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星光响亮》 第1章 开端 2004年夏,下午3点。 炙热的阳光衬着这边陲小城越发炎热,铁轨上的时不时发出火车掠过的轰隆声和鸣笛声。 宋昭坐在竹榻上,愣住了。 简陋的木桌上放着桌式老式的铁片风扇,绿色的漆都掉了,屋内是水泥墙壁,她一时半会儿竟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说呢,好像整个人穿越时光回到了20年前,有种时光倒退的荒谬感。 她是宋昭,招娣的招。正确的说,她此刻应该是在2024年,粤省大城市的城中村里当她的社畜,以她三十多岁的经历来看,她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很早之前网上有个流传很久的问题【假如某一天你醒了,发现是在初中的课堂上,你正趴着睡觉,老师的书本即将砸在你头上,如何】那会儿,她觉得是很天真又遥远的梦,她从没有奢望过这种神奇的经历,何况,她的初中也不快乐。 15岁辍学,被二姨带着进了浙省的工厂打工,跟大表姐一起在服装厂踩缝纫机。她什么都不会,简单培训后,就开始上机。缝纫机的线都踩不直,一直卡针穿线,被线上的组长骂的嘴都不敢还。大表姐本身就不喜欢她,带着宿舍其他人孤立她。 那会儿多难阿,她不明白为什么是亲表姐,要带头孤立她。为什么父亲在舅舅的工厂受伤,而她就要外出打工挣钱。明明放假前,县里的一中附属舞蹈学校已经直招了她,她可以学舞练舞,可以和其他人一样,考大学,可以以后做一个舞蹈家。 明明她拿着很多学校的表演奖项,看一遍表演就能完整的复刻,她爸爸也很骄傲的夸过她的。怎么就是异想天开了呢。 她真的,很爱舞蹈,很喜欢唱歌,很爱音乐。 在无数个看不到光亮的日子里,她是靠着唱歌来鼓励自己的。 想想真是,她身份证都还没成年,偷偷拿着别人身份证进的厂。线上的老人说,像她这种小姑娘,那可真是太多了。从小帮家里干活,当姐姐的要照顾弟弟带弟弟,要不是义务教育普及,学都不用上,到了年纪再收一次彩礼,养女娃子多划算阿。现在更多的是读完义务教育,就送出去打工,挣钱,说帮你们存着,然后打到20岁。结婚又赚一笔彩礼,更划算了。 而且农村的孩子,功课不认真成绩不好,老想着什么唱歌跳舞的梦,那东西能当饭吃?但是之前的宋昭不懂。在她有认知以来,所处的环境就一直很压抑。小学的时候还好,学习的东西少,作业简单,在干完活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去学习。初中就不行了,好多小同学读着读着就辍学了。 所有人都说,读完初中,她也是要去打工的。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按她妈的原话是“能读完初中家里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学习表演,读舞蹈,那都是有钱人家才会做的消遣,他们不会做这笔没有出路的买卖,不合算。 宋昭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男人聊着聊着最后看着她问【你说说,你那么小进厂能赚几个钱阿。怎么想的呢,怎么不干脆让你们去当小姐算了】说完,他也不看她,跟旁边的几个人一起哄堂大笑。 她当时想反驳,但是不知道从哪儿反驳。 是她自己学习不好,没办法考上大学,所以高中读了也是白读,浪费钱混日子。她家穷,学艺术的学费确实烧不起。其他的她就不想了。女孩子,读书本来就没用。以她浅薄的15岁阅历跟认知来看,她拿着手上的这副牌,确实打不出来王炸。 有些人能到顶,是因为顶在那里,有些人能到顶,是因为只能到顶。她以为所有女孩的未来都是这样的。 宋昭一直都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读书没用。父母对她严格,打她,肯定都是她不乖。弟弟那么小让着弟弟是应该的。那么为什么同是寄养在外婆家,弟弟生病的时候妈妈会从外地回来买水果零食,而她生病妈妈会骂她,打她,还说她作呢。 父亲受伤后,在家休养。妈妈说让回家带孩子去杭州过暑假的二姨直接带她去杭州进厂。她不肯去。父亲说【你不是一直嫌弃家里没房子吗?如果你再念书念下去,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弟弟还小,你读书又不好,唱歌跳舞能当饭吃吗?】 她无言以对。 小姨说她心比天高,农村的小丫头片子还想学艺术当明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后来她如父母所愿,打工,赚钱。家里起了房子,弟弟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想出去打工,父母千方百计的求了大舅舅在县城里找了个汽修厂,让他学修车。他不去,非要去打工。 年纪再大点,她父母开始催婚,因为弟弟谈了个女朋友。未嫁的姐姐在家是要被取笑的。