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穿)陛下,痔治吗?(又名:西汉百姓如》 第1章 嘘嘘一半,厕所变溷 “呼…差一秒就成为全医院第一个被尿憋死在手术台旁的主刀医生。” 伴随着“哗啦啦”的嘘嘘声,古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以后术前绝不再喝那么多水了,不然手术还没做完,我先膀胱损伤,到时是算工伤呢,还是会被主任戳着脑门儿骂瓜娃子?” 作为一名刚转正不久的肛肠科医生,古妍今天要主刀一个较为复杂的肛瘘手术,因为紧张,手术前不停灌水,等到手术进行一半,膀胱就传来了酸胀的感觉,尿意随之汹涌,让她夹紧了双腿,只敢小范围挪动。 好在手术不是跳舞,她固定住欲将开闸的下半身,靠转动上半身来递接东西就行。 再将注意力集中到患者身上,便逐渐忘了尿急的问题。 等到手术一结束,她浑身一松的同时,膀胱开始敲锣打鼓,那股子酸胀感已然化为胀痛,令她险些当场“开闸放水”。 强忍住尿意,她急忙安排人手把患者送去麻醉复苏室,再换下手术服,洗完手就直奔就近的卫生间,那健步如飞的身影比医院的120救护车还冲得快。 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久,这泡尿就像飞流直下的庐山瀑布,源源不断。 她打了个呵欠,眼皮慢慢下沉…… 哼哼—哼哼哼—— “谁在哼歌?跟猪叫似的。”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一阵阵毫无节奏的哼哼声,打着呵欠睁开了双眼,就对上了好几个粉粉脏脏、肉乎乎,还带俩圆孔的东西,瞬间让她想到了一首古早网红歌——猪,你的鼻子有两个洞^(* ̄(oo) ̄)^。 猪鼻子! 古妍一个激灵,瞌睡彻底没了,旋即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臭味。 不同于医院厕所带着消毒剂和空气清新剂的香臭味,而是纯粹的臭,还夹杂着一股骚味儿。 她把屁股一撅,将脑袋放得更低,想看个清楚,很快就发现身下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洞,说大,也不算大,至少人不会直接掉下去,除非使劲往下挤,但比起常见的蹲坑,还是要大一些。 左右两边还有脚踏的石阶,很像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蹲坑。 洞的下面像是一个猪圈,好几头肥猪正挤在洞口,不停耸动着它们的猪鼻子,就像在求食。 “求食?” 这个念头让古妍又是一个激灵,抬起头环顾四周,才意识到正身处在一间比厕所隔间宽敞不少的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木门。 木门是条状木块拼成的,间隙挺大,日光从缝隙里射进,让里面半明半昧。 透过微弱的光,古妍发现这屋子的墙壁是夯土墙,很粗糙,凹凸不平,屋里除了身下这个长方形的洞外,还有一个砌出来的台子,台面较为平整,放着一个竹筒,里面插着数根竹片。 古妍眨了眨眼,伸着脖子朝那些竹片望去,“怎么会有个签筒…呃!” 还未凑近,死去的记忆猛地袭来,“这哪是什么签,不是擦屁股的厕筹吗?” 小时候在乡下祖宅,她曾在猪圈里见过这玩意儿,那时的农村为了一举两得,会把厕所修在猪圈里面…可现如今的乡下已经普及冲水厕所了呀,那我这会儿又是在哪儿? 古妍再次垂眸,愕然瞠目。 她不仅身处的环境发生了改变,连衣着也是大变样,一身古人的粉色衣裙,交领,衣襟绕至臀部后系带,衣摆呈喇叭状,宽袖,领口较低,露出了里衣,面料摸着像是麻布,腰带也是麻制。 