洞口。 欣喜庆幸之情还未消散,在这寂静的夜里,刘昭忽听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刘昭身子僵住,双腿变得沉重,一时之间竟迈不开,但手却灵活悄然伸向后腰的匕首,云景倒镇定自若,此时的他痛恨比惧怕要深,他握住刘昭正动作的手,在刘昭耳边轻言道:“将我交出去,你快逃!” 云家追来的人,追的是云景,云景抓到,便也可以打道回府了,而少了云景这个拖后腿的,刘昭定然能够安全逃离。 耳边温热的气流让刘昭怒从中来,她迅速取出匕首交到云景手上,一推他肩膀,皱眉急语道:“你先藏好。”刘昭手脚并用,小小的身影直往前飞,将腰后藏的第二个匕首抽出,眼疾手快的她,只一瞬便瞧见隐在夜色中的身影。 那身影竟也看见了刘昭,他手中的长剑泛着冷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皆往彼此的方向疾行,只是那大身影一心两用,冲击之时,还手拿口哨往嘴边送,口哨声响,竟化成一特殊的鸟鸣声。 那鸟鸣声刘昭听过,她急刹住脚步,身子往一旁滚去,扬声道:“我是刘昭!” 大身影急将剑往回撤。 接应他们的人来了! 云景是男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谈笑生是受老头之请来接人的,当时本以为是件好办事儿才应下的,但依据他在这林中一路走来杀的人数,可以推断出…… 可以推断出,如果他有命回去先要将老头揍一顿。 去他个好办的事儿! 老骗子! 谈笑生先前还与崔洪打了个照面,自是不敌,难免受伤,靠着他那保命的绝世轻功才得以脱身。 刘昭将匕首又藏回后腰,轻松起身走向谈笑生,临近,在淡淡月色下,刘昭看清了谈笑生的面容。 挺年轻俊美的一位少年,约莫着与自己年纪相仿,或是年长个几岁,刘昭不禁讶然,以江叔强劲的武力,他找来的人必定是可以与之相较的,谈笑生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强大的武功,她不免钦佩。 不过这只是刘昭心中误认的,谈笑生若知晓刘昭对他想法评价,会表示:放什么狗屁?!别给我戴这么大的高帽。 谈笑生多年来只专研医术,武学当真是个半吊子,遇事也就能应付一二。 谈笑生终于遇见了自己苦苦寻找的人,当真是要敲锣打鼓,喜极而泣了,他这一路口哨吹了数次,迎来了皆是对方的打骂,招招皆是要他的命。 谈笑生激动扯着刘昭,当即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终于找到你了,走走走!” 刘昭定在原地:“还有一个人。”她大步流星往方才与云景待的地方走。 谈笑生跟着她,暴跳如雷:“还有一个人?!那老头明明跟我说只有一个!又骗我!” 刘昭抿唇道:“他没有骗你,是我的原因,对不起,麻烦你了。” 谈笑生:“……”突如其来的解释和道歉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心烦扣了扣眉心,大叹一囗气,强忍气愤:“搞快点!那人在哪?” 三个少年人聚在一起,在山林中又展开了新的逃亡。 刘昭不放心,回头望了一眼,忧虑道:“江叔会有危险吗?” 咸吃萝卜淡操心。 谈笑生微微一笑,那笑容太假:“你还是担心担心我们三人会不会有危险,那老骗子死不了。” 谈笑生此言并非戏语,他与崔洪叶忠皆交过手,皆是打不过,皆是逃,他虽也杀了不少人,但并非轻松,自身已力不从心。 谈笑生认定崔洪会成为他们离开最大的阻力,不是因为他武功甚高,谈笑生还是能与崔洪打几个回合的,交手时他还发觉这人似身有旧疾,虽还是打不过但谈笑生轻功好,以至崔洪本身不足为惧。后交手逃离躲了起来,花了太多时间,要找刘昭不见任何踪迹,不得已只能暗中观察崔洪,试图能得知一些有用的消息。观察得出的结论是:他严重怀疑此人是个哑巴。身为首领什么话都不说,还是身旁一手下发指令,与其谈话交流。但后来叶忠与崔洪汇合时,他终于开囗了,一开囗了便将谈笑生的胆子吓破了。 这般种种算计和头脑,他今日要死在此处,也不足为奇啊。 崔洪心思深不可测,太聪明。 听崔洪与叶忠对话,实力强劲的死士都聚集在他们一方,死士杀起人来可是不要命的,而江海面对的是人数众多的兵士,他在拖延时间的同时,正好着了崔洪的道。 崔洪太会算了。 与此同时,还在山林几个方位局部放火烧山。 崔洪分四个路线进山,又留有后手,其用人之道也是分外精心,实在是防不胜防。 这人会不会猜到他规划的路线呢? 这很难说。 谈笑生眉毛紧皱,思量着。 刘昭一早就注意到谈笑生身上长长的血渍,此刻又听见他这一自弃哀怨的言语,一丝愧疚涌上心头,张囗想说些什么,最终又闭上了。 云景是她央求江叔一同带上的,她那时说:没有云景,我不会跟你走。 刘昭不可能丢下云景一人,她知道她一离开,云景绝无生还的希望,没有人会出手帮他,只有人会害他,而云景他受了重伤欠缺自保能力,她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刘昭的本性也不会让她求生弃亲。 但旁人因救自己和云景而陷入险地,甚至会丢了性命,刘昭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她只望此行顺利,往后定报答,可若此行危及谈笑生性命,刘昭只能以身入局,杀出一条血路。 她不喜欢欠别人,更讨厌连累别人。 * 崔洪也没到料事如神的地步,谈笑生与江海规划的逃跑路线,他没有猜到,但这山林崔洪还是严防死守的,三人不免撞上崔洪派来的死士。 那死士是独自行动,早已发现他们,他隐在夜色里暗自发力,等着他们三人靠近,死士在看见云景身影时,目光一亮,立即轻如鸿雁般朝云景飞去,剑直指云景。 刘昭对四周动静极其敏感,反应迅速,情急之下,拽着云景往一山坡下滚。 死士扑空气急,一瞬踉跄又急从地上立起,无视身后的谈笑生,想要对云景乘胜追击,谈笑生气笑了,与其对打攻击,阻拦他前进:“没看见我吗?” 两人对打碰面,又双双远离。 死士闭嘴不言,被激得恼怒,双手握剑近身杀去,是个要命的杀招,却不料被谈笑生一手以剑挡住,谈笑生别的本事没有,手劲很大,只被死士逼退了几步,谈笑生另一只手也不是闲着的,暗自握拳向死士胸囗捶去,死士提前感知,收剑后退,同时一脚踢向谈笑生的剑。 剑落,死士制住因惯性后退的步伐,挥剑向谈笑生,失了剑的谈笑生只得脚往身旁树使劲借力,避开死士的攻击。 死士再次扑空,追向谈笑生的同时,脚又踢向谈笑生落地的剑,将它踢飞向山坡,这样谈笑生就失了重拿回武器的机会。可这剑却在空中被上来查看情况的刘昭极力接过,后她直直奔向死土。 刘昭来的及时,死士才堪堪将剑刺向谈笑生,虽也划了皮肉,但不至重伤,刘昭直砍死士挥剑的手臂,死士忍痛手不自觉张开,又极力握着自己的剑,在这时谈笑生挥掌劈向死士胸口,死士不敌,身子飞向后地,刘昭急赶,想要一剑击命,却不想死士拖着最后几口气连连站起后退,一只手默默动作。 空中“嗖”的一声,死士竟放出烟光信号。 死士被刘昭一剑刺死,但他们的危险更大了。 谈笑生脸色难看起来,与刘昭双眼对视着,两人又一同看向树林四周,极目远望,有微微亮火出现。 两人匆忙带着云景远离此处,又接连杀了两名死士,前进之路越发艰难,谈笑生眉毛紧皱着,手抚摸着先前死士划出的伤口,对刘昭道:“剑上有毒!” 刘昭微微一怔,见谈笑生脸色苍白,而他们的踪迹已被泄露,空中又“嗖嗖”响起几个烟花声。 刘昭手回头望了一眼云景,云景看懂她的眼神,紧紧握着刘昭的手,低声急问:“你想干什么!” 刘昭任云景握着自己的手,对谈笑生说道:“你先带他离开,我来断后。” 云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眼眶红润:“刘昭!” 刘昭不忍看他,只厉声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 谈笑生头脑空白,急了:“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有个什么闪失,老头岂不是要砍死我?” 谈笑生忍不住直跺脚。 作孽呀! 刘昭轻松拉开云景的手,她的目光异常坚定:“我跟他今日都可以死,但你不行,你若死了,我回去无法面对江叔,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 谈笑生沉默了,此话一出让他没有理由拒绝,现下的确是被逼到了绝境,他人已经开始上手拽着云景,云景一直在摇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临走前,刘昭拉他的衣服领子,临近面目,低声急道:“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会回来找你的。” * 幸而这次来的是只是一群兵士,刘昭有把握对付他们,一边杀一边逃,她的脸上已有大片血渍,不过不是她的血。 而面对死士,刘昭不敢应刚,只能先往他们的眼睛手散毒粉,使其不辩方向,再偷袭杀人。 杀了太多人,刘昭已是精疲力尽,身上也不免受了些伤,处处皆是崔洪的人,他们已重重包围聚集在此,刘昭自知今日是逃不出去了,她暂且躲了起来。 躲起来的刘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步伐缓慢,踉踉跄跄,竟往刘昭藏身之处靠近,躲在暗处的刘昭亦缓慢行近,慎之又慎,她一手抽出身后的匕首,一手紧捏着毒粉,她身姿活跃如一只猛兽飞身而起扑倒在那人身上,一撒毒粉,匕首狠狠插入他的身体。 崔洪始料未及,面对此突发情况,目不能视,但手已自觉捂着自己腹部一处的旧疾,远处已有两三人手举火把飞奔而来,借着那火光,刘昭清楚的看到崔洪护住腹部的动作,不及细想,她又抽出自己身后第二把匕首,双手用劲狠狠的插入那个地方,崔洪手迅速移开,翻身制住刘昭,却慢了一步,她已成功将匕首插入,脸庞都已被鲜血溅满。 崔洪此行,当真也是丢了半条命。 队伍中有细作,应是来救云宴的,他放箭射了崔洪,而刘昭往他腹部旧伤处的一击也伤到了他的根本,原本还可以强撑的崔洪,现下可谓是一只脚踏进阎王殿。 受了重伤的崔洪立刻被扒光了上衣,他站靠在叶忠的身上,随行的医师上前诊治,崔洪气息虚弱,眼睛却明亮,手指着刘昭,向叶忠下令道:“将她刚才出现的地方给我好好的搜,仔仔细细的搜,突然出现,说不定是为了掩护云景,搜完放火烧。” 叶忠目光直直的盯着被制住跪在地面的刘昭,恨不得就地杀了她,对崔洪吩咐还未有反应,崔洪手推了一下叶忠,皱眉道:“听见我说话了吗?” 叶忠回过神来,道:“听到了,我早已吩咐人去做了。”他深知崔洪脾气本性,崔洪这一下令言语他早已料到,很有先见之明的提前做了。 医师正处理崔洪的伤口,崔洪忍痛,热汗直流,喘着重气,叶忠静默皱眉,冷冷的视线扫过刘昭,他心下生气愤怒,若不是此刻崔洪正靠在自己身上,他真想狠狠踹她一脚。 她竟将崔洪伤着了! 听了叶忠的回话,崔洪放下心来,终于开始审视刘昭,垂目许久,冷冷地道:“抬起头来。” 刘昭不惧抬头,看向崔洪。 她脸上尽是鲜血与灰尘脏乱又狼狈,唇透白,被迫跪在地上是脆弱的,周身气质清冷防备,崔洪虽是俯视着刘昭,但她却给崔洪一种居高临下之感,或是因她头仰得够高,明明死到临头被囚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倔样,只微微下撇的嘴角,隐约透出刘昭内心的绝望。 崔洪觉得她天生带着一股劲,吸引人去探究,他从前在云府见过刘昭一面,就已深深记住了她的面容,而现在崔洪深深记住了她这个人——极度狠辣刚硬。 第3章 第 3 章 崔洪胸口处的匕首他已轻松拔出,但腹部的匕首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待医师处理。 刘昭清楚看见崔洪裸着的上身,崔洪身体疤痕很多,今日又添三处新伤,两处是匕首所致,还有一处是一血洞,像是弓箭所致,江叔不会用弓箭,她也没有见接应他们的那个少年手持弓箭,刘昭思虑万千,眼神悄然观察。 瞧见不远处零星几个黑衣死士手持弓箭。 刘昭猜疑着,思虑着要说的话。 崔洪上下打量着刘昭,发问:“云景在哪?” 发问突然,打断了刘昭的思虑,她生着一张倔脸,话说的也倔,直言道:“我不知道。” 崔洪不感意外,嘴上抹着三分探究七分玩味的浅笑,眼底却是冷而充满杀意的,而叶忠年纪尚小,忍不了刘昭这四字回复,面上当即流露出微微的怒意:“你会不知道?这一路上你们都是在一起的,不想死就老实点。” 刘昭面上不显慌乱,但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她理智不够,还是本能抿唇死犟,重声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叶忠语气危险:“看来你是想死啊!” 叶忠的话与崔洪的笑使刘昭身体轻微发抖,她努力抑制低头沉默,心思快速飞转:“我当然不想死,但是我也不怕死,我们是一路上都在一起,但是后面是你们的人带走了他!”话说着,面容也伪装出生气愤怒,眼中故意逼出几滴泪。 崔洪的笑容滞住,定神看向刘昭。 叶忠闻言只觉刘昭一派胡言,面上微微的怒意也已放大,若他们的人找到了云景,应早有相应的信号烟花发出,可后转念一想,刘昭编这种容易拆穿的谎话也实在没必要,他平定心中思绪,眼睛转向崔洪。 崔洪语气平淡,对叶忠道:“这批人里有细作,应是云河的人。” 叶忠可不能平淡应对这个消息,他霎时将目光投向崔洪的身体,紧盯着其上的血洞,脸上因搜查焦急而生出的红润褪的一干二净,煞白惊恐之色出现:“死士攻击你了?!” 崔洪应是。 这批死士是云宴精心多年培养的,说是死士倒也不够全面,毕竟这批人并非如普遍死士般受到丧心病狂的训练,他们是心甘情愿为云宴效力的。崔洪与叶忠也是其中一员,但崔洪多年前已被云宴指派分离,如今在朝中当差,今日来追杀的兵士是他带来的。叶忠还身在其中,不过已经成了死士中的头头,今日来追杀的死士是他带来的。 云宴若得知自己所培养的死士中有云河的人,那死士可就真的要死了,叶忠也不会例外。 叶忠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性命,担心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他口中溢出:“那主人……” 崔洪沉声打断道:“不要明知故问,我会尽力保你的。” 崔洪的保证并未让叶忠心里好受多少,他心高高悬起来,都没有心思追问刘昭了。 崔洪倒是整个心都放在刘昭身上,对旁的也不起兴趣,他反复琢磨刘昭的话,一双鹰眼静视着她,反问:“来救你们的人是不是不方便带弓箭?” 刘昭惊讶于崔洪的聪明质疑,正准备装傻回答,崔洪却不给她机会,他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想要答复,死士中有细作已是既定的事实,他不在乎刘昭囗中的真真假假,只冷笑问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叶忠眼神从涣散变成阴鸷,叫道:“崔洪,杀了她!” 刘昭自知今日是死到临头,梗直脖子,用那倔强带着恨意的眼神道:“我只怕有人跟错主,死于非命!” 崔洪轻蔑讥笑:“脸变得还挺快,看来你的确是个聪明人,可又没那么聪明。”他猜疑变肯定,这人刚刚一番言语就是在扯谎,果然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你说我跟错主?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救错了人?本来没你事的。”医师简单处理完伤口,叶忠替崔洪穿上里衣,崔洪向跪坐在地上的刘昭走去,他手捏着刘昭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刘昭,我不杀你,但你也别想好活。”说着,他又转头面向一旁的手下,松开刘昭的脖颈将她往地上重重一掷:“将她的武功废了,送往奴隶营。” 崔洪不喜杀人喜诛心,刘昭亦被此径惊着了,内心绝望显现,不同方才凛然犟种样,此时的她身上韧劲还在,只是带着浓重的脆弱。 崔洪又笑了,此时的笑容真心实意,他目视山林,大喊道:“给我继续搜!” * 接连几天搜查寻找,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云景,但崔洪必须得回去了。 他这“病”也该好了,崔洪得此空闲找人是对外称病受伤批假的,这下可好了,自己还真是病了。 崔洪回到云府复命,云宴正于书房端坐喝茶,崔洪低头跪地道:“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云景被带走了。” 云宴拨着茶沬,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没指望你们能抓到他,想留他一命的人太多了,连圣上都不想管。”他起身扶过崔洪:“你受了重伤,别跪了。” 两人相对而坐,崔洪心下犹豫混乱,云宴手捧茶杯将饮,望着崔洪复杂的表情,问道:“怎么了?还有事儿要说?” 崔洪抿嘴片刻,告知了死士中身藏细作一事,云宴一愣,随即将茶杯摔向地面,气极:“他竟早早就将手伸到我身边了!” 他指的是云河。 云河云氏的从前的家主,亦是他的好哥哥,云宴一直以来谨小慎微,没人注意到他,他私下培养死士多年,竟想不到他那雅致高贵的哥哥能注意到自己毫不起眼的庶弟。 云宴起先愤怒后竟意味深长的笑了。 云宴的怪笑让崔洪心感不妙。 主人果真是想要将这批死士全部赐死,崔洪虽早已料到,但还是不免一惊,见崔洪面色僵硬,云宴出声宽慰道:“我没有想要你的命,你早已离开在朝中当差不在其中,况且我信你。”他眼神温和,语气真诚。 我信你,这三个字打动了崔洪的内心,下一刻他又下跪请求道:“属下想向主人求一个人。” 云宴神色未变,漫不经心问道:“什么人?” 崔洪明白主人在明知故问,但他还是诚恳回答道:“属下想求主人饶叶忠一命。” 云宴似在想叶忠是谁,崔洪为何要替他求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叶忠这号人物。:“他呀,你替他求情倒也正常,你俩一个地方的,感情当真是好极了。” 崔洪顺着云宴的话头讲下去:“属下与叶忠多年好友,信他不会背叛主人。” 云宴觉得崔洪的话有意思极了:“你信他不会背叛我?为什么?就因为你们感情好?”他喟叹道:“那是你们感情好,他不会背叛你,但他不一定会对我忠心。” 崔洪心头一沉:“属下信他!若他敢背叛主人,属下一定亲自送他上路。” 云宴很满意崔洪的回话,他带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崔洪,最终恍然笑道:“叶忠,倒是起了个好名字,你既替他求情了,那我暂且留他一命吧,只是我希望他不要辜负这个名字,能忠心于我。” 崔洪抬头替叶忠保证道:“多谢主人,他一定不会辜负主人的。” 云宴温柔一笑:“旁人如何我不在乎,只要你对我忠心就够了。” 崔洪为表诚心,正色道:“属下永远不会背弃主人。” 又是这句话,崔洪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哄人,只一句:永远不会背弃 云宴倒是百听不厌,甚为喜欢,他笑了笑:“好了,别再动不动的就下跪,你可以站着替他求情的。”他最擅长哄人:“以后不要老说主人属下的,你不仅仅是我的影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个夜晚,云宴豢养的那帮死士就被崔洪杀了个干净,其实云宴大可找别人动手的,他偏偏找上崔洪,要求他亲手杀死那帮与自己有些过去情义的“好兄弟”,很难说不是对崔洪的一种“惩戒”,但还好崔洪天生是一个心比命硬的种,说杀就杀了,狠决又果断。 只是可怜那叶忠,亲眼见证着这副残忍景象,无能为力,涨红了眼,一个个身体落地声接踵而来,激得叶忠瞬间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时,他已是准备要抬步离去,崔洪目不移视看,听见动静,他冷漠开囗道:“你要去哪?主人要你好好看着。” 叶忠停步,愤力转身,他几近欲泪:“有什么好看的?!” 夜晚的冷风吹乱了叶忠的发丝,冷意灌进他的心,让他身影更显孤寂。 崔洪沉默低眸,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被鲜血溅满的靴子,眼中闪过一丝嫌厌,随即望向叶忠,仍是冷漠的言语,但此刻似有一片温和相劝之意:“叶忠,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事已至此,你面上总要先装个样子。” 叶忠心口一窒,似要喘气,又喘不上,他难受咳了一声,逼近崔洪,他不接受也不想伪装。 “他说杀了就杀了,就仅仅是因为一个奸细!就将所有人都杀了!凭什么?为什么!” 崔洪仍耐心相劝,平声说道:“不为什么,只凭没有主人,他们早就死了,所以他们的命是主人的。” 死士中几乎都是些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是云宴给了他们一个“家”。 叶忠大笑,笑声凄凉。 “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鬼!你倒是一口一个主人叫的亲切!” 崔洪两眉相挤,大声斥道:“叶忠,注意你的言辞!”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别逼我对你动手。” 叶忠身子晃了晃,面容委屈极了,他不喜欢这样的崔洪,他妥协了,留下与崔洪观完全程。 崔洪见失了魂魄般的叶忠,心中亦不好受,不过失了魂魄总比失了命好,他已是顶着主人的不满极力保他了。 崔洪最会猜心,对人对事极其敏感,擅长察言观色,所以他非常清楚云宴喜欢忠心的人,而这个忠心的人心里最好不要有别人,不要有亲近之人,不要有在乎之人,从身心只忠于他一人才是最好的。 崔洪替叶忠求情对云宴而言是一种隐隐的不忠,只是人怎会无情,崔洪多年来为他舍生忘死为他办过很多脏事,无怨无悔。这可以让云宴忍容他偶尔多情一次的在乎他人,毕竟崔洪已经是他的一条好狗,即使他在乎叶忠,但他更忠于自己。 云宴不会疑心崔洪的那一句:若他敢背叛主人,属下一定亲自送他上路。 他的说的话,很有分量。 崔洪经过书房时,夜已深了,静谧漆黑的夜里唯独那书房点燃了烛火,映出两人的身影。习惯早眠的主人在与他带回来的那位先生长谈,谈了这么久,一定不是件好事,他心底微微后悔,开始猜想那先生的身份,他是否能帮到主人?他是否会危及到自己的身份地位? 崔洪抹了把脸,强行打断脑中的思绪,真是长夜爱多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胡思乱想,他冷不丁地笑了一声,仰头望天,难得的圆月啊,心道:老天让我清静几天吧。 崔洪的清净日子还是被人打搅了。 伤还末好全的崔洪第二日就去了诏狱点卯复职,照常干了一天刑事逼供的恶人活,身体都有些受不住,但心倒是畅然,无人来找他麻烦。 他一个在家带伤养病的人怎会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向了流放的途中,太明目张胆,他虽隐了消息,但这幕后的两方插手总会知道一二的,流放途中的确有人做了手脚,那些指挥史有要杀人的,有要放人的,个个都是个不顶事儿的,圣上可谓真是用心。 崔洪面凶又比那些不顶用的指挥史官大,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刘昭和云景和被救走之后,很显然要放人的指挥官更胜一筹,崔洪直接遣了兵士随从去追,一路穷追不舍。 如今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而刘昭与云景去向不知,究竟是逃了还是被杀害了,无从得知。 崔洪完事后正跟手下在堂中吃酒,他们在划拳说笑,崔洪笑意淡淡的,他还在想叶忠,在想叶忠今后的去向,一个不速之客便在这时找上了门。 崔洪眼睛直直望向那人,笑意深了,摆手吩咐手下:“你们先下去吧。” 那人倒是面色不佳,抬步上前,两人双眼对视,崔洪明知他的来意,还在装样问道:“宁将军近来威风得很啊?怎有功夫踏足我这小地。” 崔洪出生草根,而宁元修可不同,当今太后是他的姑姑,只是宁元修从不凭势压人,也不屑借势高升,如今的中将军完全是靠自己拼出来的,两人算得上故交,少年于军营中不打不相识,彼此皆深知对方个性。 宁元修冷眼以对,缓缓道来:“再威风,也比不上心比命硬,嘴比人贱的崔大人啊。”顿了顿,他不禁低声骂道:“当真是一条好狗,不知道是跟了谁?” 崔洪神色末变,脸色如闲聊般轻松惬意:“宁将军是心情不好吗?特意跑这来骂人。” 宁元修心情不好,更没心情在这听崔洪装样,结束日常斗嘴,直奔主题:“你前些日子去哪了?” 崔洪继续装样,打着马虎眼:“这么关心我做甚?” 宁元修冲上去揪着崔洪的襟口,咬牙切齿道:“我问你前些日子去干嘛了?!” “当然是带伤养病啊。”崔洪握着宁元修手腕,用力扯离将他手往旁一甩。 宁元修一字一句重复道:“带伤养病?”他明显不信,冷冷地道:“我怎看崔大人身体特别好!” “真的是带伤养病,要我脱衣瞧瞧吗?” 宁元修耐心全无,他直呼近日来旁人不敢提的名字:“刘昭和云景在哪里?” “我一清清白白的朝中要员,怎么会知道那些罪犯的下落?” 宁元修因“罪犯”两字气恼,冷哼一声道:“崔洪,我劝你实话实说,不要在我面前耍嘴上功夫。” “那我也劝宁将军要懂得明哲保身,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崔洪往皇宫方位拱手,意有所指道:“得罪了上天,是不值当的。” 宁元修难得摆出身份。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崔洪浓眉一扬,自贬道:“我什么都不算,您说我是人我就是人,您说我是狗我就是狗。”他又开始诛心:“只是刘昭的安危,您是替七皇子问还是替七皇妃问呢?” 宁元修喜欢刘昭的姐姐刘蓉,年少情谊,宁元修还想过求娶,但他的父亲他的太后姑母都极力反对,认为刘蓉的家世远远够不上,做他的小妾都是福气了,可宁元修这人倔得很,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会一意孤行,没人能劝得住他。 所以都不劝,太后直接将刘蓉指婚给当朝七皇子李颜,宁元修与李颜是挚交好友,这刘蓉成了李颜的妻子,宁元修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亲近刘蓉了,再做着与她成夫妻的春秋大梦了,而宁元修与李颜也就此生分不少。 这太后的指婚用意不需明说,只是他们上面人各种争斗的一环。 宁元修心痛一阵,不能言语,转而又恢复正常,他高高在上,凛然道:“崔洪!如今圣上都不管的事,你倒是这么尽心尽力上赶着,不给人留一条活路!你究竟意欲何为?!” 他继而厉声道:“你是不是找死?” “圣上不管不是因为他不想管,是因为圣上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自然不会上心,那我们下面的人便要上心。” “揣测圣心可是大罪。” 崔洪乐呵呵,拍手叫绝道:“这么说来,那宁将军与我可是一同犯了此罪。” 宁元修心渐渐冷下来,在崔洪这问不到任何消息,他也是气昏了头,太心急,跑这来撬崔洪的嘴,简直是太糊涂了。 宁元修已不想浪费时间,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崔洪,你好自为之。” 宁元修甩袖离去。 崔洪却在此刻开口道:“七皇子刚从冷宫出来没几年吧?别又给自己玩进去了,这事他最好不要参与。” 宁元修止步,怒言:“崔洪,你太放肆了?!” “是我失言了。”崔洪面生讨好的笑,转语道:“不过我就是只畜生,畜生叫了几声,那做人的宁将军也别太计较。” “那我偏要计较呢?我发现你永远不懂祸从囗出的道理。” 宁元修绷着一张脸,眼含杀意。 “我崔洪向来只说真心话,说的畅快,不像宁将军八面玲珑,处处谨慎。”他轻笑道:“若为了所谓的祸事去说哄人的假话,我还真是学不来。” 宁元修眼中杀意变冷意,已经开始思量崔洪的话,最终只道:“那我可真是羡慕你,有个什么话都敢说的胆子,不怕死!” 张口闭口就是死,崔洪听的厌烦,以命要挟他还真的不怕,这世上就没有他怕的,若说真要论一论惧怕的,恐怕就只剩没银子用。 崔洪靠近宁元修面目,假装听不懂宁元修口中的讽刺,他笑了笑,十分和气道:“不用羡慕,等什么时候宁将军如我一样,身后无族人,身旁无亲近之人,心中无牵挂之人,便也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忌。”说着,他拍了拍宁元修的肩膀:“我要下值了,先走一步。” 今日对话崔洪占了先锋,后几日他也为自己这畅快的言语付出了代价,宁元修胡乱一个罪名就命人打了他十大板,可真是大发威风。 崔洪是后期比较重要的一个人物,所以特意用一章来描写他,明天主角刘昭就会出现啦[紫心] 前几章可能节奏有点急,后面女主进入奴隶营之后会缓起来的[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谈笑生感觉自己要完了。 老头让他接应的那少女生死不知,但依据谈笑生的推断,三日来都没有消息,八成是死了,他刚刚还收到老头的飞鸽传信,问人怎么样了。 人怎么样了? 他也不知道! 老头一般飞鸽传信来,当日傍晚就会到达。 所以在收到飞鸽传信后,谈笑生可真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眼看着云景双目无神倒在地上,满面的污泥血渍,经过他的医治下仍是一副将死之态,他更是憋着满身的气,蹲下为云景把脉。 真是好样的! 带回来的这人离死也不远了。 谈笑生低声骂了句脏话,老老实实的打开药箱,琢磨着怎么救人。 谈笑生辛辛苦苦熬了好几个时辰的汤药,使了好大的劲终于将人从地上扶起,他将汤药喂进云景嘴里,一瞬又流了出来,谈笑生又低声骂了句脏话,不禁气道:“你是死人吗?不是醒的吗?!药还喂不进嘴。” 云景缓缓抬眸看谈笑生,看了半天,昏浊的眼逐渐清明,他忽而紧紧抓着谈笑生的衣袖,急问道:“刘昭呢?她回来了吗?!” 谈笑生现在非常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一听到一想到就是气,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死了!回不来了!” 云景目光一黯,自顾流下了泪,再不言语。 谈笑生后悔了,这人一听自己的气语,感觉是更不想活了,他正预备着说些宽心的话缓和一下,只是他不会说,细想了好久,温声道:“诶!你别哭呀!我瞎说的,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消息,你好好活着才能见到她。”云景还是不为所动,只当谈笑生是空气,谈笑生闭眼大叹一口气,灵机一动,睁眼道:“刘昭不是说要回来找你吗?她让你活下去,你现在这样等死,她以后若是回来了,见不到你,怎么办?” 云景毫无情绪的脸有了动容之色,又将目光投向谈笑生。 来来回回一番下来,云景周身终于出现了些活人气。 谈笑生一身轻松,安然等着“风雨”来临,反正他占理,老头又没说有追兵,那么危险,他能活着出来,就已经是命大了!再说了,他还救出来了一个人,这人看样子对刘昭侹重要的,即然对她重要,那对老头肯定也同样重要。 谈笑生越想越期待江海过来,他还要找这老头算账呢! 江海脚程也快,如谈笑生预计的那样,当天酉时人已赶到此处,他先谨慎敲了三下窗棂再吹着鸟鸣口哨,此声响敲动了谈笑生的心神,他已不能镇定安然了,面生慌乱。 云景以为是刘昭,从地上强撑着起身,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中有痛意,他说不出话来,隐约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闷哼声。 无法,他只能顶着沉重的眼皮,紧盯着窗棂方位,期待着。 谈笑声匆匆扫视云景,摇头低声道:“不是她。”又奔过去开窗,江海身姿轻动,一跃而入。 人还未在站立,眼睛就急急的环顾屋内,寻找刘昭,不见其人,眉毛皱起,脸唰的就垮起来了,面向谈笑生,冷声问道:“我让你接应的人呢?” 自觉占理的谈笑生心虚一笑,指着靠在墙面上的云景道:“只带回来一个。” 江海回过头直向云景,见云景病殃殃的,双眼微闭喘着重气,他冷笑一声,头转向谈笑声,手连连指着那云景:“我让你接应,我让你接应的是刘昭,是一个女孩,你把他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谈笑生心虚更甚,只面上不显,还气愤指责:“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他双手叉腰,急冲向江海:“你跟我说的是接应!怎么后面变成救人逃亡了,来了那么多追兵,个个厉害的很!我能活着出来已算是命大!老头做人不能这么不讲理。” 江海懒得与谈笑生讨论这些是是非非,事发突然他又能如何?若能救出刘昭,自己让谈笑生打上一顿都行,可偏偏就是要救的人没有踪影。 “你给我闭嘴!”他不耐烦,粗声粗气地说。 谈笑生被激的板起脸:“你让我闭嘴!老头,我欠你的呀!” 江海再也不能稳住自己的情绪,失态道:“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我上辈子欠你的!我对不住你,不好意思!” 江海走向云景,静静望着他。 谈笑生怔住,难得见如此失态的江海,这老头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从不重声说话,待人待事都从容以对,遇到险境也是笑,今日在他面前大发脾气,谈笑生怔后沉默不语,只待江海继续发作。 江海倒没有继续对谈笑生发作,他没这个闲工夫,并从心底里也知道谈笑生被自己这一冲也实属无辜,他的确是对不住谈笑生,愧对刘昭的父亲,此时江海的内心混杂了太多情绪。 但他没有对不住云景这个外人,该救的人没救下来,该死的人却在这里好好的,江海几乎是在心中的所有怨都化成一脚,他直接奋力往云景胸口重重一踹,云景被他踹倒在地,微微颤抖着,云景没有反抗,没有气愤,还是面无表情,意识一片模糊,身体不自觉咳了几声,昏了过去。 谈笑生是治病救人的,对江海这一举动惊找了,急忙跑过去,眼见着江海气没撒够,还要踹,他急用身子挡住两人,重声唤江海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江海!你干什么?你别给踹死了!” 江海轻飘飘道:“踹死不有你治吗?”他乜斜谈笑生一眼,笑道:“用你起死回生的医术好好治!”说罢,已是要越过谈笑生,谈笑生手挡住江海胸口,将他大力推后几步,规劝道:“我说你一大把年纪了,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他念及刘昭先前总是护着这人,又劝说道:“你非要置他于死地,那刘昭也不会高兴的。” 江海止住动作,泄了气,冷静下来。 谈笑生当真是对刘昭心生好奇,一个不想活了,提及她的临前的话,开始有了求生的心,一个理智全无,要杀人性命,提到她会不高兴,理智便也回来了。 一个个的这么在乎刘昭,哪个来管他的死活! 谈笑生对这两个疯子无言以对。 全都找他发疯! 谈笑生近身蹲下,急救云景性命。 江海在一旁冷冷看着,寻问起谈笑生那日在山林的种种情况,谈笑生一一述说,分外强调了崔洪的别有用心和聪明头脑,江海听着,脸也阴沉起来,这般情况之下,谈笑生能安然逃出来,是难上加难,他不由得扫视谈笑生背影,见他动作灵活,不像有事,便也心安。 若谈笑生因帮他的忙而丟了性命,江海内心的谴责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谈笑生在谈及刘昭临走一幕时,重眸的眼中带有,声音也缓下来略一犹疑,才续道:“当时我们方位暴露,我也中了毒,所以刘昭去断后了。”说到此处,谈笑生怕江海误会,又急着补充道:“不是我让她去的!你也知道在那种险境之下……” 江海清楚的知道在这种险境之下,如果没有人断后,三人一齐反抗,最后只会是死路一条,而刘昭去断后也是唯一的选择,他轻言出声打断道:“我都明白,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望她能化险为夷,不丢性命。”他神色痛苦地搓着脸,试图让脸上的悲痛消散,叹道:“如今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谈笑生问道:“你还要继续找她吗?” 江海目光狠厉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已步向屋门,谈笑生听见他的脚步声,不免气不打一处来,惊道:“你现在就去?!” “我还有别的事儿。” 谈笑生急道:“那你要走,先把这人带走啊。” 江海摆手道:“这人不是你带回来的吗?送你了。” 谈笑生“啊”一声:“你就这样把一个麻烦丢给我,是吧?!”他扬声怒喝:“姓江的!你给我回来!” 江海轻松开门,急溜出去了。 谈笑生回望这半死不活的云景,再次低声骂了句脏话,连声道:“老骗子,我下次一定毒死你啊。”他将自己的医箱翻了个底朝天,这还缺了几味药材,谈笑生心累仰头长叹,又秉着医者仁心,使着自己的轻功找医馆偷药材。 偷完药材,急匆匆往回走,此时已过酉时,街道空无一人,但他仍是小心谨慎观望着前行,忽地他望见一人身影。 那身影谈笑声分外熟悉,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正准备上前。 然而隐在夜色中的一人,突然出现在江海身后,那人手握长剑往江海脖前送,低语道:“云景在哪?” 此人正是那群死士中的奸细,在山林中射了崔洪一箭。 江海正是故意引出此人,一路上他就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只是这个人并非有什么恶意,不会阻挠他前行的脚步,反而某些意外情况还会出手助行,隐在他的身后是似只为寻人。 江海心里猜疑这人应是来寻云景的,他并不想与云氏中人有任何的牵扯,想到先带离刘昭再将云景交还给他,所以临近目的地,他就使了手段甩离了这人。 现下江海只身出现,那人果然按耐不住了。 谈笑生见那人白刃剑光近了江海的身,顾不了许多,胆大的往那飞去,江海早已知道谈笑生就在身旁,听见他的动静,大声喝道:“不用过来,他不会杀我的。” 谈笑生心生疑惑,立在远处。 那人见谈笑生,便向他高声问道:“告诉我云景的下落,我就放了他。” 谈笑生不知那人口中的云景是谁,疑惑不语,为了江海的安危正准备谨慎扯谎,而江海剑在脖子上还有心情替谈笑生解惑:“云景就是屋里那个快死了的小子。”他头偏向挟持自己的人,还继声向谈笑生解释道:“他是那小子的家仆。” 家仆听到“死”字,瞳孔猛得一缩,手上的剑也止不住微微轻颤。 谈笑声一听这人是为了救云景而来,而自己和老头可是为了云景的性命大费周章,劳心苦力,这个人竟还威胁起来了,当下面色不佳,忍不住骂道:“你娘的!你这什么人啊?拿剑对着你家公子的救命恩人,不要你给我们磕头烧香,至少得有几分敬意吧!就这样还想让我告诉你他的下落!” 他气愤道:“想都不要想!” 家仆自知这般行为太过无礼,但先前江海甩开他的跟踪,让家仆有了警惕,谈笑生的指骂不为所动,还想要威胁,江海却在这时以手往后拍了一掌,那掌中带气,因家仆没有杀人之心,不设防的他被拍的后退几步。 江海不屑道:“跟着我,去寻你家那位好公子。” 谈笑生见江海挣脱束缚,狗腿般跑过去 家仆敛目收剑,紧随其后。 