同时发现她打工赚钱建的新房子竟然跟她没关系。 她一直以为名字里的昭,是父母美好的祝愿。其实想想也知道,她父母都没有读过书,能为她起一个什么好名字呢。是招娣罢了,那会儿父亲家徒四壁大龄未婚娶了面部有缺陷的母亲,生完迟迟没有怀孕。一心想要个儿子的父母,听人说给前面大的取个带弟的名字的,可以招来儿子。只不过到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太明目张胆。给她单名一个招,后来上户口的录系统的时候录错了。父母不认字,看不出差别,她也就成了宋昭。不过那会儿她也五岁了,父母如愿生了弟弟。小老百姓天生怕跟官打交道,也懒得去纠正。阴差阳错。 再后来,父母逼着要钱给弟弟结婚,要她跟各种人相亲。她不厌其烦,最后自己一个人跑到了深圳,读夜校,考大专学历,学习电脑操作。 进了个小厂做文员,住在城中村里,一线城市的光鲜亮丽好像跟她无关,休息时间报了个吉他班,学习吉他。看过太多婚姻、对于婚姻根本没有幻想。她也不想恋爱,没有心动的感觉。认清父母不爱自己,来到世上不被期待,她花了7年。无数个线上踩机器的日子里,她都会想,如果当初在该念书的时候好好念书,或者学了舞蹈考了艺校,如今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呢。 本来从小不被喜爱,她一直就想如果长大就好了,她一定要远远离开那个家,再也不回去了。 不过她也就只敢想想,女孩子呢,哪里就敢没有家了呢。 转折是有一天她在厂里搬东西的时候,柜子倒下来了,砸到她的脚,她在医院休息,那会儿劳动法不完善,受伤了厂里不管,她不去上工也不给工钱,工厂是计件,多劳多得,根本没有保底。她自己挪着腿到了宿舍,家里打电话就是问她要钱。 她真的感觉世界太黑暗了,她为什么要来到世上呢。真的,感觉活着一点劲头都没有。干脆大吵之后开始拒接家里电话,不再给家里钱。 二姨来当和事佬她也不理,任她背后去跟人说她没心没肺白眼狼。她硬是几个月没跟家里来往。 然后以往刻薄的宋妈,第一次不再挑剔的,命令式的对她。而是软和下来,和和气气的跟她对话时,她又觉得她很可怜。 她说:她是第一次做妈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希望她理解一下。没有父母帮衬,老公又不顶用,她刚开始嫁过去的时候连饭都煮不熟。她一个人带着她,手忙脚乱的,她又很爱哭,爱动。她管不好,刚开头也没有那么暴躁的,但是她太小了。有一天忍不住打了她之后,发现,欸嘿?挺解压的。 人真的是贱骨头。当她年岁大了,慢慢不怎么跟父母居住一起,开始寄养到外出打工,她也不再受父母的虐打。她居然不太记得之前被扇耳光,扇的耳朵嗡嗡响。被刀背砍手,被拎着衣领往地上砸,被棒槌砸腿被饿肚子的时候了。 她试图跟自己和解,说服自己。假设是自己20岁嫁给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怀孕生子,家里没有长辈看顾,男人常年不在家在外务工,一个女人要自己带孩子,砍柴、挑水、种地。确实挺难的,打个没有攻击性的还是自己的完全附属物的小孩,也可以理解的吧?如果是她未必能比她妈妈做的好吧? 她做不好,所以她拒婚。非常合理。 其实有点好笑的是,当她愿意给钱,承担弟弟结婚大部分,她结不结婚只是父母的一种执念了而已。比如【人人都要结婚,为什么你不结?】【世界上只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你不结婚人家要说,丢我们的人】【你是不是有病?】他们纠结的点在于,她不结婚,丢他们的脸。 她可怜她妈妈一辈子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跟父亲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后来赚钱了,给她买了全套的金首饰,带她旅游长见识,她以为可以让她妈妈了解现在的人有不同选择,女性可以共情彼此的处境,最后却是她妈妈以为拴住了她。用身体威胁她,向她逼婚。后来她也就开始顺其自然了,不在刻意强求什么,维系什么。 她一个人生活,照顾自己。偶尔拿手机录录吉他的弹唱视频,竟然也累计了一些粉丝。35岁大龄未婚,也没什么不好,以为要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公司有意向招新的文员,她可能可以拿笔赔偿金,感谢劳动法。24年的她不至于被直接扫地出门。工厂的业务她经手这么多年,另一家公司早就想挖她过去做业务了。没关系,路嘛,总能有的走的。实在不行,还存了点钱,去个小县城或者小乡下,租个房子能住到她死。再说,指不定明天就意外来了呢。 想到这,宋昭抱着头苦笑不得。明天真的来意外了。她真的没想好,怎么面对现在的爸妈,她也没有勇气再来一遍人生。 “妹伢子,我家的煤球熄火了,你帮我把这煤球放进你家煤炉子引个火阿,”隔壁的周嬢嬢伸着头探进来,手里还拿个夹着坨新蜂窝煤的铁钳子冲她喊。当地喊上了年纪的女性一般都是喊嬢嬢,类似婆婆、奶奶。 “哎,欸。”宋昭赶忙从竹榻上站起来,套上拖鞋,去把门口的煤炉下面的通风盖打开,看着周嬢嬢放好蜂窝煤后,顺手把装满水的水壶放到了煤炉上。 “你妈是去打麻将了还是去看摊子了呀,这天怪热的。”周嬢嬢一只手拿着铁钳,一只手拿了个小蒲扇在那里扇。 “行了行了,待会儿我来拿,我先回我屋了。“不等宋昭回答,周嬢嬢又说道,然后摇着扇转身回屋了。 宋昭这会儿还懵着,她都不记得这位是谁。哪里能知道她妈去哪儿了。看着她走到隔壁路口的屋子,她有点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正是她初中毕业的暑假,她来城里找爸爸妈妈弟弟。爸爸在舅舅的采石场工作,做工,顺便看场子。妈妈拿了个木板车,在火车站旁边摆摊卖水果。他们租住在离火车站不远的村子里,旁边就是火车铁轨。所以总是能听到火车的声音。 第2章 洗碗工 04年,科技正向未来发展。而南省处于内陆,是劳动力输出大省,导致大批量的留守儿童。宋昭家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一般放假,有些家庭会接孩子过去短暂团聚。国家为了扶持发展,帮助村民创收,就算是小县城也有火车站,每天甚至有好几班绕路火车,周边的乡民会买几块钱的火车票,来售卖一些自产农产品,为自己创收。 而宋妈,和宋家村的一些村人,就靠着乡民手里收的一些山货,在市里摆摊。香蕉、梨、桃子、西瓜,偶尔还有外地运来的菠萝。人跟动物混坐的火车,就这几块的车票,还有大部分人需要逃票,从站台上混上车。那会儿查的并不严,每次坐火车总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宋昭还记得第一次来城里找爸爸妈妈时,是10岁的时候,被舅舅举着从开着的火车窗户上塞进去的。车厢里的人也很热情,还搭着手把她接了上去。 思绪翻涌,宋昭倚着门边上,看着附近的小水泥路。路边是几间新建的水泥平房,粗糙的墙面跟屋内完全是一样的,没有用腻子粉刷过。这是附近的村民特意建起来给在城里务工的外地人租用的。谋生的人们口口相传,人们从乡下、山里、小镇上汇聚而来。附近租住的基本上都沾亲带故互相认识,大家从农村到城里,聚集在一起。彷佛还是在一个村里。 隔壁周嬢嬢就是她大伯母的娘家的嫂子的妈妈。一家子住这里,周嬢嬢平时做饭带娃,儿子儿媳打工。 今天这会儿,应该是更大的孩子,带着她弟弟还有村里居住的其他小孩,去街上卖凉水了。 这会儿的冰箱并不普及,不像后来,到处都是便利店,零售店。各处都有冰柜饮料。尤其是奶茶,走个一百米就能看到一家。山城夏天喝个矿泉水都是奢侈行为。 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是2毛5毛的冰粉。偶尔会有拿着泡沫箱的阿姨婆婆,拿毛巾包着头,晒的黝黑。泡沫箱里是一毛一根的冰棍,还有冰袋。 附近的村里有个泉水,很出名。在自来水还没普及的时候,附近的乡民都是喝它用它,甚至后来世界飞速变化的时候,它也一直被本地人所推崇着。小泉村以这口泉赋名,也世世代代保护着这口泉,后来还引用灌装做成了桶装水牌子,被山城的人民买回家喝。 这附近的小孩子们,每年暑假热的时候,会拎着热水壶,去小泉村打水,然后拿个小杯子,绕着小城贩卖。一个人1毛喝个饱,2毛洗个澡。趁着暑假,赚点零花钱。基本上是大带小,农村的孩子早熟,大人有谋生的要事属于是大事要干。但是小孩子没人看顾也可能会出事,所以基本上每次这种活动,都是大的带小的,互相看顾,注意不要遇上坏人阿,不走偏僻的道路,不去马路中间,注意不被欺负。大的孩子带小的孩子,是天性本能。外面的人也都知道,在这卖凉水的都是附近的小孩儿,一个出事一大帮人找麻烦的,很少刻意去欺负小孩。 做为农村出来谋生的,也不懂什么弯弯绕绕,除了讲究和气生财,更讲究的是互帮互助。大家都信奉一个朴实的道理,那就是大家都是谋生的普通老实人,如果不团结,那就会被别人欺负!所以基本上哪家有事,大家都愿意伸把手帮忙,而不是冷眼旁观。 倚着门边,宋昭也还陷在回忆里。煤炉上的水壶发出咕噜声时,周嬢嬢也没有过来取煤,她一时间竟然觉得无所适从。好像苍茫天地间,她站在此处,又没有在此处。 “细妹子!你妈喊你先把饭煮了,她待会儿回屋来了!”小路口的尽头,有个人缓缓爬上来,冲她喊。是周嬢嬢的儿媳妇。 “晓得勒。”宋昭回过神,走进屋内,想起她妈一向把米桶放在柜子里,直接奔向了唯一的简陋柜子,打开,里面是干净的蛇皮袋,摸了下,果然是大米。袋口被拧紧了,把头塞在袋上叠了起来,她找到袋口,逆时针旋开,里面还放了个小瓷碗,用来舀米。 家里是没有菜的,她妈每天回来会买好菜回来炒菜。她只要提前做好饭就好了,这会儿估计弟弟也快回家了,洗好米把淘米水换下来倒在脸盆,晚点可以用来洗菜。她按了电饭煲的开关,长长的叹了口气。 还好这个时候,她家已经开始用电饭煲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么煮这个饭。 路口陆陆续续有人上坡过来,附近的小屋子也开始热闹起来。