她好奇地拎起裙摆往里一瞄,果然没穿裤子! 再一摸头发…她哪有那么多头发,读完八年本硕,她已英年早秃。 现在不仅头发多了不止两倍,还梳成了像是垂髻的造型,要不是一扯就头皮生疼,她还以为是戴的假发呢! “我这是穿越了?” 她赫然反应过来。 “那这又是哪里?” 她再次环顾四周,昏暗的夯土小屋、用过不知多少回的厕筹、疑似蹲坑的长方形洞、洞口下方正对猪圈…这不就是她在书里看到过的溷吗? 《晋书·左思传》记:“门庭藩溷,皆著纸笔。” “接下来,脑中应该出现一波原主的记忆吧。” 作为一名资深穿越小说迷,古妍很快认清了自己的局面,站直后小心跨过身下的长方形洞,来到门边,闭着眼等待原主的记忆降临。 “嗯?还不来?” 可等了一会儿,只等来一股股臭味儿。 “难道是蹲久了大脑缺氧,记忆卡住了?” 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捶着脑袋,一个名字最先蹦出来——古妍。 原主跟她同名同姓,不过对方只有16岁,乃长安人士。 “还有呢?” 记忆又卡住了,宛如便秘。 她加重了捶脑袋的力道,随即蹦出了一大段介绍。 原主是悬壶世家出身,住在外城,也就是“郭”,父母双亡,跟随兄嫂生活,还有一个正值人嫌狗烦年纪的侄儿。 因其父生前搭救过一名武将,对方便将幼子以身相许,当然不是许给原主的爹,而是许给原主。 那名武将病愈后,就继续去讨伐匈奴了,承诺等原主及笄后,便安排幼子过来娶她。 去年原主及笄,没等来未婚夫将她风光大娶,反倒等来对方可能战死沙场的噩耗,所以她算是未婚就守寡。 尽管没找到未婚夫的遗体,但整支部队都全军覆没了,未婚夫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或者不死不逃而是被掳,权衡一番利弊后,他的家人权当他是死无全尸。 为了弥补古家,对方家里送来了400铜钱。 在当时,400铜钱可买到10市斤左右的粮食。 兄嫂觉得赚到了,但还不够。 《四民月令》记,汉代私学 “束脩(学费)” 要 “绢二匹加粟二石”,换算成钱便是足足1500 钱,而这还只是 “基础费”,想从先生那里学到真家伙,需额外送“谢礼”。 所以这400钱,连送侄儿进私塾的资格都没有。 全家就靠兄长给人看病赚钱,奈何那厮是个水货,还没隔壁的隔壁那个巫医术业精湛。 据说对方已在内城置办下一间一进院子,即将去骗,哦不,去给城中人看病,兄嫂一听,眼红得不行。 现下,原主退婚,还是完璧,大可再嫁一次,再添一笔彩礼。 可附近住的都是贫民,根本拿不出400钱的彩礼,只有一个老鳏夫愿出600钱当彩礼,欲将原主娶回去填房。 兄嫂立马答应,根本没问过原主愿不愿意。 原主又气愤又伤心,毫无话语权的她只能冲进溷发泄自己的情绪。 可能是气急攻心,也可能是这里太臭,总之,她死了,古妍魂穿过来。 “哎…呕!” 获取了原主的糟心身世,古妍大叹了一口气,跟着便吸入一大口臭气,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她赶紧捂好口鼻,在心里自语:还以为差点被猪拱屁股已经够惨了,原来这只是开胃小菜。 人家穿越都是什么侯府、王府,不是跟一群女人宅斗,就是睡一群美男,怎么轮到我就是又臭又脏的溷,马上还要嫁给一个老鳏夫? 这就是对我常年斗痔的回报? “呕…先离开这里。” 三十六计,远离臭烘烘的溷为上策。 她试着推开了那扇不太结实的木门,刚迈下门外的斜坡,忽觉头顶一黑,后背似是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往前一扑,直接摔了个嫦娥坠地脸朝下。 