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周知》 第1章 夜径忽逢魅影飘 2030年5月18日,晚,夜色浸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 江怀夜蜷缩在山洞最深处,后背抵着潮湿的岩壁,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洞外那东西拖拽着锁链的声响越来越近,铁锈摩擦的刺耳动静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他攥着手机的手已经麻了,屏幕在刚才的狂奔中磕裂成蛛网,此刻只剩一片漆黑,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光都吝啬给予。 就在这时,洞底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光不刺眼,带着种温润的暖意。江怀夜眯起眼,看见光晕中央竟趟着个人。 那人一身月白长袍,衣料看着是上好的云锦,袖口处还绣着半朵将开未开的玉兰。 他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端的一副清冷破碎感。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的眉眼,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明明是沉睡的模样,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清贵疏离。 江怀夜看得怔住了,连洞外的鬼哭都忘了怕。 他活了二十多年,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谁也没有眼前这人半分气韵。 这哪是凡人,说是画里走出来的仙人都嫌俗了。 “吼——” 洞外的鬼似乎被光晕惊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锁链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沉重的撞击声。 碎石簌簌落下,江怀夜这才回过神,猛地扑过去想挡在那人面前 ——他自己都觉得疯了,明明吓得腿肚子打转,却见不得这仙人似的人物被脏东西惊扰。 可他还没扑到近前,那沉睡的人忽然动了。 先是眼睫轻轻颤了颤,像蝶翼掠过水面。 随即,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双极美的眼,瞳仁黑中微微带点绿色,清醒的瞬间,有流光在眼底转了一圈,洞中的光晕骤然亮了几分。 江怀夜才注意到那些光晕是一种类似阵法样的东西发出来的。 “你是谁?不对,我是谁?”仙人的声音刚起时带着点初醒的沙哑,像玉石相击,清润中透着沉稳。 江怀夜一下愣在原地,心腔内里忽然涌起莫名的熟悉感。 见江怀夜未答话,对方朝他靠近几步,他立刻嗅到了一股药香。 “抱歉,”江怀夜条件反射般向他靠去,反应回来又觉不妥,“我姓江,江怀夜。无意打扰,但……外面有鬼。” 不是谎话,今天本来江怀夜有个重要晚宴,但当他听见唯一好友夏瀚宇在另一头哭得死去活来,诉说被劈腿的痛苦时,果断选择翘了晚宴,陪他跑郊外吹风。 结果车子拐过盘山弯道时,前灯猛地一闪,彻底熄灭。 江怀夜一脚急刹,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寂静。他皱眉按喇叭,没反应——仪表盘指针全部归零,整辆车像被抽干了电力。 “搞什么?”他低骂着推门下车,一眼看见路边立着个白裙女人。 她背对着他,长发垂腰,身形瘦得像芦苇。 山风呼啸,她的裙角和发丝却纹丝不动。 “需要帮忙吗?”他扬声问。 女人不答,只缓缓抬手,指向山坡深处——那里漆黑如巨口,像要吞人。 江怀夜背后一凉,正要退回车里,却听见夏瀚宇迷迷糊糊的呓语:“水……渴……” 他分神回头的一瞬,白裙女人陡然消失。 “操!”他猛地转身,副驾上竟空无一人。 手机光一扫,只见夏瀚宇正僵硬地往山坡上走,像个提线木偶。 “夏瀚宇!回来!” 江怀夜冲上去拉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狠狠弹开,摔得手肘生疼。 再抬头,夏瀚宇已没入树林,白裙女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他本可以逃,却听见夏瀚宇带着哭腔的呼救:“江哥……救我……” 眼前一晃,那白裙女人就站在三步之外长发遮脸,手腕惨白发青,指甲泛着乌紫。 “操!!!” 江怀夜头皮炸裂,转身就逃。 恐惧像冰针扎进骨髓,寒意刺骨。 慌忙中他脚下一滑,跌进一个漆黑山洞—— 身后传来尖厉哭嚎,那鬼却没追进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挡在了外面。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直觉告诉江怀夜,眼前这位一定是个绝世高手,不然怎么大半夜睡山洞里。 “鬼……是什么?很可怕吗?” 江怀夜:??? 不是,bro,你玩我呢?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厉啸,一股腥风卷着黑雾猛地灌进来,直扑两人面门。 那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只惨白的手在挥舞,指甲又尖又长,带着腐烂的黑气。 江怀夜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闭眼,却见眼前白影一闪。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广袖轻拂,如流云扫过明月。 一道沛然莫御的力量骤然荡开,那温润的光晕瞬间变得明亮,将洞内照得纤毫毕现。 黑雾撞上光晕,发出一阵“嗤嗤”的刺耳声响,那些惨白的鬼手瞬间扭曲、蒸发,凄厉的尖啸声充满了痛苦与不甘,又猛地被逼退回去,缩回洞外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江怀夜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危机就已解除。