外面互相寒暄打招呼不绝于耳,宋昭家租的这个小屋子,是一个小坡上面,小平房,屋内没有厕所。是沿着山边斜坡建的,拿水泥柱子撑起来,放了水泥板铺平了,所以下面其实还有一层,厕所就建在下面。 宋昭本以为再见到父母弟弟会很奇怪,但是当弟弟拿着今天卖凉水的三块钱说要分2块给她的时候,宋昭那一瞬间真的五味杂陈。 所以后来,弟弟结婚父母问她要钱的时候她给了。她想,可能某一刻家里并不单单是把她当成某种有价值的工具人吧。她也并不是无脑的扶弟魔。 毕竟,弟弟小她五岁,跟着她满山遍野的疯跑。家里穷只有两个土砖屋。一个用来做厨房跟吃饭的客厅,另一个放了电视衣柜,一张老红木床。小时候一家四口一起睡的,后来再大点,爸爸拿冬天用来烤火的火箱以及桌子拼了个床,晚上是床,白天是放置东西的置物架。火箱是南省的特色,冬天的时候太冷了。人们会用木头打一个四四方方的桶,用竹子隔开,底下放炭盆,人坐在上面盖着毯子捂冬。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带着弟弟睡的。她睡这头,弟弟睡那头。晚上冷的时候她会把脚放在弟弟的怀里,弟弟的身体跟个小火炉一样。 但是也有很烦弟弟的时候,父母不在场的时候她就会揍弟弟。每次他都会说,讨厌姐姐。但是弟弟不记仇,过后又会很黏着她。 后来宋妈妈说她俩大了,家里供养不起了。宋爸爸一个人在外面工地也是辛苦的很,需要照顾。把她俩送到外婆家,但是外婆家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其他的阿姨舅舅的小孩。她父母不出众,没钱,不会来事儿。她俩也就成为被欺负的目标。 她每天要在家里挑水,做饭,洗衣,扫地,去山上捡柴。带着弟弟去放牛,放牛的时候还要砍猪草,回来赶鸡喂鸭。因为城里的小姨觉得农村的土鸡纯天然,土猪肉更好吃,外婆每年都要养一堆。每年农忙,宋妈还要回来带着她们去帮小舅插秧,收稻谷。 就这,还经常被小舅妈诟病。什么外婆养外孙不养亲孙拉。被表姐表哥欺负,读书时就被他带着其他学生孤立,其实她都习惯了。所以后来去厂里打工,被宿舍孤立而已,她又不是被受过。 小孩子的恶意才更直观恶劣。 “现在的生意真是不好做,每天推个板车上街窜到下街都没生意。动物园那边又多了个推板车的,摆摊的比路人都多了要,还搞什么咯。”宋妈一边摘着空心菜,一边跟宋爸抱怨。 宋小弟在竹榻上写着他的暑假作业。 宋爸没搭话,坐在屋内的小板凳上抽着卷烟。 “妹妹,上次跟你说书不读了,去厂里打工你想的怎么样了?你都已经15岁了,我们把你养那么大够可以了阿。你看村里的小凤,去年就出去打工了,人家回来给她妈买了个金耳环勒。多懂事阿?”看宋爸不搭话,宋妈又看向宋昭。 芙蓉市隶属湘省西部,这里的人习惯称家里的女儿为妹妹。做为边城,下面还有好多个苗寨古镇,出了名的风景优美,但是大山也意味着经济未开发和穷。 “……”宋昭低着头缄默。只是手不停的择着菜。 “你大舅妈的亲戚家夜宵摊看着要个洗碗工,你现在也闲着没事去干个活吧。“宋爸夹着烟抖了抖烟灰。 “洗碗工?你看我行不咯?”宋妈一听也不摘菜了,兴匆匆的问。 “临时工,原来的那个洗碗工女儿坐月子,要回去看顾两个月。刚好现在夏天,夜宵摊生意好,找个人顶班帮个忙。你去干什么?你去了,人家还以为你要抢工呢。我说妹妹在家呆着没事干,不如去帮个忙,都是亲戚。一个月30天给500工资呢。” “才这么点钱,行吧。那啥时候去呀?”宋妈嘟囔着,然后又问。 “妹妹你去行不?”宋爸就看着她。 “行。”宋昭点点头。 记得前世也有这么回事,当时她因为宋妈要她跟着二姨去厂里打工,跟家里大吵了一架。宋爸说要她去做洗碗工,她理都没理。当场被甩一巴掌,第二天她就自己收拾好衣服,坐火车回乡下了。 没过多久,弟弟也被送回来了。二姨要带着她去浙省,说她父亲出了意外,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出了那么大事,她什么都不清楚,浑浑噩噩的。问她妈,她妈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想着以家里的条件应该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认命去了浙省。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带着她一颗彷徨无助的心。 后来才知道,是大舅舅的采石场,炸药没放置好,炸的时候伤到了宋爸的腿。永久性的瘸了。此后走路一拐一拐的,没过多久,采石场也被关停了。父亲失业了。 因为是亲戚,也不好谈及赔偿什么的,只是承担了医疗费用。 经过这件事,宋昭才意识到什么叫,不要在朋友的手下打工,别给亲戚家做事。 好在宋爸还有手打铁功夫在,挣不到什么大钱,也够谋生。后期更是跟着村里的叔叔一起在工地干活,叔叔包了工程,找了村里的男人组了一个工队,在外做活。日子虽然辛苦,但是起码还能赚钱。 所以怎么说呢,没有文化、没有技术随着日新月异的新世界发展,人是群居生物,不依靠着族群,确实很难生存。 第3章 馋个冰粉 宵夜摊离家不远,在附近的商业街旁边,老公园门口,位置选的极好,人流量也大。