她还没来得及哀嚎出声,胳膊又被人死死拽住,把她往上一提,似拔苗助长般,让她脚尖点地立了起来。 “哪里可以藏人?”一个粗沉的男声随之传来。 古妍一怔,便闻到了一抹淡淡的血腥气,同时听见了篱笆外愈发逼近的脚步声和叫嚷声。 “他翻进了那间院子了!” “进去搜!” 男子也听到了追兵的动静,握紧了古妍的胳膊,急切追问:“此处哪里可以躲藏?” 古妍咽了口唾沫,这可问住她了。 他们现下在后院,若是前院还好,有水井,让他往下一跳…等等! 她忽然灵机一动,转身带着男子朝溷的小屋走去,“郎君你也看到了,此处除了这里,哪还有地方给你藏身。” “藏进溷?还是会被他们搜到啊!”男子迟疑,但还是抓着古妍的胳膊跟她走进了小屋,“除非有密室。” “密室没有,但有个地方他们一定不会去搜。”古妍指了指那个坑。 男子瞪大了双眼,“猪圈?” “郎君,勇敢地跳吧,不高。” 古妍反手关上木门,挽起碍事的宽袖,推着男子来到坑前。 “等等…啊!” 不待男子把话说完,古妍用力一推,男子往前一颠,一脚踩空,正挥舞着双手想撑住墙壁,另一只脚便被古妍使劲儿踹了一下,双脚一前一后踩空,肩膀又是猛地一沉,被古妍硬生生摁了下去。 “为何要从这里跳?难道不可直接从猪圈正门进?” 随着男子不解的质问,“咚咚”两声先后响起。 一声是男子掉进猪圈弄出的响动,一声是踹门发出的动静。 赶在踹门之人冲进来前,古妍往坑上一蹲,捂着脸就羞愤大喊:“有贼人窥我如厕!” 第2章 将计就计,自泼脏水 “听说了吗?阿妍如厕被那帮追劫匪的官兵给看了去!” “听说了听说了,那帮没用的丘八,人没找着,反倒跑去偷窥小娘子如厕。” 虽然《周易·家人》记:“女正位乎内”,礼教传统要求女子只能在自家宅院内活动,但古妍经过穿越后这小半日的观察,发现西汉的妇女并未完全受限于宅院,还喜欢扎堆堆闲磕牙。 所以,古妍便将自己如厕时被官兵闯入的事向左邻右里的媪妪哭诉了一番,好让他们一传十十传百,让脏水泼得更猛烈些。 “阿妍真是可怜,未婚夫刚战死沙场,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竟被她那对狠心的兄嫂许给了林老翁,对方再长几岁,都能当她祖父了!” “现下可好,如厕又被官兵看了去,林老翁怕是要退婚啰!” “退了也罢,指不定阿妍前脚嫁过去,后脚就守寡。” 听到这里,古妍满意一笑,直夸自己脏水泼得好。 她迈着碎步回到后院,便见兄长古文正带着一帮匠人在加高篱笆,随即又是一笑。 “加到天上也没用,那人是借咱们家的溷翻进来的,又不是爬篱笆。” 惊魂定下后,古妍才回想起来,那个官兵口中的劫匪是从紧靠溷的围墙爬到溷的顶端,再打算跳到斜坡上,然后进入后院躲藏。 这可比翻篱笆围墙省力不少,那条连接小屋的斜坡,无异于一条阶梯。 古妍魂穿前便从一些文献资料里看到过古人借用溷来逃命的案例,比如《史记·樊哙列传》中记载,刘邦在鸿门宴上正是以“如厕”为由,绕过项羽的军营逃入山下,成功脱险的。 刘备也曾以“伪如厕”之名,成功从困境中脱身。 《三国志》还写道:“吕布不清楚造反的是谁,拉着那妇人就跑,两人头发散乱,衣服半敞,从厕所旁顺着墙爬出,再直奔都督高顺的营地,推开高顺营门就闯了进去。” 虽然没具体写明是如何利用溷的特殊构造来脱逃的,但应该同那人早上的法子相差不大。 只可惜,那人从小屋顶端往下跳的时候,正好踹中古妍,这一耽搁,官兵追来,只能躲进猪圈。 当然,其实可以走正门的,古妍一时心急,想出一个笨法子,让他跳了一回厕坑,不过嘛,古妍自己倒是将计就计,只待林老翁来退婚的好消息。 她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小憩一会儿,等脑子睡清醒后,再想想将来的打算。 