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依旧保持着侧坐姿态,只是刚刚拂了一下袖子的“仙人”。 对方脸上依旧带着初醒的朦胧,以及一丝……对那黑雾的淡淡好奇? 仿佛刚才挥手间驱散邪祟的并不是他。 “方才那便是……‘鬼’?”他轻声问道,墨玉般的眸子里纯然是探究,而非后怕或厌恶,“气息阴秽,形态扭曲,确有些扰人清静。” 江怀夜:“……” Bro?大佬?您管那玩意叫“有些扰人清静”?! 那特么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疯狂吐槽,试图理解现状: “您…您不知道鬼是什么?” 难道这是什么隐世高人,避世太久连基本常识都没了? 不对啊,高人不是该知道这些玩意儿吗? 仙人微微摇头,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观其形态,似是执念深重、灵气溃散的残魂,依附阴秽之气而存,失了本形。” 他的用词古雅,解释得一针见血。 江怀夜愣愣地点头:“差…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是修仙的?道士?还是……?” “我不知道我是谁?” “什么?”江怀夜彻彻底底懵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 哦,对哦,他刚刚好像刚醒就问过了,只是自己沉浸在那顾莫名的情绪里,没注意。 仙人——或者说,这位强大无比的存在——微微偏头,墨玉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江怀夜错愕的脸庞。 目光纯净而茫然,与他方才拂袖间逼退邪祟的雷霆手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带着一丝因困惑而产生的轻微蹙眉,他微微偏头,“池望君……好像是我的名字。” 江怀夜顺着视线看向他腰间挂的玉珏,“池望君”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那你还能想起什么吗?比如家人这些。” “不知。”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让江怀夜的心脏重重一沉。 失忆?在这种鬼地方?面对一个刚被吓退但显然还在洞口虎视眈眈的邪祟? 江怀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洞口的方向,那被逼退的黑雾似乎安静了些。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锁链拖地的刺耳声也变成了不甘的咕哝,她在积蓄力量。 眼前的“仙人”显然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这根稻草……好像有点不太灵光。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再想想,来历?为什么会在这里?”江怀夜试探着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审问。 他向前挪了挪,靠得近了些,那股淡淡的冷香更明显了,奇异地安抚了他狂跳的心。 对方轻轻摇头,长发随着动作微动:“一片混沌。只是觉得……不应在此处。”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抚过身下散发着光晕的复杂纹路 ——那确实是一个古老的阵法,光芒正随着他的苏醒而逐渐黯淡下去,“此阵……似是为护我,亦或是……困我?”他语气里也带上了不确定。 江怀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发光的线条神秘,绝非现代科技所能为。 一个失忆的、疑似古代人的、能随手打跑恶鬼的、被神秘阵法封印在山洞里的人…… 信息量太大,江怀夜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夏瀚宇还在外面不知是死是活,洞口那东西也没走。 “好吧,池大佬,”江怀夜深吸一口气,决定接受这个离谱的设定,“首先,非常感谢您刚才出手……呃,出袖救了我。大恩不言谢。其次,外面那玩意儿,‘鬼’,它很危险,至少对我这种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而且我朋友可能还在它手上,我必须去救他。” 他快速而简洁地说明了情况,包括夏瀚宇被引诱、自己追进来跌落山洞的经过。 池望君安静地听着,神情专注。听到“朋友”二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既然有能力,自当施援。”他听完后,轻轻颔首,语气里多了一丝郑重,“此等阴秽之物,放任确实是祸患。”他说着,缓缓站起身。 月白长袍垂落,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竹。他行动间还有些初醒的滞涩,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度却瞬间充满了整个山洞,连空气中令人不安的阴冷都被驱散了不少。 他目光投向洞口,那双盛着星空的眸子微微眯起:“它……气息与缚于此地之‘锁链’纠缠颇深,怨念执拗。” “锁链?”江怀夜想起那一直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铁锈摩擦声。 “嗯。”他略一感应,“非实物,乃咒缚之力所化,困其于此地不得超脱,亦增其怨戾。” 说话间,已缓步向洞口走去。 光晕随着他的移动而流转,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江怀夜赶紧跟上,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手机依然黑屏,他现在唯一的武器可能就是兜里那个快没气了的打火机。 越靠近洞口,那股腥臭和寒意越重。隐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呜咽,是夏瀚宇的声音。 江怀夜心头一紧。 池望君在距离洞口尚有数步之遥处停下。