没事遛弯的人过来就赶个夜生活,吃个烤串,炒螺丝,炒粉炒饭,找找消遣。 宋昭第三天就开工了,每天上午九点去,晚上10点回,包三餐。其实营业是到晚上两点的,出于对小女孩的安全考虑,就不要求她这个点上工了,反正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尽管如此,每天晚上10点前,宋爸总会来夜宵摊门口接她回家。 早上过去收拾桌子椅子,洗碗洗筷子。收拾完,洗菜备菜,串肉签子,给火腿肠划刀口。要做的事可太多了,坐着的时候跟长了根似的。忙碌起来也就没有心思胡思乱想,好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流行吃龙虾,不然还需要洗龙虾。 宋昭其实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些什么,回到两千年,她此刻更像一个误入的局外人。不过入的是自己曾经的故事。再回过头看,好像那些经历的人生苦难都不算什么苦难了。如果要她妈来说,她应该会讲: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能吃饱饭就已经很幸运了。 那要这么说,以后大部分的人都挺幸运的,穷是穷,起码不会饿肚子。炒个蛋炒饭都能打两个鸡蛋了。 9岁以前宋昭是没有过过生日的,还是后来有一天听学校里的同学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日,像树的年轮一样。一岁长一圈,是成长的标记。回去问外婆,外婆笑眯眯的说,每个人是有纪念日,那以后每年生日,就给昭昭煮个蛋吧。 很长一段时间里,宋昭都认为鸡蛋是很珍贵的,生日也很棒,这样她可以单独的占有一个鸡蛋。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有的鸡蛋。 村里不讲生辰,但是自己家的小孩子要是到了生日,会嬉笑一句【小娃娃今天长尾巴了了呀】,遗留下来的习俗是小孩子不过生日,怕压不住寿。生的多,不容易养,刚出生不起大名,取个石头,狗蛋之类的名字好养活的太多了。年迈的老人会说小孩子没有腰,因为腰同音夭,担心留不住夭折了。 时至2004年,某传染性疾病疫情刚刚结束。之前严重的时候,宋昭二姨在杭州打工还打电话过来让乡下的外婆囤盐囤醋。其实对于边陲小村来说,影响并不大,但是宋昭的中学生十佳歌手比赛活动依然取消了。 外面都已经解禁了,芙蓉市解除聚集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对于狠狠压抑后的普通人来说,非常刺激消费,更庆祝劫后余生,珍惜生命。 但宋昭没什么感觉,她洗盘子都洗麻了。 “她姨,我来接昭昭回去了。这是她妈今天摆摊的水果,拎了点过来,你们留着吃。”宋爸爸拎着一袋子混合水果,放在收银台。 “害,那么客气干啥。昭,你爸来了,赶紧回家吧。”店主郑兰也就是宋昭大舅妈的亲戚,笑眯眯的从收银台椅子上站起来。 按沾亲带故的叫法,她一般称兰姨,称她丈夫王爱国为郑叔。她两是二婚,郑叔比她大一些。她是前台收银,郑叔则后面主厨。 听到声音,宋昭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水果,也没说话,冲兰姨点了点头。 父女俩没多说什么,默默的走出店。 “又拎这些过来,吃都吃不赢。”等人走出店,郑兰的脸就跨了下去。 “你少说些吧,人家好意拿过来的。”王爱国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先是看了眼店门口发现宋昭父女走远后,这才冲她没好气的说。 “我说这些乡下人,蠢得要死。人家路边摆摊卖水果,就都去摆摊卖水果,那么多抢生意的,能卖得出去就出鬼了。一点脑筋都不晓得动,真的是亏死。”郑兰撇了撇嘴。 “行了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她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女儿生了,到时候回来我们得包个红包。”王爱国一向不喜欢说人是非,做生意的讲的是和气生财,见人三分笑,很少有跟人闹红脸的时候,老婆这样,他不喜欢接话。 回到家,发现家里摆了好些水果,都是有些损坏,影响售卖的。这种不挑出来,很快就会影响其他好的水果,加速腐坏。 宋弟正在拿菜刀削苹果,把腐烂的地方削掉,留下好的果肉部分吃掉。 “哟,大小姐回来了,看不上这些坏水果了?我们人穷命贱,要晓得好歹。”看着宋昭呆愣愣的,宋母没忍住阴阳怪气。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宋爸不耐烦道,刚到家还没坐下就阴阳怪气。知道的晓得是母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仇怨。 “我发什么神经?我发什么神经???我都跟你说生意不好做,你为什么还要借钱出去?