即使林老翁退了婚,她依旧会被兄嫂待价而沽,而经过此番自泼脏水,为她找来的夫君恐怕比林老翁还不如,指不定会让她去给人做妾。 古代女子真是毫无人权! 吱呀—— “呃!” 开门进屋的瞬间,她猛地僵在原地。 “你…你怎么还在?” 还穿着我阿兄的衣服! 屋里直愣愣站着一人,正是被自己从厕坑硬推进猪圈的神秘男子。 古妍以为,他早就趁着自己大喊大叫的混乱之际,从猪圈正门溜走了,谁料,人家不仅换下了那身带血的脏衣,还偷了件古文的外衣套在身上。 别说,这身青灰色袍服穿在他的身上,比古文更像一名货真价实的郎中。 当下士庶阶层的袍服一般衣长较短,会露出脚尖,古妍垂眸一看,他连鞋也换了,依旧是古文的圆头履。 “你……” 古妍连忙关上房门,刚要上前质问,你把古文的衣服鞋子穿了,那你的呢?扔哪儿了?可还未凑近,便被一股骚臭味儿给熏得驻足不前。 衣服是换了,可从猪圈里面带出来的臭味儿还在。 古妍抬手用衣袖遮挡住口鼻,假装怯生,“郎君,你还是赶紧走吧,说不定官兵会折回来。” “我来找女郎只为两件事。”男子上前一步,古妍后退一步。 一进一退,臭味儿始终萦绕鼻前。 直至古妍背抵门板,干脆用衣袖将整张脸遮挡起来,故作皇皇地催促道:“郎君快走吧,我阿兄带了一帮匠人在后院加高篱笆,若被他们发现了你,定会招来那群追捕你的官兵。” “容我说完便离。”男子抱拳颔首,而后不紧不慢地道来:“虽然…但终究是女郎你帮我躲避了官兵,你于我有恩,我定当回报。” 虽然什么?还留白? 古妍好奇。 男子继续:“方才听闻你因此事恐遭退婚,如若女郎不嫌弃,等在下成功脱身,便上门提亲……” “别!”古妍瞪大双眼打断了他的“以身相许”。 我可不想前脚才爬出火坑,后脚便跳进粪池。 大哥,你可是官府的通缉犯,难不成你的报恩方式就是让我跟着你亡命天涯? “郎君。” 她稍稍放下高举的手臂,露出了双眼,无比真诚地说:“我还年轻,不急着嫁人。” 对上古妍坚定的目光,男子了然,再次抱拳,“女郎他日若有事相帮,在下必效犬马之劳!” 说罢,一个箭步来到窗边,从支摘窗的窄小空间轻松翻出,并很快消失。 只留下一抹臭味弥散房中。 古妍揉了揉鼻子,来到窗前朝外张望,哪里还有对方的半点身影,“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引得官兵追捕?看起来憨憨的,不像是杀人劫财之徒啊?” “诶…我挂在椸枷上的袍服呢?怎么不见了?”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古文的惊呼,古妍撇撇嘴,“你的鞋也不见了。” “400钱够你买新衣新鞋了。” 她讥讽一笑,“还有林老翁给的600钱,只是不知,这个钱会不会被他要回去。” 翌日,古妍如厕被官兵撞见的事便在所居住的下槐里传开了。 林老翁果然带着不豫之色来到了古家。 古妍的侄子古白及幸灾乐祸地跑来后院,把此事告诉了正在晾晒衣服的古妍,“姑母,你又嫁不出去了,林老翁来我们家退婚啦!” “真的?”古妍骤然兴奋,一双眼亮过头顶的日光。 但旋即,在瞥见古白及脸上的迷惑神情,将手里的衣物往盆里一扔,捂着脸就“嘤嘤嘤”地朝前院跑去。 古白及见状,咧嘴一笑,忙不迭跟上了她。 “姑母,我听阿娘说,她去年曾找人帮你算了一卦,说你命里带孤,怕是很难嫁出去。” 他屁颠儿屁颠儿跑着,一看到古妍哭鼻子,就开心得不行。 “希望那人算得准,不是在诓你阿娘。”古妍头也不回地说道。 “应该…不是吧?”古白及挠挠头。 见古妍躲在前屋的墙后停下,他也停下,抱着她大腿朝院子里的三人探头探脑。 除了他阿翁阿娘,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认得他,林老翁。 他是来退婚…咦? 