洞外黑黢黢一片,月光似乎都被吞噬了,只有阵法残留的微光勉强照亮洞口一小片区域。 那里,浓郁的黑雾如同活物般翻滚着,隐约可见其中那道白裙身影和无数挣扎的鬼手。 而在黑雾边缘,夏瀚宇正瘫软在地,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抽搐着,仿佛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那锈迹斑斑的虚幻锁链缠绕着女鬼,另一端则没入地下,也似有若无地缠住了夏瀚宇的脚踝。 “瀚宇!”江怀夜失声喊道,就要冲上前去。 “且慢。”池望君抬手拦住他,凝视那团黑雾与锁链,眉头微蹙:“此物怨念核心,非尽在害人……似在寻替,亦在求救。” “求救?”江怀夜愕然。 就在这时,女鬼被夏瀚宇的生机刺激,再度躁动!黑雾膨胀,发出凄厉嚎叫,无数鬼手猛地抓向两人,锁链哗啦绷直,要将夏瀚宇拖入深处—— “不好!” 第2章 故梦沉酣今始苏 然而池望君动作更快。他并指如剑,凌空一点,只道一声:“散。” 清音落处,璀璨光芒如旭日骤升,驱散黑暗。 那光温暖而澄净,鬼手触之如泡沫消散,嚎叫化作一声悠长叹息。 锁链应声断裂,化为青烟消失。 月光重新洒落,山坡上只剩凉风与虫鸣,恐怖景象恍若一梦。 夏瀚宇软倒在地,昏迷不醒,呼吸却已平稳许多。 池望君蓦地偏头,眼神直直射向树林深处,月色澄澈,树影晃动。 江怀夜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大脑再次宕机。 这就……解决了?一个字?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收回手指,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的池望君。 对方也正巧收回视线看向他,眸中带着一丝完成了一件小事后的淡然。 “好了。”他语气平淡,“你友人应无大碍,只是精气稍损,静养即可。那残魂执念已随咒缚一同消散,得以解脱了。” 江怀夜:“……” 他看了看洞外安然无恙的夏瀚宇,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强得离谱也懵得离谱的神秘人物,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话,干巴巴地脱口而出: “大佬……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总不能再回阵法里睡着吧? 池望君闻言,果然再次露出了那种一无所知的迷茫神情。他看了看四周陌生的山林,又看了看江怀夜,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 “不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怀夜身上,那眼神清澈而直接,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依赖,“你似乎知晓诸多事物。能不能……暂且同行?” 江怀夜:“……” 他能拒绝吗?他敢拒绝吗?而且……看着这样一张脸,带着这样的眼神提出请求,恐怕没人能硬起心肠说“不”。 更何况,这位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外加夏瀚宇的。 江怀夜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抓了抓头发:“行吧。我先把我这倒霉朋友弄醒送医院检查一下。至于您……” 他打量着对方那一身显然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装扮,“首先,我们得想办法给您弄身正常点的衣服。” 不然这样子走到大街上,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明天就能上热搜——#惊爆!山林惊现古风绝世美男,疑似真仙下凡!# 那乐子可就大了。 池望君对于“正常衣服”似乎并无概念,只是顺从地点点头:“依你所言。” 江怀夜一边费力地把昏迷的夏瀚宇架起来,一边在心里疯狂盘算: 该怎么跟夏瀚宇解释? 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怎么安置这位失忆的、可能不是人的、战斗力爆表的大佬? 他感觉,他原本只是有点刺激的富二代人生,从今晚开始,恐怕要彻底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这个神秘人物。 他究竟是谁? 江怀夜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对方也正看过来的目光。那双墨色瞳仁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深邃迷人,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 心跳,没来由地又漏跳了一拍。 江怀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死沉死沉的夏瀚宇半拖半抱地弄到了相对平坦一点的地方。他喘着粗气,掏出手机,果然还是稀烂。 “得先下山……”他嘀咕着,擦了把额头的汗。 一抬头,发现池望君正安静地站在一旁,月光洒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不似凡人。 江怀夜认命地继续架着夏瀚宇,对池望君道:“大佬,我们得下山,到我停车的地方去。您……跟着我就行。” “好。”池望君应道,步履轻盈地跟上,那身繁复的古装在山路上行走,竟没有丝毫滞涩,仿佛乘风而行。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更难,尤其是还拖着一个昏迷的人。江怀夜走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摔倒。 反观光风霁月的池大佬,一路如履平地,连衣角都没被旁边的灌木勾到一下,气质出尘得与这狼狈的场面格格不入。 江怀夜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对比也太惨烈了! 快到山脚时,夏瀚宇哼唧了一声,悠悠转醒。 “唔……卧槽……头好痛……我这是在哪?”他捂着脑袋,一脸茫然地被江怀夜架着走,“怀夜?我们……我们不是遇到鬼了吗?!那个白衣服的女鬼!”记忆回笼,他猛地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淡定淡定,鬼已经被解决了。”江怀夜赶紧按住他。 “解决了?谁解决的?你?”夏瀚宇显然不信,他自己可是亲身感受过那玩意的恐怖。 江怀夜眼神飘向旁边存在感极强的某人:“呃……是这位……这位朋友帮忙。” 夏瀚宇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借着月光和远处城市映来的微弱光害,他看清了池望君的侧脸和一身打扮,瞬间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我靠!cosplay?古风小生?这荒郊野岭的……你哪找来的?等等……刚才就是他打跑了女鬼?” 他的目光在池望君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和一身明显不合时宜的行头上逡巡,充满了震惊和怀疑。 池望君对于夏瀚宇的注视和惊呼并无反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块石头。 江怀夜头皮发麻,赶紧打断夏瀚宇的连环提问:“说来话长!总之是他救了我们俩!你先别问那么多,感觉怎么样?能自己走吗?” 夏瀚宇尝试自己站直,虽然腿还有点软,但比完全昏迷好多了。“还行……就是浑身没劲,跟跑了马拉松似的。” “正常,鬼吹灯了属于是。”江怀夜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扛着他了,“车就在前面,赶紧回去再说。” 三人终于来到了江怀夜停在山路口的车旁。流畅现代的跑车和池望君的古风造型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夏瀚宇看着池望君,又看看车,表情更加玄幻了。 江怀夜拉开车门,对池望君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佬,您……坐后面?” 池望君看着眼前这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盒子”,他没有动,而是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的车门,然后又快速收回手指,眉头微蹙。 “这是……坐骑?”他的语气带着真诚的疑问。 江怀夜、夏瀚宇:“……” 夏瀚宇猛地看向江怀夜,用口型无声地说:‘他啥情况?穿越来的?’ 江怀夜回给他一个‘我特么怎么知道但好像真是’的崩溃眼神。 “这叫汽车,呃……就是一种交通工具,代步的,比马车快很多很多。”江怀夜尽量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解释,“您从这边门进去,坐在里面就好。” 池望君似懂非懂,但还是依言,学着江怀夜的样子,略显笨拙地弯腰,坐进了跑车后座。他那宽大的袍袖和衣摆几乎塞满了后排空间,玉簪差点刮到车顶棚。 江怀夜和夏瀚宇坐进前排。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山野间格外响亮。 池望君的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发出声响的方向,手指下意识地并拢,仿佛随时准备应对这个“铁盒子”可能发生的异变。 “没事没事,这是它正常的声音。”江怀夜赶紧解释,从后视镜里看到大佬那戒备又强作镇定的样子,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他缓缓将车开上公路,窗外的景色开始飞速后退。 池望君最初有些不适地微微闭眼,但很快便被窗外流动的灯火和飞速掠过的景象吸引了。 他微微侧身,看着窗外那个光怪陆离、完全陌生的世界——高楼大厦的轮廓、霓虹闪烁的招牌、川流不息的车灯…… 他沉默地看着,墨色的眼瞳中倒映着这个时代的流光溢彩,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凌厉和淡然,只剩下全然的陌生、惊奇,以及一丝……彷徨。 江怀夜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他。看到他打量世界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他的强大而产生的敬畏和距离感,莫名地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了一些。 这位大佬,是真的从过去来的?而且……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们现在先去市区,给我这朋友检查一下身体。”江怀夜开口,试图打破车内的沉默,“然后……得给您找个地方住,再买衣服。” 池望君收回目光,轻轻颔首:“有劳。” 他的适应能力似乎极强,虽然不解,但已接受了现状,并将一切交由眼前这个唯一“相识”的年轻人安排。 夏瀚宇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江怀夜:“怀夜,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位……大佬,什么来头?你从哪个古墓里刨出来的?” 江怀夜压低声音:“我要说我是从个阵法里把他喊醒的,你信吗?” “阵法?醒?他不是活人?!”夏瀚宇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捂住嘴,惊恐地往后瞄。 “嘘!我也不知道他算啥……但肯定不是普通人就是了。刚才救我们你是没看见,就那么一点,唰——女鬼就没了!锁链也断了!牛逼炸了!” 夏瀚宇回想起昏迷前那恐怖的锁链和黑雾,心有余悸,再看池望君时,眼神里顿时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车驶入市区,周围的灯光更加璀璨,人声车声鼎沸。 池望君安静地看着窗外掠过的繁华街景,行色匆匆的路人,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蜷缩起来,放在膝上。 