要不是我哥,你能安安稳稳在这跟我充大爷吗?你烟是烟酒是酒的喝,我在太阳底下晒着。到处要钱,你倒好,人家捧你几句你就拿钱借出去了。你哪来的钱?” 宋爸顿时无言以对,他不知道宋妈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下午刚借出去,晚上就知道了。 宋昭没接话,宋弟一手拿刀,一手拿苹果也不敢动了。屋内彷佛突然失声了。 半响,都没有人试图打破僵局。 宋昭站起来到屋内的自来水龙头下,拿脸盆接了水,把毛巾放进盆里,蹲在地上,宋昭洗了洗脸。 这会的水龙头都接在家里,因为水费很贵,担心被别人偷用。 洗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宋昭想了想,问:“妈,家里有冰粉籽吗?” “柜子上摆着,你想吃自己做。”宋妈没好气的回答。 宋昭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一个房间,竹榻是简陋的床,卷起来的凉席可以铺到地上,够一家四口睡觉。夏天热,没有空调,地上的温度还凉快些。 她想用水果,做点凉粉去夜宵摊卖。可以去楼下南杂店的阿婆借冰箱冻点冰块保温,把水果切成水果粒,冰粉做底,喜欢吃什么口味就加什么水果。一般凉粉卖5毛一碗,她可以卖一块。到时候,买点一次性塑料碗,就放在夜宵摊边上,她上工不方便,就让宋阿弟在旁边看摊,可以先准备个20份试试水。再调整分量。宵夜摊那边是一条夜市街,人流量很大,晚上吃点凉粉又消暑又解腻。更重要的是,目前市面上应该只有卖红糖水凉粉的,她的水果捞凉粉应该是有市场的。 嗯,明天可以先试着做一份试试口味。 一大早,宋妈跟宋爸就出去干活了。宋昭起来收拾完,递给宋弟弟一块钱,让他去买俩个包子做早餐。 先过滤好石灰水,放置一边待用。 拿纱布包好凉粉籽泡在凉白开里侵泡五分钟,泡好的冰粉籽捏起来会有很多胶质,然后开始像洗衣服一样来回揉搓,慢慢地清水就会变得黏稠。等冰粉籽揉搓不出黏液就取出来,稍微静置一下等气泡稍微消一些,再将静置好的石灰水倒进去,顺一个方向搅拌,直到感觉有明显的阻力时就可以停下来了,最后将做好的冰粉放入冰箱冷藏4-6小时定型即可。 她只能端着盆,去敲房东家的门,借用一下冰箱。然后交代给宋弟,等下午6点去取了,用凉水镇好。再晚就不方便去敲房东的门了。 慢慢的走到店里时,郑兰跟王爱国两夫妻在收拾门口的桌椅。宋昭赶忙拿着扫帚扫地,然后拿水桶抹布擦桌子。收拾完,又赶忙回到厨房备菜,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歇下来停一停。 “《非常女声》,想唱就唱” “谁是下一个巨星!芒果卫视最新选秀,平民巨星由你来选!” 电视里非女的宣传铺天盖地,这一年选秀开启了普通人转换命运的的逆天路,确实有很多人红到发紫,也有人红过然后无名。但是芒果的造星,确实有目共睹。 此刻,非女的宣传广告还显得有点干巴巴的,宋昭也不觉得跟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重生回到04年的35岁宋昭,只是看着电视思绪走了很远,像一个跟往常一样的下午一样。她还未意识到,从未来回到现在起,自己人生的分岔路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了。前世这一期比赛后,后来芒果也办了节目的,她也想去参加,但今年这一期后,因为火爆到现象及比赛规则改了,需要年满十八岁才能再参赛了。她不符合条件错过后,就认了命了,也没再去尝试。 何况,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行,初中毕业就辍学的打工妹而已,全国比赛无非是白日做梦,她不行的。 “宋昭?你怎么在这擦桌子阿?《非常女声》?有人不会真以为拿了几个学校的歌唱比赛名次,自己就能当歌星吧?”一连好几个问号的女声横插过来,打断了宋昭的走神。 她放下手上的抹布,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看到了眼前的少女。 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高扎马尾,双手环抱。青春靓丽,只是脸上的傲慢拉低了整体颜值。 “许心?”宋昭有点不敢肯定。 少女放下抱着的双手,有点无语。什么比你一直视为对手,默默努力,而嫉妒的对象根本不记得你杀伤更大?以她现在的人生阅历来看,并没有。所以许心气的简直要跺脚了。“你不在乡下喂猪,跑这来扫地了?” “暑假了没什么事,在亲戚店里做点事,你怎么在这。”看她这样,宋昭也没计较,解释了一句随口问道。 “我准备走艺术生特长,考戏剧学院,我爸给我在这报了钢琴班。”许心估计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咄咄逼人有些无理,又干巴巴的解释。 那就是被家里接到城里提前准备高中生活了呗。宋昭想着回了一句,“挺好的,那你加油。”