三人进屋,家仆神色振奋直朝着云景奔去,被谈笑生伸手一拦,他还记得这人先前的冒犯举动,皮笑肉不笑道:“这么激动干嘛?” 家扑被拦,不明所以,敛起脸上神色,只眼望着谈笑生,语气防备:“你想干嘛?” “什么都不想干,你刚刚做的事让我心情不好,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了。”他将身上偷来的几味药材往地上一扔,老大爷似的在木凳子端坐着。 家仆见此情景,大约猜测此人应是医师,他这番话,是不想再医治云景了,家仆近前云景,伸手探息,心头一沉,他转向谈笑生,正准备斟酌开口说些缓和的话,江海对上家仆纠结的面容,只一笑,对谈笑生说道:“别矫情了,快去吧。” 谈笑生不情不愿的捡起地上药材,上前为云景把脉,一旁的家仆错身远离,两人临近之时,谈笑生还不依不饶的说了句:“真晦气!”话说完,还不忘问骂江海:“你这老骗子,不是说有事去了吗?刚刚走的那么绝情!” 江海面朝家仆,意味深长的笑了:“是有事啊,这不事了,将人引来了。” 谈笑生察觉到微妙的气氛,不再出声。 家仆一愣,继而认真审视起江海,江海则出声道:“你家这位贵公子,我大可交还于你,只是你要知道为了他这一条贱命,连累了我要救的人,现下刘昭生死不知。” 家仆因江海的出言不逊皱起眉头,他冷酷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搜寻刘昭的下落,她是公子的未婚妻,我云氏中人会竭力救她。” 江海粗俗的呸了囗痰:“我呸!还未婚妻!”他觉得这家仆脸皮也太厚了:“你也真是好意思提呀,刘家因什么遭难你难道不清楚?” 他重声强调道:“你要去救刘昭,你们云氏要搜寻云刘昭的下落,是因为你们公子欠我一条命!那是你们应该做的,别跟我提什么婚姻!” 家仆维持着面上的和气,拱手道:“我铭记你们的恩情,刘昭我们会去找,刘家的仇我们也会报。” 江海轻哼一声:“希望如此。”他漫不经心的点出:“我知道云河肯定还有旧部,你们人多又有势,找人和报仇定是比我这一人容易得多。” 家仆又是一惊,这人知道的未免有点多了,幸而是自己人,又想起方才自己受的那一掌,思绪飞转着,神色认真道:“报仇一事还要从长计议,所以段某还有一求。” 今天这章不小心写超了,明日女主刘昭一定出现,开启副本,节奏也会慢下来的[紫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奴隶营临近大漠。 大漠是最盛行奴隶制的,它将人分为严格的三六九等,就连奴隶中也有分级,青奴脖后刺囚字,红奴脸刺囚字,红奴比青奴低贱,因为红奴是奴隶的后代,而青奴是犯了罪过被其主论罪刺字的,两者虽共同为奴,但其分别很大,青奴欺辱红奴也是常有的事。 红奴很少,刘昭待的的奴隶营里只有三位红奴,能碰到太难得,而刘昭也难得在奴隶营中的第一日就见到了一位红奴。 那时的刘昭还不知道自己成了世人囗中的“青奴”。 大漠的冷风刮得凶猛,权贵皆彼狐裘貂裘,普通百姓再不济还有木棉裘丝棉衣配上手炉火盆,这冷风他们从不放在眼里,还如正常的日子过着,但在一群奴隶的心中,大漠一旦过了霜月,那他们势必要熬些日子。 今年的霜月让他们更加惶恐,因为有人带给他们一个消息。 阴暗的地牢里,挤着这批新进的奴隶,刘昭就身在其中,她意识模糊不清总是转醒又沉睡,全身酸痛无力,后脖之处似有重伤,刺骨的疼,她的脑海如走马观花般将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重忆了一遍,回忆完,深深苦意冲上心头,让她梦中落泪,与此同时她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你成了个废人! 你自身难保! 你没有能力复仇! 你为什么不去死! 又有一个声音恶狠狠回道:我是成了废人! 但我是刘昭! 我可以重头开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你们还好好活着,我怎会去死! 两种声音反复在她的脑海里混转,让她痛苦不堪,紧皱着眉头,颗颗汗水直流让其发丝沾染,她睁不开眼,却将声音听得真切。 一个身形矮小衣衫褴褛的男孩从地牢外赶来,一路上只吆喝着:“要下大雪了,我们要遭殃了! “要下大雪了,我们要遭殃了!” “漠地百年一遇的大雪!” 这一消息让地牢这些半死不活的奴隶惊叫出声,个个按耐不住,开始七嘴八舌的讲话讨论,似牢门打开,奴隶们又一窝蜂的跑了出去,倒也没有全部出去,一半的奴隶还安生的待在牢中,只因他们是“新人”。 刘昭因这混杂的声音清醒不少,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缓缓睁眼,一张幼童稚嫩的脸庞映入眼帘,他在探自己的鼻息,刘昭与他双眼对视,只觉那双戏谑眼神在这样一张脸上太显违和。 刘昭两方侧眼环顾,除了那男童外,牢内还有十几人,只是那十几人个个身体颤抖,离刘昭很远,似刻意避开那男童。 刘昭心中混乱,头脑更是如此,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有快出去这一念头驱使着她动作。 男童个小脸小人还黑,让他面上紫黑色的血痕隐入其中,他见刘昭见睁开眼睛,还稀奇的“呦”了一声:“原来还没死呢?”他将手指收回,人也站得板正,悠悠道来:“不过也快死了啊!” 刘昭不知他所言为何,回忆着他先前吆喝的那句:“要下大雪了,我们要遭殃了!”她艰难起身,不理那男童的言语,只本能的往牢外走,那男童负手后退几步,挡住刘昭的前路,笑容让人不喜:“你去哪儿呀?” 刘昭不想理会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一旁行去,那男童腿脚飞快,箭飞上前,又挡住了她的前路,刘昭此时身心皆脆弱,人方一清醒又碰上如此怪童,当即垮下脸来,冷冷直视着他。 男童并未被刘昭的这副模样吓到,他勇气十足,不屑道:“小娘子,人得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不对,你只是一个刚来的青奴。“他指着刘昭,又将手指向缩在一角的十几个奴隶,继声道:“你看看!他们都知道这个理,没有出去领麻絮衣。”男童又转声道:“不过念在你刚刚正昏迷,不知道这事,我也便不与你计较了,好好在牢里待着吧!” 刘昭面色沉沉,回退原地,她方清醒,神智未复,男童的两字“青奴”已让她明白了许多。 她如今是到了奴隶营。 而青奴,刘昭是知道的,她听家中先生提过大漠的奴隶制,并且中原的奴隶也不算少,只是没有刻字这一习俗。 退回原地的刘昭心坚如铁,竖起了满身的刺,她低眸看地,身体也如牢内奴隶一般开始颤抖,刘昭意志全回,感知到阴风阵阵,冻僵的手摸向自己的后脖颈,深力的摸,来回摸,摸到了一个“囚”字,她又开始来回搓,随后收回了手。刘昭面无表情,她来不及为自己的遭遇悲伤痛苦,或是她的身体已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的举动,重喘着气,气成白雾升向空中,地牢中刮来的冷风又将那气息打散,净无的空中忽见雪花,刘昭抬头看天,天不是天,是一漆黑的顶,和一光亮的小窗,渐渐雪花下落飘移,刘昭的眼中也飞进了几片。 牢内又陆陆续续进来人,他们皆手拿麻絮衣,他们半张脸还在继续麻木僵硬,半张脸已为自己能熬过这个冬日而感到一丝喜悦,这混杂且相互极致的情绪让他们看上去怪异渗人,而等他们走进牢内,扫视着新来的青奴皆无麻絮衣时,怪异的脸露出得意解恨的笑容,似大仇得报,现下就可以死而瞑目。 恶鬼才会这样笑。 他们进入牢内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响动,直到一位少女的到来。 少女也是奴隶,不同的是她脸上刻了“囚”字,她是红奴。 红奴比青奴还要低贱,在奴隶营中就是任人欺辱的存在,只因那红奴有一位好哥哥去了军中,而奴隶们皆畏惧兵士且抱着万一她哥哥在军中发达显贵的想法,至使在这奴隶营中无人敢欺辱得罪这红奴少女。 少女拿了两件麻絮衣,牢内的几个奴隶见此心生不满,一时之间牢内响起低声骂语,少女自知这一举动会引来如此场面,她心虚片刻低下了头,不敢再迈一步,缓了缓又咬紧牙关向牢内行去。 少女人直朝着刘昭,她将麻絮衣放在刘昭手边,轻言道:“给你拿的。”说完,人也小心翼翼的蹲在刘昭身旁,视线飘忽不定,悄然望着刘昭。 没有资格拿麻絮衣的青奴一同将目光投向了那少女和刘昭,随即转向麻絮衣,紧紧盯着。 刘昭不知为何这少女会替自己拿这“她不配”的麻絮衣,来自于陌生人的好意,她谨慎而怀疑,只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的抓住那衣裳,她看向那少女,少女却故意偏头不看她,避免与其对视,手脚的小动作极多,周身都透露着一股不自然的气息。刘昭也聪明,觉得这姑娘不对劲,便就开始寻自己身上所带的物件,崔洪安排的手下并未对她进行搜身,只因武功尽失的她不成威胁,而那几个手下也都不是落井下石的性子,他们皆敬云氏敬云河,敬云氏的嫡长公子云景,亦敬刘昭的勇。 她的钱囊子不见了。 刘昭心中了然,对少女道:“谢谢。” 少女被刘昭出声的道谢惊着了,说话都磕绊:“不……不用谢,我应该的。”少女言出后悔,自觉语中莫名,又添上了一句:“不是应该的,是我好心。” 前言不搭后语又慌慌张张,少女被自己蠢到了,羞红了脸,心里怦怦乱跳,将身子挪远刘昭,祈祷着这人不要再与自己讲话了! 刘昭道完谢,也没有再与少女交谈的兴致,她笨拙地穿上麻絮衣,不慎,碰到伤口,泄了力气,吃痛叫了一声。 少女又将身子挪近刘昭,仍眼不看她,余光打量着,见刘昭吃痛叫声完再无动作,头偏向她,小声道:“我替你穿吧。”怕刘昭再与自己道谢,她受不住,竟连声道:“你不用谢我,我就是好心。” 刘昭一人穿不上这保暖衣裳,有人愿意帮忙,她自然乐意,对于少女的种种行为,刘昭只淡淡一笑,回道:“好。”她将身子靠向少女,配合少女。 衣裳穿上,刘昭暖和不少,神情也放松下来,只她感知到一方位众多恶意的眼神,尽力忽略着,让自己的思绪转向它处。 刘昭多年来的武功尽失,但强健的体魄还在,此时的她虽身有旧伤,几日下来倒也没有大碍,幸而她身有一枚救命补气的丹药,她囗含丹药,干嚼着,用力嚼着,刘昭希望自己的身体不要拖后腿。 修身养息数日再加上三颗丹药,她已脱了病态,人行走也如常人一般,她还来不及为自己这自愈能力高兴,下一刻察觉自己的内息也如常人一般,不禁微微心酸。 出牢之日已到,刘昭跟随着人群行走,竟被身后一力推了一把,摔倒在地,她手擦碰着地面,破皮而伤,与刘昭以往受的伤而言,简直不值一提,但刘昭的反应却是比以往的重伤强烈许多。 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就已锁定那身后一力的主人,那人估计也是没有隐藏之意,将人推倒之后,一脸的挑衅。 周围人匆匆远离,有取笑的,有麻木的,皆是不为此事驻立。 刘昭笑而起身,那女子就站在原地任由刘昭靠近,不惧而愤恨,她不觉刘昭会反击。 女子正是刚来的青奴。 刘昭没有说话,她手直向那女人的长发,动作迅速,女人始料不及,刘昭用力抓着,女人疼痛难忍,仰起脖子,疯狂喊叫,刘昭面色凶狠,一手将女人推倒在地。 响声震地,奴隶们皆驻立回望,生出讶然之色。 少女和女人都会重点描写,推女主的那个女人也不是坏的,性格不同而已,后面会让她的人物形象立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女人被刘昭这一举动激得眼睛圆瞪,因她认定刘昭会咽下这哑巴亏,全当只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着,毕竟在奴隶营里惹是生非的奴隶会被主事盯上受罚,她连连骂道:“你这贱人!你这贱人,竟敢推我。” 刘昭只冷言道:“是你先推我的。”她自小就是有仇当场报,不能吃一点亏,她知自己这一反抗定会引起奴隶营主事的注意,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定罪,但那又如何?刘昭受其父影响,骨子里就生有江湖意气,做事不会考虑太多未来后路,只一心为当下快活,她学不会隐忍。 女人大叫一声,一字一句道:“那是你活该!” 刘昭“哦”了一声,垂目盯着女人,淡淡道:“那你也活该!”不等女人回应,刘昭便抬步向前,只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你有这衣裳!我活不了了,我们都要死了。” 刘昭听之任之,内心不起一点波澜,一路行走的奴隶皆是望向她,先前给她麻絮衣的少女也望向她,不同其他奴隶,她的眼神中藏有担忧之色,两人相近之时,少女近身跟随刘昭。 主事已听见牢内响动,悠然而入,他贼眉鼠眼难看样,两只手不露外,两手捧着暖炉,呵呵冷笑:“吵什么呢!你们这群狗奴才学不会安生吗?”主事装腔作势,大显威势,喝道:“方才是哪两人在牢内争吵的!” 奴隶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临近主事的也是一刚来的青奴,他上前跪地回道:“是两个女奴,应是走路不小心绊倒了,起了争论,不是什么大事的。” 主事抬脚就踹,蹲下身揪着他的耳朵道:“我问的是谁在争吵?不是问为什么吵。”他又重重拍了拍那人的脸:“还有!我没有问你的话,你就好好当你的哑巴。” 那人刚来,不了解主事的行事作风,他这人问这话,是想让刘昭和女人主动认罪。 牢门静似无人,主事横眉立目,最近因这百年的大雪,心烦得紧,又见这批新来的太不识相,冷冷地重复道:“方才是谁在牢内争吵的!不主动承认,你们牢内所有人都别想好活。”其实真的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主事非得如此斤斤计较,不过只是想要发泄情绪,闲来逗趣罢了。 远远的传来一声:“是我!” 刘昭走近主事,与其双眼对视,刘昭不同平常奴隶那副谨小慎微样,说话不卑不亢的,只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主事微怔,随即皱眉回道:“还有一人呢?” 女人缩在一众奴隶中,瑟瑟发抖,隐藏着,心中惧怕,不敢承认,若承认她面临的会是怎样的险境?她不敢想,女人知道主事没有耐心后会向牢内奴隶寻问,那她也是难逃罪责,可她此时实在是太怕了,没有上前承认的勇气,她连话都说不利索,已经开始后悔方才的冲动言行。 刘昭没有回话,主事气愤道:“我问你还有一人是谁!”他这回倒是不去逼问想让她们主动承认了,非得从刘昭囗中问出。 刘昭则回道:“我只承认我做过的事,别人选择如何与我无关。” 她不喜欢多嘴揭发。 主事心道:还侹有脾气个性,可奴隶不该如此,他们应该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顺从卑微,在奴隶营新人和旧人最好分辨,主事已辨出刘昭是新人,深深的记住了这个新人,他不怀好意的笑,笑刘昭的回话:“别人的选择与你无关?这话说的好!说的好极了!”若不是他手中拿有暖炉,真想为刘昭此言大大拍掌,主事眉飞凤舞,笑道:“那我今日就只罚你一人!这是不是也与你无关了?”他故意停顿,嘲讽道:“毕竟这是我的选择。” 隐在众人间的女人猛然抬头,对于自己逃过一劫,没有丝毫的庆幸喜悦,反正生出悲痛之心,她突然觉得自己推错了人,她应该推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事,她应该恨他,女人顿时垂泪,咬牙切牙,恨不得咬死这群高高在上的人。 刘昭仍是不卑不亢,面对主事的随意惩罚不置可否,行反事要承相应的后果,她永远心甘情愿,她从不把这主事放在眼里,管他如何罚,死不了就行,要死的事她不做,直接反抗到底拼死将主事杀了,主事死后,她会面对什么,她的命还在不在,刘昭不会去想,她只有一个念头,谁逼她,谁想让她死,那谁先死! 刘昭心中的恨,性中的狠,是最为浓烈长久的。 红奴少女眼见刘昭要受罚,眼中担扰之色愈浓郁,她低眸隐去,内心劝诫自己:不要再管她了,虽然我偷了她很多银子,少女摇头否定那一“偷”字:不!虽然我拿了她很多银子,但!我给她带了麻絮衣,我不欠她的!劝诫完,少女觉着自己脸皮好厚,又羞红了脸。 主事表面上没罚刘昭,只将她指派跟随营中红奴一同做最重最累的活,实则内心已经思量好刘昭今后的去向了。 硬骨头就得好好磨,好好敲,好好的打! 主事准备过些日子将刘昭选进营中的“贵奴”,贵奴不用做事干活,只供权贵取乐,死杀数量极多,所以每隔三月会再挑选一批奴隶归入贵奴一类。 权贵取乐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最为常见是擂台肉搏,两名奴隶在擂台上自相残杀,将一人打出擂台为胜,胜者会有相应的奖励,若打法精彩,死了人,权贵高兴,说不定会直接脱了奴籍,其他方式还有将奴隶与猛兽狼群放在一起,让其争斗,将奴隶做**箭靶子等等。 对于想活命的人成为贵奴,那是让人极其绝望的。 红奴要做的事杂而多,近几年来,因漠地一王要修建高台,营中除少女外的两位红奴都被指派去建高台了,刘昭去的那日,重石从高空掉落还砸死了一个奴隶。 寒冬冷血,一副惨景。 一连几日下来,刘昭皆是老实本分的做事,不与任何人交流,令她意外的是她在此地碰上了先前于牢中那教训自己的男童,刘昭心觉男童在奴隶营的地位应是比常人要高上许多的,却也来到此地做着受罚之人该做的事,男童脸上并未有刻字,是青奴。 虽意外,但刘昭并不感兴趣,她对这营内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没有任何的兴趣,她只想活着,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她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只能在这熬日子。 熬过一日又一日,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刘昭也不知道。 男童也同样注意到了刘昭,他先是惊奇这人哪来的麻絮衣,后是惊奇这新人刚来就得罪了谁?被遣到此处干活,他不同刘昭的视其无人,他对刘昭很有兴趣,凑到认真干活搬东西的刘昭旁,嘻嘻笑问:“哎?你是怎么跑这来了。” 刘昭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更无心与男童交流说话,自顾做着自己的事,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男童被无视了,上前止住刘昭干活的手,哼唧了一声:“没听见我说话吗?” 刘昭大力甩开男童的手,眉头皱了起来:“听见你说话了,但是我不想跟你说话。”她怒视男童:“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问话,还没有人敢不回答的。” 刘昭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道:我管你是谁?人却自动离远了男童。 男童紧追不舍,偏觉刘昭性子好玩,又聊起另一个话题:“你哪来的衣裳?”他眯眼沉声道:“不会是偷的吧?小娘子,偷窃可是要断手的。” 刘昭止步望向男童,喝道:“别跟着我!”男童长长地“嘁”了一声:“脾气真是好大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小姐呢。” 如刘昭所料想的那样,男童在奴隶营中颇有声望地位,虽也是青奴,但因他父亲为修建高台出了良计,并一直主持修台大小事,以至男童也跟着沾了光,过的日子不同寻常奴隶。 刘昭与男童的一番对话,让他有点不高兴了,特别小心眼的他,将刘昭的晚饭克扣了。 饿了一天的刘昭,好不容易熬到饭点,却被告知自己接来三天都没有饭食,经历了种种变故的她一路走来硬扛着苦楚,仍是坚强的,当下却不禁委屈起来,眼眶渐渐红润,刘昭强大自尊心不让她将泪流出来,她用猛力拭去眼角零星的几滴泪,抿着唇。 刘昭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或许在奴隶营中她该学会乖觉一点,收起自己的脾气,不然这样引人注意的她在奴隶营里是不会安生的,她还要报仇,还得等逃出去的机会。 思及接下来在这漫长不知尽头的日子,刘昭泪意又涌上心头,她气急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泪意退去,这巴掌亦是对自己的一个惩戒,她心道:我今后不能再这样任性妄为了! 屋外的少女正准备迈入,被屋内传来“啪”的一声吓着了,身体微微晃动,脚步后移,手上带来的饼子水壶也掉落在地,刘昭习武之人,耳朵最为灵敏,饼和水壶方一落地,她便疾步外出,将惊恐的少女抓了个正着。 少女忙蹲下捡起饼子水壶,手拍了拍饼上的脏物又接着吹了吹,她紧张的看向屋内,仿佛里面有什么可怕的鬼魅,她小心翼翼的探头望着,刘昭出言道:“里面没人。” 少女指向刘昭涨红的左脸,低声问道:“那你的脸怎么回事?我刚刚听见有打人脸的响声。”她放下心来,将手中的饼子水壶递向刘昭,又道:“给你带的,我听说你今晚没有吃的。” 刘昭手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脸,回道:“我自己打的。”少女又是一惊,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自己打自己,被打的多疼啊,她手一抖,刘昭眼疾手快接过少女带来的饼子水壶,还不忘打趣道:“你别又掉了。” 两人进屋,少女微微张大嘴巴没有发出声音,想问些什么又不敢说话,她怕刘昭会问她为什么给自己送吃的?她与刘昭本是陌生人,一送麻絮衣,二送饭食,太显怪异。 刘昭又向少女道谢,没有问多余的话,吃起饼子,少女连连摆手道:不……不用谢,我就是……”刘昭回以一笑:“我知道,你就是好人有好心。”刘昭这一夸赞让少女无地自容又羞低下了头,刘昭的道谢与夸赞是真心实意的,那些无用的银子买她一条命,太划算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奴隶营里,只有她一人对自己释放了善意,刘昭是心存感激的。 少女低头沉思,忽又抬眸问道:“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刘昭抬水壶的手滞往,实话实说道:“因为我做错了事。”她不知收敛性子,引人注意,今后难有安生日子,或许她要适当的改一改,虽学不会隐忍太多,但至少表面还是要装一装。 少女一头雾水,见刘昭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问了,她只觉刘昭对自己太狠了,她就算做错了事,也只会心中懊恼后悔几分,若他人因自己的错事来打骂自己,她面上还就不认错了。 一轻快的脚步声临近,刘昭耳快听到,以为是其他同住的奴隶,急将饼子水壶藏起来,她怕他人看到生事会连累少女。 两人同步起身,却见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又是今日那男童,男童见少女也在此,面上难看起来,小嘴一扬,就开始他的讽刺言语:“呦呦呦呦,这不是有个大将军哥哥的阿燕吗?”他装模作样的在阿燕周身转了一圈又装样大惊道:“我没看错吧?你这贵人怎么大老远的跑这里来了。” 阿燕的哥哥只是去从军了,能不能混出个名堂来都是两说,何论一个大将军,男童就是看不惯她一红奴仗着自己哥哥搞特殊,从军怎么了,说不定早死战场了,自己的父亲才是最厉害最有用的。 阿燕最不喜欢他人以哥哥之名打趣她,但又不敢表露,默默忍受,声如蚊蝇唤男童姓名:“素明,我又没没惹你……” 刘昭冷眼以对,她不喜欢素明,虽先前已想要收敛自己的性子,但现下也装不出面善卑微样。 素明不依不饶道:“谁说你没惹我了?你是不是拿了两件麻絮衣,又是仗着你那好哥哥的势?”他将心中想法说出:“我也是搞不懂,主事的对你一个红奴也太放纵了,不过从军而已,我看你那好哥哥这么久没回来,早死了吧。” 阿燕满脸突生愤怒,冲向素明面目,她用力推着素明的肩膀,眼中含泪喊道:“不准你这么说我哥哥!他没死!” 感兴趣的可以点一点收藏哦,给新人作者一点支持啊,你们的收藏和评论都是我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阿燕她心底里也有过这个残忍的想法,这次被素明揭出,她不愿接受,是以一向唯唯诺诺的她生平第一次与人起了争执。 素明一阵惊然之色,他也没想到阿燕会有如此反应,他以为她还会如往常一样闭嘴不言然后走远,可这回阿燕却反常怒喊起来。 素明被阿燕推得后退几步,扬眉竖眼一脸凶样,扑向阿燕,动作被刘昭一手止住,她声音平静而沉稳:“别在这发疯。” 素明张嘴咬向刘昭的手,刘昭速速收回,一手拍向素明,因刘昭还存有习武的手劲,这一掌便使他重重倒地,身上藏的包子滚落出来,素明直接就地撒泼打滚:“杀人啦,杀人啦,有人要杀我。” 这一声响立马引起了周边人的注意,阿燕急上前捂住他的嘴,恼怒之极:“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燕是偷偷来此的,被发现,定又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素明见机竟又开始咬阿燕的手,她吃痛一叫,甩不脱,刘昭懂得技巧,打他下颌,素明牙齿松开,阿燕的手得以解脱,因下半张脸都在疼,缓了缓才得以挣扎起身,起身先是将掉落的包子捡起才看向刘昭阿燕两人,他人小小的,言语尽是老成,此时倒显出几分孩子气,他冷冷地道:“你们两个今天欺负我!给我等着!”他直指着刘昭,又道:“特别是你!”素明算是死盯上刘昭了,方才刘昭那一击,他已领教,觉着刘昭不同于一般女奴,她会点武功。 刘昭是忍不了素明这人,当即冷淡而笑,一字一句道:“随便你。” 素明突又狞笑起来:“真硬气,希望你过些日子成了贵奴,也能如此。”他咧嘴一笑:“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呢。”他已从主事口中套出话来,当时心中幸灾乐祸,此时倒觉得刘昭这武力说不定能活下来,只是少不了要吃些苦。 刘昭先前并未向素明说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素明是个好奇心重的非要弄得清清楚楚,打听到牢内一事,他对刘昭更心生兴趣,总觉她是个误入此地的人,起逗弄之心,今日便将饭食克扣,又带着几个包子来看望她。 素明一个小孩,老成坏习性倒是不少。 不过,在一个奴隶营里,人是不像人的,怎可期盼一个小孩能正常。 刘昭不知何为贵奴,只觉这小孩太过厌烦,真想不管不顾的先揍他一顿,忍气安神片刻,决心不与他计较,以后若再与他碰面,全当是空气,再不济陪个笑脸应付一二就好。 阿燕闻言则是面色惴惴不安,两腿发软,惊叫道:“贵奴?!” 素明很满意阿燕的反应,言尽于此,也不用多说了,他冷哼一声:“对,是贵奴。” 阿燕看了看刘昭,又将目光转向素明,愤然道:“是不是你从中搞事的?!” 素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深沉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上前端详阿燕面容,眉目生疑:“你近日来很奇怪呢?对这新来的女奴有点太好了吧,为她涉险偷衣送食,还有胆向我质问,她是你娘啊?” 阿燕动了动嘴唇,气都不敢大喘,话也不时说不出来,偷盗是要断手的,阿燕实在是心虚,腰渐渐弯下,悄然看了一眼刘昭。 刘昭仍是面色淡淡,不为所动。 阿燕给自己打气,腰杆挺直,显出自己咋咋呼呼的凶样:“你个死小鬼!我做什么事情要你管!不想听你说话。”说着,人已做离去姿态。 素明偏抓着阿燕的手不让她走,笑意深深,眯着眼道:“别着急走啊,我又没说错,你往年来对谁这么好过,不抢别人的衣裳吃食就算好的了,这回还眼巴巴的给人送了。”他越想越觉得阿燕太过古怪,很不对劲,于是挑衅一笑:“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眼见一大一小两人争言停不了,刘昭便迈入屋门,靠在屋内墙面,静静看着他俩在外相争。 阿燕因素明的揭短,气得不行,强扯回自己的手,语无伦次道:“素……素明,你整天在营里得罪人,等哪天你爹爹没用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这么神气?” 素明不气反笑,他是真的觉着阿燕的结巴太引人生笑了:“你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他刻意掏了掏耳朵:“说这么多,我都听不懂。” 阿燕提声叫道:“我说你爹没用,你也没用,你快倒霉了!” 素明踩阿燕一脚:“你才要倒霉了呢!”他看向刘昭,急道:“哎!你快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反正她肯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 “她可不是什么好女人!” “那你还不是人呢!”阿燕脚被踩疼,今日她是跟素明硬扛上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人。” “你哥死了。” “你爹死了。” “你没爹!” “…………” 幸而两人吵来吵去,都没再动手,最终互视对方为仇人,愤然离去。 翌日,阿燕又跑来找刘昭,但这回她是光明正大的,素明太小心眼,向主事告状说阿燕坏话。其主事心中也对阿燕无耐心讨好,不想再特殊对待,虽他哥哥得到了沙尔王手下的赏识,但终究只是一个手下,更何况行军打仗的死伤是常有的事,阿燕她哥哥几年来都没有任何的消息,就像奴隶营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主事本抱着她哥哥凯旋归来得军功自己能跟着沾点光的想法,长年以来,也不抱希望了,对阿燕自然不会如初。 他当时听素明诉说着阿燕的种种越界行为,心生不满,即刻便道:“是我太惯着她了,本就只是一个红奴,今后该去哪就去哪吧。” 就这样,阿燕也来此修高台了。 阿燕初来此地,没有安全感,只一味紧紧跟随着刘昭,两人皆是无言,认真的运着货物,阿燕力气不够,刘昭总是帮她,被帮的阿燕羞涩一笑,说话还是照常结巴:”谢……谢你。” 刘昭温和地说:“小事,不用谢。” 阿燕心中温暖,连干活的脚步都雀跃,她喜欢刘昭这个人,只一想她过些时日要成了“贵奴”,心又沉了下去,脚步与心都变迟缓,她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轻言道:“昨日素明说的贵奴你不知道吗?” 刘昭一愣,不知面前的人为何提起这事,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着如何练功,如何适应奴隶营里的生活,藏一藏自己的性子。今日听阿燕提起,神色皆是不忍,她摇了摇头,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我刚来此地,贵奴是不是容易死?” 阿燕抿唇点了点头,续言道:“贵奴很容易死,不是死也是残,他们会在擂台上自相残杀,或是被贵人当靶子一箭射死,有的……”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心直怦怦的跳,她在怕。 刘昭浑身的戾气显出,直问道:“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贵奴每三月选一次,还有一月半。” 不是近前事,走一步看一步,刘昭了然于心,也无法挣脱,见阿燕紧张不安,忙劝言道:“生死是天命,想太多反而不好。” “你不怕死吗?” “我怕。” “成了贵奴没有好日子过的。” 刘昭轻笑道:“在奴隶营,都过不成好日子。” 阿燕眸子一亮,欣喜道:“我哥哥也跟我说过这句话。” 刘昭想起昨日阿燕与素明的对话,又见阿燕一遇到关于她哥哥的事,脸都变活泛了,想来是对她很重要了,正想顺着话头说些夸赞的话能令阿燕开心:“那你哥哥……”话说到这,无由终止,她一时想不出来该如何夸赞,怨自己嘴笨。 阿燕见刘昭神色犹豫,误会她信了素明的话,认为她哥哥太久没回来,是死了,急低声道:“他真的没有死,你别信素明的鬼话。” 刘昭失语片刻,竟不想阿燕能想到此处,不由一笑:“我没信他的话,你是好人,那你哥哥肯定也是好人,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阿燕受不住刘昭这句好人,心中忐忑,握拳狠下了心,方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关心你,是因为我拿了你很多银子,心里过意不去。” “我早就知道了。” 阿燕呆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刘昭又是笑:“我又不是傻子,我自己的东西少了,我能不清楚吗?” 阿燕“哦哦”点头,垂头不语,又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可以把银子还给你的。”她左顾右盼,悄然急道:“你不会去告发我吧?千万不要告发我,他们会砍掉我的手。” 刘昭不禁一笑,见阿燕胆大偷钱此时又一副胆小怂样,偷完钱之后也不知伪装一二,反而总是在她的面前,说话也结巴心虚样,一眼不正常,阿燕听着刘昭的笑,更慌了神,对此刘昭正色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告发你的,这些银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很谢谢你这些日子帮我。” 阿燕放下心来,主动承认错误,向刘昭小声解释道:“我知道偷银子是不对的,我就是想攒些钱送给我哥哥,我听说军营中生活很苦,我哥哥又个奴隶出身,肯定有很多人会欺负他,有了银子可以找人帮帮他。” 第9章 第 9 章 屋内漏风,油灯的火焰子被吹得乱动,即代表着这屋内主人内心的不安与慌乱,他的心也在乱动。 素其善借着灯光细细瞧着桌上的图纸,那是建台布局的图纸,灯灭人流泪,素其善因这突灭的灯气急败坏,人也不如往日随和,竟愤怒的将图纸在手中攥紧,捏搓着。 今儿一大早,素其善见到了刘昭,与她主动说了几句话,他对刘昭有点印象,只因自己的儿子总是针对这位女奴,他教训责问素明:“人家老老实实的做事,你干嘛非上前找麻烦?近日来是不是太闲了?学会欺负人了!” 素明则是不屑,刘昭现在仿佛变了性子一般,乖觉又顺从,与先前的她简直是天差地别,在奴隶营里再也不显眼,有时还会陪笑玩趣,表面上是融入了一众奴隶之间。 装得真好,刘昭每次面对素明,装样都显得敷衍,非常之应付,基本都在无视他,刘昭也知道,在素明面前伪装不了,这人机灵且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 他直接与他爹说:“她都是装的!她可不是一个老实的人。” 素其善踢了他一脚:“你也不见得老实多少!不要惹事好吗?” 素明做了个鬼脸便溜走了,也不知他爹的话有没有听进去。 今日,他碰上了刘昭,思及儿子的种种言行,不由多看了几眼这女奴,上前表明身份与她说话:“我是素明他爹爹,他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别跟他计较太多,以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帮忙。” 素其善语气真诚,态度友善,与他的儿子简直有着天差地别的性子。 刘昭迟疑转过头,对于素其善突如其来的搭话,她的眼中没有惊讶之色,反而生起几分庆幸之感,她在为五日后贵奴的挑选之事烦心,若自己成了贵奴,生死不知的日子她还是惧怕的,刘昭没有以往的武力应对,且现在她还在养伤时期。 阿燕昨日说自己可以向主事求情,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阿燕与刘昭相互扶持,阿燕她是个人傻的,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对别人好十分,此时的她俨然将刘昭当成了自己人,竟愿意为了她去求人。 不过刘昭拒绝了,她实在是受不住这份善意,不愿阿燕去涉险冒头,结果阿燕还生气了,觉着刘昭没将自己当朋友,一整天都不理人。 面对阿燕的错怪,刘昭嘴笨不解释,只一面暗暗讨好,一面去想解决的办法,她要去找素明的父亲素其善。 他是建这高台的一位督造人,也是唯一一位奴隶出身的督造人,他有些这方面的经验和天赋,因他这一天赋,全家上下都沾了光,奴隶营凡是与他有些关系的,全都受到了不少的恩惠。 可刘昭逐渐猜出了一件事儿——这高台最后肯定会坍塌。 高台的建立是沙尔王提出来的,他不仅要建这高台,他还要塑自己的像,他建的位置很有说法,在漠地与中原的临界之处,中原人一进去漠地,就能看到这高台塑像,这对漠地的大王是何等挑衅之行?最终这高台势必倒塌,至于怎么倒,刘昭不知道,但倒后谁会论罪责罚,刘昭可谓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或许这只是刘昭心思太多,但依刘昭近日来在此地的观察所看,就算漠地的大王不在乎不发难,但有人会替他去发难,因为有人从中贪了银子——这高台是个豆腐渣工程。 素其善或许清楚,或许不清楚,他还是认真的督造着高台,只因这是它全家上下改命的机会。 刘昭心中认定这是个要死的活,她觉着高台势必会坍塌,到时第一个论罪的人就是素其善,她想以此消息换素其善保她不成贵奴。 刘昭听着素其善的好言好语,当下即装成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道:“我今日就遇到了一件事,不知督造大人是否能够帮忙?” “你且说。” “这奴隶营的主事想要让我去当贵奴,想请督造大人保我。” 素其善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方才的话他只是随口一说,见刘昭提出这要求,他顿时眉头压紧,成贵奴的人有主动想要去脱奴籍的,也有得罪主事被指派的,听刘昭此言,她应是得罪了主事,替她求情,这可不是一个小忙,说不定主事不高兴,还得找他不痛快。 素其善绷着一张脸道:“这帮我忙不了。”他觉着眼前的人太蠢,不知见好就收,当下竟提出这般过分的请求。 面对素其善果断的拒绝,刘昭放低姿态追问道:“那大人怎样才能帮我呢?”她已渐渐熟悉适应自己奴隶的身份,向阿燕学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素其善烦不胜烦,刘昭的追问让他没有了耐心,想要走人,应付道:“我们非亲非故的,虽我那不孝子处处针对你,但终究没有伤及你的性命。”他叹了一口沉气,肃然道:“我本可以视而不见,只因为良心过不去才有先前言语,往后小事我可以帮一帮你,但这事,我只能祝姑娘好运,恕景某无能为力。” 刘昭卸下伪装,笑意淡淡,毫不留情面的拆穿素其善的虚伪:“你并不是无能为力,你只是认为我只是一个女奴,觉得不值得,所以不愿意。” 刘昭话说的直白,这让素其善微微愣住,笫一次认真打量了面前的女奴,审视而警惕,他明白了儿子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这人果真是不老实的。 素其善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刘昭,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刘昭已垂首继续开口道:“人之常情,你当然可以不帮我,所以我愿以一个救命的消息换你保我不成为贵奴。” 