这个世界,与他记忆深处任何模糊的碎片都截然不同。 江怀夜先送夏瀚宇去了一家熟悉的私立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检查结果只是有些虚弱和受惊过度,休息就好。 期间,池望君就安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那绝世容貌和古装扮相引得护士病人频频侧目,有人偷偷拍照。江怀夜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是朋友刚参加完漫展没来得及换衣服。 好不容易处理完夏瀚宇的事,把他送回家并再三叮嘱他保密,江怀夜看着身边这位行走的“焦点”,感到无比头痛。 当务之急,是给大佬换身行头! 他开车带着池望君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大型商场。深夜的商场人不多,但依旧亮如白昼。 领着池望君走进灯光通明、货架琳琅满目的服装店时,江怀夜感觉自己像是在带一个大型手办逛街,还是超高颜值的那种。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看到池望君也是一愣,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恢复微笑。 “大佬,您看看,喜欢哪种款式的?”江怀夜指着满架子的现代服装,“衬衫、T恤、牛仔裤、外套……” 池望君的目光扫过那些面料、款式都截然不同的衣物,眼中再次浮现出迷茫。 他伸出手,摸了摸一件棉质T恤的布料,又碰了碰一件牛仔外套的硬度,最后指尖划过一件丝质衬衫的领子。 他似乎无法理解这些衣服的穿法和用途。 江怀夜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充当造型师兼解说员。 他根据池望君的气质,挑了一件质感不错的白色丝绒衬衫和一条黑色休闲长裤。 “试试这个吧,应该适合您。”他把衣服塞进池望君手里,把他推进试衣间。 第3章 归去暂别心不舍 几分钟后,试衣间的门帘被轻轻掀开。 江怀夜抬头看去,瞬间呼吸一窒。 换下古袍的池望君,穿着一身现代装束走了出来。 白色丝绒衬衫柔和了他些许清冷,黑色长裤更显双腿笔直修长。 虽然长发依旧用玉簪挽着,但这身打扮已然融入了现代语境,只是那份出尘的气质丝毫未减,反而在这种奇特的混搭下,产生了一种更加惊心动魄的魅力。 像是从古画中走入现代的谪仙,俊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连旁边的店员都看呆了,脸微微泛红。 池望君有些不习惯领口的束缚,下意识地用手指勾了一下衬衫领子,然后抬头看向江怀夜,眼神仿佛在问:‘这样可以吗?’ 江怀夜的心脏又被狠狠击中了。 他猛地回过神,连连点头:“可以!非常可以!就这套了!” 他赶紧又让店员拿了几套不同款式尺码的衣服和鞋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结账买单。 提着大包小包,领着焕然一新但发型没变的池望君回到车上,江怀夜才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得给您找个住的地方。”他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酒店需要身份证……您肯定没有。只能先去我那儿凑合一晚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正低头研究安全带卡扣的池望君。 带一个身份不明、能力超强、可能不是人的失忆大佬回家过夜…… 江怀夜觉得,自己今晚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像是在疯狂的边缘试探。 但事已至此,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向着江怀夜的公寓驶去。 城市的霓虹在池望君沉静的侧脸上流淌而过,他安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那片丢失了记忆的脑海里,正在想着什么。 而江怀夜的心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依旧有些不规律。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和窗外城市夜色的流动。 江怀夜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试图让自己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但眼角的余光却无法从身旁那个身影上彻底挪开。 池望君终于弄明白了安全带的原理,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他系好了安全带。 但他并没有继续看向窗外,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车内精密的仪表盘和中控屏幕上那些幽幽闪烁的光点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安静地观察,像在理解一件从未见过的法器。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真皮座椅的侧面,感受着那与现代服饰截然不同的质感。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缓缓停下。 “此物……名为‘车’?”池望君忽然开口,声音清泠,打破了沉默。 江怀夜愣了一下,赶紧回答:“啊,对,汽车。一种……代步工具。”他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比马车快,也……更平稳些。”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比喻有点蠢。 池望君闻言,轻轻颔首,并未再追问“马车”是何物,只是淡淡评价道:“甚为精巧。”