听到林老翁说:“退两百,婚期不变。” 他讶然瞪眼,扯了扯古妍的裙摆,小声问:“林老翁这是何意?” 古妍已然脸色铁青,咬着牙狠狠道:“她让你阿翁退两百彩礼钱,不取消婚约!” 我…我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不是说古人看重女子的贞洁吗? 原来贞洁可以打折! “都怪你!怎么就不把门锁好呢?这下可好,林老翁以此事为由,让你阿兄退回了200钱。” 送走林老翁后,古妍的嫂嫂方阿娇专门找上她发了一通脾气。 损失了200钱,无异于在她身上割掉了一块肉,可她从未想过,若非古妍,别说这200钱,便是剩下的400钱,以及去年到手的那400,也跟她没半点关系。 我只是一件货物。 古妍在心里吐槽。 但面儿上还是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以免被方阿娇看出端倪。 她的性子和原主可谓云泥之别,然而处境却别无二致,倘若表现得太过异常,以当下人的思维,只会认为她这是中邪了,到时找个巫医过来,不知道会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子。 逃吧,但她没钱。 古妍曾把居住的房间翻箱倒柜了一番,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才只找出五枚铜钱。 方才被方阿娇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去古文房中将那800钱偷出来,都是自己挣来的,凭什么被他们全部占了去。 可一瞅见在窗外玩泥巴的古白及,本该是上学的年纪,却因家里拿不出进私学的钱,只能虚度光阴,再等到年长一些,跟随半桶水的父亲学医,只会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半生庸碌,一生不得开蒙,她就动了半分恻隐之心,打消偷钱的念头,另寻他计。 她不是圣母,但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古妍,若是后者,定会遵从兄嫂的意愿,用自己的婚事来帮娘家换取好处。 即使这个侄儿人嫌狗厌,应当也会希望他能接受教育,青出于蓝吧。 古妍释然一笑,重打精神,“解铃还须系铃人。” 两日后,借着将功补过的机会,古妍替古文揽下了外出采购的活儿,好让他能偷摸去集市看人斗鸡。 时下,男外女内,女子外出采买受严格限制,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 为了瞒住方阿娇,古文便寻了个借口,说要带古妍一同外出,去给集市上一位商贾的妻子瞧病,对方是女子,有古妍在场,更为合宜。 方阿娇不疑有他,下槐里但凡有女子需上门问诊,古文大多会带上古妍同行。 兄妹俩各怀目的地来到朝市后,便很快分开。 古妍没有马上去买东西,而是找到林老翁经营的肉铺,对其进行了一番仔细观察。 “色红润有光泽、皮肤紧致有弹性、精神饱满、毛发浓密、唇色正常…难怪能熬死原配,指不定比我还命长。” 窥探了许久,实在找不到下手点,古妍只好先去把谷物、蔬菜采买了再说。 “阿妍!” “刘阿母。” 忽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古妍转身一看,是住在斜对面的刘氏,同时也是爱打堆堆闲磕牙的一份子。 再一看她竹篮里装的谷物、蔬菜,古妍便问:“你也是来采买东西的?” 刘氏寡居,儿子们都去打仗了,家中暂无男丁,外出采买之事向来自己做。 她摇摇头,“来卖东西,这些都是没吃完的,与其坏掉,不如拿到集市来换点铜钱。” “那不如卖给我吧!