素其善并不当回事,不知为何短短几句交流下来,他就不喜欢刘昭了,这种来自心底的敌意,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强压心中想法,反笑道:“一个救命的消息?你一个女奴能有什么救命的消息。” 刘昭压低声音道:“这高台定会坍塌,若不想丢命,请大人早做打算。”说着,抬首与素其善对视着。 素其善心头打突望着刘昭,顷刻间,他像是失了魂魄,他也发觉了此事,只是内心的潜意识总是在隐隐的藏着这个不好的事实,此时这女奴提出,素其善怒中心来,被人强调诉说这个坏消息,他不高兴,他有点讨厌刘昭了。 素其善摇了摇头,方道:“你这的确是个救命的消息,只是你有些小聪明却又没有那么聪明,还是太年轻,你用这种姿态跟我说这种话,其实是对你不利的。”顿了顿,他实话实说,也不隐瞒:“比起这个讨厌的事实,我现在更讨厌这个人,你的请求我会考虑,我的命也无需你的挂心。” 素其善对自己的评价戳进刘昭的心,生痛,她做事有时太过冲动,顾头不顾尾的,且难藏自身傲骨,并不能快速忘记自己是谁,她明白像他们这种亡命徒,变成谁都可以,可刘昭从不是一个知行合一的人。知道该如何做,和能不能做到是两回事儿,她本性刚硬,有时言行不过大脑,总不做对的事,只做心底想做的事。等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她的确不应该以如此姿态与素其善对话,这样遭人会忌惮。刘昭咽下一口埋怨自己的气,见素其明早知这个消息却是置之不理,仍要埋头苦干。她蹙着眉头道:“我自然不挂心你的命。”语气中似乎带着冷硬。 “我不懂,你既早知这高台会坍塌,还要如此欺瞒自己?” 素其善笑了笑:“有些人能活下去就是靠着自欺欺人,你总不能剥夺我活下去的权利。” 刘昭不知该说什么,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张了张囗,最终只道:“今日叨扰大人了。” “我不觉叨扰,还是那句话,你的请求我会考虑的。” “是吗?你其实可以忘了我们今日的对话。” “为什么要忘?” “因为你喜欢自欺欺人,最终是会害我,还是会帮我?结果很明显了。” “姑娘,你不是一般人啊。” “大人也不是一般人,自身的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素其善苦涩一笑:“想要改命就要先赌命,是输还是赢?我都心甘情愿。” 刘昭深深望着素其善,平声道:“所以你不会帮我。” 刺骨的寒风吹着,刘昭直打哆嗦,素其善却淡然以对,他的身体早已不是人的身体,它被寒风吹了十几多,它俩已是老朋友了,素其颜听着风,望着风,肃起面容,竟坦诚道:“你口中救命的消息我早已知道,所以没什么用啊,我肯定不会帮你。” 刘昭应了声好,转身道:“先前大人祝我好运,我在此谢过,也祝愿大人能好运。” 刘昭和背影越来越远,素其颜眼睛用力瞧着,心里用力哭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叫住了刘昭:“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人远风声大,幸而刘昭耳朵灵,也愿意止步。 第10章 第 10 章 ”只是我丑话也要说在前面,你今日因我获利,来日高台若真的坍塌,我必死,那你也可能会因我受累,以我对主事的了解,在那之后他还是会选你成贵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你的请求我不过顺嘴一提,便可达成,我的事可不好帮,一不小心就会丢了你这颗脑袋,你别心里不痛快,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 “我接受。” “到时候我死了,你出尔反尔,我自然也不能化成厉鬼来找你,我信你不会干这种没良心的事,若我赌错了你这个人,我也认了。” 刘昭仍是想着与素其善最后的对话,久久难以忘怀。 她只能接受与素其善这个不公平的交易,她的身体还未养好,还要重新修炼武功复仇,她不想成为真正的“废人”,往后会不会再成为贵奴,刘昭并不关心,她心中了然,她的身体再过半年时光就能养好,而高台在短时间内不会坍塌,那时在擂台上与人打斗,不会伤及根本。 刘昭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心安不少,如今只用好好想着自己的练武之法,她人太轴,没有无师自通的本领,总是要靠高人指点,此处无人能教她,所以她只能慢慢、慢慢的磨,然而没有丝毫的进展,十七年来,她第一次开始自我怀疑,自我审视,她总觉自己这处没做好,那处没做好,又开始讨厌自己的性子。 人一旦陷入讨厌自己的阶段,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在熬。 刘昭的灵魂异常孤独地飘在奴隶营里,在遇见阿燕时,终于定了下来,心思多愁绪多的人最适合与阿燕这种简简单单的人相处,两人也快速成了朋友,只是现下两人闹了别扭,算是阿燕单方面的闹别扭,两人想法不同,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阿燕喜欢刘昭这个人,所以愿意为她掏心掏肺,去替她求情。 阿燕不喜欢因着自己的哥哥为自己谋利,更别说主动求什么了,她提出这个想法,是真将刘昭当成了心中重要的人。 但刘昭则认为相处时间太短,两人并未互相了解深,更没必要为对方付出什么,她自问身份互换,她不会为阿燕求情,所以她也不能接受阿燕的好意。 这份好意太沉重了。 刘昭近日来都没有与阿燕说上话,阿燕在故意躲着自己,刘昭无奈又有些伤心,每当两人碰面,刘昭还未说几字言语,阿燕就轻哼一声,只当听不见,然后迅速走人。 两人住在一间小小的屋子,夜晚阿燕总要回来睡觉,前几日刘昭因心事未了,无暇两方顾全,两人便冷着不说话,今日刘昭心事了了,心倒没觉着畅快。 她在等阿燕回屋。 阿燕今日回来得比以往更晚,她跟人闲谈忘了时辰,等聊完时,才发觉太晚了,本想就不回去了,但又想刘昭可能会一直等自己,便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夜色渐深,刘昭的眉头也渐渐皱起,正欲起身寻人,开门声却忽起。 刘昭动作止住,抬首看向门的方位,阿燕回来了。 两人双眼对视,静默不言,阿燕先移开目光,刘昭仍直直盯着阿燕,她抬步径直走向刘昭,两人近身之时,刘昭抓住她的衣角,扯了扯,语调也温柔:“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阿燕怔了怔,她没有想到刘昭会因此说这种认错的话求和,刘昭言语中的温柔她已感受到了,触及她的心底,她转头看向刘昭,舌头都打结了:“好……好吧,那我不生气了。”想起刘昭先前拒绝的言语,又问道:“你说你自己有办法解决,怎么样了,实在不行,我还是可以去求一求主事的。” 刘昭与阿燕的和解,让她嘴角微微翘起,笑道:“你放心,已经解决了。” 阿燕神情愈发崇拜:“你好厉害,真的有办法!”她声音变小,隐有卑意:“我遇到事只会求人。” 阿燕心绪莫名惆怅,怏怏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刘昭正色道:“阿燕,你不要这样想,我们还很年轻还很弱小,没有什么能力很正常,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更多的是逞强,我性格不好,总是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给自己惹出很多麻烦。” 阿燕急于反驳:“这怎么能算性格不好?!我哥哥曾经跟我说过,人活一生就要遵从自己内心做事,大大方方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人不能受拘束,谨小慎微,总是去干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那你就不是你了,其实我不喜欢求人,但是我只能求人,所以我活着不开心。”阿燕两只手交叠在胸口,懵懂而神伤道:“胸口这处总感觉有东西被压着,闷闷的。” 刘昭放柔的声音,眉眼有着淡淡的愁意:“可是我必须得改,我要活下去,我还没有手刃那群该死的人,我还有重要的人没有见到,为了这些我不能遵循自己的内心做事,我若一意孤行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样的我就会变成不识相的蠢货。” 阿燕听不太懂刘昭的言语,亦被她的那句:我还没有手刃那群该死的人,唬住了,要杀人的事,那都是严重的事,阿燕心跳了跳,立即道:“那就慢慢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她思来想去,终于想到,直了身子,手指灵机一抬道:“对!宽以待己!” “那是严以待己,宽于律人。” 阿燕拖长了调:“我知道,但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改了改。”她两只眼睛忽闪亮光,真诚的为刘昭祈愿:“刘昭,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母神会保佑你的。” 刘昭被阿燕的真诚打动,与她逗趣道:“为什么母神会保佑我啊?难不成你就是母神。” 阿燕故作高深演了起来:“是,我就是母神,还不快来参拜。” 两人笑作一团。 到了床榻之上,还在交谈,两人好几天没有说话,可把阿燕憋坏了,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别的事儿,她今日可听到不少好玩的闲话,声音也雀跃奋起:“我跟你讲哦,素明今日被他阿耶罚了,活活生跪了三个时辰,我还看见他哭了,他阿耶肯定骂他了,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我可没见过他阿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平日里别说罚他了,连骂都很少骂。” 她嘻嘻笑了两声,咬牙道:“活该!真解气。” 素明,阿燕,刘昭,三人各差两岁,素明十三岁,阿燕十五岁,刘昭十七岁。素明与阿燕两岁之差在性格方面看上去并无差别,阿燕比素明更像孩童,她性子纯良天真,而素明有时虽会显出几分孩子气,但总是说些老成的话,见识和胆色也不低,刘昭是经历多心思沉的人,十七的她活像二十七岁,她听着阿燕的絮叨与嘻笑,心也活泛不少。 素明。 刘昭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思绪飘到了与素其善的对话当中,细细想着。 阿燕不需要刘昭的任何回应,还能继续说下去,从素明又说到别处,直到又聊起另一个人,阿燕才意识到刘昭一直没有讲话,推了推她的肩膀,埋怨道:“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呀?” 刘昭定定神:“我听到了,我都记得,我就是刚刚在想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在牢里推你的那个女人?” 刘昭不知阿燕为何会提到她,不到二月光景自己已忘得干净:“记得有这个人,但是模样忘光了。”她生怕是那女人为难阿燕,急问道:“怎么了?她欺负你了吗?” 阿燕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她没有欺负我,就是那个女人好像跟了主事,我在主事的屋里看见了她。” 刘昭不感兴趣,听到没有为难阿燕便放下心来:“没为难你就好。” 阿燕对刘昭不记得这个女人颇感惊讶:“你怎么这么不记仇?这都能忘记?她的模样,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替你记着呀!” 刘昭又笑:“对我来说这不算仇,没必要记得。” “好吧,好吧,反正我可记得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阿燕愤恨道:等我有一天活不下去了,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听着阿燕的幼稚言语,刘昭还是笑。 “怎么我一说话,你就笑?” “我笑难道不好吗?” “可是我说话你就笑!” “那我喜欢听你说话也有错咯?” “竟讲歪理!我不理你啦。” * 又是一年冬日,刘昭与阿燕还是躺在床榻上闲聊。 时光匆匆,已经过去两年了。 阿燕向刘昭追问:“你继续跟我讲嘛,我还没有听够呢,中原还有什么好玩的呀?” 刘昭睡意来袭,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好不好?我好困呀。” “好吧好吧,那你明天一定要跟我说啊,我可都记着呢。” “好好好好。” 屋内无声,刘昭很快沉睡,冬日的风还是很大,呼呼的吹着,隐约伴随着屋外一道人声。 那不是一道声音,是一群人的声音。 是一群人都在惊叫着,嚎哭着。 刘昭瞬间惊醒,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她摸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此时清醒的她却真真实实的听到了那惊叫嚎哭的声音。 “高台塌了!” “高台塌了!” ”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阿燕亦被吵醒,她神志模糊,也未听清屋外的声音,只感知到刘昭起身下床的动作,含糊着问道:“你去哪啊?外面怎么了?” “高台塌了。” 第11章 第 11 章 整个营里灯火通明,屋里点灯,屋外人人举着火把,皆朝同一个方向涌起,还有人在敲着锣宣告着一道惊人的消息:“高台塌了,快去救人!” 营中一时混乱不安,吵吵闹闹,无人在意素明与素其善的行踪,他们在奴隶营的出口处隐避着。 素明是被素其善强拉过来了,他被自己阿耶慌乱不安的神情惊着了,更是被耳中那道挥之不去的消息吓被了胆。 “素明!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素其善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唤着自己儿子的姓名,他东张西望的观视着,又转向素明,急道:“如今高台坍塌,我难逃罪责,你就当自己今日死在了这高台之下,从今往后你不再是素明,我已为你寻了一个安然的去处,一路上会有人接应你的,你在那里好好躲着,好好躲着,不要被发现了。” 一股窒息感直冲素明的脑门,他站着一动不动,他眼睛涣散定定盯着素其善,张大了口,极力哽咽道:“阿耶!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们全家一起走!” 素其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眼泪直流,他缓缓摇着头道:“我还有事,等你安定下来,我们就去寻你。” 他是高台的督造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昭赶到此处了,她并没有心情听这两父子感人的分别互语,直接拱手低声道:“大人,我们该走了。” 素其善松开了素明的衣襟,抹了把眼泪,正色道:“你来了呀,按原计划进行,我一切都打点好了。”他最后看了一眼素明:“你带他上路吧。” 素明用那泪水朦胧的眼睛直直望着素其善,他抓着素其善的手,道:“不要!阿耶,我不要一个人走!” 见素明一副固执不舍的模样,刘昭忽然想起了云景,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素其善立即甩开素明的手,他喉中嘶哑,怒道:“你现在是死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不要再添乱了!” 这番诀别的场景,很像刘昭和云景的最后一面,刘昭心起波澜,缓了片刻,方道:“我当初与大人约定好,高台坍塌,我护送素明离开奴隶营,可没想把命搭在这,若你这爱子还是如此推脱,我不介意当着你的面出尔反尔。” 事发突然,素明脑子混乱,没有反应过来,但他也不是个蠢人,因阿耶与刘昭的话,眼睛渐渐清明,心也渐渐清明,人渐渐冷静下来,临别前竟还是带着期望道:“那你一定要来找我,一定要来找我呀,我在那儿等着你们。” “好。” 这一诀别,亦是生死之别,但素明并不知道,他还抱着期望,不然也不会随着刘昭离开。 一路上畅通无阻,素其善安排得很好,刘昭只需将人送到一农户家,后就有人来此接应,两人在棚屋里皆不说话,等待着接应人的到来。 高台坍塌,定有很多奴隶会趁乱逃走,对于刘昭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只是她又能逃去哪里?现在的她一无所有,没有人为自己安排后路,她性子相较两年之前要稳当一点,行事有了几分谨慎,周边住户对奴隶皆是不欢迎的态度,若遇见逃奴,告发到营里是常有的事,若以前的刘昭定是会不管不顾的逃,现在的刘昭心思倒细了许多,开始从长计议。并且,她还有私心,她想带着阿燕一起离开奴隶营,只是想着若又遇到当年追杀自己的人,会连累阿燕,这份考量让刘昭纠结犹豫起来。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爷爷迈着缓慢的步履走进了棚屋,他便是素其善用银钱收买的人——这棚屋的主人。紧跟其后的是一个老奶奶,她手里拿着吃食捧向刘昭和素明前,小声道:“先吃点东西,喝点水。” 素明只一声不吭望着老爷爷,不理那位老奶奶,刘昭倒是先伸手接过吃食,还道了声谢。 老奶奶神情和蔼,就像对待自己的孩童一般,而那位老爷爷神情中的鄙夷是一点也不隐藏,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两位是奴隶,若不是生活不易,没有银子,他可是不会为奴隶做事的,老爷爷都未走近刘昭素明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就丢下了一个包袱,冷冷地道:“东西都在这儿。”他不经意的将指甲缝里面的黑泥弄出来,又来回搓,沉默片刻,方催促道:“完事儿就赶紧走,别到时候连累我们。” 他的语气不算嫌弃,这话说得也人之常情,毕竟非亲非故,冒险做这种事情,的确是会怕连累,只是此时的素明内心太过脆弱,忍不了他的话和他的眼神。 老奶奶对着老爷爷的面容摇了摇头,眼中责备,两人不说话,就这么离开了,只最后老奶奶又叮嘱了一句:“若吃的还不够,就唤我过来。” 两人走后,屋内又陷入安静,陷入诡异的安静,刘昭手拿着老奶奶刚刚送来的吃食就往嘴里送,还未吃到嘴,素明便转头面向她,讽刺道:“还吃的下去?” 刘昭的一张嘴是最不饶人的,直接怼道:“那你别吃,别喝,饿死就好了呀。” 素明今年已有十五年岁,男孩儿长高很快,不过两年光景,已是比刘昭还要高,硬朗的脸稍显少年的青涩之感,两人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可是一说话便知年龄差距,素明仍是斤斤计较那老爷爷的眼神:“刚刚还跟他们道谢,没看见他们嫌弃的眼神吗?” “没看见,我眼瞎。” “你……” 刘昭只觉得这人话太多,而且尽是些她不想听的废话,她瞪了一眼素明:“你什么你?!闭嘴,我没心情陪你在这里闲聊。” 素明垂头闭嘴了,他偷看着刘昭的一举一动,又轻言问道:“为什么我阿耶会让你护送我离开?”他话说得轻,但极力强调了“你”字。 他想不到两人会有任何的交集,这不免让素明对刘昭更生好奇,这女人有太多他意想不到的行为。 “你觉得这奴隶营里,除了我,还有谁会胆大到包庇你离开?”刘昭认真吃饭喝水,像是抽空回答了素明的问题。 素明的心稍稍一沉,堵得慌,他静静目视着刘昭安然吃饼的模样,心倒是疏畅了一些,继续追问道:“你与我阿耶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死到临头就少说点话。” 刘昭只想要安静。 两人在棚屋里又待了几个时辰,素明闭着眼睛睡着了,而刘昭已不能保持先前的淡然之态,她开始着急了,为什么这接头人还没有来?刘昭不想冒险,感觉自己仁至义尽,将人送到此处就已是完成了约定,如此想着,她已起身步向屋门。 素明半睡半醒着,他不敢深睡,整颗心都挂在了刘昭身上,刘昭方一动作他便察觉出,急急起身,问道:“你去哪里?” 刘昭本不想多言,只想着素明这不依不饶的性子,家人又生死不知的,还是决定先老实解释后宽慰道:“我要回营了,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在这好好待着,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应该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你了。” “接我?接去哪里?!”素明脸色顿时煞白,他混乱的大脑开始运作,或是因为关乎到自己最在乎的人,或是因为事发的太过于突然,他失去了平日里的聪明机灵,竟真的相信了素其善哄人的话。 刘昭皱高眉头,心觉自己说多了话,早知就该偷偷走的,她不耐道:“我怎么会知道。”言罢,只觉心累,她真想直接飞往营里,素明这明显后知后觉的神情,刘昭深知自己又得被拖住脚步了。 素明心虽明了,却仍是别着头固执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我阿耶阿娘,我走远,他们就找不到我了。” 刘昭疲惫的抬了抬眼皮:“那你在这好好等着,我就不奉陪了。”她已作将离之态,但并非想就此离开,就依素明这癫狂模样,她是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回到奴隶营的,刘昭想起这家农户外堆着很多粗绳子,准备先将人绑在棚屋里。 一瞬间素明全都明白了,抓住刘昭的手臂,急吼着道:“我要回去!送我回去!” 刘昭冷眼,话更冷:“回去干嘛?非得要亲眼看见你的所有亲人的头颅被砍下来,才肯善罢甘休吗?” 素明气刘昭这残忍的话,竟一只手往刘昭面目上挥去,急语道:“你给我闭嘴,我不准你这么说!”刘昭错身避过,眼中冷意更甚,而素明认定刘昭得到了很多的好处,不然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护送自己,他只觉刘昭是个忘恩负义,不讲情面的人,愤恨道:“你收了我阿耶的好处,你就得回去救他们!我要回去。” “素明!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欠你的,我更不欠你阿耶什么,我将你送到此处就已事了,你家人是生是死与我毫无关系,你要想回去作死,随便你,但是别拖着我。” 素明头脑没有理智可言,只一味着重复着那句:“送我回去!” “不可能!” 素明身体微微颤抖,眼睛泛着红意,他紧握着拳头,突然又松拳,他紧紧抓着刘昭的一只手,朝着她的手臂咬了下去。 刘昭始料未及,不想素明情急之下会如此,他牙齿用着狠劲,手亦是如枷锁一样紧紧环在刘昭的手臂上,刘昭感知到痛意,痛到直弯下了腰,她又气又怒,却又不能脱离素明这发疯的狗。 两人僵持不下,刘昭的手臂被素明咬出了血,咬出了血坑。 咬出了一道永久的疤痕。 在刘昭的种种拳打脚踢之下,两人已双双蜷缩在地,素明是被刘昭打的,刘昭是被素明咬的,刘昭头冒着虚汗,重喘着气,一旁的身侧就是素明,他被迫松了囗,却还想着要反击,刘昭直往素明的腿踹去,起身的速度也很快,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朝着素明的脖颈,刘昭手脚并用,膝盖抵着素明的背,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按在地上,刘昭整个人的身体都压在素明的身上,以至于素明不得已起身,他被刘昭牢牢的按在地上,刘昭膝盖用力,手也在用力,她眯着眼睛威胁道:“你给我老实点!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卸你一条胳膊。” 刘昭的脸上挂着汗水,汗水抓着刘昭的脸不放,没有从脸上掉落,或是因她方才动作太大,脸上的一滴汗水终于泄了力气,轻轻下落,落在了素明的眼旁。 那一滴汗水似成了一机关,方一掉落在素明的眼睛旁,他的眼睛顷刻间就溢满泪水,抽泣着哭了起来。 卑微作者在线求收藏[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阿燕心急如焚,现下主事召集所有奴隶赶去前厅,迟者论罪,失踪者赐死诏追杀,奴隶营里最忌讳的就是奴隶逃跑,而刘昭不知去向,临走分别前她只对阿燕说了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刘昭阿燕这两年的相识相知,相互坦露心事,刘昭对阿燕渐渐放下心防,阿燕也渐渐知晓刘昭并不是一般的奴隶,她似心中有股气,那股气会指引着她做些危险的事,或许刘昭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人,在阿燕眼中那些危险的事也只是她的家常便饭,但她今日的突然离去让阿燕感到一丝恐慌,恐刘昭的一去不复返,慌刘昭的安危与否。 阿燕在回营的一条拐角处躲着,那是她与刘昭约定好的地方,她四处张望,等待着刘昭的返回,人心急得跺了跺脚,来回踱步,又恐被旁人察觉,总是抬头又低头,前进又后退,阿燕缺少了几分谨慎,等身后人近身才发觉,人还被吓了一跳。 这地方很偏僻,不会有旁人行走于此。 阿燕心口一窒,腿脚似有千斤重,她定在原地,人也僵住了,手握着拳,强使着劲转身望向身后来人。 那人是一个女子,看上去有三十岁模样,奴隶营中三十的女人总是面色肌黄的,而那人却生得貌美,一眼看去只觉娇媚冷艳,先是冷艳再是娇媚,阿燕被冷住了,心口窒息之感虽消逝,但心还是紧紧皱着,不敢松懈。 那女子是小莹,如今是莹夫人了,两年来主事对她的宠爱只增不减,她已成人妇,孩子都快满周岁了,她在营中几乎是所有奴隶都羡慕的存在,轻而易举的就翻身成主人了。 不是大半夜这人怎会来此,只求着她赶紧走人,阿燕不情不愿的低头俯身,唤了声:“莹夫人。” 小莹对阿燕不屑不敬的姿态似一无所觉,她脸上展现出淡然:“主事让所有奴隶去前厅,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阿燕心知小莹与刘昭有过节,而此时的小莹不再是奴隶,她有身份,有权惩治刘昭,于是含糊道:“还没到时间,去那么早干嘛?” 小莹微微颔首,问道:“阿柔去哪了?” 阿燕紧紧咬着嘴唇,眉毛一横,她语调抬高,挺直腰杆抬头道:“我怎么知道。”话说到此处,调子又慢慢降下来:“去前厅了吧。” 小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俩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今个出了事,两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我怎么奇怪了?我看莹夫人才是奇怪得很。”阿燕两年来成长不少,性子不再畏畏缩缩,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了,她不喜小莹,索性干脆直白又不怀好意地说道:“平日里不好好服侍主事,倒是对我与阿柔一小小奴隶如此关注,真是我与她的福气呀。” 小莹如今却是沉稳不少,面对阿燕的挑衅言语不闻不问,继言劝道:“主事提前了时辰,你若还不赶去,恐怕是自身难保,你留在这里又有何用?你留在这等她,她就能快点赶回来吗?” 阿燕心惊小莹知晓刘昭的离去,眼神狐疑,语气不善的质问她:“你又想使什么绊子?” 小莹走近几步与其阿燕双眼对视,两人身量相当,面容相对,她冷冷一笑道:“我若是想使什么绊子早就使了,还需等到现在?”她凝目打量着阿燕,神色倨傲道:“你非得在这里浪费时间问这种蠢问题吗?” 阿燕心中憋了口气,她所言非虚,小莹的确在一开始就非常受主事的宠爱,而这两年来她并没有做出任何针对为难刘昭的事,对自己更是视为无物,但小莹此时非得赶自己走这行为也甚是可疑,阿燕目光不退让,直言道:“我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和莹夫人也没有任何关系吧。” 小莹轻笑转身收回目光,视现扫向营中出口处,缓缓道:“的确是没有任何关系啊。”不过一瞬又扭过头看向阿燕,:“但是你再不走,我可是会直接告诉主事,阿柔今夜离开了奴隶营。” 刘昭在奴隶营的名字是叫阿柔,名字都是营中随意抓阄轮的,可就正好刘昭轮到了一个与自己性子极致相反的“柔”字。这营中只有阿燕一人知道刘昭的真名,那是她自己亲口告诉阿燕的,而阿燕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刘昭的真名,总是阿柔阿柔的唤她,真名私下也甜甜的唤着,将这个当作两人关系亲近的代表。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会害她。” “我凭什么信你?” “我说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以我如今的身份,随意打死一个奴隶都是可以的,又何必折中行这个法子害她。” “那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会帮掩护阿柔吗?” “是啊。”小莹温柔一笑,眼中却没有笑意:“看来还不算太蠢嘛。” 阿燕思量着小莹的话,营中吵杂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绪,她望着小莹,:“你要是敢害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小莹觉得阿燕的话好玩,来了兴趣,人步履紧逼着阿燕,取笑着她道:“人没什么本事,倒是会放狠话。” “我认真的。”阿燕被逼着退了几步,又壮着胆子上前,威胁道:“你要是敢害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小莹面容的娇媚终于大大显出,只是这媚气掺杂着阴气,笑容也让人不适,她笑问道:“为什么要做鬼,你可以做人的。”小莹错身远离:“不过奴隶与鬼也并无分别,赶紧走吧,争取做个活鬼。” 阿燕觉得小莹神叨叨的,话听不懂,言行变得奇奇怪怪,还不如两年前有活气,她一脸懵,顺着小莹的意赶去前厅了。她急步前行,心中还想着刘昭,盼着刘昭,经过一个拐角时,她的急步被迫停住,一道漆黑的影子在夜空中隐藏得很好,阿燕竟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那人紧紧捂着她的嘴巴,用了深力,附耳警告道:“别说话,别乱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阿燕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人缓缓收手,阿燕口中乱叫,手脚并用挣扎着,那人又重力捂着她的嘴巴,整个身子牢牢的将阿燕禁锢着,又附耳轻言问道:“你是阿燕吗?” 阿燕对他的问题不理不睬,仍是挣扎,那人皱着眉头,又道:“别乱动,我问你是不是阿燕,我不会害你的,你哥哥是叫阿飞,对不对?我是他的朋友。” 听到哥哥的名字,阿燕挣扎的动作倒是平静了下来,她心中欢喜激动,面上不显。而那人因阿燕的平静放松警惕,收回了手,阿燕的嘴巴得以释放,她眼珠子转了转,虽未继续反抗,但还是疑道:“在整个奴隶营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叫阿飞的哥哥,你说你是他的朋友,你就是吗?” 那人心中无语片刻,不知说什么话好,只想着阿飞曾与自己聊他这个妹妹人笨又天真,特好骗,总担心他那个妹妹在营中受人欺,这阿燕横竖也看不出来一个笨啊,人还怪机灵的,不过人都是会长大的,变了性子也是常有的事,幸而那人有证物可以证明自己是阿飞的朋友。 证物是一个笛子,那是阿飞自己手制的。 阿燕见到那笛子,当即眼中盈满泪水,双手来回搓磨着笛子,泪问道:“我哥哥他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不回来。” “你哥哥身有要事,不便前来,我今日来营里也是有事要做,但其一就是带你离开这里,只是你还需在这营中待上十天半月。” 阿燕并未因自己要离开奴隶营一事而生出丝毫感情,好似并不在意这件事,她因太久没有收到哥哥的任何消息,仍挂心着阿飞的近况:“我哥哥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在军中有没有人欺负他?他有没有受伤呀?” 那人浅浅一笑,耐心十足的一一回答,他眼中忽闪着光,将阿飞的种种功勋伟绩娓娓道来。 阿燕还是听不太懂,只觉得哥哥应该是很厉害,杀了很多人,打了很多胜仗,又居了高位,心中为他高兴又心想的这份成功来之不易,私下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她嘴角微翘着,流下了喜极而泣的眼泪。 阿飞的近况说完,那人终于开始交代正事:“我此次前来,最重要的就是带你离开这,但还得再等一会儿,你这段时间行事谨慎些,别冒头。” 阿燕心如明镜,听懂了那人话中的暗示,看来随着高台的坍塌,很多事都会变,但这种事与她一个小小的奴隶没有关系,能离开奴隶营,她当然高兴,欣笑道:“好,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那人笑了,事情交代完准备走人,又被阿燕叫住了,她伸出一手指,小声道:“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我在营中还有一个朋友,我想跟她一起走。”阿燕怕那人拒绝,又忙着补充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在营中帮了我很多。” 阿飞说他妹妹人笨又天真,人虽不笨,天真还是在的,这份天真好玩,让那人觉得欢喜,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趣味话,咯咯笑了起来:“小妹妹,你这话说的,你刚刚不是还说绝对不会给我添麻烦吗?怎么现在又说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我呢?” 阿燕心虚,声音又变小了:“只有这一件。” 不过多带走一个奴隶而已,很容易的事情,再过半月这奴隶营还不知会不会存在呢,那人这般想着,答应得很快:“行,既然她是你在营中的好友,那到时候一起走吧。” 第13章 第 13 章 刘昭赶到营外时,未听到人声,她眼睛转向高台方位,除了一团一团火光,什么也看不到,她心下一沉,壮着胆子继续前行,两年来她勤加苦练,武力虽还是不复当年,但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况且这奴隶营她必须得回去一趟,阿燕还在里面,不告而别于刘昭而言,是她最痛恨的行为,她还没有问阿燕愿不愿意冒险跟自己走,现下能不被发现是最好的,若是被发现了她也有应对的决策。 刘昭心慎面紧,偷溜进入了营中,人刚刚踏入营内,心才生了几分缓意,只是心还未歇缓一会儿,她那双精眼就瞧见了一人,心便开始慌了起来,而等她眼清楚的看见那个夜色中的女子时,面色也更紧了。 小莹在刘昭的记忆里是模糊不清的,但也不是全无印象,她知道小莹是主事的人,而这人刚刚就亲眼见证了自己是如何偷溜进营中的,她即刻垂着头以一种非常卑微的姿态行至小莹身前,拱手唤道:“莹夫人。”话说着,头垂得更低了,只望小莹不记得自己这号人物。 如今的刘昭装样的本事倒是学得透透的,奉承的话也能说,卑微的话也能说,腰也能弯,脸也能变,一个人能演出八种样来。 小莹见刘昭垂头,阴冷一笑:“低着头干嘛?” 刘昭微微抬头,小莹仍是阴笑着不言语,静静望着刘昭的卑微样,一张脸垮起,蹙起眉头道:“跟着我走,记住你今日一直都是与我待在一起的。”她话完,人离去,似也不管刘昭会不会跟着自己。 刘昭头抬得更高,心中虽有疑惑,但知小莹是在帮自己,迟疑了一阵,还是跟着小莹走了。 小莹她那轻盈的身姿在风中踏着虚步,像是要随风自由离去。 两人转眼间抵达小莹的寝屋,一仆妇迎了上来,面容尽是急色:“夫人啊,你总算回来了,今个天冷又出了事儿,非要外出还不让人跟着,以后可……” 小莹对她温柔一笑,打断仆妇的续言:“屋里头太闷了,想出去走走,碰到了以前的老朋友,就多聊了几句。” 仆妇连连点头搀扶着小莹入内,她回头望了一眼刘昭,启唇道:“跟着我,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刘昭深深吸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小莹方进寝屋就遣退了仆妇,如今整个屋内只剩小莹刘昭以及小莹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那孩童正在床榻上熟睡着,刘昭看了一圈屋内陈设,香炉、红木、字画,地毯皆是上品,主事对小莹应是喜欢得紧。小莹往旁的木桌上坐着,她不复方才的温柔,整张脸像是刻着人模样的面具,眼睛也如一潭死水,她紧盯着在屋内站立的刘昭,而刘昭被小莹瞬间变脸的行为惊着了,像诡异无形的手抓着刘昭的心,让它怦怦直跳,刘昭闭嘴不言,缓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话是小莹先说的,她一早就注意到刘昭衣袖上的血迹,此刻发问道:“你手怎么回事?”她在一药箱内挑挑拣拣,最终锁定一青色的瓷瓶,拿起它,道:“过来涂点药吧。” 刘昭诧异,踱步上前,直接在小莹身旁坐下,她启唇欲语,又不知要说些什么,自己与小莹没有任何的交情,她今日这种种行为究竟意欲何为呢?刘昭不好问,因她心知在奴隶营里两人身份的差距,两年的时光,让刘昭隐了性子,学会伪装,这番情况下,闭嘴不言等待发问才是最好的。 小莹替刘昭涂着伤药,她怕弄疼刘昭,动作皆是缓缓的,小心的,这素明下嘴太狠心,伤口严重,就算小莹动作小心翼翼,刘昭感知的痛意还是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见刘昭痛苦的皱起眉头,才慢悠悠的开口询问伤势的由来:“你这手,是被素明咬的?” 刘昭更是诧异,她是如何知道自己此行是为了带走素明的?她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与素其善……” 小莹嘴角牵动,已有凉意:“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猜你今日会带走素明,是因为我亲耳听到素其善为你求情了,而主事,他与别人的来往书信不防着我。”她自嘲一笑:“或是觉着我不识字吧,我早知道这高台会坍塌,你帮他带走素明是收了他什么好处吗?因为他替你求情?” 刘昭不想说,偏头看向床榻熟睡的孩子,而小莹心中明了,也不追问,屋内又是安静。 刘昭低眸望着小莹为自己涂药的动作,才低言道:“那你为什么帮我?”