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池望君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熙攘的人群……这些光怪陆离的现代景象倒映在他深潭般的眼眸中,却惊不起丝毫波澜。 他仿佛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看着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的热闹世界。 这种超然的镇定,反而让江怀夜更加确信——这个人,绝非凡俗。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住宅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到了。”江怀夜停好车,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提着大包小包,领着池望君走进电梯。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 池望君对电梯运行时微弱的失重感略显诧异,抬眼看了看顶部变化的数字,但依旧沉默。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楼层。 江怀夜的公寓是标准的一室一厅,装修简洁现代,因为一个人住,略显凌乱, 沙发上还扔着几件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他有些尴尬地快速将沙发上的衣物收起来。 “呃,地方有点小,也有点乱……您别介意。”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请进吧,就当……是自己家。”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不对,人家怎么可能把这儿当自己家。 池望君缓步踏入,他的目光徐徐扫过客厅。 落地的玻璃窗将城市的夜景框成一幅巨大的动态画作,液晶电视黑色的屏幕像一块巨大的墨玉,开放式厨房里不锈钢厨具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一切都与他认知中的“家”相去甚远,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客厅中央那盏造型简约的吸顶灯上,明亮的白光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 “无需烛火,亦可明如白昼。”他轻声低语,像是感叹,又像是思索。 江怀夜正把购物袋放在茶几上,闻言动作一顿。他转过身,看着站在灯光下的池望君,那身现代装束也无法完全掩盖他周身流淌的时空错位感。 “这是电灯,用电的。”江怀夜解释道,他走到墙边,演示了一下开关,“按一下,亮,再按一下,灭。” 池望君看着瞬间明灭的灯光,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堪称惊异的神色。 他学着江怀夜的样子,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那个小小的开关。 “啪嗒。” 灯光熄灭,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城市光晕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黑暗中,江怀夜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几乎不可闻的吸气声。 下一秒,“啪嗒”一声,灯又被池望君打开了,光明重现。 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在思考这小小的机关是如何掌控光明的法则的。 江怀夜看着他那近乎孩童般好奇又克制的举动,心脏某个地方莫名地软了一下。 这位失忆的“谪仙”,似乎正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笨拙地触碰和感知着这个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 “那个……您要先洗漱一下吗?”江怀夜打破沉默,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我教您怎么用热水器和水龙头……” 他领着池望君走向浴室,耐心地讲解着现代设施的使用方法。 池望君听得很认真,虽然不说话,但每次都会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安排好洗漱事宜,江怀夜退到客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听着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心情复杂难言。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魔幻。他不仅捡到了一个失忆的陌生人,还把他带回了家。 现在,这位大佬正在他的浴室里,可能正在研究沐浴露和洗发水。 江怀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内心充满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浴室门被打开。 江怀夜闻声回头,视线便黏了上去。 池望君走了出来,身上穿着那件丝绒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披散了下来,如墨般倾泻在肩头,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汽,柔和了他面部的线条。 洗去尘埃后,他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白皙通透,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更加凸显。 他似乎不太习惯湿发贴在颈侧的感觉,微微动了动头。 “洗好了?”