我今日随阿兄出来采买,他现下有事走开了。”古妍忙道。 刘氏求之不得,把篮子里的东西全给了古妍,只收了五枚铜钱。 “刘阿母,你跟林老翁熟识吗?”古妍试着问道。 刘氏说:“邻里交情,偶尔上他铺子里买肉,他这人精着呢,专宰熟人,我去得少…哦,听说你们的婚事没有取消?” 她这才想起,古妍即将成为肉铺的老板娘。 古妍苦笑摇头。 刘氏忙改口:“我跟他不熟,他和你阿兄更熟络,经常找他看病。” “找我阿兄看病?什么病?”古妍似是抓住了突破口。 第3章 此路不通,再开一路 刘氏想都没想,便摇头,“似是有隐疾,每回都是你阿兄上门去看诊的。” “隐疾?”古妍蹙眉,回想着方才那片刻的观察,并未从林老翁的脸上看出病色。 “那…我阿兄给他治好了吗?”她随即又问。 刘氏还是摇头,随口说道:“要是治好了,你阿兄便不会隔三差五去他家了。我们两家挨得近,我老见着你阿兄上他家里,一进去至少半个时辰。” 也许只是去商谈我的婚事…但还是问问古文吧。 陪着刘氏逛了一会儿集市…真没啥逛头,还不如在老家农村赶集。 古妍不由再次感叹西汉百姓的生活贫瘠。 而她,已然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等到太阳快要爬到头顶的位置,古妍便与刘氏分开去找古文了。 古文不难找,这个集市本就那么大,而集市上哪儿的人扎堆最多,那定然是在围观斗鸡,所以古妍只找了两三个人堆堆,就发现了古文。 他正看得起劲,手里还攥着几枚铜钱,不知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古妍凑到他身后,用衣袖挡住自己的口鼻,小声对他说:“阿兄,我采买完了。” 古文回头看了一眼她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而后又瞥向还在激战的两只斗鸡,挥挥手,说:“你先在一旁等着,我很快便好。” 古妍撇撇嘴,退出人群,在旁边等候。 尽管这个朝市比农村的集市还小,但两旁却有围墙,将百姓住的里完全分隔。 所谓朝市,朝时而市,以商贾为主,还有夕市,夕时而市,以贩夫贩妇为主。 据说还有大市,日昃而市,以百族为主,但古妍未曾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出跟大市有关的半点信息,更没见过长安城的东西九市。 原主活到16岁,就没离开过下槐里,最多的记忆便是古家那座日字形院落,以及目之所及的“室居栉比,门巷修直”的里内分布。 当然,还有后院的溷。 为了不用那筒不知反复洗过多少次的厕筹,古妍把不穿的衣物偷偷裁剪成了四方块,作为一次性手指。 同时为了减少了如厕次数,免得总跟厕坑下的猪隔空相望,还要被它们猪鼻子吐出的热气吹屁股,她连水都不怎么喝了,粗粮摄入也减少了,就差没辟谷。 这种日子何时到头? 望着那些用以分割阶层与用途的围墙,古妍霎时感觉,自己就像格子间里的白领,而背着手走来的古文,则是管理自己所在格子间的领导。 “领导…咳!阿兄,一共花了10钱。” 古妍赶紧迎了上去,将篮子递给他,并将剩下的5钱还给了他。 古文接过篮子往里一看,当即皱眉,“这荠菜叶子都黄了,胡瓜也蔫儿啦吧唧。” 古妍心虚地别过了脸,心想:那都是刘阿母家吃剩的,能有多新鲜? 好在古文斗鸡赢了钱,心情不错,便没有过多计较,看时候不早了,就带着她返回下槐里。 路上,古妍试探开口:“方才我在集市上瞧见了林老翁,据说他经常找你上门去看诊,不知患有何种隐疾?” “不是大病,不影响你们生儿育女。”古文用安抚的口吻对她说道。 呵! 古妍在心里哂笑,面儿上依旧一副听话乖顺的模样,“那是何种疑难杂症?” “哎呀!