不是受素其善的请,那今日的行为就显得怪异了,别人对她莫名的好意刘昭非得问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否则她心不安,总要事出有因吧。 “算我欠你的。” 刘昭不明所以,发问:“不知莹夫人欠了我什么?” 小莹淡淡道:“初见时,我在大牢推了你。” 刘昭人微微怔住,心中有千言万语,似又无言以对,不知为何仅仅只是一句话,便让刘昭思绪万千,但最终她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莹涂完伤药,又从医箱里挑拣出了几个其他样式的瓶子,递给刘昭道:“阿燕被人打了,这些药你拿回去。” 刘昭坐不住了,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谁打的。” 小莹不想多说解释,又聊起了另一件事,刘昭听着,心渐渐欢快的跳动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想说就说了,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闲聊而已。” 刘昭回道:“想谢就谢了,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小莹淡然一笑,脸上终于沾染了几分活气,她问道:“你说到时候,我们能活下去吗?” 刘昭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有把柄物件,好好收着,会有人因它护着你的。” 小莹反驳道:“那是你有这把柄物件。”又接着问道:“你说到时候,主事会不会死啊?” 刘昭以为小莹对主事有感情,她虽心中痛恨这人,巴不得他早点死了,但在小莹面前,刘昭还是准备宽慰宽慰她,可未等刘昭说出那宽慰的话,小莹竟开始大笑起来:“死了好啊,死了好,死不了就一起死,快点死了。” 刘昭神色复杂,紧紧攥着手中的药瓶子,开始重新审视起小莹这人,此时床榻上熟睡的孩子被小莹的大笑声吵醒,竟开始大哭,小莹笑声止住,而那孩童的哭声却是止不住的,小莹没有因自己孩子的哭声而感到心疼担忧,她的眼中只有厌烦,无尽的厌烦,小莹扶着额头静听着,刘昭也不知该如何,她以为小莹会上前看看那孩童,但小莹没有。 小莹听着那孩童渐渐拨高声音,她面色越发得冷,终于她起身来到床塌,只是她并没有哄着那孩子,却是大喝道:“闭嘴,给我闭嘴!” 感兴趣的能不能点个收藏呀[哈哈大笑]你们的每一个收藏和评论都是我的动力呀,收藏够了就不用每天压字数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阿燕趴在床榻上,背的上衣物被鲜血染透,她气息微弱,半睁着眼,手握着那笛子,面容苦中带笑,并无太多痛苦,只是眉毛还在皱着,心里还在想着刘昭的安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阿燕的心也在躁动着,手情不自禁的抠着笛子,腿脚动了动,想要起身,却牵动背上的伤口,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趴在床榻上盼郎归。 门推人进,刘昭回来了,她眉眼间尽显肃意,阿燕激动起身,痛得难以动作,声音低虚却洋溢着兴奋之情:“刘昭!刘昭!太好了,你回来了。” 刘昭手已将瓷瓶打开,瞧着阿燕后背那被鲜血浸染的衣物,一时无从下手,叹道:“你怎么回事?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主是召集所有奴隶去前厅,我去晚了,所以就被罚了。”刘昭轻轻掀起阿燕的外衣,抿着唇,克制着自己心底长久积压的怒意,为阿燕涂药,而阿燕竟将注意力放在那瓷瓶上,因那瓷瓶一眼看上去就只是名贵的好东西,她好奇问道:“这药你哪里来的呀?是莹夫人给的?”刘昭“嗯”了一声,阿燕喃喃自语道:“她这人变得好奇怪,虽先前不讨人喜欢,但至少看上去像个人,现在说话走路都怪,对我说争取做个活鬼,不过还好她没有骗我,真得帮了你。”刘昭心不在焉的听着阿燕的自语声,忽而声音冷涩道:“是因为等我才去晚的吗?” 立即被猜中原因,阿燕有些气,硬着头皮说:“我没那么蠢!” “我看你一直都挺蠢的,天天做些蠢事。”刘昭目光一闪,心里已记恨上那所谓的主事。 “刘昭!” 刘昭连连点头,哄着她:“好好好,你聪明。”那语气很难不说是敷衍,哄小孩的假话,阿燕更气了,非得为自己正名:“我刚开始是在等你的,那是我犯糊涂太担心你!后来被莹夫人劝回去了,后来我碰上了一个人与他说了好多话,他是我哥哥的朋友诶!”阿燕眼睛眨着亮光,嘴角大大牵起:“刘昭,我好高兴呀。” “被打成这样还高兴?”刘昭对阿燕的哥哥以及对阿燕哥哥的朋友没有任何的兴趣,听之则过,此时的她只心疼阿燕的伤,闻言表情难看,语气调侃责备:“我看你是被打傻了吧。”她手故意摸了摸阿燕的头,装模作样的疑惑道:“我瞧瞧我瞧瞧,你这也没打到脑子啊。” “刘昭!”阿燕扭头看她,也开始教训起刘昭:“你这人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是要气死人,谁都说不过你。” 刘昭扬眉道:“那没办法,我天生口才好。” 争辩不过刘昭,阿燕选择不争辩,刘昭这个人有着一张当仁不让的巧嘴,因她言语而生气发狂的人太多了,能让她吃瘪不语的人还未出现,不过这张巧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还有待探寻。 阿燕轻哼了一声,不理人了,两人皆静然不语,屋内只有涂药掀衣合衣的轻微声,阿燕还维持着扭头看刘昭的姿势,她看了良久也不嫌累,身上的痛被心中的温暖抚平,她突然以非常正经的语气唤了刘昭的名字:“刘昭。” “干嘛?这么严肃,想打我?”刘昭面不改色,认真谨慎地涂药,被阿燕这从未有过的正经语气惹笑了。 阿燕失语片刻,故意拖长调子道:“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想打你呢。” 刘昭汗毛直竖:“你正常点。” “明明是你先不正常的,我有事跟你说!” “行,你说,难得见你这么认真。” 阿燕眨巴眨巴眼:“我刚刚不是说我在营中碰到了我哥哥的朋友吗?他是从军中来的,他说他要带我离开奴隶营。”她笑嘻嘻地说:“我与他说好了,到时候他会带我们一起离开!刘昭!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了!我好高兴啊,我可以见到哥哥了。” 刘昭动作一顿,终将眼神转向阿燕,微皱着眉头开囗问道:“你确定他是你哥哥的朋友吗?别受人诓骗了。” 阿燕缓缓拿起笛子,伸向刘昭:“我确定!这个笛子是我哥哥从前在营中亲手做的,那个人将它给我了,再说了,我有什么值得别人花心思骗的。” 刘昭眉头舒缓,自己能借此离开这地方,她当然庆幸,心头也在为阿燕能见到自己日夜期盼的兄长而为之喜悦,只是一向谨慎的她,又开始细问起阿燕:“那人说到时候会带你离开,到时候又是什么时候?与你说清楚了吗?” “他让我再等上十天半个月。” 这有些奇怪了,刘昭不解发问:“为什么要等,他不是已经见到你了吗?” “好像是说他在这里有件事要做。”阿燕突然想起了什么,提声道:“对了,他还让我这段时间行事谨慎些,别冒头。” 刘昭神色高深,心在神游,想起了小莹与自己讲的事情,那个所谓的朋友来此会不会也是为了那物件呢?刘昭头脑混乱,一件接着一件的突发状况砸在她身上,让她应接不暇。 看来,这段时间又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阿燕见刘昭出神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用笛子戳了一下刘昭,换了另一个话头:“刘昭,你会不会画人像呀?” 刘昭自小就觉着琴棋书画索然无味,幼时家中先生精心教诲,她从未认真学习,云景同样对琴棋书画没有太多兴趣,但他身为云氏的嫡长公子,这些基本的技艺,他都得学,既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云景技艺高对刘昭总是耐心教学,慢慢引导着,刘昭虽对这所谓的高雅东西不感兴趣,但她对云景有兴趣,愿意跟在他身后讨论学习,久而久之,刘昭倒是学到了几分皮毛,现下让她画人像,不是难事,可也做不到多好,刘昭想到她那拿不出手的画作,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会画,但是我画得不好。” 阿燕一听到“会画”都不在乎刘昭的后半句了,她向刘昭投向殷切目光:“那你能帮我画一张我哥哥的人像吗?好长时间了,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这让刘昭难以拒绝,她一口答应:“可以呀,但我们连纸笔都没有。” 阿燕更是激动,微微起身,牵动伤口都裂开了,她吃痛一叫泄了力,复而又嘻嘻笑道:“有!营中主事不要的纸笔我都偷偷拿过来了,我试过了都能用,就是可能没那么好用了。” 刘昭对阿燕这一惊一乍的言行搞蒙了,责备道:“你小心点,别乱动。“阿燕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乱动了,那你一定要帮我画哦。”刘昭宠溺一笑:“行行行,那你跟我说说一下他的模样,我慢慢画。” 刘昭决心一定要好好画,慢慢画,就这样一副人像画不知废了多少纸,废了刘昭多少心思,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认真,只是那画的最终完稿,阿燕还是无福看上一眼。 * 刘昭一夜无眠,因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素明怨恨的眼神,素明痛哭流涕的面容,她心烦意乱,摸了把脸,强行打断这思绪,又翻了个身,继续睡,那思绪又飞回来了,她只望那烦人能走个干净,再也不见,最近事频发,定时会出大乱子的,她缓了缓心神将视线转向一旁熟睡的阿燕,月光下的阿燕紧紧抱着笛子,脸上包含安详之态,刘昭一眼瞧过去,嘴角也不自觉翘起。 翌日一早,天刚刚亮起微光,刘昭便起身独自赶往高台,昨晚隔得太远,只隐约看见一团又一团的火光,她心系高台现状,急赶了过去。 昨夜一团又一团的火光变成了一个个哭喊的人,高台四周围满了士兵,他们不救人,只一味拦着要救人的奴隶们,死于这高台之下的人大多都是些身份低微的百姓或命不值钱的奴隶,所以不值得废心思去救,高台的突然坍塌,让主事慌了神,他一面要谨防着奴隶逃跑,一面还得应对灾后事变,他心乱却也知要第一个拿素其善开刀。 刘昭不敢贸然靠近,隔了些距离观望着。 有人喊道:“救人啊,我阿娘还在里面?!” 有人已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拼命捶打着士兵。 “为什么!为什么!” 浓重的腥血味,呛鼻的恶臭味,空气中弥漫着细细的烟土灰尘,还有痛哭的人,平静的士兵,好一幅凄惨的景,刘昭顿感不适,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忧什么,愁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喜欢奴隶营的生活,她希望这世上永远都不要有奴隶的存在。 士兵对这些胡搅蛮缠的人们,感到烦不胜烦,已开始动用武力,力首的士兵大喝一声:“差不多可以了!再闹下去,就一起死了,黄泉路上还能作个伴。” 有人被吓到,止了动作,有人仍是继续挣扎,其中一个老头闻言,眼珠子暴起,发了狠力向前,士兵皱眉抵抗,那老头似抱有同归于尽的狠心,他突抓住士兵的脖颈,用力掐,用力按,老头常年做苦力,力气还是有的,老头将那个抵抗自己的士兵扑倒在地,旁的士兵立即拿剑出鞘,对准老头的心口,刘昭心头一股怒意直冲脑门,她急冲上前去,还未靠近,剑已刺穿老头的身体,他倒下去,鲜血喷了那士兵一脸,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声音如恶鬼般痴痴的笑着:“死啊,一起死!” 刘昭止了步,喉咙忽被苦意堵住,这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站在原地静默良久,头一次,无力的绝望感袭满她的全身,她那永远坚定倔强的眼神,在此刻生出了终生挥之不去的忧伤。 素其善以及全家于今日午时示众问斩,主事特别要求所有奴隶前往观赏,阿燕胆小最怕杀人砍头的事儿,不敢去,也不想去,直接偷溜走了,而刘昭她隐在一众奴隶中,看向台上狼狈不堪,满身枷锁的素其善,他始终是垂着头的。 刘昭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的素其善与两年前的他天差地别,她还记得素其善的那句:想要改命就要先赌命。 素其善还是赌输了。 挥刀,人头落地,刘昭别过头去,忽得与远处观望的小莹双眼对视,她似一直都在盯着刘昭,刘昭怔愣一瞬,背后发凉。 不知为何,刘昭总觉得小莹整个人都透着古怪。 求收藏,求收藏[求求你了]各位看看可怜的小作者吧[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素其善的头颅被高高挂起,一颗又一颗临接的头颅与他作伴,除了素其善的家人以外,还与他有牵扯并且关系亲近的人,他们往日里受了不少他的好处,今日受其牵连而死,个个临死前喊冤,将那素其善臭骂一顿撇清关系,骂他猪狗不如,骂他不得好死,却还是逃脱不了自己要被连累的命运,其中一人认清现实,终将那张恶嘴对向下达命令的主事。 行刑的士兵脸色难看,准备提前行刑,而那主事却是淡然以对,抬手示意止了士兵的动作,他笑道:“骂吧,骂吧,尽情的骂,我对将死之人都格外的宽容。”他的笑容变得阴恻恻的:“你今日什么时候骂够了,骂痛快了,我再送你上路,好不好?” 在沙尔王的高台塑像坍塌之后,他的心就如静水一样无波澜,就连砍杀问责素其善及其督造匠人时,他也只是冷漠下令,不闻不问,不生一丝情绪,主事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只有长年浑浊的眼珠子转动着,现下不断的辱骂声倒是牵动了他的心,让他的嘴角生了几分笑意,虽笑中带狠,但也比让人不可琢磨的凶样要好。 主事话毕,不再多言,也不离去,就这么听着那人对自己的辱骂,骂到后处,那话语已不堪入耳,主事不气不恼,他手有旋律的敲打着太阳穴,竟将骂声当乐声,心放松细细想着自己今后的去处,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他有那个重要的东西,但今后怎么活,在他的一念之差,在沙尔王或国主的一念之差。 线下局势太乱,他一小小人物根本参透不了,怎么变?如何变?会不会变?他都不知道,可是高台的坍塌已变成一个转变的突破口。 有没有人会因此发难? 他也不知道。 主事主的是高台塑像建造之事,顺带过过做奴隶营营长的瘾,他本是在沙尔王手下侍奉做事的,人没多大的本事,最擅长的就是阿谀奉承,结果就是被奉承打发到这来了,沙尔王不喜听他的奉承。 他出身不高,却很喜欢掌握他人生死永远高高在上的自己,可他也就只能在这小小的奴隶营里称一称主子。而如今连个虚假的主子也做不成,他那头上总悬这个无形的大刀,如今刀渐近,人头难保。 等吧。 除了等,他也无能为力了。 主事在这一片叫骂声中,将自己心中杂乱的思绪整理齐,精神气也来了,耳见那人骂声渐渐虚下,他也起身近前,弯着腰,笑面那人,问道:“还没骂痛快吗?” “我呸!”那人抖作一团,还用力喷了囗唾沫,狠狠目瞪着主事。 唾沫液飞溅缠在主事的脸上,他没有立刻抹去,先是将那人踹倒在地,笑容和气道:“不管你今日有没有骂痛快,我倒是听的有些厌烦了,提前上路吧,到了阴曹地府你可以继续。” 有眼力见的士兵已走向那人,刀近了,主事也离远了,不知为何,他此时竟想见一见小莹。 * 素其善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刘昭便心生离意,可人山人海,她一时难以脱离,刘昭紧盯着小莹所在的方位,想要去寻她说说话,至于说什么刘昭也没有想好,她只觉小莹太过古怪,古怪到连刘昭这样好奇心不重的人都想要探寻一二。 可没等刘昭近身小莹,她已离去,不见踪影。 后刘昭想要见上小莹一面,可谓是难如登天,她俩有身份差距,小莹也不想见到刘昭,两重因素之下,刘昭竟多日来都没有见到小莹一面。 刘昭只能暂时放下这一念头。 阿燕近日来,天天没事干就吹笛子,摸笛子,看笛子,还有擦笛子。恨不得将那个笛子绑在自己手上,刘昭仔细端详过那笛子,很普通的,很粗糙的,笛子表面划痕太多,制作却又很费心,阿燕的兄长字写得不错,笛子表面刻的“飞燕”两字甚是飘逸好看。 刘昭每晚都听阿燕瞎吹着笛子,一阵一阵的乐声,有时好听,有时不好听,皆是断断续续不成型,她却听得高兴,这笛乐声不悦耳倒是取悦到了她的心,刘昭眼中闪烁着光,望着阿燕,阿燕亦望着她,两人目光温柔对视着。 阿燕缓缓停止吹笛,神采飞扬,轻快地问:“我吹的是不是很好听?” 刘昭憋着笑,扭过头:“一般吧。” 阿燕不服气,凑到刘昭身前,目光追寻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一般!” 刘昭忍不住笑,非不看阿燕:“你一会儿吹这个曲子,一会儿吹那个曲子,一会儿吹这个调,一会儿吹那个调,我都没听全。”她道出理由,又发出质疑:“你是不是不会整首的?” 阿燕想起了不好的往事,情绪瞬间低落:“又没人教我。”刘昭刚准备开口说自己会吹笛子,可以教她整首的,阿燕却又机灵一动,情绪立即高涨,一脸得意样:“有一首我会,我小时候吹得可好了。” 刘昭眼珠子清亮,特别捧场的她面容浮现崇拜,阿燕一见,更加卖力地吹,发挥出她最高的实力。 那曲子刘昭听过,曲声刚刚响起时,刘昭便晃了神,仿佛自己回到了中原,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家人的身旁。 该曲在中原是名曲,虽出名却曲无名,无人赐名,中原的王孙贵族甚为喜欢,在刘昭尚年幼时便风靡京城,但它曲不完整又太难学成,刘昭听过京城中好多大小人物弹奏它,就连云景与自己的姐姐也学习弹奏过,刘昭是个俗人,欣赏不了这种雅致的东西,且她事事求完整,这首断尾无名曲她更是不喜欢,当时的她只觉图有虚名,并非称得上名曲,不知京中为何有那么多人喜爱它。 现下刘昭竟在此地听到了熟悉的曲子,回忆起往事,也惊叹曲子的动听,那曲调让她怔神茫然,一瞬内心巨震,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阿燕目光流转紧盯着刘昭,她跟随着乐声展现出轻快的笑容,刘昭心突然软了下去。 这瞬间太美好。 那曲子是完整。 后头的乐声是刘昭没有听过的,她眼中的惊艳之色不再是一闪而过,她目光欣赏欢喜。 刘昭直白的欣赏让阿燕忽生羞涩,曲终,她的两颊更是温热,昂头嘻嘻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刘昭毫不吝啬的夸奖,又掩了心中波动,寻常问道:“怎么现在才展示,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是会这么厉害的曲子一早就跟我显摆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阿燕声音怯怯的。 “嗯?”刘昭有点不解。 阿燕愁容满面,垂着头唉声叹气,气叹又了叹,止不住。 “天天叹气,一夜白头。” 阿燕抬起头斜她一眼:“别瞎说!本姑娘正值大好年华呢!” 刘昭连连称是,知道阿燕不想说,她也不多问了,转而问起关于曲子的事:“你吹的这曲子有名字吗?” “当然有啦,它叫夜未央,是不是很好听?” 刘昭点了点头:“好听的。”又问:“那这曲子是何人所作?有没有什么故事?” 阿燕来了兴致:“当然有了!听我细细道来。” 阿燕从小就听过夜未央曲后的故事,这故事是红奴们耳熟能详的,她直接复述了一遍:“这曲子相传是漠地的一位红奴所作,有一天它在营中照常劳作,忽听见动人的鸟鸣声,它情不自禁的抬头,望见了自由来回的飞鸟,有感而发,开始歌唱,后来又有一天它初次离开奴隶营,遇见了一位问路的江湖人士,那人对它拱手敬礼,它震惊不语,此时又有鸟鸣声出现,它又望向天空,竟吟唱说道:情未断,心未死,夜未央。说完便化成了一只鸟,一路高歌,飞向远方。” 这番故事听完,刘昭愣住了神,心里百感交集,细细想着那句:情未断,心未死,夜未央。 什么情?什么心? 刘昭竟一瞬间便猜到了。 自由情,平等心。 阿燕讲得绘声绘色,说罢最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还小声添道:“它生来就是奴隶,至死都是奴隶!”这话是听旁的红奴说的,她觉着可以加上,便就说了,不想刘昭神情略沉,摇了摇头,转唤:“阿燕。” “嗯?”阿燕迟疑片刻,才应。 “没有人生来就是奴隶。” 阿燕闻言,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沉默着,竟话头跳脱到前处:“刘昭,我夜未央吹得好,但我觉着那不是什么好显摆的,因为它是只有我们这种红奴才会的曲子。” * 小莹的脸在刘昭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原先只是觉得古怪,虽生了探究的心,想见上一面,但也并非执着,偶然的一次刘昭碰上了小莹,她竟装陌路人,避身不言,稍显刻意。 可能是小莹觉着两人事清,无需再联系,刘昭也不再去想了,专心画起阿飞的人像。 那纸那笔那墨皆是半废品再加上刘昭不成气候的画技,终是没有画出阿燕满意的人像,只是废了一张又一张,到了最后竟用完了,刘昭心里气恼不想干了,又后悔从前没有好好学,她瞧着大量废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不敢看阿燕,小声问道:“纸应该还有吧。” 阿燕一直都对刘昭充满期待,现下纸用完了,都没有一张与哥哥相像的画,她不禁疑惑的挠了挠头:“没有了,我去主事的屋里问一问吧。” 她准备去找小莹讨要几张。 第16章 第 16 章 素明回来了。 这是刘昭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其实素明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回来。 当时刘昭临走前将素明绑在绷屋里,她绑得牢实,任素明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活生生拖到接应的人来此。 来接应的人是一五大三粗的男子,他身着中原便装,是混江湖的,收了素其善的银子,来行他的嘱托,素明见有来人,抬头紧盯着他,急喊道:“送我回去!”他眼里布满血丝却早已无泪,那流出的泪又流入了他的心,让他满心潮湿,痛苦难忍。 男子刚刚踏入棚屋见素明被绑,一时愣住了,心一瞬又跳到了嗓子眼,随着素明的一声怒喊,男子又听见身后一脚步声,他转头,目光锐利的惊察四周,却只见一手拿吃食的老奶奶,老奶奶将吃食递给男子,神色紧张,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道:“是和他一起来的小姑娘绑的,这孩子一直闹着要回去。”男子接过吃食,目光恢复正常,老奶奶宽心,又催道:“现在赶紧走吧,一路小心。” 男子应好,走向素明,为他解绑,素明凝望着他,只一味道:“送我回去,我要回去。”男子一脸威严,摇头道:“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不可能送你回去的,你那个好爹爹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等到了中原,你会……” 素明心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子,他不管不顾地打断道:“我说了我要回去!我家人都还在奴隶营,我不可能一个人离开!” 男子无言片刻,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般无理取闹的人了,不过看在素明年岁还小,家中有突生变故,有此反应也实属正常,这男子竟还耐心说理劝道:“你爹爹一片苦心,别再闹了。” 素明明了男子的决绝,不再说些无用的废话,竟头脑糊涂的开始往外冲。 这行为很好,直接将男子为数不多的温良耐心搞没了,开始用江湖上的流氓手段,他大步上前,手捂住素明的口鼻,那手中不知何时竟有了一迷粉,素明身体顿时软弱无力,另一手打他身后一穴道,素明彻底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人已远离了奴隶营。 他再也回不去了。 马车内只有素明一人,男子在外端坐着,手拿马鞭,一心赶路。 素明清醒着,却又似没有清醒,他双目无神呆滞,头脑只有一个念头: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马车摇摇晃晃,将素明心中的泪晃了出来,他鼻头发酸,难以言语。 马车行至一丛林时,像是感觉到了未知的危险,竟不自觉慢了下来,无论男子如何用力的使用马鞭,马还是迟缓前行,林中时不时传来一些嘈杂的鸟鸣声,这让男子莫名的烦躁,最后又用力的使用鞭子抽了一下马匹。 然而就在这时,青天白日的,空中一只飞箭破风而来,马匹嘶鸣一声,蹄子高高抬起,男子竭力稳住平衡,没有翻车,马也渐渐的安分了。 男子心生不悦,抬头望向那飞箭来处,扬声问道:“什么人?!” 一道嘻嘻笑女声传来:“当然是你姑奶奶景上雪呀。” 男子冷笑一声:“真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别这么说嘛,哪有人用狗皮膏药来形容女孩子的。” 方才隐在暗处的景上雪使了轻功,一瞬就来到男子面前,她双手叠至身后,临近了男子时,步子悠悠,嘴唇弯弯,眼珠子永远透亮,这女子实在是一个绝艳的妙人,她天生一张娃娃脸,一笑时两颊的酒窝显出,本身年岁不大,又长着这样一张脸,初见之时只会觉得此人天真烂漫,熟知时才明白天真的是自己。 景上雪倾着身子,甜美一笑:“你还真是会跑啊,这都跑到漠地了。” 男子顿感身上隐隐作痛,那身上的伤全是拜景上雪所赐,他嘴角冷冷一勾:“你也很会追啊,我都跑到这来了,你还能追过来。” “因为我闲呗。” 那男子倒也没犯那种杀人放火的大罪,只是偏偏时运不济的他犯了景上雪的忌讳,偷盗偷到景家来了,景氏商户家大业大,这种小事也轮不到她来处理,男子行踪不易察觉,人难追寻,可他偏偏又碰上景上雪这一混江湖的后辈,像她刚刚所说的她很闲,于是就这样两人玩起了你追我逃的游戏,最后一次碰面对打时男子面上装乖,私底下已作逃离计划。 欺骗是景上雪的忌讳。 这下弄巧成拙,景上雪是记恨上他了,都半年的时间了还穷追不舍的。 男子面色铁青,已想丢下素明直接跑,念头一出,即刻行动,景上雪任由男子逃跑,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手挥飞镖进入男子身体,男子酿跄几步,又迅速逃离,片刻便不见人影。对此景上雪也只是高喊一声:“人就交给你了,别让他跑了。”言罢上了马车,掀帘而入。 她察觉出马车里有人。 而那人听见外面动静却无动于衷,这让景上雪心生探究之意,里面要么是个高深莫测的,要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眼见到素明时,景上雪掀帘的手微微一顿,素明往日鲜艳的红唇此时却白得可怕,披着发周身透着一股脆弱感,应是漠地的人五官都深邃好看,他生有一双别具特色的丹凤眼,眼中带着有年迈将死之人那种妥协无望的意味,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看到了景上雪,但他仍是一动不动,只眼睫微颤着,素明面容静时,不惹人注意,面容动时,最好要娇俏纨绔,那样才让人挪不开眼。 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景上雪心中叹气。 没意思。 两人对看半晌,素明还是面无表情,状若无人,景上雪被人无视也不心生气恼,她突然觉得有意思了,关上帘子笑问道:“是想要自己出来?还是想要我劈了这马车请你出来?” 素明迟缓的转动着眼珠子,呆坐一阵,醒神了,拿起随身的包袱起身出去了,两人身体相近,眼神相撞,景上雪轻巧的跳下马车,做了个请的手势。 素明先是扫视四周又横目看向景上雪,一跃而下,竟开始关心那男子的去向:“刚刚那人呢?” “现在开始关心他的死活,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不关心他的死活。”素明冷着脸,他尚未平复着心中杂乱的情绪,无知无畏的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跟他有仇?” “有仇谈不上,但这人做错了事又不肯认错受罚。”景上雪友好一笑,看上去是好奇发问,实际暗存猜疑:“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素明对那男子没有好感,也无心向景上雪叙述自己的悲惨故事:“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景上雪笑容冷了下去,这个人不老实,她漠然问道:”没有关系,他给你当车夫?” 素明言语不屑:“怎么?你是想连我一起杀吗?” 景上雪无语片刻,难以置信的发问:“我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就事论事,我也不会杀他,他做错了事,回去受罚就好了。” 素明不想与景上雪掰扯这些有的没的,他沉默良久,迈着步子竟往回走了,景上雪又被无视,这下倒生了几分气意,当即要去追。 “我让你走了吗?!” 这时谈笑生带人回来了,他抓人利落干脆,男子因旧伤未好又中了景上雪那一飞镖,逃不远的,素明也因此止步,转了身。 谈笑生本是收到关于刘昭的行踪消息,来此漠地走了一遭,刘昭是没找到,竟发现了景上雪一直要找的逃犯,当即飞鸽传信给她,景上雪行程速度也快,不过两日就赶了过来,两人便一起来抓人了,谈笑生是怕男子有帮手不放心,顺带帮个忙,他还谨记着江海对刘昭的挂心,谨记着云景的嘱托。 两年来,江海受云氏家仆所托帮忙照顾云景并教他防身功夫,只要不提起刘昭,两人相处的倒也和睦,当然,两人表面的融洽关系还多亏了谈笑生的两头说和,谈笑生平日里无所事事,性子不着调,天涯海角的飞,救人又杀人,惹麻烦又解决麻烦,近日来还迷上了赌钱,可谓潇洒呀!因他喜欢与江海厮混,而江海又必须带着云景这一拖油瓶,是以,总是三人成行,谈笑生渐渐熟知云景,两人一动一静,性情极致相反,却又相互吸引,在谈笑生的眼里,云景也算是他的朋友。 为朋友两肋插刀仍是侠者本分,这是谈笑生的人生名言,帮景上雪抓到了那男子,谈笑生已然开始计划自己接下来找人的行程,男子被制住也不见老实服气,他见素明这蠢货还是要回去,气都不顺了,当即骂道:“你脑子是一团浆糊吗?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 不骂还好,这一骂素明更是连男子的生死去向都不在乎了,又要转身走,这下景上雪却挡了他的去路,笑容玩味,与此同时男子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也要跟我家人死在一起!”素明眼角红润。 男子忍不住骂脏,景上雪觉得景明这人好生有趣,为他说话:“哎呀,哎呀,没听见吗?人家想要跟自己家人死在一起,你这样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别在这里和稀泥。” 景上雪挑了挑眉,不说话了,谈笑生见这两人没完没了的,也懒得听:“人我给你抓来了,我先走了。” 景上雪哼唧唧:“留我一人在此,你还是人吗?” 谈笑生:“……” 男子是对素明再无任何耐心,最终又翻了一个白眼,向素明说道:“你先等等,你爹给我钱让我做事,既你非要回去,我也没有完成他的交代,这钱你拿走。” 素明闻言一愣,神色复杂起来。 景上雪震惊,眼珠子直瞪着男子:“哟,你这人这么讲江湖道义,怎么还偷我家东西。” “你家又不缺钱。”男子将身上藏的银票拿出。 “我家不缺钱,是你偷东西的理由吗?!”景上雪只觉不可理喻。 素明抿着唇,垂着头,手不自觉抓着身上的包袱,刚想拒绝,景上雪却在这时发问道:“你自己能一个人回去吗?”她眼睛一转,准没好事,直勾勾的盯着素明,问道:“要不我成人之美送你回去,你呢就把这银子给我。” 素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瞬间抬起头,期望的看着景上雪:“你说到做到?!” “自然是说到做到的呀。” 景上雪根本瞧不上这些钱,她就是闲的,好不容易对一个人起了兴趣,她很欣赏素明那句:那我也要跟我家人死在一起! 景上雪就想看看这人是如何找死的。 这么执着回去送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还在走神的谈笑生被景上雪此言惊着了,目视着她:“你又想干嘛?想一出是一出?”他愤力指向男子:“先将人送回去再玩,好不好?” 景上雪一口拒绝:“不好,这不是有你在吗?你送他回去不就行了。” “你让我一个人送他回去?”谈笑生瞠目结舌。 “对呀。” “你觉得我能应付他吗?我还有命吗?!” 男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如若没有景上雪,谈笑生没有把握能够完全制住他。 景上雪笑了笑,抬头看天:“你还有没有命,那就要看天命了。”她快步上前拍了拍谈笑生的肩膀,为他打气:“对自己有点信心,我相信你。” 谈笑生对她虚假一笑,一字一句道:“我不去。”他将景上雪的手推开:“我还要找人呢。” 景上雪知道谈笑生此行是为了找他那朋友的未婚妻,却还是明知故问道:“找人?找什么人啊?” “反正我要找人,我还有事,你自己送他回去。” 景上雪直望着男子,话却是对谈笑生说的:“要不就地解决,直接杀了?” 男子又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景上雪,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人的。” 景上雪面向谈笑生,语气疑惑:“又不是你女人,找那么用心干什么?” 谈笑生:“……”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帮你这个忙,我要找人,就算人找不到,还有自己的事儿。” “什么事?赌钱?” “老子跟人约战了!”谈笑生快被气死了。 “我替你去打。” 谈笑生敛神问道:“你确定?” “当然确定。” 谈笑生心中思量着,这买卖还是划算的,毕竟那人自己估计八成是打不过,他一口答应下来,却也不忘损景上雪一句:“行,我看你是真得闲,天天给自己找事儿。” 景上雪喜道:“那你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 景上雪踱步来到男子面前,要拿他手中的银票,扯了扯那男子还不放手,景上雪便转头看向素明,男子心中挣扎片刻,遂才放手,她拿着银票拍了拍男子的脸,眼睛笑眯眯的,拖着长腔道:“放乖点哦,他的命可比我值钱。” 谈笑生最讨厌景上雪说这种话,当即呵呵笑道:“知道我的命值钱,还这么搞我?” 景上雪欣然一笑:“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咯。”她将所有银票给了谈笑生,说道:“好喝好玩,快走不送。”语毕,人直走向素明。 第17章 第 17 章 景上雪是个好奇心重的,但面对素明,她不多问讨人嫌,老老实实的赶路,以最快的速度将素明带回了奴隶营,两人分别之时,景上雪悠然一笑,怪言怪语道:“我等着你哦。” 等什么,素明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最后他也没有对景上雪这雪中送炭的行为道谢,在他的观念里,给钱做事天经地义,无需道谢,虽他心中感激不已,但不知为何,不管是道谢还是道歉的话,素明都难以说出口。 性格使然,他有些抹不开面。 素明是回来救人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回来送死的,他天生有些人小胆大,不知不畏的毛病。然而等他赶到营中时却只看到家人的头颅在夜色中轻轻摇晃着,素明虽知他们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抱着微微的期望,是那期望激大了他的胆子支撑着他一路奔波,如今亲眼看见家人惨死,期望破碎生出绝望,绝望激深了他不知不畏的毛病。 不会武力又一无所有的他竟想要去杀了主事。 素明在主事的院屋内蹲守着,后又趁机溜进了小莹的屋里,他想主事定是会来此的,结果他主事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燕? 她为什么会来这? 莹夫人屋内的仆妇将阿燕迎了进来,阿燕垂着头东张西望,莹夫人对仆妇点了点头,仆妇会意将屋内的下人遣退了,自己最后关上屋门,这门一关,阿燕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她本是想问问主事院里有没有些无用的废弃纸张,底下伺候的人通常会将这些废弃纸张拿出来卖,或者拿出来做人情,但近日来主事院里没有废弃的纸张,那位一直以来专门以此谋利的下人也不由失望,摆手对阿燕道:“没有啦,今后应该都没有了,主事都将纸给烧了。” 都是些无废纸,还不依不饶的给烧了。 阿燕听后,抿着唇垂头,失落之情溢于言表,远远隐在暗处的小莹尽收眼底,便吩咐身边的仆妇将阿燕传唤进屋内。 她手上有好多画纸,笔墨纸砚也应有尽有,皆是上等品。 阿燕突然被传唤,心下不安,本身自己与小莹也无任何交集,以前因刘昭不喜欢这人,现在又因小莹帮了刘昭又对她心生好感,但真得不熟,扪心自问,也没得罪小莹。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自己谨记哥哥朋友的嘱咐,近日来很安分。 我还能离开奴隶营吗? 我还能见到哥哥吗? 两大疑问压在阿燕的心头,让她恐慌焦躁,虽极力稳住面色,但她这人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小莹一眼便瞧出阿燕的不安害怕,蹙着细眉问道:“你在怕什么?” 小莹这一发问,阿燕连脚都站不住了,双腿发软,连连摇头,牙关都在打颤:“不怕啊,莹夫人找……找……我……找奴……” 小莹:“……”她出言止住阿燕磕磕巴巴的言语:“好了,你别说话了。” 阿燕闭嘴低下头,险些喘不上气来,心头的不安愈发深了,显露出来,小莹抱着孩子,默默翻找着画纸。 找到了画纸,小莹抱着孩子不便拿取,刚想出声唤侍从,却见屋内除了阿燕空无一人。 她忘了自己遣退了所有侍从。 她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她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了。 如今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发疯。 小莹突觉身上的孩子太重,自己的心太累,她移目看向阿燕,冷然开囗道:“你过来。” 阿燕吃了一惊:“干嘛?!”