说完,还自顾自地点点头。 听宋昭这么说,许心也有点尴尬了。毕竟两个人也确实不是很熟。“那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去上课了。”抬手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宋昭看她远走,也没当回事,继续打扫卫生。 晚上下工回去,王爱国还给了她一份客户退单的炒粉。说带回家吃。 第4章 弹弹曲 回到家先把炒粉放到桌子上。顺着视线,就看到了被布盖着的盆,掀开布后发现是成型的冰粉。拿起脸盆装了一些苹果、梨,坐到了水龙头边,先拿刀把破损的地方刨开,然后把好的部分洗净用大碗装起来。 洗净后稍稍晾干水,用砧板把果肉切成颗粒。拿小碗打了四份冰粉,放好果粒,糖水。先端了碗递给宋弟,又端了两碗给宋爸宋妈。 “爸妈你们试试好不好吃。” 这个时期的工业不是很发达,环境污染不大,一家四口坐在门口乘凉。夜空看起来很近,布满闪烁的星星。煤炉上烧着水,由于空间限制,待会儿四个人要轮流去屋内洗澡。 “真好吃,阿姐。”宋小弟吃的摇头晃脑。宋爸宋妈倒是没说什么。 “爸、妈。我想拿点水果,做这种水果冰粉你们看行吗?我先试试,还可以放西瓜、菠萝、哈密瓜。单卖水果不好卖的话,可以做这种手工凉粉试试呢。还可以放花生碎、葡萄粒。我在家里先收拾好,让小弟去兰姨的夜宵摊上摆个位子出来,到时候我也可以在旁边看着点。卖一块钱一份,料可以自己随便加。”宋昭端了最后一碗,先拿勺子舀了一口,然后斟酌着说。 “小孩子家……” “你想好了,就去试试吧。” 宋妈下意识的又想斥责,被宋爸打断了。做为家里的顶梁柱,宋爸拍板的事情还是能作主的。 第二天睡醒,宋爸宋妈照样已经出门了。但是宋昭发现装水果的塑料盒以及一次性塑料碗以及水果都备齐了。水果不仅有梨子、苹果、猕猴桃,西瓜、香瓜连哈密瓜都放了一个。 “姐,我们啥时候去摆摊阿?”对比宋昭的百感交集,宋弟的迫不及待就显得有些烦人。小孩子不懂,只觉得好玩。 刚下了场阵雨,水分为车水马龙的城市带来了一丝清新,带走了空气中的灰尘。世界彷佛被刷洗了一番。 宋昭带着宋小弟在店里休息看电视。她的凉粉水果捞比起普通的红糖水凉粉来看,还挺创新的,所以销量不错,下午5点出门摆摊,不到7点就卖完了。一开始准备了30份,后来准备了50份,加到现在100份都不缺客人。但是水果凉粉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被跟风模仿。不过她一开始做凉粉卖也不是为了做长久生意,主要是担心宋妈的水果板车摊,卖又卖不出,放着又容易坏。 两桶冰粉,可以储放在店里的冰柜里,买完一桶把另一桶拿出来。 因为特色冰粉的存在,跟宵夜摊搭在一起竟然得到了不错的反响,吃点口味重的,辣的,再来一碗冰粉,很是舒坦。尤其受不太能喝酒的女性的青睐。所以即使是依赖着店里卖别的营生郑兰两口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在宋昭需要的时候搭了把手。 宋妈确实不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她右脸眼角上有一块红色胎记,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好看。别人一看她,她就会觉得自己不好看,手足无措。还觉得自己没有财运,摆摊赚不到钱,纯混混日子而已。什么收了柑橘卖不出去,那青柑橘是真酸阿,只能拿回家自己吃,酸倒一家的牙。也尝试过在家种地,看到人家种瓜,她也种,结果遇上西瓜丰收,根本卖不出价。基本上是贱卖出去,堪堪够个种瓜成本,当然,自己家是够吃了。 西瓜是消暑的好东西,在没有空调的过去。忙碌了一天,休息的间隙,刨开一个西瓜,一起吃着,就是难得的惬意时光。几乎农村人人都种,所以零售卖不出价。乡下山里通车不方便,很少有瓜贩子路途遥远的收,西瓜也不好保护,即便是来收了,价格也很低廉。不过能卖就卖吧,比起烂在地里,能赚一点是一点。 郑兰在桌子上切了一个西瓜,招呼着大家一起吃,几个人人手一瓣西瓜边看电视边吃。西瓜是王爱国的娘老子种的,就在附近不远的乡下,托人运过来的,挺甜。 打了半个月的工,宋昭开始慢慢接受自己回到过去的现实。同时也在想,做点什么可以改善自己一家的处境。 前世那么突然的去浙省,除了本身是家里没钱外。可能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宋爸出事。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她。但她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她难道直接去跟家里说会出事,不要去工地?行不通的。 她不记得彩票的数字,前世也不炒股,突然回来更没有什么先知。知道房价会涨,知道没有学历会被淘汰,吃了很多没有读书的苦。但是没有一个是对现在的自己有用的。既身无长物,又没有本钱。 南省星市,目前还没有成为后世的造星工厂。