你一女子,问那么多作甚,反正不会影响你们将来的夫妻生活。”古文有些不耐烦了。 古妍敛眉垂目,“我只想帮着阿兄你治好他的病,毕竟,他即将成为我的夫君,我希望他没有任何疾病。” “你安心待嫁就好,为兄自然不会任由你将来的夫君受隐疾折磨,我们古家治病救人多年,为兄定能薪火相承,帮周围的邻里乡亲治好各种顽疾。”说到最后,古文下意识挺起了胸膛。 哪儿来的自信? 古妍差点嗤笑出声。 你要能薪火相承得好,就不用靠卖妹妹来打牙祭了! 绕来绕去,还是只能去直面林老翁。 古妍铁心铁意。 “阿嫂,我去刘阿母家缝嫁衣。” 翌日,古妍将那件即将完工的玄纁色深衣装进篮子后,向方阿娇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那件嫁衣自原主八岁起就开始缝制,直至去年,只差衣襟便能完工,可一听说未婚夫战死沙场后,她备受打击,不再缝制。 前不久,又被兄嫂许给了林老翁,便更加不愿继续缝制,于是将其束之高阁,连多看一眼都闹心。 古妍不闹心,打算送去刘氏那里,让她帮忙缝完,自己则以如厕为由,去找林老翁探探底。 为防刘氏起疑,她假装闹肚子,说去的时间定会很久,让刘氏慢慢缝便是。 刘氏不疑有他,正愁没人闲磕牙,便穿针引线,缝起了衣襟。 古妍来到后院的溷,效仿那个神秘男子,从斜坡爬到小屋顶端,再翻下篱笆围墙。 为了翻墙,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窄袖深衣。 只是在跨过篱笆时,没穿裤子的裙底凉飕飕的。 “啧!亏得是五月,若是冬天,我的屁股肯定会长冻疮。” 历史上记载,西汉的女性穿的是开裆裤,可能她穿越的时间早了些,此时的女性连亵裤都没有一条,更别说连裆裤了。 如果后来不是出现了一个叫霍光的人,为防上官皇后怀孕,下令宫女“皆为穷绔,多其带”,即改穿连裆的“穷绔”(紧身裤),估计女性穿连裆裤的时代还要推后。 “可惜,霍光现在还没出生,裤子的问题只能我自己搞定了。” 如厕问题没法改善,至少可以先给自己缝几条底裤,困难一个个解决嘛。 而眼前的问题,就是抓紧时间去集市上找林老翁。 好在刘家的篱笆围墙不高,这个时段男子在地里干活,女子则在院里忙活,没什么人在路上闲逛,她跳下围墙后,就直奔集市,找去了林老翁的肉铺。 “哟!这不是阿妍?你是替你阿兄来买肉的?” 见到古妍后,林老翁眼前一亮,急忙迎了过去,上手就要抓古妍的小手。 古妍往后一退,抬起双臂遮住了面门,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帮阿兄为你治病的。” 语毕,她露出了双眼,紧盯着林老翁的反应。 林老翁先是一愣,随后便狐疑地看着她,“没听你阿兄说啊?” “阿兄并不知情。”古妍坦言。 “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她的目光澄清而坚定。 林老翁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清楚她是一个弱女子,还是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人,便打消了戒心,领着她来到附近一家售卖茶饮的铺子。 坐下后,古妍发现,此时的茶饮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茶水,而是将茶叶与其他食材一同煮成汤羹,还会加入?盐、葱、姜、橘子皮,甚至各种?草药,就像一锅大杂烩,叫“羹饮”更为恰当。 看着老板端来的浓稠液体,她咽了口唾沫,转入正题:“不知你找我阿兄看的什么疾病?为何久治不愈?” 