言出又觉自己语气不对,壮着胆子走上前,低声下气问道:“干嘛呀?” 小莹指着一方位:“你不是要纸吗?我这里有一些,还有笔墨砚台,你都拿去吧。” 阿燕脑袋迟缓,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明白小莹的意思,她由怯转喜,欣然笑道:“谢谢!谢谢莹夫人。” 小莹被她的活气感染,愣神片刻,也是淡淡一笑。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阿燕心存感激,没有立刻走,正踌躇着要不要再说些好听的话,小莹怀里的小孩不会审时度势,不知自己那亲娘为数不多的母爱在刚刚已全然消耗殆尽,他哭了起来。 小莹淡淡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这胜似夺命的哭声让她情绪隐隐崩溃,僵在原地,阿燕见小莹木然的神色,以为她不会哄孩子,连连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帮忙,换抱孩子,来回摇晃轻哄着:“乖呀,乖呀,别哭了。”阿燕一脸慈柔样刺伤了小莹的眼,孩子在阿燕的轻哄下竟真得没有哭泣了。 阿燕冲小莹一笑,天真夸道:“真好哄,这小孩长得跟主事还真像。” 小莹顿时白了脸。 这天真的夸赞太过于残忍。 躲在暗处的素明观两人神情言语,一时神色复杂,后又挑眉一笑。 真是天真到蠢! 阿燕刚离去,主事刚回来,两人错身经过,阿燕对主事行了一礼,主事微怔点了点头,匆忙进屋寻小莹,他置办打点完明日孩子的周岁礼,满心的高兴来邀功。 * 主事院里走水了。 刘昭在外慢步深思时,一道惊慌的消息飞入的她的耳中。 阿燕去了主事院里还没有回来。 刘昭背脊一僵后瞬间发凉至大脑,她眼前一阵发黑,随即显露出惊恐,刘昭如两年前逃亡一样拼尽全力的跑,她的心也如两年前逃亡一样沉重。 那火是从小莹屋里开始烧起来的,四周布满来来回回惊慌救火的人,刘昭头脑半空,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火势烧得旺盛,顷刻间,刘昭热汗直流,她东张西望,东奔西走,急色喊道:“阿燕!” 未见回应。 刘昭虽面上慌张,心撕心裂肺得疼,可头脑却越发清醒,不顾一切的闯进来倒也不会莽莽撞撞,她一直避着危险易坍塌的角落,一路奔走寻找未见到阿燕,却见一身形熟悉的少年撞入自己的视线。 素明脑子“嗡嗡”作响,他辨不清方向,靠着本能往外走着,先前已被重物砸到,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走了几步,身子却是晃动难行。 他心头只有一个念想: 今日自己是要死在这了。 但素明已经不怕死了。 亲人皆死,这大仇有人替自己报了,他心中无爱也无恨,这样的他好像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刘昭见到熟人,心下蓦地一紧,急赶上去,好巧不巧,素明左上方一屋顶房脊坠落直砸向素明身侧,而此时的他神志不全,对此危机始料未及,不能应对。 这般危急时刻,刘昭三步作一步冲上前去,她先是用蛮力将素明往旁一扯,左手左脚并用一踢一挡,替素明解决了这危机,也替素明受了伤,她那左手臂前不久被素明咬伤,如今又不免被烧伤破了皮肉,不自觉的发抖轻颤,神情痛苦一刻。 素明脑子里的“嗡嗡”声消失,大脑已感知不到身上的痛,火肆虐燃烧着,他却觉得火势慢了下来,或是因他的心也在燃烧,不想在这心生无望,欲结束自己生命时,有人会冒险救自己,两人视线交汇,素明心火烧着砰砰直跳。 刘昭来不及去痛,她一脸的烟灰又带着满身的脆弱,双手用力抓着素明的胳膊,重喘着气问道:“阿燕呢?!” 素明未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刘昭,一时愣住,气息微弱道:“她早就回去了。” 刘昭放下心来,带着素明往外跑,素明跟着她,全身心都跟着刘昭。 两人跑了出来,都已安全,外头人声鼎沸,一片嘈杂,刘昭放下了素明的手臂,鬼使神差的转头又望了一眼被烧的屋子,却见大火中,独有一女鬼影,那是小莹,这景象触及刘昭心底,震颤不已,她情不自禁向前几步,忽大风起,吹了过来,火舌吞没了整个房屋,轰然一声坍塌了,成了一片废墟。 风带走了小莹,她自由了。 刘昭双目圆瞪,震惊不已,这时的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刘昭转身走了,素明跟在她身后,她听见身后跟着的脚步声,回了神,一路上避着人群将素明带回了自己小小的毛房子里,两人各怀心事,皆是一言不发。 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刘昭忽问:“这火你放的?” “不是我!” 刘昭也觉得不是素明,这火究竟是谁放?刘昭心中有一想法,却又不敢下定论,而素明接下来的话直接证实了她的想法,他接着道:“这火是莹夫人自己放的。” 是莹夫人亲手放了这场大火,烧死了主事,烧死了他们的孩子,也烧死了自己。 素明脑海里还飘荡着那个画面: 主事死前还是不愿相信的神情,眼含泪光质问着小莹:“小莹,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莹如将死的女鬼,灿然一笑:“我不是小莹。” 是啊,小莹只是这奴隶营里随意给丢给她的一个姓名,她真正的姓名是什么呢?无人知晓。 刘昭唇角紧紧抿着,眉眼间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她走向门边,对素明道:“在这老实待着。” 素明微顿了下,一时心慌不已:“你去哪?” 回应他的是关门的声音。 刘昭去找阿燕了。 她心里难过不舒服。 阿燕又被人捂口问话了,又是她那哥哥的朋友——影,阿燕问过他的姓名,那人当时不好意思的后脑勺,说他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以后叫他影。 应是军中带出来的谨慎毛病,现下阿燕都与他相认了,他还是要捂口问话,吓人一大跳。 影与阿燕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总的来说,是过几日有大人物会来奴隶营,会举办宴会,宴会游玩内容可能会危及到奴隶性命,影一面心系着阿燕,想要赶快将人带走,一面又记挂着上头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心中万分矛盾。 别无他法,只能暂时熬着,影计划了最后期限,与阿燕诉说着。 阿燕听得懵懵懂懂,却也明白危机四伏,她心忧片刻便也放下,明日事明日愁吧,总归只有几天了! 这回一定能画出哥哥最好的画像。 阿燕回来时刘昭正巧去寻她,两人就这样错过了,她还未开门进屋,眉梢的喜意便显出,快步走着,一开门进屋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却见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那眉梢喜意瞬间就飞走了。 素明?! 阿燕惊得睁大了双眼,怀里的东西都险些掉了,她连忙将门带上,生怕被他人瞧见素明在自己屋里,门关上,她竟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死了吗?”说完,人又懊悔,这话太讨打了,但自己真得没有恶意,营中皆在传高台坍塌之时,素明正在一旁,当晚就重物被砸死了,如今已死的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阿燕心惊有此一问也并无奇怪。 “我没死,你很失望?”素明漫不经心道。 阿燕心颤了颤,感觉短短几日不到,素明变了太多,特别是眼神,以往的他也定是不会如此安然发问的,阿燕心生惧意,小声回道:“外面都这么传的。” “我没死,但我阿耶死了,我全家人都死了个干净。”素明目光狠厉,平声道:“阿燕,是你咒死他们的。” 素明此言太过无厘头,但他心中已有自己的算计,他的机灵劲又回来了,想要证实一些猜想。他在屋里看见了那只刻有“飞燕”的笛子,也瞧见了好多张阿飞的画像废稿。 “你乱说什么?!我何时咒过你阿耶!何时咒过你……” 素明缓缓道出:“两年前,当时就在这里,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 阿燕愣神片刻想起来了,低声细语道:“那也是你先咒我哥哥的。” “那你哥哥死了吗?” 阿燕沉默不敢言,素明却尾音上扬,笑道:“他没死对不对?”素明直面阿燕,迈着步伐紧紧追着她:“阿飞回来了?不对,他应该没有回来,但你一定见到了与他有关的人。”他审视着阿燕,“那人要带你走了?”阿燕双腿发软,不敢直视素明的眼睛,见此反应,素明轻笑发出致命一问:“阿柔知道吗?你抛下她一人,良心真的过得去吗?” “没有!我会跟刘昭……”阿燕激动反驳,头脑一热将刘昭真名说出,她有点气,还是于事无补道:“我会跟阿柔一起走的。” 素明套话一套一个准,对付阿燕这种天真性子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素明满意阿燕的天真,不疾不徐地坐回墙角,一腿伸直,一腿曲膝弯着,两手随意摆在两腿上,一副悠然态,未了,目光挑衅道:“原来她叫刘昭。”阿燕气得不行,决心以后再也不与素明说话了,然而素明竟来了兴致,还不依不饶的追问道:“哪个zhao呀?” 阿燕坐在桌前不理人了,偏头不看素明,干瞪眼撒着气。 太过滑稽好笑。 素明望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望着望着,脑中嗡鸣声作响,他定了定神道:“这东西是莹夫人给你的。”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 阿燕转过头看向素明,疑问:“你怎么知道的?” 素明手撑着下巴,眼珠子明亮:“因为当时我就在屋里啊,我听得真真切切呢。”阿燕更是心惊,百思不得其解,正准备开口问,这素明却又问道:“主事院里走水了,你知道吗?” 阿燕微怔,摇了摇头,当即问道:“莹夫人没事吧?” 她当时走的是无人偏路。 素明一瞬垂头,又抬头,唇角一勾:“当然是死了。” 阿燕如临晴天霹雳,一时难以言语,明明刚刚才与自己说话的人,还未相隔一天就听到了她的死讯,阿燕不愿相信,起身手指着素明,愤然道:“你在乱说什么?!” “我是不是在乱说?你现在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阿燕转身冲向门边。 “阿燕,火是莹夫人自己放的。”素明轻松站起身。 阿燕猛刹住脚步,面向素明,他快速坐在了桌前,拿起画纸瞧了瞧,还感叹道:“的确是个上等品。” 阿燕把眼一横:“素明!你把话说清楚?” 素明放下画纸,深深看了一眼阿燕:“阿燕,人有时候想要活下去,脑子就得放糊涂一点,只是以后呢,你还是少说点话。”顿了顿,他话峰一转,轻笑道:”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谢谢莹夫人。” 言尽于此,素明又靠回原先的位置。 阿燕还要再问,刘昭却在这时赶了回来,眼见阿燕也回来了,她松了一口气,只是气还未松完,阿燕就急上前问道:“素明说小莹死了!” 素明转动眼珠子瞅着刘昭隐在身后的左手臂,一时走神。 那血已染红衣袖。 鲜红刺目,素明心绪汹涌难以平复。 刘昭匆匆掠过素明面容,目光不悦,收回视线的她对着阿燕缓缓点头,用着气音“嗯”了一声。 思及先前素明的话语,阿燕也不是傻子,素明话中含义,不过是在提点阿燕:她说错了话,所以莹夫人才会**。 阿燕思来想去,想到了什么,喉咙哽着深深的苦意,哽咽问道:“那火是她自己放的吗?” “阿燕……你怎么了?”刘昭慌了神。 阿燕默默走向一旁,不说话了。 定是这素明与阿燕说了些什么,刘昭面色不佳,细细打量着素明,素明被刘昭细看,不知为何竟呼吸一滞,不自然坐直了身,刘昭看了良久,也平复完自己杂乱的情绪,方正色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素明一个人根本不能安然回来,更何况在这短短的几日里,他便赶回了奴隶营,刘昭既生疑问,就也问出口了,而素明原本因刘昭抛下自己心生怨怼,今日她又救了自己,素明对刘昭是何情感,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想不明白。 刘昭当下问自己怎么回来的,难不成他还要细细的与刘昭讲述那些经历,没这个必要,他更没有这个闲心,不想多说的他坐姿又变回懒散随意,敷衍回道:“走回来的。” 刘昭忍了忍素明,又不解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杀人。” “杀人?杀什么人?”刘昭连连质问。 素明嘴角一勾,语气缓缓:“当然是杀该死的人呀。” 刘昭微眯着眼睛,冷然道:“是吗?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你可以滚了。” “那真是抱歉,接应我的人早就走了,我滚不回去了。”素明稚气与痞气共存,轻轻笑道。 刘昭一时不理解素明为什么执着于回来送死,但又转而想到自己惨死的家人,却也懂了素明的半颗心,虽懂了他的心却也不太喜欢他这个人,说不出刺人的言语,还是要装作漠然:“你可真是枉顾素其善给你安排好的后路。” 素明耸了耸肩:“可那不是我想走的路,我素明要死得明白,也要活得明白,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素明口中的他就是素其善,素明在怨素其善,在怨他的自以为是,素明从不怕死,也不认为活着是件多幸福的事,活着是为了心中一口气,死了也是为一口气,敢爱敢恨又不惧死,刘昭又听懂了素明另外半颗心,刘昭没有遇到过素明这般思想性子的人,她不由得一怔,说道:“你现在是一个死人,今后的路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刘昭说到素明的今后,今后何去何从?他没有想过,家人在时跟着家人,家人死了要去报仇,仇人又死了,素明竟也不知自己何去何从,然而刘昭一提出,他竟在那一刻想好了。 “我今后跟着你。” 刘昭对素明才生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此言一出,也是被毁了个干净,她反问道:“跟着我?跟着我干什么?一辈子留在奴隶营吗?” “你刘昭会甘愿一辈子留在这里吗?”素明那双动人的丹凤眼直勾勾的望向刘昭,语调悠然又笃定:“你们不是准备逃走了吗?” 两年来,除了阿燕无人再唤自己的真名,素明这一唤,让刘昭芒刺在背,素明的后半句话更是让刘昭心生戒备,她余光悄然看了一眼阿燕,也明了素明从何得知的,她微蹙着眉警告素明:“以后不要套阿燕的话。” 素明跟着挑眉:“你为什么不让阿燕少说点话?” 阿燕心头微颤,身子抖了抖,抬眸又低下头,刘昭看在眼里,依着最后一丝耐心,想要说明理:“素明,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今后……” 然而素明是最不讲理的一个人,什么道理都没有自己的心情重要,心之所向便是人生至理,他不听刘昭续言,直接胡乱打继道:“跟着熟人,我安心。” 刘昭耐心全无,只一张冷俊脸:“我跟你不熟。” 素明不顾刘昭的冷俊,他眼含春光怪会装模作样的:“你刚刚舍生忘死救了我,我跟着你好报恩啊。” “你离我远点,就已经是报恩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难不成还应该喜欢你吗?!” “那我就更要跟着你了。” 刘昭震惊,瞪视着他:“我跟你有仇啊?!” 素明反应极快,顺着杆子爬:“听你这么说。”他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我现在心里好像是有点恨你。” 刘昭气到无言,骂道:“你还真是不要脸。” “我都不要命了,还要什么脸呀?” 刘昭一脸菜色,感觉自己走了此生最大的霉运,与素明这般人扯上关系,她端正姿态,紧皱着眉头不解问道:“你究竟想干嘛?放过我行不行?” 素明娇俏样,拖长调子,一面摇了两下头,一面拖长调子说了两个字:“不、行。” “素明,你在我这里耍什么泼皮无赖?” “我偏就赖上你了,让叫你多管闲事救了我。” 刘昭呆怔片刻,人已被素明的无赖行为气到胡言乱语了。 “那我现在能杀了你吗?” 素明虽知刘昭说得是气话,却也难免心痛一阵,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刘昭此言心痛,素明有些愤愤不平,面上还维持着平和,强撑着回嘴道:“我说不能,你就不会杀我吗?”他随即收了自己不正经的神色,极其认真道:“刘昭,我不是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若往后我拖累你,你也随时可以杀了我。” 那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让刘昭不得不去重视,她双眼凝神,素明也坚定回望,刘昭败下阵,对于素明这人,她无可奈何。 走一步看一步吧,何必多费口舌。 素明的口舌比自己好太多。 她现在心绪混乱,也说不出多少巧言应对。 小莹的死亡,刘昭心有余悸,仍疯狂跳动着。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刘昭再无言语,素明识趣也不再说话,刘昭轻舒一口气,终于想起正事,去寻了药瓶,她来回晃了晃,瓶已见底。 她这左手再不医治是真要废了。 刘昭晃动药瓶的动作,素明看进心底。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素明终于起身向外走:“我走了。” 刘昭抬起了眼:“终于想通了?” “我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呢。”素明临近刘昭,冲她咧嘴一笑,这笑尽显纨绔:“我还会回来的。” 刘昭:“……” 第18章 第 18 章 大漠资源土地相争实属正常,但政权相争几乎是没有的,漠地子民都对自己的王有着敬畏之心,他们认为王是母神偃英后代的转世,王是偃英孕育的生命,王会为草原带来福泽,杀王夺权是对母神的不敬亦会给草原带来灾难。 可草原最大的灾难却是他们的王——乌苏尔带来的,乌苏尔太喜欢战争,太喜欢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人忠于王的选择,认为那是母神的旨意,也有人苦不堪言痛骂乌苏尔。 这些往事不提也罢,现如今中原与漠地已有数十年没有再起战事了,这得益于宝珍公主远赴漠地和亲的大义之举。 宝珍公主是宁皇贵妃所出,从“宝珍”这一尊号便可看出圣上对她的喜爱呵护,她的生母姓宁,与太后同姓,皇贵妃是太后侄女,这原本是件可怕不幸的事,同样她也是幸运的,她是个女子,就因她是女子,太后党与皇帝党的皇权斗争不断,倒还没牵连到宝珍公主头上,不仅圣上宠爱她这个女儿,连带着太后对她都到溺爱的程度了。 宝珍公主除了没有生母,什么都有,宁皇贵妃因她产难而亡,可能这就是圣上和太后对她宠爱的原因之一,他们将对宁氏的爱转移到了宝珍公主身上。 太后喜欢她这个侄女,众人都看在眼里。 可圣上对皇贵妃的感情如何,宫内宫外的人都难以言明,要说喜爱也喜爱,都封她为皇贵妃了,年少时宁氏遇险还不顾性命为她挡刀,成了一桩美谈。但从宠幸次数来说,竟也谈不上喜爱,圣上平日里都很少去看望宁氏,对她可以说是冷淡至极。 总归,两人的关系,时冷时热,时好时坏。 圣心难猜,圣上心中对宁氏有没有情,是什么情,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宝珍公主过了十六年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她十六岁那年,乌苏尔提出和亲决议请求,而当今的圣上应是大殷建国以来后宫妃子最少,后代子女最少的,当时宫内适龄的公主只有宝珍,事关两国和平,圣上和太后只能忍痛割爱,将她送去和亲了。 当时的宝珍公主,竟不知该庆幸自己是女子?还是悲叹自己是女子? 或该庆幸吧。 若不然,她可能活不到十六岁,可能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 王庭,营帐内。 沙尔王与乌苏尔吃酒闲谈着,两人皆知高台坍塌一事,却都是闭口不谈,有些话人清醒的时候不能说,说了就是罪过,而终是酒过三巡后,沙尔王借着酒劲提了出来,他激动起身,走路摇摇晃晃,忽扑向高桌之上的乌苏尔,他拍着长桌子,愤然道:“今日倒的是我的塑像,那明日倒的就会是我这个人啊。” 长桌被沙尔王这一大动作搞得晃了晃。 乌苏尔垂着眼,眼前的酒碗也因沙尔王的大动作,移位晃了晃,一大片酒水不稍飞向沙尔王的手臂,他神色闪过一丝不悦,片刻又恢复正常,他抬起手也抬起眼,看向沙尔王。 “这寓意不好。”沙尔王重重的摇着头,头伸向乌苏尔面前,两人鼻尖相抵,一静一乱,一端坐一躬身,沙尔王方才迷离的眼突生肃杀寒意:“我可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是人为那我就杀人,是天意那我便不敬天。” 不敬天。 漠地的天是乌苏尔,这是偃师对乌苏尔统一大漠时,给出的称赞,亦是记录在史册上的美言。 乌沙尔被酒水染湿的手渐渐收紧,面上轻松,笑容悠然自在:“不敬天?你准备怎么不敬天?” 这语气不温不火,倒是让人难以琢磨乌沙尔的心情如何。 而了解他的人,从他那眼神和笑容,便知此时的乌沙尔不高兴了。 沙尔王就是这个了解他的人。 乌沙尔不高兴了,沙尔王心满意足的轻眨了一下眼,装着糊涂:“大哥啊,我还能怎么不敬天,不过只是祭天行礼时少备些大件,撒撒我的怨气罢了。” 沙尔王又摇摇晃晃的坐回原位。 乌沙尔仍是维持着面上的和色,竟淡淡一笑道:“我可没说今年的祭天行礼,由你操办。” 沙尔王手托着腮,欣然要求道:“那你现在可以说,做大哥的总要让让我,心疼心疼我这个小弟。” “若我不让你撒这个气呢?”乌苏尔这回倒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你肯吗?” 以往每到这种时候,沙尔王就会收敛了,可不知为何,偏偏今日的他变得不依不饶,高台的建立是他私然的叛心,而他公然的叛行也不远了。 沙尔王半醉半醒,声音也不含糊,他别有深意的注视着乌苏尔:“我自是不肯的,这高台建了两年,终到了完工之日,我还想着等回春去那儿过我的生辰,高台的名字我都想好了,我十个心都在盼着呀。” 乌苏尔一如往常的平静,他端碗喝酒,还是微笑着:“我为你这高台重新赐名,允你移地重修,如何?” 沙尔王觉得有趣,“嗬”了一声,人都坐直了,眼神切切好奇发问:“大哥最是博学多才,想要赐何名,说来听听。” 乌苏尔放下酒碗,吐出了两个字:“炎真台。” 炎真。 沙尔王整个人都僵住了,缓了缓,又是寻常样,他装样与乌苏尔谈笑着:“我的好大哥,你是在为高台赐名还是为我赐名呢?” “你这就是说笑了,你是个有名有姓的,我怎会多此一举为你赐名?”乌苏尔重音强调“有名有姓”这四字,其中意味太过明显,可这沙尔王不想懂,他想继续挑起乌苏尔的怒意,一挥手,直接拒绝道:“这赐名啊,我不太喜欢。我看这高台也不需要重修了,小弟就是心里气不过,真真觉得这寓意不好,并非是想麻烦大哥。” 沙尔已经接连拒绝自己两次,乌苏尔按捺住心中火气,好言笑问道:“那你想如何?” “这不得先查查是天意还是人为。” 查什么?查到自己头上来吗? 这人有些不知收敛了。 乌苏尔有些不耐烦。索性不装了,他面色尽显威严,冷笑道:“漠地众人称你为沙尔王,可你也不要忘了,你这个王,前面是沙尔,你只是沙部的王,不是大漠的王。” 这哪还用大哥你说啊,这不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儿吗?”沙尔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大哥如今这岁数大了,怎么脾气也变差了。” 岁数大,这是乌苏尔的忌讳,这两人今日互戳对方心中事,简直是不把对方气死不偿命的节奏。 乌苏尔面色僵化,已是忍耐到了极限,念在沙尔对统一大漠做出的贡献,也念在大漠与中原交手之时,他的英勇壮举,这些年来,无论沙尔做出任何出格冒犯自己的行为,他都一直忍让。 他对自己这个表亲已经仁至义尽。 乌苏尔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沙尔王,沙尔王被那眼神看得发毛,终是吁了一口气,对着乌苏尔行了一个平辈问好礼,忽视他那铁青的脸色,接着道: “我在此谢谢乌苏尔的赐名。” 言尽,也不等乌苏尔开口,人就直接往外走,真是将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太目中无人。 乌苏尔嘴角扯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暗淡不已,他凝视着乌苏尔远去的背影,良久,敛起心神,也起身离去。 乌苏尔孤身前往偃英神庙,去寻他那好父王。 * 夜还末过,就有人敲锣打鼓,营中卫士已确认主事身死,还来不及为他办丧,便接到王庭有大人物要来的消息,这丧事是办不了了竟还得转而办场喜宴。 世事无常。 可悲可叹。 领头的卫士先是吩咐手下将挂在墙壁之上的晦气头颅取下来,运往郊外荒芜的埋尸处,但他们是不会多事去埋尸的,那些尸体头颅的最后命运只有被野兽狼群啃食。 素明昨夜要走就是前去安葬自己死去的家人,他这人带着一身莽劲,独身偷偷取头颅,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对此犯险行径,他也只是自嘲一笑,想着:他一死,刘昭倒少了件麻烦。 素明计划着万全之策,观望时机,只是还末等他行动,得了命令的卫士已帮他取下。 这帮卫士做事也不知将嘴闭上,你一言我一言的闲谈,交谈之声,素明听得真切,一小个子先嘟囔着:“哎,五天后沙尔王一手下要来这玩,塑像刚倒没半月,就来人了,不知道又要生什么事。” 大个子替他宽心:“管他生什么事呢,反正我们也轮不到我们掉脑袋。”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看指不定有一天就轮到了,他们兴头上来了,哪还管我们的死活。” “你就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我这不是看主事死了,心里总不踏实。” “他的死跟沙尔王又没关系。” 小个子叹了口气:“可沙尔王这手下不是好应付的主,感觉不仅仅是来玩的。” 小个子之前直面过沙尔王这有名的手下——封独。 封独在大漠是个有名的悍将,他这人生性英猛,有吃人的传言,又豢养了一只虎,实在是让人畏惧,来奴隶营玩一趟,不知要死多少奴隶,据说这次,封独的爱虎也会随行来此,要举办斗虎大赛玩一玩。 “当然不是来玩的。”大个子声音越说越小:“我听说是沙尔王特命他来重修高台。” “重修?!这又得费多少人力物力?” 大个子左右望了望,急言道:“你小声点!重修高台是大王允的。” 小个子小声抱怨:“大王怎么什么都允。” “哎呦,你就别多嘴了,大王都不介意的,还高高兴兴的为塑像赐名呢。” “…………” 素明两眉一紧,先是极极赶去了柴房,不知做何事,反正是过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跑到周边奴隶营放尸体的荒野地,长夜漫漫,孤月挂空,莹莹月光陪伴着素明一同痛苦成长。 他将自己家人的头颅尸体一一捡起,寻了一良地准备安葬,来回搬运着,直到第二日清晨,素明才将他的所有亲人安葬完。 刘昭也没想到,自己偷溜出来找草药都能碰到这煞神,虽素明昨日说自己还会回来,应是走不远的,但刘昭也没当回事儿啊,只当这人在无理取闹,疯言疯语,将他的话全都抛之脑外。 素明身心脆弱,眼神茫然,他垂眸望着那埋葬着自己家人的土地,忽地,满心的酸涩之意,嘴唇微微下撇,眼泪也流了出来,他索性接畅快大哭着,这一大哭,让刘昭傻了眼,虽不是第一次见到素明的哭泣,可这一次与先前一次大为不同,那极大的悲痛触动了刘昭隐在心底的回忆,她又是怔然,有些惆怅。 刘昭与素明有骨子里有些东西是相似的,他们都是年纪轻轻遭遇家中变故,独自一人在世上漂泊着,他们天性倔强,只是倔强的东西不一样。 这素明终于是哭够了,直接用衣袖往脸上胡乱一抹,竟弯下身子,曲下膝盖,磕三个响头,这响头磕得突然,刘昭心头直突,暂时也不想找什么草药了,被素明发现自己在这儿,定是会惹出不少事端,可素明这人不仅磕头突然转头也突然,磕完头也不想着说几句话,直接转身离开,正巧就瞧见刘昭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素明先惊后恼,怒目相对:“你什么时候来的?!” 素明一想到自己刚刚跪地磕头的脆弱模样可能被刘昭瞧见,满心的不舒畅,他眼中的泪还未干,正一脸的灰,脸上是动人的微嗔微怒样,紧紧勾视着刘昭。 “我一直都在。”刘昭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还带着点不好意思。 这种场面是个人都不想被他人看到,何况是素明这种自尊心强的,更是接受不了。 可能变确定,素明一口气不上不下,脸涨得青紫:“看别人跪地磕头很好玩吗?!” 刘昭无话可说,她简直是冤,更没觉得好玩,家破人亡的滋味,自己也是感同身受,对于素明方才的言行,刘昭只有作为同类的相惜,连带着对他的讨厌也消了几分,可素明这人最不喜别人惜他怜他看他笑话,虽然刘昭真得没有这样的想法,素明却也是不依不饶,又怨又恨。 刘昭眼皮都没抬一下,决心无赖对无赖,从容道:“我看都看了,那能怎么办?把我眼珠子挖下来吗?” 素明有些动气,瞪视着刘昭,情绪上头的他嘴上功夫倒没有往日活络,两人视线交汇着,这素明后知后觉又想到了什么,跳脚怒冲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踪我?!” 素明怒冲上前,却在临近刘昭方寸之地时,不敢再靠近了。 刘昭连连点头,张口就来:“是是是,我跟踪你,我不仅想跟踪你,我还想杀了你。” 对于素明一惊一乍的激动奋起样,刘昭忍不了,直接前半句表示自己的无语,后半句略略解释:“我说你这疑心病能不能别这么重,就不能是巧遇吗?” “鬼才信你的巧遇。” 自己难道已经闲到特意大老远跑来看你? 刘昭:“……”她转身就走。 刘昭决然离开的背影,让素明一时慌了神,这慌神的片刻倒是将他心中的难堪计较拉走了,他镇定而又肯定道:“刘昭,你是中原人,当时是被人废了武功送来奴隶营的。” “你查我?”刘昭扭头,心口狂跳。 刘昭也是头脑一昏,有此一问,她心底里还不敢忘记崔洪的慈悲眼,凶煞行,素明安然回来定是有人相帮,那人会是谁?他非要跟着自己?是受了那人的指示吗? 刘昭思虑万千,以十足的戒心面对素明。 素明笑容粲然,勾着唇:“我猜的。” 这一句倒是让刘昭稍稍放下了一些戒心。 是中原人,这很显而易见,素明将这句加在前面不过是让后头不确定的猜想显得真实,这样听上去不会让人觉得是试探。 被废了武功,完完全全是素明猜的,这并不难猜,动动脑子就可联想到,牢内初遇时,刘昭明显是受了重伤,她刚开始异于常人的气质言行,后与阿耶做交易护送自己,显然是有些本领的从武之人,这些素明全都铭记于心。 素明喜上眉梢,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那我这是猜对了。”他扬眉平声续道:我可以再猜一猜,你肯定与人生了仇怨,这仇怨无论是大是小,以你的性格,你一定会回去报仇,但你这人太贪心,想报仇又想好好活着。” 刘昭愣怔地看着素明,沉吟不言。 想报仇又想好好活着。 是啊,刘昭就是这样,一边恨人,一边爱人,恨让她不顾一切,爱又让她有所顾忌,她并非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那类人,并非能为了复仇可以不顾尊严自我,复仇和好好活着对她同样重要。 她还要去见还有姐姐刘蓉,她还守着与云景的约定。 刘昭的沉默让素明得寸进尺:“还有你的家人呢?你到奴隶营……” 刘昭敛目喝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是又猜对了?”素明笑了笑。 刘昭不喜欢这样会猜心的人,她感到一丝冒犯,心里不痛快,心里不痛快的她决定发挥自己的嘴上功夫。 “你是在显摆自己的聪明头脑吗?”刘昭眼风化刀,素明呆怔片刻,决心不再说这些若刘昭生气,他从衣怀中取出一令牌,缓缓提道:“我今后想跟着你,昨夜也说过我不是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这有件好东西可以帮你。” “原来是你拿去了。” 刘昭淡然自若的态度让素明心中一跳,他不由质问道:“你竟然也知道!谁告诉你的?” 刘昭不理素明的质问,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言语几乎是让素明惊掉了下巴:“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我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喜欢我,想跟着我,离不开我。” 这话头转变得太快,明明先前的针锋相对是素明占了上乘,此言一出,素明哑口无言,拿着令牌的手忽垂了下去,而他的心也略微一颤,脸腾地红了,连耳朵都微微发烫,素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面上已显惊讶之色,心头的颤意袭满全身,心颤到慌,极力掩饰着慌乱,定了定心神道:“你话本子看多了吧?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人已经自恋到无可救药了。” “我就自恋,我自恋伤害到谁了?”刘昭踱步走近素明,绷着一般面无表情的脸:“允许你在这里乱猜,不允许我在这里乱说了?” 素明也冷着一张脸:“我是不是乱猜,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两人皆是在口舌之争中没有败过的,昨夜刘昭直面小莹的死亡,心绪起伏,难以平复,面对脸皮厚比城墙的素明,当下觉着素明的口舌很好,可今日渐渐缓过来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身心酸爽不已。 这一番较量下来,不分高低。 “你也好意思骂我不要脸,我看你也是没脸没皮的。” 刘昭已经开始胡言乱语,非得要气死素明才肯罢休,她不怀好意的笑:“我再没脸没皮,也挡不住你对我的喜欢,也挡不住你对我的纠缠。” 这人根本不似寻常女子,将这般言语说的如此直白,如此不知羞怯。 素明心生出异样,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不想让你好过,要怨就怨你自己非要与我阿耶做交易。” “不想让我好过?”刘昭细细品着这句素明这句气言,也是一笑:“你是将对素其善的怨气往我身上撒了?”刘昭离得更近,素明不适应这相近距离,他退了几步,刘昭又追上前,她目光变得深邃:“我可不觉得你算得上多大的麻烦,我往后日子好不好过,你恐怕也不能决定吧?”言罢,眼神又是一变,趁素明没有警惕之时,快手夺了令牌,她将那令牌往素明眼前来回晃了晃:“谢谢了。” 素明反应过来当即要去抓,刘昭及时错手收回,她得意一笑,悠然转身,素明却不追,两人相隔一段距离时,素明仍在原地目视着,刘昭步子也渐渐慢了起来。 这不太对劲!刘昭站定脚,回头凝神望向素明。 而此时的素明手中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令牌,他学着刘昭刚刚的找打行为,拿着令牌晃了晃,笑容真切,神采飞扬:“那个是假的。”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那个令牌是有名字的,不仅有名字,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金炎令,它是大漠先王乌艳所制,代表着他一部分旧部势力,这种重要的,通常自留或传给下一任王,可他独独将金炎令交给了沙尔一个旁系,这实在让人费解。 乌炎是偃英最忠诚的信徒,忠诚到一种痴狂,退位后,人直接久住在偃英神庙,担任主教大人,亲自传教,侍奉母神,而他的忠诚对乌苏尔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伤害,乌苏尔痛恨父王的忠诚,痛恨了半辈子。 “母神偃英后代的转世”这可是一个难得的盛誉,遥看大漠的百年历史,只有两代王有如此殊荣,而乌苏尔就是其中之一,但乌苏尔不屑更不喜欢,有没有这个盛誉,他都能坐稳自己的王位。 他的父王非要多此一举,明明天象神谕指得是沙尔,乌艳却将“母神偃英后代的转世”这一名头安在自己身上,不问意愿强塞给自己之后又懊悔,他竟满口疯言疯语,说要将王位还给沙尔,当时的乌苏尔正创下统一大漠的功勋伟绩,虽是丢了半条命,面上还留下一道消不了的骇人刀疤,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乌苏尔这一姓名会被大漠永世传唱。 统一大漠的喜报与乌苏尔重病昏迷不醒的噩耗同时传到王庭,巫医接连五日的挽救,终是挽回了一条命,又大补九日,病体才见转好,病转好,乌苏尔就跑去偃英神庙见自己的父王。 乌艳认为自己背叛了偃英,心中悔恨万千,退位之后,一直在神庙居住,这回乌苏尔病重的消息,他也知道,但乌艳对偃英发了誓言,他不能回王庭,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母神,最终乌艳选择陪在母神身边为乌苏尔祈福。 他的选择是对的。 乌苏尔大难不死,脱离了生命危险。 乌艳庆幸着自己的选择。 乌艳感谢母神,在她的塑像前长跪不起。 那天长堂大殿只有乌艳和乌苏尔两人,乌苏尔是后到的,他迈着虚浮的步子,怀着沉重又激动的心,来看望自己敬爱的父王,一向警惕的乌艳并未发觉乌苏尔的到来,这人一心忏悔,嘴里喃喃自语着,乌苏尔听不真切。 月光自照着乌艳跪地的背影,乌苏尔站在黑色的阴影之中,他病气未消,原先铜黑皮,纯真稚童眼,如今添了道刀疤,倒增加了几分凶气,那未成型的凶气与病气相抵,矛盾融合中,周身透着古怪。 乌苏尔眼下发青,心下发冷,他觉着月光藏着浓重的寒意,照在乌艳的身上,心冷发颤的却是自己。 乌苏尔从未见过乌艳如此模样,似放下一切防备戒心,孤独而又虔诚,还说着那些残忍的话: “殿下,请允许我向你认错,罪人乌艳一时鬼迷心窍,我定会将王位还给你的爱子,请宽恕我的罪过……”后面又是一片吟语,乌艳渐渐弯下了腰,伏身磕头。 乌苏尔大惊大怒,痛心疾首,自己重病,父王不闻不问,竟在求偃英的原谅,要将王位还给沙尔,一个“还”字何等不公?何等残忍? 乌苏尔走出阴影,走到月光之下,此刻的他心却烧了起来,全身沸腾狂热,乌艳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瞬之间,抬头,转身,面向乌苏尔。 他的眼中也满是怒意,因为有人打断了自己的忏言,正准备开口呵斥的他,在看清来人之后,却是说不出话了。 乌苏尔已迈向乌艳眼前,两人一站一跪,一高一低,可站着的人身心透着一丝卑微,他或该因乌艳的话大哭一场,可乌苏尔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他在狰狞大笑:“你的王位,也是向母神求来的吗?” 