只是个普通的内陆城市,靠红色背景闻名遐迩,除此之外,在其他省市的人来看,只是个贫穷的劳动立输出大省。在其他方面都不出众的情况下,电视娱乐却异军突起。 今年突然立项的全民选秀,更是整个南省广电局的重中之重。在全国范围内,让普通人选出自己喜欢的偶像歌手,全民参与,亲手造星。现在来看,真是又中二,又热血。 “我说王星,你能不能别动我的琴?”一个身穿黑色T恤搭工装裤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寸头少年,没好气的冲着眼前的小男孩喊。 “略略略”小男孩则直接冲他做起了鬼脸。 寸头少年也就是郑森,感觉额头上冒出了井字。因为学习成绩不好,目前在读高二的他临时抱佛脚的被他妈送来学吉他。培训班在商业街附近,刚好他姑姑的宵夜店开在附近,他学完琴可以在这休息,吃了晚饭再回去。早知道就□□动了,他苦着脸想。 郑森是郑兰哥哥的儿子,王星就是郑兰的儿子。此刻,郑森看着眼前的混世魔王,真的是火气噌噌噌往上升。他练吉他练的本来就很痛苦,刚开始学,每天只能弹一些哆来咪发小星星之类,本身就很枯燥。左手的指头按在弦上跟上刑一样,没一会儿就起了水泡,十指连心,还不能停。老师说,这个没有捷径,只能一直练,直到指尖起茧子。 何况他还没天赋,他那手一按到琴弦上就僵的跟鸡爪似的。 “你这拿琴的姿势不对。”宋昭坐在凳子上,收拾鸡爪。看他跟多动症一样,按几下就扭几下,太可乐了,都忍不住笑了。怪不得王星要去扒拉他。 “你一个乡下人懂什么。”看到被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笑,郑森有点恼羞成怒了。 “音也有点不准了,你等等。”宋昭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快50岁了,哪里会看不出他是在嘴硬。何况本身就是自己先笑,再看他跟个小孩子一样,怎么会跟他计较。 站起来,去厕所的洗手台洗了把手,然后用毛巾擦干。她走出来,示意郑森递过吉他,抱在怀里拨了拨琴弦。然后边弹边调音。调完后,流利的弹了几组和弦。再递回给郑森。 “你再试试。” “……我kao!”郑森麻木,郑森呆住,郑森震惊!调过音的吉他确实比他之前练的时候感觉要好一点,至少能从他断断续续的音里面听出弹的是什么了。而且这是什么高手在民间阿,教他的老师都没弹的那么顺手! 主要吧,04年的艺术培训班,确实水平参差不齐就是了。 吉他前世宋昭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她没什么**,因为某些原因也没有恋爱需求。一直没有条件学习音乐的她,抱着某些弥补的心理。为自己报了吉他班,也一直坚持练琴。当你全心贯注某件事情时,回报也是丰厚的。况且她本身就很有天赋。 “宋昭,你能不能弹一首试试。“能把这种酷刑似的乐器弹那么流畅,这是个狠人阿。郑森服了。 “那我试试吧。”宋昭确实有些手痒。 先是弹了组万能和弦,跟吉他熟悉熟悉。然后想了想,开始唱起了《那些花儿》。 此刻的店里也不忙,还没到宵夜摊的忙碌期。听到音乐声,郑兰跟王爱国夫妻,从后厨也到了前厅看到门外,王星手撑着脸,郑森坐在边上,而宋昭正在自弹自唱。 这首歌本身旋律舒缓,宋昭的声音也很悠扬,再加上自身阅历带来的故事感,整首歌也就有点娓娓道来的感觉了。配合宋昭此刻的心境同时又显得有些哀伤。 好听的歌让他们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同时,也吸引了一些路过的行人围观。 蔡涛是暑期放假来芙蓉市旅游的,做为湘省星市人,特意做了出行计划,去了附近的天门山跟凤凰。今天计划回星市了,火车还没到点,于是出来走走,找点特色小吃什么的。这里少数民族比较多,很有一番风情。没想到看到路边的烧烤摊,一个穿着普通的少女在自弹自唱。 少女的衣服可能穿的有点久了,袖口跟领口已经起了毛边。五官好看,后脑勺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整个人显得有点瘦,穿着一双塑料凉鞋,边唱脚还边打着拍子。那么多人围观,也不紧张,落落大方。 更主要的是,唱的很好听。没有修饰过的声音,很干净,很有穿透力跟辨识性。他默默的拿着手机录了视频。 一曲结束,围观的人都情不自禁鼓了掌。少女也就是宋昭唱完后跟大家对视了一下,笑笑,就把琴放下进店忙去了。蔡涛也没走,想着还有点时间,就在店里点了个串,顺手把视频上传到了自己的洋芋网。然后放下手机,就没再看了。 “昭姐,你也太厉害了。你是这个。”郑森举着大拇指冲宋昭示意。 宋昭就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抿着嘴笑。就算过了几十年,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夸奖。习惯了被否认,被批评。能被人这么直面的夸奖,确实感觉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