正在品尝茶饮的林老翁在听到这话后,动作一顿,略显不悦地说:“你问这个作甚?” “我阿兄治不好你,但我可以,我的医术比他高明。”古妍自信说道。 林老翁又是一顿,而后放下碗,蹙眉看向她,“你阿兄把我的病告诉你了?” 古妍不答反问:“能让帮你把把脉吗?” “你会把脉?”林老翁讶然。 古妍莞尔,“我时常跟随我阿兄去帮妇人看诊,耳闻目染,多少会些。” 林老翁将信将疑,把右手伸了过去。 若是阿妍会看病,那娶她到,岂不省下了一笔看病的钱? 可她一小娘子,真能比她阿兄更强? “脉细弱。”古妍很快探出。 林老翁闻言,立马信了三分,“那你看出我是何病?” “让我瞧瞧你的舌头。”古妍淡定自若地说道。 林老翁吐出舌头,舌红有瘀斑,一目了然。 古妍已有八成把握,“你如厕时,会出血疼痛吧?” 林老翁一怔,旋即摇头,“没有!” “没有吗?”古妍挑眉笑了。 林老翁还是摇头否认。 哼! 古妍在心里冷哼。 老娘在大学期间就跟随导师参与斗痔,你是外痔内痔还是混合痔,我一摸一看就能清楚一二。 “脱出不能回纳的症状,想必我阿兄一直没能帮你治好吧?” “他告诉你的?”林老翁冲口而出。 现下,古妍已有九成把握,“出血也较多,而且疼得厉害,每次疼,便把我阿兄叫过去,可他只能暂时帮你缓解疼痛,过段时日,又会发作。” “是…是……”林老翁嗫嚅点头。 不管是不是古文告诉她的,已然不再重要。 “你真能帮我治好?让我不再流血不再痛?” 古妍成竹在胸地点头,“你这是典型的气滞血瘀型痔疾,需疏通气血、化瘀散结来缓解症状。” “除了喝药,还要熏洗坐浴,再配合药膏或栓剂,外加针灸辅助治疗。” “若还是不行,只能手术割除。” “啥…啥意思?”林老翁基本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我能治好你。”古妍口吻笃定。 “那就多谢阿妍了,日后,我必将好生待你!”林老翁抱拳颔首,无比真诚。 “哈!”古妍笑了。 这是想买一送一? 她屈起右手食指,用力敲了敲桌子,“林老翁,我阿兄给你看病要收诊费,我亦然。” 林老翁愕然抬眸,“你我二人即将结为夫妻……” “打住!”古妍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面色随之一沉。 对上这张透着精明算计的老脸,她是一点都不想听他攀什么夫妻交情,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拿起面前还热乎的茶饮泼他脸上,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那…你想增加彩礼?”林老翁皱起了眉。 古妍不想跟他废话,她出来的时间也很长了,索性直截了当:“我治好你的痔疾,你就退婚,再从要回的400钱彩礼里分我200。” 林老翁目瞪口呆,竟一时语滞。 “你…你……” “我什么我?你是不是以为娶了我,我就要无偿帮你治病?” 古妍扯着嘴角冷笑,“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是大难临头便会各自飞的夫妻。” “日后,我非但不会帮你治痔疾,还会眼睁睁看着你被疼痛折磨,直到有天你被痛死,或者因大出血而死,我就能继承你的肉铺,再找个年轻男子当上门婿。” 林老翁瞳孔一震,骤然放大,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古妍之口。 这还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怯懦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