乌苏尔胸口起伏,脸上的刀疤也牵动着,刀痕替他痛苦怨恨,像要化成真刀砍向乌艳,乌艳也因那刀痕呆目片刻,难得流露出作为父亲的担忧心疼,只是这情感消逝极快,他更愤怒乌苏尔的言行,他急忙起身,慌神望向神象,定了心神,方道:“神殿之内,不可乱言。” 乌艳没有在意乌苏尔对自己的不敬,他的第一想法竟是乌苏尔冒犯了母神,这是如此的可笑,乌苏尔怒意更甚,两父子身近心远,起了争执。 “我说的不对吗?”乌苏尔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吼道:“我的好父王!” “乌苏尔!有什么话出去说。”乌艳也摆起自己父王的威严,拉起乌苏尔的手,将他往外带。 乌苏尔双拳紧握着,稳立原地,面色沉静:“父王,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乌艳动作止住,人也呆立,他缓缓扭头看向神像,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透出殷殷眸光,继面向乌苏尔道:“沙尔是偃英的爱子,王位本该是他的,你夺了他的王位,所以遭了报应,生死不知,还好我及时忏悔祈祷,偃英才会留下你的命。”他又是叹气:“儿啊,是我做了错事。” 他果然知道自己生了大病。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说些疯言疯语! 乌苏尔一口怒气梗在喉头,后由怒转为淡淡的委屈,已不想去反驳乌艳的扭曲思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笑道:“那我还要好好谢谢父王,现在大漠众人只认我这个王,他们都说乌苏尔是偃英的爱子,这真是多亏了你的助力!” 乌艳又是慌乱望向神像,一脸的胆怯,乌苏尔便在这时抓住了他的脖子,他直接将乌艳抵向一旁的木柱上,瞟了一眼神像,寒光一闪,人也发了疯,他扬了扬下巴道:“你说我现在掐死你,母神会来救你吗?” 乌艳人在魂不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仍是执着道:“将王位还给沙尔,否则我们……” 又是这样一句诛心的话 乌艳是想逼自己杀了他吗? 后面的话乌艳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乌苏尔的手在用力掐着他的脖子,越来越用力,而乌艳不反抗,不知是因为心中知道乌苏尔不会杀自己?还是并不在意? 或许他将乌苏尔的反常行为揽到了自己身上。 是他的罪孽呀! 这人已经糊涂到不可救药了。 乌苏尔失望至极。 乌艳的气息越来越弱,面容痛苦泣哭,乌苏尔察觉出,收了几分力,他仍是望着那慈祥神像,目光如炬,他最终收回了手,眉目中装出疑惑的样子:“看来母神也并不爱你。” 乌苏尔被乌艳逼到脑子发昏,那不是他会说的话,他怪笑道:“可我这个儿子爱你啊,病刚转好就眼巴巴的赶着来见你。” 乌艳缓缓的摇了摇头,泣泪低语:“是我当年做了错事。” 他紧紧抓着乌艳的衣襟,也同样落泪,又质问又怒吼:“你要将我的王位拱手让人,我都舍不得杀你!可父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践踏我的真心!” “儿啊,母神会惩罚我们的。” * 素明耍的小聪明,刘昭是完全没有预想到的,令牌做个一真一假的倒也正常,只是这一真一假的两枚令牌都能被素明找到,这才是刘昭所震惊的。 看来素明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两人四目相对,素明见好就收,生怕刘昭要来抢金炎令,一笑而过,人跑走了。 刘昭:“……” 刘昭带着假的金炎令又偷溜回营地,不到三个时辰,营地进口出口来了不少商车马队,他们这些个生意人最是消息灵通,封独要来奴隶营举办宴会,他们比主事知道的还早,正在周边城镇观望着,封独今日下午才到,他们今个早上就跑来了。 马蹄声,来往人说话的嘈杂声,络绎不绝,奴隶们来来回回的搬运着货物,商人在吵吵闹闹的指挥着,偷溜回来的刘昭就混入其中帮忙,她因左手有伤,搬不了重物,眼尖挑轻的货物搬。 眼尖的她还发现了可以治自己手伤的草药——陆花子,这可比自己在乡野间不出名的草药,要好上许多。 正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偷拿些? 拿吧。 要不然自己这手今后是废了。 念头一出,刘昭即刻行动。 她搬着一箱陆花子,低垂着头,心高高悬挂着,一路上小心寻着无人的方位躲着,可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等到合适的时机。 实在是人多眼杂,巡视的卫士太多了。 这段时日她不想生事。 最里边的货房,货物摆的满满当当,成堆成堆码着,有的高直挨屋顶,有的低看不到,刘昭眼神可机灵,终于望见一偏僻的货房周边还未有卫士,她步子快了些,头微微抬起,看向房内。 空无一人。 刘昭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当即将草药箱子搬了进去,搬到一个避人的拐角处,急急开箱取药。 “偷东西呢?”一道男声从她的头顶飘下来。 刘昭登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本能想去寻男声的出处,她克制本能,想着奴隶遇到这种情况,会有的样子。刘昭在原地弓着身子,拱手陪笑道:“奴是闻这箱子里有股香味,心生好奇,想打开看看。” 那出声的少年端坐在货物之上,他原是来这里补个觉,这地方偏僻且房内货物堆满,他隐在里边低处的缺口,不认真找,根本难以发现。 刘昭当时也只是匆匆一扫。 也想不到有人会藏在这里。 而少年耳力不似常人,虽是补觉,却也没敢沉沉入睡,有人来,他即刻就察觉出来了。 “狡辩!”少年一跃而下,轻轻笑道。 刘昭腰弯得更低,装出一副颤抖害怕的样子:“奴知错了,奴就是瞧这草药珍贵,想拿些换钱。” 少年离近刘昭,瞧着她的后脑勺,一本正经问道:“你真知道错了吗?” 随着少年的临近,一股刺鼻混杂的药味飘然而来,可这少年明显生龙活虎,倍有精神气,声音有劲,步伐有力。 刘昭来不及细想这其中怪异,只道:“奴真得知道错了。” 少年视线越过刘昭的肩膀,看着装草药的箱子,他点了点头:“既知道错了,就将东西放回去。” 刘昭点头应好,将草药老实放回。 少年扫了一眼箱内草药数量,摆手道:“回去吧。” 刘昭赶紧走人,简直要痛骂老天爷! 最近真是霉运连连! 她内心祈祷少年不要发现自己动的手脚。 少年合起箱子,抱走草药箱。 少了一株。 这人认错快,却不知错。 跟自己还挺像。 少年笑了笑,带着自己的陆花子,回到草药商队。 刘昭她还未发现她最倒霉的还得是平生头一回偷东西,就被主人抓个正着。 少年的同伴伙计,手头上的货都理的差不多了,才见到姗姗来迟的少年,伙计见怪不怪,一面干活,一面淡淡问道:“萧怀,你又跑哪儿去躲懒了?” “再不躲懒,我就要昏死过去了。”萧怀将陆花子递给伙计。 伙计抽空接过:“也指望不上你。” “当然不能指望了,我来这儿可不是干这种闲事的。”萧怀伸了个懒腰,这觉睡得不安稳。 伙计故意“哦”了一声,轻嘲道:”那你来这儿要办什么国家大事啊?” 萧怀直接躺在货物上,双手枕着头,悠然自在道:“当然是斗虎赢匕首。” “斗得过吗?” “还有我萧怀斗不过的吗?” 伙计:“……” 这次封独还以一柄大名鼎鼎的匕首“渡江”为彩头,进行斗虎大赛,这大赛不是谁都能参加的,那些个奴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不过他们倒庆幸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否则也只是平白又添了一条死路。 渡江匕首之所以大名鼎鼎,缘于它背后的一个神秘传说故事——相传,多年前在大漠有一对痴情男女,男子是铁匠,女子是个高不可攀的贵人,两人身份悬殊,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皆将情愫隐藏在心底,后女子后来嫁人,遇人不淑,她的夫君是个负心汉,对她不好,女子郁郁寡欢,最终吞金而亡,铁匠听闻女子的死讯,拿出自制的渡江匕首将她的夫君杀了,后随之殉情。 渡江匕首寓意着男女感情之深厚。 渡江引来了大漠不少英雄好汉,寓意好的东西都是很吸引人的,何况还与一个情字有关,萧怀虽也想要,但他只是因为这匕首刃锋利无比,乃是难得一见的好武器,他喜欢得紧,至于寓意什么的他倒不甚再意。 斗虎赢匕首那只是顺带的事儿,他接到密信,金炎令藏在和州边上的奴隶营里,萧怀这一两年在中原到处闲逛,干的都是些吃喝玩乐的闲事儿,有时做些小生意,赚点小钱,再花点大钱,日子滋润快活。 他这人在哪儿都能快活,也不是光想着快活,办事绝对不含糊,正巧他离和州相近,就紧赶着跑来奴隶营了,虽未有人下令让萧怀寻金炎令,但身为将才解芳的徒弟,他直接不自告且奋勇,孤身来了。 毕竟离得近,无论如何萧怀也得来一趟。 萧怀一到奴隶营,就偷溜去了主事院里,奈何并未有所发现,只觉主事书房里有一个摆件甚为奇怪,应有密室,琢磨摆弄了一会儿,没有结果,这时又听见守卫的脚步声,人便溜出去了,一路赶过来太困,逐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库房就睡了会。 刘昭走了霉运,与他撞了个正着。 * 刘昭终于干完活儿,急回屋,想要先用草药急救一下自己这伤残左臂,她开门进屋,一见到屋内的人,她又想关门走人了。 素明又跑来了。 一天天就没个舒心的时候。 还双手枕着头,躺在她的床上! 这人! 刘昭忍了忍,先关上门。 因为是青天白日,走动最易被发现,刘昭知道素明肯定会回来,但想着怎么也得是夜晚时分,毕竟现在的他是个“死人”,以往他作风张狂,营中奴隶皆眼熟他的面目,偷溜回来,可不如刘昭这般容易,且一被发现,定会惹得营中慌乱,卫士捉拿。 她又一次小看了素明的胆子。 刘昭还是赞叹了一句:“大白天的跑回来竟然没被发现。” 刘昭没有出言赶自己,素明神思恍惚片刻,嘴角浅浅笑着,他双眼一睁,直起身子:“我聪明呗。” 刘昭坐在桌前,点评着:“你那是不怕死。”她神情不悦,盯着素明:“现在立刻从我的床上下来。” 素明识趣,双脚沾地,起身来到桌前,他手中有一药瓶,直接丢到刘昭怀里:“药,治你的手伤。” 刘昭诧异看向药瓶,手拿着,抬眼看向素明,渐渐恢复沉静,她一语不发,掀起衣袖,准备涂药。 总算是有件舒心的事儿了。 素明还以为刘昭会对自己说谢谢,这人别人帮点小忙,给点东西,都要说谢谢,怎么今个轮到自己,就不说了? 素明与刘昭相对而坐,鼻音发出轻哼一声:“怎么不说谢谢?” 刘昭掀起衣袖的手顿了顿。 衣沾血肉,难以分离,一动则痛,她眉心一跳,也跟着轻哼了一声:“这是你该做的。”随即,狠力掀开,那手臂之上是素明当时啃咬留下的红圈,如今红圈内又添骇人的烧伤。 刺目。 素明目光落向那伤口,他因刘昭微微痛苦的神情而感到一丝愧意,愧疚中又带着一些别样的情愫,他也不知道。 “你还真是不客气。”素明心头沉甸甸的,却还是出言不逊。 刘昭看了他一眼。 “对你这种人我不能太客气。” 素明两眼极快地眨了眨:“原来我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刘昭沉默。 素明自顾自的笑了。 刘昭被他这一笑搞得嘴角一抽,心中大叹一口气,专心添药。 素明便专心看着刘昭涂药,他手撑着头,笑道:“对我这么放心,你不怕这药中有毒?” “你再多嘴,就给我滚出去。”刘昭下达最后警告。 心善的宝宝支持支持新人作者,来个收藏吧,谢谢了[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刘昭,我替想了一条路。” 素明满面肃意,以一种长辈的口吻姿态说出此话。 刘昭无言望向素明,她已经好久没有领略到素明的老成了,闲来无聊的她选择听听这人又要耍什么小聪明。 “你可以拿着金炎令找解芳将军投诚,只要你能帮到她,她也会帮你。” 素明口中的解芳,是大漠的一位女将军,刘昭在京城从未听过她的名号,在奴隶营也没人会好端端的提起她,以至于,刘昭脑海里对这个人完全陌生,但刘昭不在意,因先前与素明的对话,让素明猜到自己心中有仇,所以他就想将金炎令变成一个帮自己报家仇的工具,可刘昭知道,解芳将军帮不了。 她一个漠地的将军去杀崔洪,倒不是难事,可云宴还有大殷当今的圣上,她怎么去杀? 素明也不能想到刘昭的仇人会是这样的大人物,他只觉得刘昭孤身一人去报仇很难,且九死一生,而刘昭是个想好好活着的人,那素明便想出了这样一条路,让她既能报仇又能好好活着。 “何以见得,她或许会杀我灭口。”刘昭顺嘴应付着。 素明两眉竖起:“解芳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他反应出奇,看上去很是信任那个将军,刘昭颇感意外,语音上扬“哦”了一声:“你很了解他吗?” 素明憋了一口气,他自是称不上了解,所以他选择无视刘昭的调笑问题,继而分析他想的那条路:“你是中原人,可能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她在大漠也不是个出名的人物,解芳将军在乌苏尔手下做事,而乌苏尔很看重金炎令,这东西可以调动先王旧部兵力,只要你将金炎令好好护着,送给解芳将军,她定会帮你报仇。” 他一个小小的奴隶谈起乌苏尔,直呼其姓名,无丝毫敬意,谈起这种国家大事也不卑不亢,尽显胸成竹之态,不知道素明身份的人,就这样一眼瞧上去,真真能将他错认成王庭的贵公子。 素明对乌苏尔的态度又让刘昭颇感意外,她疑气重复漠王的名字:“乌苏尔?” 面对刘昭这一疑问,素明呆了片刻,以为她是中原人,或是没有听过漠王的真姓,方开口解释道:“乌苏尔是漠地的大王。” 这一解释,刘昭一时无言,正巧手臂涂得差不多,合上瓶盖子,目光寸寸移动望向素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乌苏尔是漠地的大王,只是你好像并不敬爱你们的这位大王啊?不仅不敬爰,意见还侹大的样子。” 素明非常不待见乌苏尔,极其不喜欢乌苏尔,因为素明之所以成为奴隶,就是这位好大王下令的,他们一家子原先是生活在中原和大漠边界处的一个城镇中——白剑城,白剑城地处和州,归于大殷国界,素明虽是大漠人,但是出生于中原地界,当时两国交好,大漠人在中原定居,中原人在大漠定居都是常有的事儿,并不足为奇,可这和平盛世被乌苏尔破坏了。 十年前,乌苏尔主动挑地大漠与中原的战争,首攻和州,一路攻下两州,两国纷争闹了三年之久,后宝珍公主和亲,连带着两国交界处,中原的几大城镇皆划入漠地,才平息了两国战乱。 白剑城一朝成了大漠地界,乌苏尔直接下令,将原先住在白剑城的所有大漠人全都充入奴隶营,乌苏尔问他们为什么要住在中原,难道大漠不好吗? 简直是任性而为! 素明每每想到这个变故,都想痛骂乌苏尔,白剑城的战事惨状,给素明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他神情恍惚,呵呵笑道:“你哪里看出来我对大王有意见?” “当然是我猜的。” 素明:“……” 刘昭还真是有样学样。 “看来我是猜对了?” 素明:“……” 他面部肌肉抽搐,呼出的气息变重,明显一副受到气的样子:“你无不无聊?”刘昭更是愉悦,还问道:“我很好奇你凭什么如此信任那个解芳将军?” 素明整日里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己国家的君王都要蔑视,对这个解芳将军倒是有几分敬重,其中定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故事素明抗拒不想提,素明不想说的事,刘昭都有兴趣。 素明拍了一下桌子,瞪视刘昭:“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能不能别老是扯东扯西!” “这怎么能算是扯东扯西呢?”刘昭疑惑反问,又正色道:“既是我要走的路,走之前总要探一探这条路稳不稳的。“ “你认识解芳将军吗?” 她根本不会采取素明的建议,却因想听素明说出心中事,在这装模作样。 真是学坏了。 也太闲了。 “算不上认识,你只用知道解芳将军是个讲信用,知恩图报的人。” 还不说? 看来是个见不得人的故事啊。 刘昭了然于心,不多问了。 “我只是替你想,这路你愿不愿意走还得看你。” 刘昭点点头,素明本以为她同意了,欣然将金炎令拿出来,可这刘昭点头却说着拒绝的话:“我不愿意,她帮不了我。” 素明先是气愤,大声叫道:“那你还问这么多?!”后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惊意,他手握着金炎令,登时一瞬起身,来到刘昭身前,哼一声,冷笑刺她:“不靠别人,你可以杀了你想杀的人吗?如果可以,你也不可能来到奴隶营吧?刘昭,别自不量力。” 素明身影笼罩着她,刘昭仰视素明,目光却有居高临下的倨傲之态:“那我偏要自不量力。” 倨傲震人。 素明心思也被这神态捉了去,脑子混乱,极力缓了会儿,才继而质疑道:“解芳将军帮不了?刘昭,你究竟得罪了谁,是宫里的皇亲贵族?还是解芳将军不能杀的人?” 刘昭起身突然,素明不自觉后退一步,刘昭笑似寻常,看不出情绪:“再说一遍,别在这儿乱猜,讨打。” 素明迟疑了一会,还是道:“可你不是喜欢自不量力的人。” “你别在这里自以为是。” “我看人很准的。”素明语气坚定。 “那你看错了人。”刘昭淡然开口,又扫视了一眼金炎令,扬了扬下巴道:“这东西烫手。” 素明将金炎令握得更紧了,心有余悸的他,现在还提防着刘昭会抢走金炎令。 “它烫不烫手,我比你清楚。” “说得也对,它在你手上。”刘昭一脸赞同样,点了点头,随后往旁行去。 素明直追着她:“那你要金炎令是为了什么?”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刘昭停步片刻,扭头道:“说了你就给?” 刘昭拿金炎令不过是怀疑阿飞的朋友来此是为了寻它,那男子在奴隶营待着有一段时日了,却迟迟没有提到何时离开?阿燕与自己说过,男子来奴隶营是有任务的,而奴隶营里也只有这一个金炎令能吸引人。 刘昭已经决定了,无论那男子是不是来拿金炎令的,她都不想去管了,自己将这东西送到他眼前,虽然可以提前离开奴隶营,不至于提心吊胆,可金炎令牵扯的势力还是太多了,不知是福是祸? 男子能不能拿到,就听天由命。 反正刘昭也不是靠他才能离开。 只是阿燕期盼着能够早日见到阿飞,刘昭操心的是这个。 面对刘昭的调笑,素明选择不着调:“看我心情。” “那我觉得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啊。”刘昭最终还是决定与素明道谢:“素明,谢谢你的药。”这语调缓和,可说完又转而冷下来,急上去,她抬手指向门边:“然后,你可以走了。” 素明仍是执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刘昭要拒绝,明明今早还抢着要,现在又不要了,那早上为什么要抢? 素明刚刚问了,刘昭在打马虎眼,明显不想回答,这两人相互好奇,认为对方疑虑重重,将自己的疑虑问完之后,对方还拒不回答,本身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大事儿,可偏偏就是不想说。 “富贵险中求,你可以赌一把。” 刘昭忽而想起素其善与自己说的:想要改命就要先赌命。 这两父子性格还挺像。 都爱赌。 但这是必输的赌局。 素明的想法是一条好路,也是一条巧路,可在刘昭这里行不通,她也不想多说,也不能说出,直接无奈打发:“既然这么喜欢解芳将军,你就将金炎令送给他,我不需要这东西。” 素明一怔,随即愤怒唤她:“刘昭!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刘昭不清楚素明生气的点在哪里,也自认为自己没有乱说话,明明先前还一个劲的夸解芳,她皱起眉头解释道:“你前面一直夸他,不就是喜欢吗?” 素明气不打一处来,不说话,可那眉毛,眼睛,嘴巴,都显示出素明愈发浓烈的气意。 刘昭决定不惹这尊佛,及时改了用词,摆手试图叫停素明无缘的生气:“好,我说错了,是崇拜。” 刘昭这样子并不像是为了气自己,而乱说的话,素明立刻回过味来,淡淡一哂:“你不会觉得解芳将军是男人吧?” 这莫名的反问?刘昭满面的神情都在显示出一句反问:难道不是吗? 素明缓缓开口:“她是女人。” 刘昭本想反驳一句:你又没说。可她的心狂跳着,内心一种无与伦比的震颤让她说不出话来。 将军?能是女人? 将、军,原来可以是女人。 她第一见。 为什么她听到将军,就会本能的觉得是个男人呢?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对这个烫手的金炎令也没有个定夺,素明带着满身的不甘走了,走之前还不忘,警告刘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一个人离开。” 素明这幼稚的警告让刘昭笑容多了几分真切:“盯着我?你怎么盯?” “我有眼线。” 刘昭感觉有意思极了:“营中还有人不怕死给你当眼线呢?” “这营中还有人不怕死跟我耶做交易呢,肯定也有人不怕死给我当眼线啊。” 刘昭:“……” 她心想: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素其善护送这人。 素明瞧着刘昭的呆目,呆目中还带着后知后觉的气意,她狠狠看了一眼素明,不欲多言,刘昭明白,这样下去你一言我一言的,没完没了的,索性直接赶人:“能不能走了?” “后悔了?”素明的笑声带着钩子,勾得人人心颤不已,怒到想要人想要给他一拳,这人擅长惹刘昭生气,还不知收敛,他还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你是不是找打呢?”刘昭一口气冲上心头,抬步上前,人已想要不管不顾给素明一个教训,素明见此情景,展出装乖笑颜:“走了,走了,我现在就走。” 素明走后,刘昭开始专心绘起阿飞画像,又约莫过了五日,封独都到了奴隶营,刘昭还未绘出满意的画作。 * 主事死得突然,封独并不知晓,等他到临近奴隶营时,这广为人知的消息才传入他的耳中,封独是个情绪外露的人,方一听到这个噩耗,就独自一人骑马先行,急匆匆赶至主事院里,看到只烧到了一间偏房,一颗心也渐渐安下来,心安了一会,又开始烦躁跳动,他抓住营内一卫士的衣襟,质问道:“这火谁放的?查清楚了吗?” 卫士见封独贵气不凡又来势匆匆,紧张不已,说话直打哆嗦:“查……查清楚了。” “放火的人呢?!我要亲自审。” “死……死了。” 封独眼神可怕,手也更加用力了:“死了!谁处死的?你们的首领呢!” 卫士的首领来得正是时候,听到封独这一质问,在一旁微微倾身行礼,回答道:“我是他们的首领,放火的人不是处死的,她是主事的爱妾,两人连同他们的幼子都被火烧死了。” 这回答倒让封独茫然了,主事身死,他的第一念头是乌苏尔的势力来此夺金炎令,竟不想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封独放手重力一推那个无辜的卫士,嘴边低言轻嘲:“同归于尽?”他移目望向面前那堆残木废墟,有叹有惜亦有怒:“你可真是个废物,被一个女人弄死了。” 首领头微抬,看了一眼那被推倒的卫士,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赶紧走,卫士看懂了,正起身要走,这封独听见了他的动静,扭头,又转身,淡淡下出死令: “你们营里这卫士对我不敬,拖下去斩了。” 无辜的卫士更显无辜,不知做错了何事,今日竟要命丧于此,他没有说求饶的话,而是面如死灰地紧紧盯着首领,首领于心不忍,向封独好言解释道:“这小子就是初见大人尊容,太过紧张了,并非不敬,请饶他一命,我往后定会严加看管。” “我现在就是想杀人泄愤,你和他都行,你不想他死,那你就替他死,怎么样?” 首领诚惶诚恐,应道:“大人的吩咐小人定会执行。” 卫士当即吓得脸色发白。 封独微微点头,不甚在意,问道:“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皆已准备妥当,今日还来了不少商队,献有奇珍异宝,大人可先去瞧瞧。” 封独摆了摆手道:“明日再看,我还有事儿。”首领点头应好,封独又发问道:“事发之后,这院里有人来过吗?” 首领摇头不迭:“没有,一直有人守着,就等着大人前来。” 封独眯起眼睛,那目光冷意袭人:“你很怕我?” 首领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他的确是怕,这种一令定他生死的人他都是又敬又怕的,且封独的蛮不讲理,他刚刚是领略到了,敬意全无,只剩下深深的惧怕。 首领掩了的情绪,答道:“没有,我对大人只有敬,没……” 封独出言打断首领的应答,似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不用说这种话,是敬还是怕,我心里清楚。” 幸而封独没有紧紧相逼计较这些,话说完,人也走了。 封独来奴隶营的前两日,就是吃吃喝喝,再品鉴品鉴各路商队给他带来的奇珍异宝,过得畅快无比,表面上瞧着的确畅快,可私底下,人已被胸口的巨石堵得心烦意乱——他找不到金炎令。 这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 死了还得给自己添麻烦。 封独对主事身死的叹、惜之情,全然消退,只剩怒,怒的还不是他的爱妾杀了他,怒的是怎么不早点杀,后转念一想,早点杀也不行,死太早,自己还是不能知道金炎令的下落。 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些傻子来给自己添堵,提起高台移地重建之事。 “乌苏尔许沙尔王移地重建高台,并赐名炎真台,沙尔王命手下封独来此督工。”传得可谓是沸沸扬扬,明面上他的确是因此而来,也不怪有人会提起。 还建高台呢? 大漠都要起内乱了。 但这事极少有人能够猜到。 封独只得面色淡淡应付着。 吃吃喝喝也差不多了,当然要有一些表演来助兴,封独不喜欢那些歌舞戏曲助兴,反而最喜欢玩奴隶,看奴隶们在台上自相残杀、当箭靶子玩、他都喜欢,而且还百玩不腻。 今日斗虎大赛如约举行,各路英雄好汉大展威风。 第21章 第 21 章 斗虎有个斗字,并不像奴隶自相残杀,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既是斗虎,那须得赤手空拳与老虎在擂台之上相较一二,斗个两柱香的时间为胜。 来奴隶营的武人大部分是为了渡江,也有少部分想与这凶猛的兽类斗一斗,试试自己的武力进展如何,封独的爱虎与数十名武人相较,依旧活力满满,没有败绩,而那些个武人皆受了伤,不能应对,后面还有一个人自不量力,身受重伤却不叫停比赛,非得搏一搏,直接当场死亡,这时候萧怀他那医馆的草药就发挥了作用,医馆的伙计在一旁照料着。 萧怀这人又不见了。 说是要过来斗虎赢匕首,结果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伙计还是见怪不怪,并没有对此生出一丝情绪,斗虎如此危险的事,他并不觉得惜命如金的萧怀真得会去斗,萧怀的话,只能听半句,半句信八分。 可萧怀这次可并非说假话,他真的喜欢渡江,只是此时的他力不从心,不能赶来,他被营里的卫士下了追杀令,封独果真是个谨慎且难对付的人,这人一来,直接给萧怀找金炎令一事增加了数倍难度,毕竟萧怀真是孤身一人,无人相助的他在营里还是举步维艰的。 虽被下了追杀令,但萧怀逃跑隐藏的本事也不是吹的,卫士都没有看清萧怀的脸,只疑似瞧见有一个身影在主事院里鬼鬼祟祟,封独的人疑心病较重,直接下令追查。 为避免打草惊蛇,追查是默默追查的,这倒给了萧怀喘息的机会,他初次来这边的奴隶营,不熟悉环境,一时难以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只能尽量避着人,还好萧怀躲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想起了那个偏僻的库房,直奔那地方,动作都快了许多。 他直冲进库房,却不想,里面有两个女奴,其中一个身影还莫名的熟悉,原来的地,原来的人,且隔了不到几日,萧怀这个记性好的,用了不到三秒钟就想起来了——是拿他陆花子的女奴。 萧怀奔向刘昭,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使力,两人直接飞身到了货物之上,阿燕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有人要带走刘昭,大喊了一声:“阿柔!”在这种急切的时候,阿燕都没有说出刘昭的真名,可想而知,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素明当时与刘昭说的那句:你为什么不让阿燕少说点话? 阿燕铭记于心,从那以后,她每每说话前都要考量一二,想东想西,有时候想的是对的,有时候确实是多想了。 阿燕变得敏感少言。 刘昭被一陌生男子带到货物里边,阿燕甚为着急,想要爬到上面,寻找刘昭。 萧怀动作太快,还未等刘昭反抗,萧怀就将她带到了里边堆放货物,逼仄的空间,两人面容相近,呼吸相撞,萧怀因先前到处躲,总是跑动,现下他的气息浓重炙热,扑向刘昭,因这气息,刘昭全身闪过酥软之感,心也怦怦直跳,人在微喘气。 萧怀眼眸明亮,挑眉笑道:“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前几日,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株陆花子。” 刘昭想着当时自己一直低着头,心存侥幸,颤颤巍巍回道:“奴听不懂。” 萧怀声音略沉:“别在我面前装,我记得你的身影,还有很不巧,那箱陆花子是我的,一箱有多少株,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刘昭心下一沉,假装颤巍的动作停顿一滞,她也终于发现那天自己最倒霉的事了——平生头一回偷东西,就被主人抓个正着。 “你拿了我的陆花子,今日便帮我个忙,我在这躲一会,你就当我不存在,底下那个女奴你应该也认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最好让她的嘴闭上。” 刘昭谨小慎微,低声道:“奴可以将陆花子还你。” 那模样绝对是一个活生活现的奴隶样,心里却在想:反正我也没用。 “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萧怀面色不佳,语意不善,紧盯着刘昭颤抖的身体。 刘昭轻咬嘴唇,一脸纠结害怕的样子:“可是帮你对奴来说也没什么好处,贵人还是不要为难奴,今日奴为你打掩护,来日有人怪罪下来,奴性命不保。” “我保你的命。”萧怀一锤定音。 刘昭怔然片刻又抬眸点头应好,心想:到时候自己在下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还管得了? 萧怀见刘昭同意了,放下心来,还嘱咐道:“记得让底下那个女奴也闭上嘴。” “好。”刘昭抬头望顶,面上又现纠结之色,犹豫张口,想说些什么。 奴隶是做不到,凭身上去的。 刘昭非常清楚明白这一点。 而萧怀没有立刻带她上去,也是想试试这人,他总觉得这女奴不一般,虽刘昭在他面前并未有任何的破绽,说话做事全都是一副奴隶该有的样子,可偏偏萧怀看着刘昭的眼睛,就觉得这人不该是奴隶,幸而刘昭总是低垂着头,萧怀也来不及细究。 萧怀问:“不能上去?” 刘昭一味摇头,萧怀手又放在刘昭肩膀上,抓着她,将刘昭带上去,两人身体相近,萧怀最后在她耳边低声续言,平声冷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别嘴上答应,心里使坏,我活着能保你的命,死后也能取你的命。” “奴知道。” 萧怀又回到隐身之处。 说这种威胁的话,这人身份可能不一般,她不能赌,决定还是掩护萧怀。 刘昭猜测萧怀这人也是为了金炎令而来,刘昭亲眼目睹小莹身死,难以忘怀,所以她有事没事,时不时都会不自觉望向主事院子,这一望,便发现,营里还有一个人对主事院子也甚为关心,总是在那周边闲逛,神色虽如常,但一个外来的商人,不该出现在那,且次数太多了。 一枚金炎令,各方势力全都在争抢,却不想那玩意儿竟会在一个小小奴隶的身上。 阿燕见刘昭凭空出现,来不及惊,先是喜上心头,唤她:“阿柔,你怎么样了?” 刘昭步子缓缓走向阿燕:“没事儿,我们下去吧。” 两人一齐回到地面,安心做事,刘昭与阿燕说起方才的事儿,阿燕没有多问,点头应好。 守卫查了好久才到这地方,竟不想首领也跟着来了,他见库房内只有刘昭阿燕两人,不免皱起眉头,寻问道:“这里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刘昭从容应答:“他们都去看斗虎大赛了。” “你俩怎么不去?” “全都去了,这活儿就没人干了。” “倒是勤奋老实。”首领点评一句,继而道:“你们俩这是受欺负了吧?” 刘昭摇头,阿燕跟着刘昭一起摇头。 首领没再闲聊,说起正事:“你们在这有瞧见行踪可疑的人吗?” 刘昭开口道:“这地方太偏,没看见有人经过。” 首领略一点头,将视线扫向阿燕,这女奴一直不说话,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到阿燕面前,冷冷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紧张。” 阿燕没想到首领会向问她话。 她选择紧张,选择不用奴自称。 首领的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封独的脸,强行打断胡乱的思绪,开始淡淡质问起阿燕:“紧张?为什么紧张,是在替人打掩护吗?” “没有。”阿燕慌乱摇头:“看见首领,奴就有些紧张。” 首领脑海中胡乱的思绪又来了,回忆那日自己与封独的对话,联想现下之情景,不由觉得有些可笑,心中笑完之后,面上可没有笑意,他仍是淡淡的,没有不依不饶,首领不认为两个奴隶能有如此之胆色,先前不过随意一问。 最后首领只道:“好好干活。” 一行人又跑到其他地方找人了。 等首领和那些人走的不见踪影之后,刘昭也走向外面,寻视八路,又走回库房,她“费劲”爬到货物上,走到临近萧怀的地方,低声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萧怀一跃而上,经过刘昭身旁时,匆匆道了声感谢,又一跃而下,飞向库房外,人不到一会就跑没影了。 萧怀一离开,阿燕提的心吊的胆,终于全然放下了,做事都有活力了,刘昭瞧着那雀跃的身影,不由一笑。 两人谈天说地,说着小话,时间过得飞快,这份美好的安宁终是被破坏了。 一帮奴隶气势重重,冲到库房,领头的那个,更是气急,脚连连踩地,喊道:“你俩找首领告状了?!” 刘昭脸色难看,准备说些什么,这时阿燕的嘴倒是伶俐起来了,怠开口解释道:“没有没有,是首领找人找到这里来了,他自己发现的。” 原本这个库房安排了七个奴隶,可另外五个奴隶被斗虎大赛吸引,直接撂挑子不干,这会儿被发现了,又把气撒到她俩头上,可真是太不讲道理了,不过领头的自知理亏,也不好咄咄逼人,既如此,也就哦了一声,才不情不愿的甩手赶人道:“那你俩快点走吧,剩下的活我们来干。” 阿燕瞬间呆目,“啊”了一声,没有想到这个领头的如此好说话,呆在原地,不明所以。 “啊什么啊?怪我倒霉,被首领发现了!” 这人语气又冲,还摆着高高在上的嘴脸,刘昭特看不惯,但也只是唤道:“走了,阿燕。” 刘昭阿燕两人走到库房外,阿燕以为自己要干活干一整天,这下一身轻松,满脸的喜藏也藏不住,她对刘昭道:“诶!刘昭,我们也去看斗虎大赛吧,听说来了很多厉害的人。” 刘昭慢慢走着,阿燕边跳边走,刘昭加快了速度,一齐走着,她听到阿燕这一说法,心道:斗到现在还没结束,应该也没多厉害。不过见阿燕很有兴趣的样子,也不想扰了她的兴头,方道:“去啊。” “好!” 萧怀终于脱离追踪,去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就跑去赛场了,不明现况的萧怀,一双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他那医馆的伙计,一寻到,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奔向他。 “你怎么才来?”伙计嘴里磕着瓜子儿,问道:“不是要斗虎赢匕首吗?” 萧怀直接伸手,伙计很有眼力劲儿,捧了一手瓜子儿给他,萧怀也跟着磕瓜子,一身的慵懒劲儿:“我若是第一上去,那他们一群人岂不是白来了?” “你这还生了一颗关怀他人的心呢?”伙计拿瓜子的手一顿,深深望了一眼萧怀。 “所以他们赢了吗?” “没有,全都输了。”伙计摇了摇头,忽然正色道:“萧怀,我劝你别那么心大,斗虎不是说着好玩的,我刚刚瞧见一些厉害的武人跟那老虎斗得半死不活,身受重伤。”伙计言语中的担忧慎重,可萧怀不领情,直言道:“那是他们不够厉害。” 伙计:“……” 自己也是操一些没用的心, “你还真是有本事。” “我没什么本事,就是爱吹。” 伙计:“……” 萧怀话是这样说的,可那眼里的自信却也不是假的,他望向擂台之上与猛虎搏斗的武人,静等那人的失败。 那人果真败了,萧怀眼冒精光,急将手中的一捧瓜子交给伙计,人一步作三步,还举着手,大声喊道:“我来!” 失败的武人还未下场,萧怀竟急着要上场,这一举动好生嚣张,不将他人放在眼里。 而这一嚣张的举动,被刘昭尽收眼底,阿燕在一旁也瞧得真切,只觉得这人真讨厌,阴魂不散,阿燕这么想着,就说出口了:“这人真讨厌!” 阿燕的那句讨厌,刘昭恍若未闻,仍是目光追随着萧怀, 封独因萧怀这声“我来”移目看向他,萧怀步子迈得大,很快就来到了擂台边,又大声道:“下一个我来!” 封独欣赏萧怀的嚣张轻狂,拍着大腿哈哈大声笑道:“你这小伙子如此目中无人?人家还在擂台上没下来呢。” 萧怀也望着封独,笑道:“我并没有目中无人,我是怕有人抢了先。” “这么迫不及待,为何不早点来?” 萧怀又是那句话:“我若是第一上去,那他们一群人岂不是白来了?” 伙计听着那耳熟的欠揍言语,手中的瓜子都掉完了。 这人?! 而封独又是大笑:”好!好样的!那边快些上场吧,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凭什么如此张狂。” 萧怀上台了。 第22章 第 22 章 萧怀早已上台,这老虎却是一心一意的磨爪子,如此直白的无视和不在意,萧怀看懂了,他嘴角染着笑意,缓缓走近老虎,一人一虎只离方寸之步,萧怀弯着身子,与其虎眼平视,随后竟半蹲下来,用手摸了摸老虎的头顶,这一举动直接让欲势待发的猛虎提前发作,而萧怀像是早就知道,老虎一扑来,他直接揪住它头上的皮,那力道用得狠,老虎被激怒,开始咆哮,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少年当真是“老虎嘴上拔须,太岁头上动土”——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先前的斗虎大赛,皆是武人主动攻击,老虎漫不经心的应对,而萧怀非得激老虎主动攻击。 萧怀揪完老虎头上的皮,也知惹到了它,连连跃身后退,一人一虎终于开始正式打斗起来。 萧怀肩膀被老虎咬到,萧怀用上拳脚功夫,接连好几拳直击老虎腹部,双腿双脚都在使劲翻身,老虎牙松口,萧怀直接最后一拳,萧怀终于脱身,后头斗争欲烈,萧怀未有武器,只那双眼的寒光直射向老虎,如兵刃的寒光,让人直打颤。 香尽,萧怀和虎都受了伤,却还是打得难舍难分,封独用手做哨,吹出一道鸣声,又道:“停!” 这个字是对老虎说的。 老虎病殃殃没精神的模样,显然也是受了不容小觑的伤,即使受了伤,即使主人已下了停止的命令,那老虎却还是要攻击萧怀,封独生气了,又吹了另一道鸣声,老虎终于安分下来,封独将它引下擂台。 “比赛结束。” “胜!”封独一抛渡江匕首,萧怀轻松接过,此时的他头发乱糟糟,还吃了一脸的灰,肩膀上被咬出一大大的伤口,一眼瞧上去,满身的狼狈,再一细瞧,他明亮的眸子散去了他的狼狈,众人只觉萧怀满身的少年意气,甚为动人。 萧怀高举渡江过头顶,大喊道:“我赢了!” 众人欢呼喝彩,表示惊讶崇拜之情,亦有表示不服的,但喜欢他的声音盖过了这些不服的嘈杂声,伙计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想这人真得赢了匕首,当时萧怀奋不顾身的冲向擂台,伙计提心吊胆的为他担忧,眼见萧怀与老虎打斗激烈,不由被吸引了目光,并未注意到香已燃烧。 真深藏不露啊! 伙计决定以后萧怀的话信半句,半句全信,不再半句信八信。 而阿燕倒是不服气,她不喜欢萧怀,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人,不管是如何的好,阿燕总是能挑刺,她哼一声:“是老虎打累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赢。”她话说完,急找需别人的认同,方喊身旁人:“刘昭,你说对不对?” 刘昭点头说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刘昭是个生性慕强的人,萧怀这场斗虎大赛甚为精彩,她看得目清神骇,口干舌燥,双眼追随着萧怀,将他的模样刻入心底。 刘昭萧怀两次碰面,刘昭从未认真瞧过他的模样,没那个兴趣,也懒得深深去记一个路人。 少年就是少年,走路都不老实,萧怀是跃下擂台的,封独对他甚为欣赏,一面安抚着自己的爱虎,一面还记得夸赞:“后生可畏!一会儿记得来喝酒。” 萧怀这个时候倒是谦虚上了:“大人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别在这儿假谦虚,刚刚那会儿不是挺狂的吗?” 萧怀笑而不语,封独催他:“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来喝酒。” 萧怀俯身对他行了一礼:“好的大人,那萧某就先行一步了。”他低头时嘴角笑意全无,抬头时又恢复正常,真真是好生奇怪。 一语毕,封独又是连连叫好。 萧怀抬步走了。 众人纷扰,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萧怀,而萧怀全然接受,也一路扫视着他们,忽地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是刘昭。 萧怀轻快的脚步一顿,他对着刘昭轻眨了下双眼,笑了笑,刘昭目也不清了,神也不骇了,当即收回自己直白惊艳的眼神,与阿燕说道:“结束了,我们走吧。” 萧怀与伙计重聚头,是伙计赶来寻他的,伙计直奔向萧怀,两人都快撞上了,萧怀动作灵活,及时往旁边一躲,伙计差点扑了个空,止住自己急急的脚步,也转着身子,直面萧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不出来呀!你小子,真的赢了!”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萧怀手中的渡江,激动的晃着萧怀的身子:“快快快快快!给我瞧瞧这匕首。” 萧怀气笑了,一手顶着伙计的胸口,伙计被推得连连后退,萧怀边推边道:“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关心我的伤吗?” 伙计装模作样“啊”了一声:“还受伤了呀,你萧怀还会受伤?” 萧怀:“……” 伙计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我看你这伤也没多重,还有心思抛媚眼。” “你有病?” 什么抛媚眼? 这人说什么胡话? 伙计则是围着萧怀走了一圈,悠悠道来:“我刚刚瞧得真切,你在对一小娘子抛媚眼。” 萧怀:“……”他无言片刻,将渡江扔向伙计,打发道:“去看渡江吧。” “急了,你瞧瞧你急了,看来是真爱呀。” 萧怀忍了忍,发现自己忍不了了,两人当即一追一逃,笑闹声轰动全场。 斗虎大赛圆满结束,第二日便要开始举办一场奴隶擂台赛,两个奴隶在擂台上自相残杀,将对方打出擂台为胜,若打死对方,自己则将获得放奴文书。 这场擂台赛对有些人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但对有些人来说,是一条死路。 奴隶营以抽签的方式,选人去打擂台赛,斗虎大赛方一结束,就开始抽签,而刘昭被选中了,她看着那个签木条上写着“自己的名字”——阿柔,不由陷入一种无望当中,刘昭觉得有些可笑可悲,两年前逃的债,今日还。 幸而刘昭两年前的旧伤都已养好,并且两年来都在练武,去打擂台,如今的她可以从容应对,以至于面对这个足以毁人心神的去处,刘昭并没有流露出痛苦悲伤的神情。 但阿燕替她痛苦悲伤,还替她着急,心中想要找影,再问一问离开奴隶营的事,可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干着急。 还好,影来找她了。 阿燕干活儿的时候,碰到了影,他化成营中一男奴隶,也跟着人群忙前忙后的做事,影同样瞧见了阿燕,两人皆不说话,但身休默默靠近,一面搬货物,一面一前一后说着小话,是阿燕先开口的:“影,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刘昭被选中去打擂台,我担心会出事。” “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儿的。” 阿燕眼眸一亮,声音低小却掩不住喜色:“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影脚步一顿,先是嗯了一声,道:“明晚就走。”阿燕闻言喜道:“好,那阿柔不用去打擂台了。”这话一出,影的心一沉,微微摇头:“阿燕,我不能带走你那个朋友,她去打擂台,她若不见了,定会让人发觉。” 阿燕慌了,急切道:“我们晚上走,不会让人发觉的。” “阿燕,我实话跟你说吧。”影下了狠心:你朋友对我来说是个拖累。” “可你一开始答应我的!” “是,我一开始的确答应你了,但封独察觉到有人来此偷金炎令,如今看守巡查更加严厉,各路都布满了他的人。” 阿燕执着劝说:“她不会成为你的拖累,她也会武功,她能帮你的。” “封独很看重擂台比赛,你那个朋友若不见了,以那他那重疑心的性子一定会追查到底。”影停步,眼眸望向阿燕:“我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犯险。” “可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求你……” 影不忍去看阿燕祈求绝望的眼神,插口打断道:“阿燕,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事与愿违。” 话说到此处,阿燕也没有脸面继续劝说,那样显得太为难人了,阿燕低下头,透露着满身的颓废和忧伤,这时的她心中竟闪过一个念头:那我也不走了。这念头一出现,她便慌了神,极力忘记它。 * 阿燕满腹的愁绪,平日里活泼爱动,今个却闭口不言,刘昭察觉到不对劲,夜晚事毕后回屋后,试着开囗问道:“阿燕,你怎么了呀?” 阿燕不说话,刘昭继续发问:“是因为我要去打擂台吗?”阿燕只望着刘昭,嘴角微微下撇,刘昭细声细语安抚道:“不用担心,我跟你说过呀,我可不是两年前的我了呀,我现在身体倍儿棒,打个擂台赛而已,不会伤及性命的。” 听着刘昭安抚自己的话,阿燕更是难过,她眼神落寞,极为正色道:“刘昭,今天影来找我了。” 刘昭因阿燕的正色微微一愣:“他来找你应该是为了离开奴隶营的事儿吧。”她问:“他定下时间了?” 阿燕缓缓点头:“明晚就走。” “这么突然?!” 刘昭惊着了,总觉这般突然,不是什么好事。 阿燕又不说话了。 刘昭脸上尽显担忧之色,缓声问道:“怎么了,是你哥哥那边有什么事儿吗?” 阿燕抠着手,低头又低言,言语颤抖:“刘昭,影说他不能带你一起离开。”刘昭感受到了她满心的自责,劝解道:“阿燕,你不用自责,就算他能带我离开,我也不会跟你们走。” 阿燕猛然抬头,惊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刘昭抿着唇犹豫片刻,才道:“影要带你去找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在大漠,可我若离开奴隶营,我是要回中原的。” 阿燕自从得知自己可以离开奴隶营,见到哥哥,就满心都是对未来日子的憧憬,时不时都会与刘昭诉说想象以后要做的事,而刘昭也配合着她去想象,两人说的不亦乐乎。 此时此刻,刘昭这一言,让她的憧憬想象变得可笑,可笑至极!阿燕眼生泪光,哽咽难言,她直视着刘昭,极力才不磕巴:“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刘昭微怔,身子不自觉上前,下定决心道了声:“是。” 阿燕见刘昭身子相近,带着哭腔大叫一声:“你别过来!”她扭头不看刘昭,用手胡乱抹了抹眼中的泪水,才看向刘昭:“为什么?!你一直都在哄骗我吗?” 刘昭止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得阿燕的眼泪,可阿燕是因她而哭的,一阵灼心的痛苦,炙烤着刘昭的全身,她有千言万语可以说,但她只能道:“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阿燕不想听这句话,她现在非常讨厌这三个字,泪又涌出来来,开始奋力指责道:“明明一切都说好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临时变卦,是觉得我傻,都不把我当回事儿吗?” “没有,阿燕,我没有……” 阿燕不管不顾重重的点着头:“是。”她自我贬低道:“我就是傻,我就是没用,我只会等着别人来救我,等着别人帮。” “影说你是拖累,不想带你一起,我一直在劝说,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一起走?!既然这样,那你永远都不要告诉我啊!” 刘昭神色复杂,涩声道:“我只是不想你内心自责。” 阿燕满脸的泪,绝望失望交叠:“那你想要我怨恨你吗?” 刘昭难过到说不出话来,她想她不该如实说出这些的,可转念一想,坦诚相待便坦诚相待吧,至少心里畅快许多。 阿燕冷静下来,却又没有那么冷静,她竟问道:“你可以不回中原吗?中原那地方一点儿都不好,大漠有草原,有……”刘昭心在滴血,说着狠话:“阿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或许只是萍水相逢……” 阿燕重声打断刘昭的话,一味摇头::“我不要跟你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不能……” 刘昭也一味摇头:“我要回中原,阿燕,我要回中原。” “你要去见你的兄长,我也要回中原找我的姐姐,我心中的恨,心中的情,都在那儿,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大漠,而你也不可能舍去见你兄长的机会随我去中原,阿燕,我们只是短暂的分别,等一切尘埃落定,自会有相见之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我们可以散了再聚。” 阿燕明白其中的道理,最终向现况妥协,她方才嘴上说着怨恨,其实心里一点儿怨恨都没有,不再无理取闹去争一些既定的事实,反而带着一副刚哭过的可怜样抱住刘昭,阿燕情绪转变的极快,此刻竟急色道:“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去找那个什么解……对,解芳将军,我哥哥如今在她手底下做事儿,到时候你只要问一问大漠人,解将军在哪儿,找到解将军就能找到我和我哥哥了。” “好。” 又是她? 解芳。 阿飞和影是解芳将军的人。 刘昭心沉,思绪乱飞着。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男主是萧怀哈[捂脸偷看] 终于写到他出场了,后面男女主戏分会很多的[紫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刘昭安抚好阿燕的情绪,自己却心烦意乱起来,夜深人静,刘昭刚刚将阿燕哄睡着,然后她便趴在木桌上,心生愁绪,先是乡愁,想回中原,后是愁金炎令。 她要找素明。 找他要金炎令。 但刘昭不知道去哪才能寻到素明,奴隶营这么大,从何找起也是个问题,而阿燕和影明晚就要走了。 刘昭心中祈祷:他明日若能来找我就好了。想完之后,也计划好从何处寻素明。 可能是走霉运走到极致,也能带来一份好运,刘昭在屋里胡思乱想着,这素明就自己找上门了。 素明他今个午时听闻刘昭被选去打擂台,当时只是心绪不佳,到了晚上,却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整个人燥的慌,热的慌,本想着出来走一走,醒醒神,人一出屋,不知为何竟想见一见刘昭。 路走了一半,又想起大半夜,她肯定入睡了,可路又走了一半,素明不想无功而返,想着散步醒神,走一走吧。 幸而奴隶营地广,刘昭和阿燕所在之处又是离主事院极远的,封独这几日将大量的守卫调至主事院旁,其他地方并没有看管起来,若不然素明此行定是难上加难。 素明眼瞧着不远处的小屋发出烛光,步伐都不由得快了起来,身姿轻巧,直接翻窗而入,他挑的窗户有讲究,特意挑无人的西厢房,还未睡的刘昭彼时听见有人闯入的声音,立即起身冲向西厢房,素明滚落在地,还未起身,便与连来的刘昭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了?”刘昭语气没有嫌弃,而有一种惊喜之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素明眉心一跳,总觉有不好的事。 “金炎令在身上吗?” 原来是这事。 素明放下心来,连忙起身,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边回道:“在啊,怎么了?” “我想要。” 刘昭的回心转意让素明颇感意外,不禁反问道:“你不是不要吗?” 刘昭淡然道:“我现在又想要了。” 她准备将金炎令送给影,依着素明先前夸赞解芳将军的话,刘昭对这人印象极深,亦生敬佩好感,既影是在为她办事,那刘昭愿以金炎令换阿燕往后的安定生活。 “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话虽如此,素明还是将金炎令交给了刘昭,顺口问了一嘴:“你们什么时候走?” 刘昭接过金炎令,听着素明的发问,微愣:“他们明晚就走。” 素明皱起眉头:“他们?” “我不跟他们一起,他们一走,我俩就动身去中原。” 素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改变,轻轻哦了一声,人渐渐缓过来,回味着刘昭的话,像是后知后觉般,笑容深深:“真是奇怪,不过短短几日,你现在都不嫌我了?” “因为你有钱啊。”刘昭不惯着素明,看不得他的怪笑。 素明答容滞住:“你……” 刘昭见素明一脸菜色,作势要耍脾气的模样,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既拿了你的东西,你以后想跟着我,想赖着我都行。” 刘昭此言真诚,更是素明意想不到的言语,他顿时哑口无言,心蹦蹦跳跳,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不适应,脑子也昏昏,竟胡口道:“这东西不是我的。” 刘昭随口应付:“是你找到的。”她手拿着金炎令,细细摸,感知它的纹路,才向素明问道:“我想问一问,金炎令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柴房。” 刘昭有些不可置信,摸令牌的手顿了顿,她重复一句:“柴房?” 素明道:“假的在主事书房的一个密室里,密室通往柴房,真的藏在柴房里。” 主事这手段实在让人意外,最重要的东西竟藏在所有人都能去的地方,封独一时也难以想到,而主事还做了一个假的金炎令放在密室中,不知令牌全貌的人,或真得会将这假玩意拿去邀功。 素明这人也不容小觑,竟全然知晓主事的算计,知晓金炎令的真假,他从何得知这些,刘昭好奇,但刘昭心明,素明是不会老实与自己交代的,她一问,素明只会说些白话应付。 刘昭以为素明心中藏事,不愿意坦诚相待,或是身份不简单,或是要耍什么计谋,她这般猜想,认定素明是个危险的人,不过自己拿了他的好处,再危险,刘昭也认了。 实则刘昭的猜想是错的,素明不说不是因为自己身份不简单或是要耍什么计谋,他不说只是纯粹懒得说,不想说,他不认为这些小事有什么好解释的。 怎么回来的?与解芳将军之间有什么故事?是如何知晓主事的算计? 他都能说出一个故事来,并且都是坦坦荡荡的。 不过素明的第一念头总是:说那么多话干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却忽视了他的不坦诚会引来猜忌。 刘昭深深看了他一会,方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素明眼中有着毫不收敛的恨意,那凶狠劲出现在他年轻稚嫩的脸庞上,竟显出一股诡异感:“因为我是个有脑子的,那个蠢货是个没脑子的。” 刘昭稍愣,顺着他的话头,笨拙的安抚道:“死人当然没脑子。” “他活着也没脑子。” 刘昭:“……“ 她直接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就你聪明。” 素明亳无羞色应道:“当然。” 刘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下也不是多聊的时候,眼见话头转了,她也准备赶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素明变了脸色,横了刘昭一眼,满腹生气:“收了好处就赶人,你可真行。” 这时倒显了几分不成熟的孩子气。 刘昭叫怨,她可不是这样的人,素明也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吗?这回轮到刘昭一脸菜色了,她微点头,皮笑肉不笑道:“好,我不赶你,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什么时候有人发现你这起死回生的大活人,你再走,好不好?” 素明非得与刘昭作对,她此言一发,素明以作将离之态,还要一字一句,摇头道:“不、好。” 素明瞧着刘昭脸上那明晃晃的气息,那锐利夺目的眼神,全然无视,还追问道:“我们明晚什么时候走?” 刘昭懒得与他伴嘴,只盼这人赶紧走,回道:“我还不知道,明早再说。” 一提到明早,素明忧心起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终将自己一早就想的话说出口,他有点不好意思,言语竟也开始不顺畅:“你,明天的擂台赛,小心点。”语毕,素明别过头,故意不去看刘昭脸上的神情。 刘昭闻言点点头,坚定回道:“放心,死不了,明晚一定带你离开奴隶营。” 素明忽扭头正视刘昭,声音也拨高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昭听不太懂。 他刚刚难道不是怕自己擂台赛受了伤,不能带他离开奴隶营吗?刘昭心中疑惑万千,不知素明脑子里在想什么? 刘昭神色认真,透露疑惑,素明哪会向她解释自己是担心她的安危,此刻的素明都不愿承认不愿接受自己的多言忧心,而刘昭正巧又误解了他的话,素明有些气又无可奈何,只低低叹了声气,就此作罢:“算了。” 刘昭仍执着,非得问清楚:“怎么就算了?” 素明心底里别扭不得劲,冷哼一声道:“说了你也听不懂。” “你自己话都说不明白,还能怪到我头上来?” 素明不想与刘昭说话了,他拧眉装凶:“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还让不让我走了?” “谁不让你走了?” 素明双眼一瞪,语出惊人:“你一直跟我说话,我怎么走?” 刘昭冷着脸,闭嘴不言,心想:我一开始就让你走了,还有你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脸上的神情更是表示着:我现在不说话了,你可以走了。 素明一眼便懂了刘昭脸上的神情,他气鼓鼓,二话不说,直接走了,刘昭回东厢房继续挑灯琢磨怎么画好阿飞的人像。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阿燕早早就醒了,而刘昭一夜无眠,人在床榻之上,半身靠在墙面,头微偏向阿燕,以至于阿燕方清醒睁眼,刘昭便察觉了,她轻言轻语:“这么早就醒了?” 阿燕也轻言,眉眼间尽是忧色:“你是昨夜一直没睡吗?” “睡不着。” “可你今天……”阿燕起身,也半身靠在墙面。 刘昭笑道:“没什么影响。” 阿燕的手抚着刘昭的手,关切道:“你当心点,别受伤了。” 刘昭温柔一笑,嗯了一声:“会当心的。”同时也反应过来,昨夜素明那句:你,明天的擂台赛,小心点。可能是在关心自己? 阿燕仍在失落的情绪之中,恹恹的,不再说话了,她头靠在刘昭的肩膀上,刘昭与她五指相扣,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直到天彻底明亮,这两人才不得不起身下榻。 刘昭拿出金炎令递给阿燕,嘱咐道:“到时候你将这东西交给影。” 阿燕见这一令牌,便知是个不凡物,当即问道:“这是什么呀?” 刘昭不知该如何向阿燕解释此物,只道:“你交给影就行,他知道有何用。” 阿燕一只手乖乖接过收好,另一只找到一个沉重的钱袋子,她递给刘昭:“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银子,你去中原肯定用得到。” 刘昭不接,阿燕直接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先去干活了。” 阿燕还是有点怨,怨影,怨刘昭,怨天又怨地,还怨自己。 第24章 第 24 章 萧怀受邀观擂台奴隶赛,他内心十分抗拒这种残忍的赛制,年幼不慎观过一场,台上的奴隶被打得不成人样,至今难以忘怀,但封独的邀请,作为“商人”的他不能拒绝,是以强忍着不适,坐着观看起来,台上是撕杀痛叫,台下是欢声笑语,萧怀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可他也要跟着一起笑,台下属他和封独笑得最欢,封独以为萧怀甚为喜欢,仿佛遇到知己般,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萧怀嘴角扯着真诚的笑:“是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精彩的。” “以后常来,以后常来呀。” 萧怀还是笑:“一定一定。” 封独头微微倾靠萧怀,打趣问道:“你赢那渡江准备送给哪位心上人呀?” 各路英雄好汉来自斗虎赢它,哪个不是为了渡江的寓意?封独见萧怀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郎,正是个能为心上人出生入死,不知畏惧的年纪。 萧怀却是摇头道:“不送,自己留着。” “这么好的东西自己留着?连心上人都不送?” “大人真是会说笑,好东西当然得自己留着,送人只送自己不喜欢的,渡江我可喜欢得紧,不舍得送人。” 一句送人只送自己不喜欢的,惹得萧怀一笑,他笑这人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边笑还一边叹:“你还真是个薄情人。” 萧怀一张巧嘴,跟着叹气:“薄情也是情啊。” 一场结束接着一场开始,刘昭出来了,她身准统一的武打服装,头发被精心收束,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台上的两个奴隶,萧怀看见刘昭时,神色明显一怔,他先是在想:又是她,后是叹:也太倒霉了吧。 刘昭选择藏拙,依照对手的实力,以不同的方式周旋应对,减少双方的伤势,刘昭不想将对方打个半死不罢休,但也不能让他人重伤自己,打斗到最后,刘昭被对手打趴在地,她自知身上伤势不重,却装成个奄奄一息的模样,结束太快,失败太快,没有先前几场奴隶打斗时的拼劲狠劲,封独正失望时,台上站立的奴隶选择继续比赛。 比赛明明赢了,这人却选择继续比赛,是要…… 刘昭心头一震。 这个奴隶想要打死自己。 得放奴文书。 刘昭咬牙切齿。 她真觉自己近些时日太过倒霉,什么坏事都能碰上。 本以为藏拙装死就能混过去,可对方可能以为刘昭是个好对付的,还在庆幸自己能就此离开奴隶营。 萧怀手捧酒杯,向台上瞥了一眼,神色暗淡,心道:不会真就这么死了吧?他脑海突然闪过自己昨日向这女奴承诺:我保你的命。虽这句话的前提是女奴因自己受累,但此刻萧怀还是心有波动,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将视线重新投向刘昭,手却时不时敲打着桌面。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出言留下女奴一命,可封独是个疑心重的,他保下女奴时,封独定会问女奴是否与自己相识?如何认识? 而这个有着几面之缘的女奴,能经得住封独的提问吗? 她可能还会告发自己。 萧怀心有些乱,最后收回目光,看向刘昭的对手。 继续比赛的号令已响,封独不禁拍手叫绝:“这才有意思嘛!” 保不了。 封独兴头上来了。 自己出言保人,会坏了他的兴致,也会引得他的疑心,毕竟自己刚刚表现得很喜欢奴隶自相残杀。 刘昭先是“奋力”起身,等着对方主动出击,那人冷笑一声,认为自己势在必得,冲上前来,觉得自己能一击致命,还道了声:“受死吧!”刘昭应变奇速,与那人混打在一起,表面上是全靠蛮力,实则私下用了几分内力,用得巧思,不亦让人察觉。 那人小看了刘昭,内心一慌,却还是用着不死不休的打法,刘昭打起十二分精神与那人周旋着,最终将对方打倒在台上,刘昭赢了,她站在擂台之上,望着自己的对手,没有胜利的笑容,她面色淡淡的,后觉自己的神情不合适,随即展出虚假的笑容。 有点意思。 萧怀心想。 * 刘昭一整天下来,身上也受了不少伤,但对她来说,微不足道,无须挂心,俗话说得好:皇帝不急太监急,刘昭对自己的伤势无情无感,只当擦破了点皮,而阿燕却是心疼到落泪,心疼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刘昭让她宽心,说自己没事儿。 阿燕眼眶红润,点了点头,问她:“你什么时候走啊?” “你们走后,我就走。” 其实刘昭早就能离开,但一直放心不下阿燕,想等影带走阿燕之后自己再做离开准备,没想到一拖便拖了这么长时间。 阿燕咬了咬嘴唇,小声而急切:“那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一定哦。” 刘昭注视着她,眼有柔光:“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阿燕收回目光,不忍再看刘昭的伤势。 离别总多生愁绪,愁多言就少。 现下两人竟又无话可说了,刘昭探头望了望窗,夜快深了,与约定出发时辰越来越近,刘昭看窗,轻言:“一会儿我送你去吧?” “不用,只有一点路。” 影以男奴的身份在奴隶营走动方便,当时与阿燕说好让她在原先两人做工的地方找自己。 刘昭转眸看向阿燕,笑道:“你什么时候胆大这么大了?” 阿燕是有些怕,她这人私下做些小动作,整个人都透着不对劲,要她干偷偷离开奴隶营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儿,那真是强人所难了,只是这两年来阿燕长进许多,如今的她虽怕但不至于乱了心,阿燕也想更独立一点,更强一点,不想什么事都靠别人。 阿燕还是道:“我一会自己过去就行。” 刘昭不强求,心想:不让我去,那我就偷偷跟着。她点着头,又问:“好,要带的东西都收好了吗?” “没什么要带的东西。” 刘昭略讶然,她记得阿燕最看重的笛子还放在柜子里,而她多天来一直绘制的画像阿燕也没有拿走。 阿飞的人像刘昭前几日就已绘制结束,只是她还是相当的不满意,不满意归不满意,这下也没有多长时间让她再去改,而阿燕对此人像满意得很,当时还求着刘昭,让她再画一张双人像,将阿燕和阿飞画在一起,刘昭应了,也在阿燕离开之前画好了。 刘昭问道:“笛子和画像你不要吗?” “笛子和画像你拿着吧,你以后不是要来找我吗?你到时候拿着这两个东西,找我肯定方便很多。” 刘昭不想要,她知道笛子承载着阿燕与阿飞的回忆,平日里阿燕宝贵得紧,她道:“笛子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要张画像就可以了。” 阿燕笑了笑,笑容不达眼底,有些落寞:“那你知道笛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以后你一定要拿着它来找我!” 刘昭神色复杂,一时没有应声,阿燕急道:“听到了吗?刘昭!” 刘昭也笑:“听到了,也知道了,我以后一定要去找阿燕,到时候去认真瞧瞧你那俊俏的好兄长。” 刘昭一言活跃了气氛,阿燕笑容真了几分,笑完之后又因为那句“俊俏的好兄长”感到了几分羞意,往日里阿燕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兄长夸的天花乱坠,刘昭替阿飞画像时,她每描述阿飞一个脸上部位,都要说:我哥哥长得很俊。 到了时辰,阿燕独自走了。 刘昭在屋里待了会才出发去跟人。 前头容易被发现,到时候阿燕又不高兴。 刘昭心里清楚,阿燕此行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她一个人完全可以,不过只是独自走一段路,便可和影汇合离去,但她就是不放心,也想再看看阿燕。 阿燕比以往镇定,一路上遇见守卫或其他奴隶都稳如常态,临近约定地点时,人才有了几分慌色,四周小心张望着,步伐不自觉快了起来,越往后人越少了,后头空无一人,阿燕也终于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只是她并没有看见影,她心下疑惑,怦怦直跳。 按理说影应该早就会到。 而这地方也不应该是空无一人的。 阿燕感到奇怪,却没有细想,正巧没人,她灵机一动,竟藏进旁边一个木箱子里,木箱子有细缝,还可以观视外面的情况,躲在里面的阿燕正这一聪明想法沾沾自喜时,影出现了,他是跑过来的,面色匆匆紧皱着眉,见此地空无一人,像是松了口气般,阿燕躲藏的木箱子离影有些距离,她远远看见了影,迟疑片刻奋力开箱盖,箱盖还未有所松动,在阿燕的视线中又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男子。 一个手拿长剑的男子。 阿燕推箱盖的手收了回来,攥紧着,一眼不眨的注视着影和男子。 影与男子四目相对之时,他立马低头,随即下跪行了一礼,男子用剑挑了影的下巴,两人说话都是轻言轻语的,阿燕什么都听不到,但她看得真切,影全身都在颤抖,后男子提高了声音,阿燕也只听清几个字金、令,谁拿? 男子的剑从引的下巴移至他的脖子,男子将剑往前一送,划了一个伤口,影不惧疼痛竟双手握着男子的长剑,又低声续言。 阿燕惊恐万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它发出声音。 这个人要杀影?! 男子听后,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催命符,让阿燕喘不上气,她拼命的警告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发出声音!冷静!冷静! 可下一秒男子的举动,让她冷静不起来,影收回自己的双手,而男子将剑又往下移了移,剑直指影的身体,男子直接一踢影的胸口将他踢倒在地,随即一脚踩上影的肩膀,一剑刺穿他的身体,然后将剑抽回,直接转身,他拖着影的一条腿,将影拖出了阿燕的视线。 她手心沁着汗水,喉咙哽着大气,瞬间流下了眼泪,人的魂都飞走了。 短短不过去几句对话的时间,影就死了,阿燕的情绪也大起大落,不能言语。 男子走了好一会。 刘昭一路上,皆未发现阿燕的身影,心思越发沉重,自己虽在屋里待了一会,但时间也没有多长,阿燕的脚程不快,应当不会走那么快。 可能是中途便遇到了影? 刘昭只知道大致的地方,她对阿燕与影的约定地点并非清清楚楚,当时阿燕与自己闹脾气,也不愿多提离开奴隶营的事,阿燕不提,刘昭也不多问,以至刘昭现下没有具体的地点找阿燕,她本以为自己应该能在一条必经之路上看见阿燕的身影。 阿燕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从木箱子里爬出来,重喘了一口气,迅速起身往回走,碰到了姗姗来迟的刘昭,男子杀影的动作太快,离开的速度也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男子来的隐蔽,去的隐蔽,刘昭并未察觉他的行踪。 两人碰面之时,刘昭便看出了阿燕的不对劲,去而复返已是大大的变故,而阿燕在看见自己时,强撑的伪装被无形的撕碎,整个人都在微微震颤着。 变故已生。 周围人多眼杂,两人对视一眼,便默不作声的一同回屋。 方一进屋,阿燕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身体也止不住的震颤,她满脸涨红,泪水烫得脸火辣辣的,急色连踩地面,小声泣道:“刘昭!刘昭!影他死了,他死了。” 变故太大了,刘昭愣住了一时不能接受,见阿燕的痛哭急色,刘昭心头酸苦,已上前抱住阿燕,拍着她的背:“我在……阿燕,我在这,你别怕……” 阿燕哽咽难言,眼神绝望惊恐,似得了梦魇的模样,刘昭声音轻柔,细细问道:“你说他死了,你是亲眼看见有人杀了他,还是……”后头的话,刘昭还未说出口,阿燕便连连点头,人已紧张到抓住刘昭的衣服,还扯了扯急道:“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的?! 刘昭面沉,拍阿燕后背的手不动了,她不敢想象刚刚阿燕独自面对了多大的危险,一股自责涌上刘昭的心头。 她应该陪着阿燕的。 “我当时没有见到影,不敢原地一直等,我看见了一个木箱子,就想着躲在里面等影过来。”阿燕前面的声音还算平静,后头已有颤音,断断续续的,听上去有些胡言乱语:“然后……然后,影过来了,他也过来了,他杀了影,一个男……男的用剑捅穿了影的身体。”阿燕挣开刘昭的拥抱,两人鼻尖相对,阿燕喘不过气来:“刘昭!影,他死了。” 刘昭满面肃意为阿燕擦眼泪,声音依旧轻柔:“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吗?他们两个人交流说话了吗?” 刘昭隐隐猜出那个男人应是为了金炎令杀影的,而不出她的所料,阿燕接下来的回答证实了这个猜想,阿燕摇着头,刚刚擦干的脸又被眼泪浸染:“我不记得,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但他们说话了,影还对他下跪了,他们说了几句话,我就听到那个人说什么金……对!是金令,他应该是问影是谁拿了这个东西。” 果然。 会是那个人吗? 会是他杀了影吗? 萧怀疯狂摇头: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到了第二日一早,阿燕仍神思恍惚,没有缓过来,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常人短时间都是难以接受的,而影的死亡也意味着自己失去了见到兄长的机会,阿燕先前有多期望,现在就有多绝望,可她还得拖着满心的绝望去干活。 刘昭对此忧心不已,又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此时多少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的,刘昭准备先做再说,她想去找一找杀影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为了金炎令而来,所以去主事院子蹲守着是首选,刘昭昨日已打完擂台赛,今日得了一日休息空闲时间,正好有时间把那个人揪出来。 她远远注视着那个院子,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旁闲逛,刘昭心中了然,去了柴房,素明已经告知刘昭自己在奴隶营躲藏之处,就是那个可以通往主事书房密室的柴房里。 素明见刘昭来寻自己也不生惊讶,他是清醒地躺在一隐蔽处,悠然起身又悠然一笑:“怎么?又出意外了?” 昨夜刘昭没有来找自己,素明虽是个胆大的,但是这种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是个不怕麻烦不怕死的,可也不想给刘昭添多余的麻烦,既刘昭没有来找自己,那自是行动有变,总归应不是弃了自己独自跑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这人就来寻自己了。 也幸好不是独自跑了。 要不然素明得气死。 刘昭面色不佳关上了柴房门,也没有理素明的话,她直奔要点问道:“书房那个密室怎么进去?” 素明稍怔:“你进去干嘛?金炎令你不是拿到了吗?” “我有点事儿。” 素明非得刨根问底:“什么事儿?” “我不说,你就不带我进去吗?” 素明心里哼道:什么都不说,还想让我带你进去?不过他也只是心里这么一想,刘昭此刻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素明只问道:“会有危险吗?” “应该不会,金炎令在我身上。” 素明犹豫片刻,引刘昭进了密室。 只是等素明想要跟随刘昭一起进入的时候,刘昭拒绝了,她说:“你过一会再进去。” 素明不明白:“为什么。” 素明等刘昭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自己再拒绝她。 “实在不行可以玩偷袭。” 素明:“……”还真会耍些小聪明。 素明让刘昭一个人进去了。 方一进入密室,迎向刘昭的是无尽的黑暗,还好通道很窄,也没有分岔路,刘昭摸黑前行不算难事,一路走来,静默无声,刘昭细细听着,不敢分心,密室通常会有暗器,这东西一个不当心就是死。 通道左转转右转转,刘昭走了好久,后面通道道两边中终有烛火照路,行路也方便许多,但刘昭并没有加快速度,她仍是慢慢前行,后见缝中隐有光亮,那里应就是藏“金炎令”的地方,刘昭不敢掉以轻心,她慢步探寻,谨慎前行。 是一个石门。 刘昭眼观四方,倾听声响,离近几步,虽知素明已经来过密室,那危险自是不大,但刘昭此刻分外清醒,惜命而谨慎她不敢莽撞行事。 还好,没有暗器,石门竟也是自动开启。 这倒显得刘昭的谨慎成了白用功夫。 到达了灯火通明的密室,刘昭环顾四周,尽是些黄金珠宝类的昂贵之物,她看了一会,也寻到了金炎令的藏身之盒,研究端详片刻,方知其设置的机关术难解,关于一种秘密文字类,可这素明是如何解的呢? 刘昭对素明越来越好奇了。 主事的书房是真的书房,专门用以藏书,一整个房屋里有几十个木架子,也幸而地广好藏身,倒也给萧怀增了几分胆色,封独现在喜欢他欣赏他,短短两天相处就觉遇见知己般,可一旦封独发现萧怀是来“偷”他们大王的金炎令的,以他的狠辣劲,来一个“因爱生恨”非得将萧怀折磨致死是常态。 萧怀在房内静心研究那个奇怪的摆件,其实在奴隶营的这些天,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如何解这个机关术,而今日有些头绪,便迫不及待的奔来了。 他试了几个脑中设想的方案,皆是不通。 刘昭就静静在密室里等着。 她坚信那个人很快就会来。 可她想错了,萧怀一时解不开这机关术,心烦,又溜回去了。 不能在这耗太长时间。 封独今日又搞了个射击赛,邀萧怀观看。 萧怀临走前心想:还真是小看了沙尔的人。他决定午时想办法再来一趟。 素明来早了,他是准备来偷袭的,手上拿了块砖头,慢慢靠近石门,细听里边动静,结果什么都没听到,他以为刘昭遇险,心紧皱眉,探头一望,结果…… 他只看见刘昭在密室木椅上悠哉躺着。 他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木椅? 这人还真是会享福。 素明放大了自己的脚步声。 刘昭起身迅速,锐眼望向声音处,眼见是素明,心安了,嘴里不自觉溢出:“怎么现在就来了?” 这话问的?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素明将砖头换一只手拿着:“来偷袭啊。”他踱步装模作样地环顾完密室。 刘昭跟在素明身后,心不在焉的道了句:“人还没来。” 素明了然点了点头:“书房的那个机关术是挺难解的。” 方才还心不在焉的刘昭,倒是全神贯注起来了,她问道:“那你是如何解的?” 素明转身面向刘昭,挑眉笑道:“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啊。” 刘昭唤素明姓名,言语间尽是质问与防备:“素明,我希望你对我坦诚一些,这个机关与上古密文有关,不是你一句聪明就可以带过的。” “希望我对你坦诚。“素明喃喃低语重复这句话,一面低语,一面将砖块放在一旁摆件上,他低头瞧着那精美的摆件拍了拍它,转而抬头看向刘昭,笑中带疑道:“那你呢?你对我就坦诚了吗?” 刘昭直视着他的目光:“你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杀你还带你回中原,我认为我对你够坦诚了。” 这回答让素明很是意外,他沉默思考片刻,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在中原很有名吗?” “那倒没有,你不是聪明吗?可以去猜一猜,或是去问一问,说不定会有哪个好心的知情人能告诉你。” 素明是个机灵的,通过刘昭这短短的三言两语便已知晓她的坦诚,素明轻轻笑道:“你果然得罪了宫里的人。” 刘昭冷眼否定道:“是宫里的人得罪了我。” 这话听上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有人会因此发笑,有人会因此沉默,素明便是沉默的那一类人,他不认为刘昭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反而对刘昭这人生出了讶然敬重心。 刘昭以为素明被吓住了,她道:“怕了吗?我之前就说过……” 素明瞬间就笑了,他打断道:“谁跟你说我怕了?” 刘昭:“……“她竟无言以对,刘昭认为语尽,终于转向话头:“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儿了。”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儿?”素明一脸后知后觉样,像是不知道刚刚刘昭的坦诚是要与互换的。 这人套她话,还跟自己玩出尔反尔? 简直是找死。 刘昭冷脸走近素明,素明抬手想要急止住刘昭的杀心:“开个玩笑嘛,脾气可真大,你这人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刘昭无视素明抬起的手,步子还迈大了,两人距离相近,刘昭不轻不重给素明来了一拳,素明没躲开,吃了个教训,也不见生气,连连示弱:“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嘛。” 刘昭不接受素明的示弱,毕竟被他气到好多回了,刘昭蹙着眉头:“你这人永远学不会老实。” “我要是那种老实的人,你也就拿不到金炎令了。”素明仍笑着,远离刘昭,走向木椅,直接躺着,还带着木椅来回晃了晃,甚是亨受。刘昭也随即走向木椅旁,她双手相交,斜靠向墙边,静等素明的续言。 素明在其木椅上躺了一会,终是转头看向刘昭,两人双眼对观,刘昭目光微动,心生奇感,她觉此刻的素明很不一样,而素明又偏头不看刘昭,静目淡淡道:“刘昭,你要知道没有人是天生的奴隶。”刘昭怔然,交叠在胸前的双手也渐渐放下,听着素明的续言:“我小时候是住在白剑城的,那时候白剑城还归属于大殷,白剑城临近大漠,很多大漠人都喜欢在那住,我阿耶也不例外,他是个喜欢走动的,时常在大殷和大漠两地跑。”素明静目微敛,声音颤怒:“后来乌苏尔发动战争,先攻白剑城,这场战打了两三年才停,白剑城也一朝成了大漠地界,我们一群在那生活的大漠人被他治了个叛国罪,直接充入奴隶营。” 这是向刘昭解释自己为什么厌恶乌苏尔。 刘昭沉默不言,目光也有了几分柔和之意,她心底细细想着其中的人物关系,沙尔王在大漠和大殷边界之处建立自己的塑像,这对漠王是何等的挑衅,奴隶或许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刘昭知道素其善一定懂,毕竟他不是“无知”的奴隶,他懂,可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呢? 今日素明此言为刘昭解惑。 素其善是期待大漠的内乱到来。 他不喜欢乌苏尔,恨不得这个人去死。 所以他站在沙尔王这边,素其善希望沙王王能够杀了乌苏尔。 他当时是在赌沙尔王能赢。 “你觉着我阿耶为什么能督建高台,世上会建高台的匠人多了去了,何必用一个奴隶呢?况且我阿耶对这方面虽有研究,但也称不上高人。”素明自嘲一笑:“他们看上的是我阿耶的机关术,我们素氏三代族人对此都有研究,他继承其族业,一心研究机关术,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几乎是名声大震过。”素明双手枕着头,斜眼看向刘昭:“而我能解密室的机关术也很好理解,子承父业,也是个有天赋的。” 刘昭:“……”真是不谦虚,得着一个机会就是夸自己。 素明:“我这下够坦诚的吧,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昭立刻问道:“你怎么回来的,我不信当时你一个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赶回来。”她微眯着眼:“定是有人帮你了,那个人是谁?” 素明愣了愣,想到那天的不愉快,竟在此时横了一眼刘昭,这才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这事啊,当时的确是有人帮我了。” “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 刘昭反问:“不认识的人会平白无故的帮你?” “我话还没说完呢?!”素明被刘昭这质问不信任的语气搞烦了,他气到直起身:“当时接应我的人是个逃犯,他偷了一个女孩的东西,被人追到这了。” “是那个女孩送你回来的。” “对啊。” 刘昭不解:“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送你这个不认识的人回来。” 自找麻烦四个字说的直白,素明气到无言片刻,又瞪视着刘昭,冷声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冷漠无情吗?” 好一个冷漠无情。 刘昭不理这句无由来的怨言,又问道:“所以你这是到了热心肠的好人?” 她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素明心里头这样想着,嘴上却应道:“是。” 素明非常清楚景上雪送自己回来十成是想看热闹,当时自己头脑发昏没想太多,直接拿钱做交易,后来转而一想,也知景上雪不是个缺钱的人,离别前的那句:我等着你哦。想来也是等着看自己是如何回来找死的,不过素明做事看人都是论迹不论心,管热心肠冷心肠,能帮到自己的就是好心肠。 刘昭对此只点评道:“你可真走运。” 素明从木椅上起来,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很淡,稍纵即逝:“我出生的时候,家里人找偃师给我算过,说我是个好命人。” 想回奴隶营,正巧遇见个喜欢玩乐的景上雪,要去报仇,小莹替他杀了,不怕死去找家人的头颅尸身,结果首领下令取头颅。 这种种巧事,无一不在验证那句好命人。 可他一个好命人怎么会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两人坦诚结束,其实刘昭内心还有一个疑惑,就是关于素明对解芳将军的态度,但因是好的态度,所以这个没必要问,问题太多就太过了,扪心自问,刘昭也不会事事都对素明说的清清楚楚,她连坦诚都说的隐晦。 刘昭问起她所关心的机关术,素明简短应答为她解释,刘昭从前也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素明这一解释她便懂了,心下也有了些算计。 她与素明沟通商议着一个计划。 聊完重要的机关术,两人又无话可说了,孤男寡女在密室又待了好长时间也不觉尴尬,静心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素明等到肚子都开始叫,才说:“我觉得那个人今天是不会来了。” “那你先走吧。” “你今天没活吗?” “没有。” “你不饿吗?” “不饿。” 素明叹息,想着就陪她这么等下去吧。 忽地,密室内出现声响,这是机关术解开的声音,素明与刘昭匆匆对视一眼,素明飞快拿上砖头躲在了石门之后,而刘昭就静静站在密室内,微眯着眼看向声响处。 密室门开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出现了。 是萧怀。 萧怀想不到这密室里竟然有人。 而这人还是自己眼熟的。 他吃了一惊,动作迅速先抽身后渡江出鞘,顶在刘昭的脖颈,刘昭不做挣扎,任刀刃威胁自己的性命,而萧怀见她临危不惧,也是疑惑愈深,他语气不善,低头凑近刘昭耳边:“又是你,你先前装得可真好。” 萧怀先前怀疑过刘昭的身份,不过也只是一瞬,后来也就淡忘,昨日擂台赛还有过出言救刘昭一命的想法,现在萧怀只觉可笑,可笑中还带着被人欺骗的生气。 萧怀呼出的热气让刘昭感到不适,但她仍面色淡淡:“你一个商人怎得闯进了主事的密室中?” “现在怎么不自称为奴了?”萧怀笑了,刀刃离近。 “你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有这个想法。” “我死了,你就永远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刘昭淡淡吐出那三个字:“金炎令。” 萧怀目光微闪,将刀刃离远了,他问道:“你是谁的人?” “我就是一个奴隶而已。” 奴隶二字让萧怀发笑,他回道:“嗯?是吗?”萧怀语调听上去饶有兴致:“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奴隶还真是有本事。” 刘昭跟着笑:“你一个小小男人也很有本事。” 刘昭的笑声让萧怀生了恼意,这女人的回话更是火上浇油,正准备一刀重伤刘昭,可刘昭不是等死的,她预知了萧怀气恼,手脚并用,手肘击他的腹部,脚则是先踩后踢,力道使得实,而正巧赶上萧怀的掉以轻心,他这人总是改不掉轻敌的毛病,这下刘昭给了他一个教训。 刘昭挣脱了萧怀的桎梏,还顺带用手中一细针施毒于他,随后连连后退远离,两人纷争就此开始,萧怀并未察觉出自己已中毒。 刘昭瞧见了素明的身影。 “真想杀人灭口?”刘昭云淡风轻。 萧怀今日是饶不了刘昭,更没闲心听刘超在这里讲些白话,他随口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的人?”近身刘昭,拿着匕首就朝着她的胸口而去,刘昭双手握着萧怀的手腕,极力推开匕首,咬着牙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要这个金炎令。” “我自是想要的呀,只是我这人记仇,你刚刚耍的小动作我得还回来。” 刘昭强颜欢笑:“那你这匕首也不用朝我胸口使啊。” 素明的砖头来了,萧怀猝不及防,后脑勺就挨了这一砖头,刘昭见机行事,左手夺了萧怀的匕首,记仇的萧怀转而直接也给素明来了一拳,而刘昭已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 刘昭忧心看了一眼素明,素明受了一拳,直接倒在地上,心里怨恨想着:一砖头竟然没拍晕,萧怀冷眼瞧着地上的素明,感受着身后的女人,低声骂了一句:“好一对狗男女。” 萧怀年轻气甚,自命不凡,现下因轻敌而落了下乘,更是气自己。 虽此刻落了下乘,但萧怀并非是受制于他们。 萧怀一身的功夫还没使呢。 刘昭占了上乘,没有沾沾自喜,敛目朝地上的素明道:“快些离开。” 萧怀拖长腔“呦”了一声,微微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 刘昭不理萧怀的取笑,她淡淡道:“我刚刚对你下毒了,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时候下毒的?! 萧怀心头又是一惊,惊后又怒,情绪混杂在心头,面色上却不显,他心想:知道自己打不过,就使这些阴招? 萧怀面色从容,他知道刘昭不会杀自己:“又使阴招,又玩偷袭,你想怎样?” 素明极力起身,摇摇晃晃的,那一拳头打得他头脑发昏,意识模糊间听到刘昭对自己的嘱咐,以及她说已经下毒于这人,素明不想拖后腿,赶紧走了。 刘昭并未应萧怀的话,她不敢分心静静等着,刘昭此刻虽占了上乘,却还是随时随刻都保持谨慎防备的状态。 约莫过了好一会,素明定是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躲藏,刘昭才稍稍松了心,她默默将匕首离远了几寸距离,后直接收回渡江放弃自己这个所谓的上乘,一推萧怀后背,两人拉远距离,萧怀转身,只见刘昭凝目问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刘昭不喜欢与萧怀身体相近,拿刀抵着他的脖子太久,她的左手也受不住,反正自己已经下了毒,此刻松刀问话,倒也稳妥适宜。 萧怀此时只觉右臂隐隐作痛,他一拉袖子,就见一发黑的细孔,他笑了,笑声勉力。 是起了杀心的笑。 他抬目望向刘昭,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我。” 如实回答? 萧怀笑得眉眼弯弯,眼眸却沉沉,让人难以琢磨他的情绪:“我若不想回答呢?” 刘昭面无表情:“那你就等死吧。” 萧怀:“……” 他认栽了。 萧怀拉上衣袖,略一抬头,盯着刘昭道:“你问。”他面上冷静,人已是咬牙切齿回忆起方才交手的情景,试图想出自己是何时中毒的。 “你昨晚杀人了吗?” 萧怀感到意外,他觉着刘昭是个脑子有病的,没有证据谁干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会承认?不过萧怀的确也没干这事,他稍愣之后摇了摇头道:“没有。” 刘昭冷冷道:“昨晚我的朋友死了,杀他的那个人是为了金炎令,你说你昨晚没杀人,那你的同伴呢?” “我一个人来的,没有同伴。” “草药馆的那个伙计不是你的同伴吗?” “他就是卖草药的,什么都不知道。”萧怀嘴快答完刘昭的好几个问题,后知后觉才知刘昭早就盯上自己了,又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就老实应答刘昭了,这人明明只说问一个,所以萧怀友好一笑,提醒道:“还有,我记得刚刚你好像说的是一个问题呢。” “我刚刚说错了。”刘昭拿着匕首逼近:“我现在有好几个问题要问。” 萧怀临危不惧,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你这人,说了又不信,还要问那么多。”萧怀看上去是个好懂的人,饱满的情绪全部从他的声音展现出来,总觉他一少年人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实则是装得好,不懂他的人会以为他与封独一样,是个情绪外露的,想不到萧怀这人只是隐藏得太好。 可有时候懂他的人总觉萧怀太喜欢伪装,萧怀说真话,会被误解成说假话,刘昭便是如此。 萧怀说得全是实话,可刘昭不信他。 刘昭对他半信半疑,拿着渡江逼近,她问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是来奴隶营拿金炎令的?” “那可多了去了。” 刘昭刚启唇想问,萧怀又道:“只是我不知道是谁。”刘昭凝目,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她觉着这人说话跟素明一样惹人烦,而萧怀还东望望西望望,环顾四周,轻笑道:“金炎令你拿去了?这东西放在身上,真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你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萧怀再感意外,意味深长道:“我不怕是因为我身后有人。” 刘昭深深皱起眉头:“你身后的人是谁?” 萧怀顿时嗤笑一声:“审犯人呢?一句一句的。”他嘴角一翘竟问:“你先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谁?谁派你来的?” 刘昭正色道:“我没有身后人,你们各方纷争我也不关心,只是我朋友因这东西惨死,我要给他讨个公道。” 没有身后人? 我可不信。 刘昭根本不像奴隶,在营中待了两年,成长不少,也渐渐磨平了她满身的刺,学会了低声下气的装样,学会了隐忍,前些日子与萧怀碰面,装柔弱装害怕那是像模像样的,一口一个奴也说得理所当然。 现在不装了,还说自己只是奴隶,论谁也不会相信,只是萧怀问的身后人她的确没有,刘昭不是奴隶,更不是乌苏尔或沙尔王任何一方的人。 这女人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萧怀很感兴趣,他顺着刘昭的话头说下去:“公道不是那么好讨的。” 刘昭漫不经心道:“你帮我找出杀我朋友的那个人,我就将金炎令给你。” 这是骗人应付的假话。 萧怀也听出来了,问道:“找出来,然后呢?还要我帮忙去杀他?还有,你那个朋友是无辜受牵连,还是因他本也是为了金炎令而来?你好像并没有说明白。” 渡江的刀柄处有一个圆形孔,刘昭右手伸进了一个指头,转着玩,她盯着飞快转动的刀刃,听了萧怀的连连疑问,她轻拧着眉,偏头看向萧怀:“我为什么要说明白,现在是你中毒了,是我在威胁你。” “那我好害怕呀。”此时若不看萧怀脸上的神情,只听他的语气,真宛如一个无能草包,可瞬间他的语气又变了,变得冷漠:“你若还这么说话,我不介意在毒发之前,先取了你的性命。” 刘昭手中渡江转动已停,她的心也沉了沉隐了讶然之色,她疑道:“想玩同归于尽?你现在难道不应该以大局为重,先拿到金炎令吗?” “我都快死了,又受着你的气,还管什么大局?我只是个小人物,活着为一口气,死了也为一口气。” 太过随心所欲。 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刘昭有些捉摸不透,她与萧怀双眼对视,沉默良久,萧怀也不主动说话,两人僵持着,刘昭手中的渡江又开始转动起来,似随时要飞出去攻击萧怀,她沉声道:“我的那个朋友是为了金炎令而来。” 刘昭实话实说,萧怀对她的诚实感到满意,态度自然也好起来,竟开口道:“我昨夜没有杀人。” 他说的也是实话。 两人互相怀疑的人,此时只信对方这一句话。 萧怀看着刘昭手中转动的渡江,那熟练轻松的程度,以前绝对是玩刀的好手,他不禁一笑,问道:“你说你的朋友是为了金炎令而来,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的?” 刘昭斜他一眼:“你问得有些多了,你只用知道我不是大漠人,你们大漠的纷争与我无关,金炎令对我来说更是个无用的废铜烂铁。” 无用的废铜烂铁。 这形容。 萧怀又是一笑:“我大约知道杀你朋友的那个人,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这个人做事太冲动,做事冲动就算了,还没什么自保能力,若任你去报仇,一个不小心命丟了,连带着我跟着受罪。” 萧怀上次行动差点被发现,这让封独在营中有了戒心,猜疑有外人来此偷金炎令,所以一直暗中观察戒备,萧怀知晓他的戒备,这次行动是慎之又慎,有把握能解开机关术拿到金炎令,才冒险前来,没想到,密室里还有人在等自己,又是一个麻烦。 萧怀大约猜出昨夜是封独因金炎令杀人的,封独可不好杀,且他身边还有一群守卫士兵呢,萧怀尚未清晰局势,独自一人也不敢轻易对封独起杀心,但这女人像是个能为友报仇,不知天高地厚去刺杀封独的性子,他可惹不起。 萧怀一人在营地,不想惹事。 做事冲动。 没有自保能力。 刘昭脑海里回荡的这两句话,一时脸色铁青,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我……”她知道自己此行冲动了,瞅见一个机遇就抓,也不细细想一想这个机遇带来的好处多还是坏处多?或再去想想自己的需求和机遇所带来的好处符合吗? 刘昭难以忘记阿燕昨夜的泪目,也气愤昨夜打乱计划的男人,今日正好无事,刘昭早早便疑心萧怀来此目的不纯,她昨夜也疑心萧怀或是昨夜杀影的男人,一大早在主事院旁瞅见萧怀身影,自作聪明的她在此蹲守着,替影报仇谈不上,刘昭与影只有过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上,阿燕和影更是没有多少情义,影的死亡只是导致了阿燕阿飞不能重聚而已。 细细想来,若萧怀真是杀影的那个男人呢?刘昭此行涉险也只能为影报仇了,可现在刘昭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替阿燕谋后路。 刘昭本末倒置了。 这个机遇对她来说是无用的。 可幸好萧怀不是杀影的人。 那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见刘昭一脸土色,萧怀倒也没有得意之色,毕竟人无完人,他继续道:“杀人报仇一事,你可以再等一等。”这话颇含深意,等什么?等多久?萧怀并没有说,而刘昭也懒得问,她和影自然称不上是朋友,为友报仇是糊弄萧怀的。 刘昭沉吟片刻想出了那个余地,然后淡淡回道:“那说来说去,你什么都帮不到我。” 萧怀长叹一口气,随即又哼笑一声,那模样活像个泼皮无赖:“不是不帮,是晚点帮。”他抬步靠近刘昭,两人面容身体极近,几乎是相依靠着,这出手即能伤到对方的距离,对两人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萧怀不惧什么危险,他转语道:“只不过,你说来说去,说这么多,是个是也该让那个东西亮亮相了。”他打量着刘昭,邪笑一声:“我现在很怀疑你是在诓骗我呀。” 刘昭也不惧什么危险,只是对萧怀的靠近感到不适,她停了手中转动的渡江,手拿刀刃抵着萧怀的胸前的外衣,警告道:“说话就说话,别离这么近。” 萧怀一眼便看出刘昭的不适抗拒,是女人对男人靠近的那种抗拒,他先感到有趣,笑而不语,后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他单挑一边眉,连连后退。 刘昭慢步走向一旁垒起来的金银珠宝,从一堆值钱的贵物中选出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盒子,动手开盒取物,一气呵成,这个盒子的机关术素明方才教了她,刘昭拿着金炎令又走向萧怀,萧怀目光紧紧追随着刘昭手中的金炎令,眼中的炙热欣喜之情隐不去,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刘昭直接将金炎令抛向萧怀,萧怀也顺手接过,即刻正反端详一二,端详着端详着,眼中的炙热变冷,他又将金炎令抛向刘昭,那也不是抛,萧怀使了巧力,是直砸向刘昭的,他冷声道:“你这个冒牌货也就唬唬那些个不识货的,可唬不到我。” 刘昭直接将渡江飞向空中砸向自己的金炎令,一瞬金炎令一分为二,渡江也掉落在地,刘昭手快腿也快,直奔地上的渡江,将它捡了起来,刘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满意一笑:“你见过真的金炎令?看来你身份不简单。” 这个语态神情,刚刚拿出假的金炎令显而易见是在试探,萧怀一个不注意就被套了进去,他不禁恼恨失语。 刘昭续道:“我不知道你身后的势力是谁,是乌苏尔?或是沙尔王?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我清楚明白金炎令对这两方的重要性,为友报仇一事你帮不上我,那另一个忙你一定能帮得上,我到时也会交出真的金炎令。” 萧怀还未从恼恨中走出来,说话语气有些生硬:“我一定能帮得上?什么事?” “将一个人安全送到解芳将军身边。” 萧怀愣了愣。 送到我师父身边? 竟还跟我师父扯上关系了。 萧怀对刘昭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放心,这个人并不会影响你们两方的斗争,她只是想去寻自己的兄长。” 的确是自己一定能帮得上的。 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萧怀愉悦应好,又疑笑道:“只是我怎么能确定真的金炎令就在你手上呢?” 两人合作达成,刘昭此行也是弄拙成巧了,因合作达成,各自的防备心都稍稍降了降,放松下来,刘昭听着萧怀的疑笑,脸微微抽搐:“我说你这个人疑心病能不能不要太重?” 这人一是怀疑自己没有金炎令,在诓骗他。 二又怀疑自己没有真的金炎令。 刘昭终于发出此问,心情舒畅。 萧怀一耸肩膀,神情如孩童天真发问:“这能算是疑心病吗?”问完他自行摇头否认:“我觉得这只能算谨慎。” 谨慎太过,刘昭能进入这个密室,便说明她有机会拿到金炎令,而那个冒牌货做的像模像样,一般人是分辨不出来的,刘昭知道这个是假的,也说明她见过真的。先前萧怀有心情有兴致与刘昭周旋,也是信她身上有金炎令,否则早就将人杀了,一了百了,现在萧怀又怀疑发问,只是他觉着刘昭这人好生有趣,想逗一逗罢了。 “你谨慎,那我也要谨慎,我拿出真的金炎令给你看,你若顺手夺了去,那我可怎么办。” “行,那没得谈了。” “你这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萧怀卖了个关子,才道:“我信你。” 第27章 第 27 章 我信你。 萧怀说这三个字时,声调尽显柔情,眼眸亦是满含柔光,他这样子似在面对有情人,刘昭心头升起一股奇异感,她张口想骂,却哑然了,这好像也没什么好骂的,只心里头默骂了一句:什么毛病,后走近萧怀,准备先解了他身上的毒,而萧怀竟抬手,“啧”了一声,重复刘昭先前的警告:“说话就说话,别离这么近。” 这人!刘昭忍了忍,沉默止步,轻吸了一口气,蹙眉道:“不想解毒了?” 萧怀闻言竟一拉右臂衣袖,快步上前走近刘昭,刘昭一手握着渡江,一手拿着细针,用心为萧怀解毒,萧怀瞧着自己好不容易赢来的渡江在别人手里,左手欲抢回,刘昭几个连续动作,细针进了又出,不过三五秒的时间,刘昭已解了萧怀体内的毒,她察觉到萧怀的蠢蠢欲动,方一解毒成功,刘昭便一拍萧怀的肩膀,以此借力,迅速后飞远离,她问:“想干吗?!” 萧怀有些无奈,刘昭的警惕之心是他没有料想到的,也意外原来刘昭的谨慎不是嘴上说说,他一摊手,直望着渡江:“我的匕首是不是该还我了?” “现在不能还你。” 萧怀不高兴了瞬间收回手,这渡江可是自己的宝贝,他半眯着眼,目视着刘昭:“理由呢?” “它是营中唯一能……” 萧怀连连拍掌打断了刘昭的后语,他抬步走向刘昭,对其赞美道:“好聪明呢。”萧怀在斗虎大赛的表现可谓是人尽皆知,他赢得了渡江匕首也是人尽皆知,在奴隶营里,萧怀是一位来自中原的草药商,而刘昭只是一位女奴,两人并不会有所交集,倘若事变,萧怀为保自身,弃了刘昭,那这时刘昭便可拿出渡江匕首,拖他下水。 萧怀为人爽快,不想计较太多,孤身一人,有时要求一个稳,这个道理他懂。萧怀猜到了刘昭的意图,他也只是笑了笑,随即将身后渡江的刀鞘抽出,递给刘昭,萧怀难得正色:“将我的宝贝收好了,若哪里磕着了碰着了?我可饶不了你。” 萧怀格外好说话,刘昭讶然,脑中莫名闪过他那先前满含柔情的一句:我信你。心头也有淡淡暖流闪过,她接过刀鞘,然后一道悦耳的刀刃入鞘声发出。 萧怀无毒一身轻,金炎令也有了着落,心事了,心情好,他此刻面对着刘昭,目光却被她身后堆满的奇珍异宝吸引,来了兴趣,便朝那儿走,开始翻翻找找。 萧怀这行为异常,刘昭也搞不懂萧怀要干什么,她心中疑惑,转身问道:“你找什么?金炎令不在这。” 萧怀一时翻不到自己喜欢的宝贝,急急忙忙样,似抽空回望刘昭,只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嘻嘻笑道:“这么多奇珍异宝,我当然要挑挑有没有我喜欢的。”因站着瞧不仔细,萧怀便蹲下,他寻到了一块红宝石,手拿起用心磨了磨,后摇了摇头,直接随手一丢,萧怀此时特好心,挑宝贝的间隙,还记着刘昭,提议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也来挑挑。” “早挑过了。”刘昭拿了值钱的黄金。 萧怀双手翻找的动作停住,他转头看向刘昭,面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萧怀连声笑了笑,才继续挑挑拣拣。 刘昭心中微怒:这人刚刚是在笑话我?她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 “跟我一样的人……”萧怀后音上扬:“特坏。” 刘昭:“……” 萧怀闲来无事,继续说:“我好像记得你叫阿柔,这名字一点都不适合你。” “那你给我取一个。” “我没那么闲。” “我看你挺闲的,有空在这里点评我的名字。” 萧怀:“……” 两人被对方互怼,皆让对方无言,这下密室内倒安静了。 刘昭原以为萧怀挑个喜欢的东西,大致也要不了多长时间,索性站在原地等着,却没想到萧怀这人好生挑剔,在刘昭看来这几大箱的货物全是上等品,随手拿走一个,那都是外人求之不得的宝物,可萧怀倒好,挑了好一会,也没见有哪个能让他拿着不放手的。 刘昭与萧怀谈判以及打斗已经用了她大半心神,此时在原地苦等,又见萧怀挑挑拣拣没完没了,她便直接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缓缓心神。 终于,萧怀挑到了一个能让他拿着不放手的,那是一个红宝石,刘昭的身子从墙壁上起来,她以为萧怀挑好了,可以一起出密室了,又不想这人贪心得很,似还要再找,刘昭又靠回墙壁,脸上神情似在骂人。 不过她还能忍。 终于,萧怀挑到了第二件喜欢的,刘昭瞬间直起身子,又、又想不到这人贪心到得寸进尺的地步,他还要寻第三件。刘昭气笑了,对萧怀的贪心行为评价道:“还没挑够,你搁这进货呢?” “等累了就躺会。”萧怀扬扬下巴指向那躺椅。 刘昭看了一眼躺椅,脸一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萧怀注意力全放在那几大箱子上,嘴里嘟囔着:“你走你的,我挑我的。” 这时刘昭却笑了,笑的像模像样:“我怕我到时候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会被搞死。” 萧怀转头面向刘昭,惊问:“又有后手?”萧怀不得不正视刘昭这个人,竟觉得自己先前对她的评价想法是错的,这人做事或许没有那么冲动? “又是你那小情郎?” “小情郎”这一调笑将刘昭仅剩的耐心消耗殆尽,面对萧怀的误解,刘昭也懒得多嘴去解释,她留下一句:“我走了,你一个人在里面好好挑。”言罢,人已大步走向石门。 萧怀望着刘昭的背影,疑笑一问:“觉得我应付不了?” “是觉得你必死无疑。” 萧怀一听刘昭此言霍地起身:“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刘昭没有应答。 萧怀是个识相的,且也明白自己在密室内待的时间有些长了,何况已然挑了两个宝物,一个送好兄弟,一个送养母,正正好,原想着再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这下只能暂且作罢了。 他也走向石门。 萧怀刚到石门处,密室内忽生一道怪声,似机关开启的声音,萧怀直接跨跑出了密室,后转身回望,此时密室内四面八方竟全有冷箭,那是再功夫高强也难逃一死的局面,想想也只有制作机关的人才知其中玄机,才能安然离去。这个后手让萧怀大感意外,心也沉了沉,刘昭方才一言是知道这其中玄机?他解密室外的机关术都费了好几日的心思,那这密室里的机关定是会比外边难解上数倍,萧怀开始疑心刘昭的身份。 而刘昭见密室内危险,又见萧怀正巧赶了出来,她面上表情可以称之为“傻眼”了,动了动嘴唇,暗叹一口大气。 这也太走运了! 萧怀见刘昭面上僵硬,似有难言,于是眉毛微挑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自己撞了个好运,这人合作的一方感觉有些不太高兴。 刘昭不欲多言,先行一步,回了萧怀的不满发问:“想去庙里拜拜的表情。” 自己近日怎么就如此倒霉! 萧怀轻声笑了:“原来是羡慕我运气好。”语毕,紧跟在刘昭身后。 素明开启的杀人机关,使得通道的烛光全灭了,一开始还能借着密室内的微光前行,后再多行几步,迎接他们的是无尽的黑暗,萧怀面色凝重,封密窄小的空间再加上满眼的黑暗,这使得他想起了痛苦的往事,不自觉重喘着气。 静寂无声的通道,萧怀浓重的呼吸声让人无法忽视,且他的步伐明显较之前慢上许多,刘昭心下疑惑,看向萧怀:“你怎么了?” 萧怀强装镇定,望了望通道四周:“我瞧瞧有没有暗器机关。” 刘昭:“没有暗器,快些走。” 萧怀“哦”了一声,缓了缓心中的惧意,因感受到黑暗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面上的凝重稍减了几分,人也渐渐恢复寻常。 刘昭一听萧怀的那声“哦”方知这人是在扯慌,他现在情绪太低沉了,刘昭总觉怪怪的,对萧怀这一陌生人,刘昭是信半分疑半分,不敢全盘托出全信于他,此时萧怀的突变让刘昭信四分疑六分,她停了前行的脚步。 萧怀自顾走了一会,察觉到刘昭停在原地,也不知这人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他也立在原地,高声问道:“又想干吗?” “我觉得你现在很奇怪。” 萧怀一时无言,他明白自己方才在通道里那模样是有些怪,刘昭这一问也实属正常,但自己并非有二心,若自己有二心或是有其他一些算计,还能让人发觉?太小看他了。 萧怀云淡云轻:“哪里奇怪了?” 刘昭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有时想法直来直往还容易误解他人,不过都是在小事上误解,倒也无伤大雅,前些日子素明让她在擂台上小心点,明明是关心她,刘昭就觉得素明是怕自己死了不能带他离开奴隶营,而现在萧怀只是因童年往事畏惧封闭的黑暗空间,刘昭却觉他有二心。 “哪里都奇怪,你这人是不是又想耍什么手段?” 萧怀气笑了:“什么叫又?”他语气含有无奈:“小姐姐,明明是你一直在算计我。” 刘昭冷眼相待:“所以你更要算计回来。” 萧怀:“没这个兴趣,比起算计我更喜欢杀人,何况你那个要求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何必多费功夫给自己找事儿?”他继而自顾嘲笑刘昭:“刚刚是谁说我疑心病重来着?是你吧?你这也没好到哪里去,有时候太过谨慎就是得了疑心病。” 这下轮到刘昭无话可说了。思量片刻,决定相信萧怀,毕竟先前这人的一言一行已经是极度忍让信任自己了,若这样自己还要疑心他,真可谓不要脸了。所以刘昭直接道歉:“行,那是我错了。” 刘昭往前走。 这道歉太过意外突然,萧怀明显一愣,他以为刘昭还要与自己耍嘴上功夫,内心已经打了许多讽刺腹稿应对呢,那言语绝对能气死面前的女人。不知为何萧怀还挺喜欢看刘昭生气的模样,好生有趣。只可惜她道歉了,萧怀的讽刺腹稿成了讽刺废稿。 两人在通道内走了大半路程。 这萧怀速度惊人,与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拖住了刘昭前行的脚步,刘昭总觉自己独自一人去密室已经很慢了,没想到回去还能更慢,此刻的萧怀真是满身的奇怪,一直不紧不慢前行,不知是不是想拖住自己,刘昭思量万千,终是皱高眉头问道:“你能不能走快点?” “我又没让你等我。” “你在这儿散步呢?” “你赶着投胎呢?” 刘昭想着通道内虽没有机关暗器,但通道连接柴房的出口设有一个机关术,它难解难开,这是刘昭等待萧怀的唯一原因,既萧怀如此态度如此速度,刘昭也无耐心陪他:“我去投胎了,你好好散步。” 刘昭一语结束,脚底生风,快速前进。 萧怀因刘昭的快速前行慌了神,他不喜欢一个人在黑暗的密闭屋内,他喊道:“那你还是别投胎了,陪我散散步。” 刘昭听出萧怀声音中的急躁,她止了脚步,两人难辨对方位置,这时刘昭忽想起密室里一箱火折子,自己好像带了两个在身上,她拿出火折子,一吹,室内亮起火光。 刘昭借着火光找到萧怀,萧怀望着那火折子,脸微微抽搐,凌空指着它:“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才想到。” 萧怀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咬牙道:“记性真好。” 我担惊受怕走这么长时间算什么? 因淡淡的光亮,两人又相近,刘昭将萧怀面上神色瞧的真切,那神色称之如释重负也不为过,她有些后知后觉:“所以你刚刚是怕黑?” 萧怀真想对这女人翻个白眼表示自己的无语,这后知后觉的样看着就讨打且他这人哪想让外人知道自己所惧怕的事物。萧怀直接对刘昭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刚刚是想算计你呢。” 作者出来讨打,虽无人在意,但这么长时间不更新,心有羞愧,主要是前段时间懒下来了,也没有写作激情[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