江怀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干涩,“那个……今晚您睡卧室的床吧,我睡沙发。” 池望君看向那张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沙发,又看向江怀夜,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不必,客随主便。” 他的语气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下位者的安排或是他人的侍奉。 “这怎么行!”江怀夜立刻拒绝,“您……您毕竟是客人。”而且可能是位了不得的祖宗。 池望君不再坚持,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有劳。” 最终,江怀夜还是坚持自己睡了沙发。他给池望君找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又翻出一床干净的薄被。 夜渐深。 客厅的沙发对于身高腿长的江怀夜来说并不算舒适,但他毫无睡意。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隙,他能看到里面已经熄了灯,一片黑暗。 整个公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空调细微的运行声。 江怀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反射的微弱光影,脑子里乱糟糟的。 池望君是谁?他从哪里来?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那身古袍和恐怖的身手又意味着什么?明天该怎么办?帮他找身份?还是…… 无数个问题盘旋着,没有答案。 沉思之际,卧室里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响动。 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又像是……极力压抑着的、痛苦的喘息? 江怀夜猛地坐起身,屏息凝神仔细听。 没有了?难道是错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看到池望君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蜷缩着靠在床边的地板上,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双手抱着头,手指深深插入如墨的长发中,压抑的喘息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 他在黑暗中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那份白日的清冷镇定荡然无存。 江怀夜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推门而入。 “池望君!你怎么了?”他快步走到对方身边,蹲下身,急切地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池望君猛地抬起头。 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而最让江怀夜心惊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竟充满了混乱、迷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 他一把抓住江怀夜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声音沙哑而破碎,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艰难地传来: “血……好多血……” “还有……钟声……” “我……我是谁……” “头……好痛……” 江怀夜喉咙发紧,心腔内血液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像是受不了他痛苦一般。 当他束手无策打算叫救护车时,池望君蓦地睁眼,紧紧抓住他的手,“不用,我醒了。刚刚梦的最后……有人叫我联系池家。” 江怀夜这才想起那个被忽略的荷包,万一有线索呢? 如他所料,荷包里放了一串电话号码,他照着打过去。 “哪位?”对面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 “你好,您认识池望君吗?” 话落,对面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再开口时语气难掩激动,“祖宗醒了?在哪里?我们马上来接他回家。” 池家的车队抵达时,江怀夜正陪着池望君在小区公园里看锦鲤。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雕花铁门内,为首那辆车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温润却沉稳的气度。 那人目光扫过,在落在池望君身上时,原本平静的眼底骤然掀起波澜,快步走过来时,脚步急切。 “望君。”他轻声唤道,声音里裹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失而复得的震颤,也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池望君闻声回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茫然,像是在努力搜寻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最终却只是微微蹙眉:“你认识我?” 男人脸上的急切淡了些,化作一声低叹,语气放得更柔:“我是你师兄,池昌旭。”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池望君腰间的荷包上,“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先回家,慢慢想。” 池望君捏着荷包的手指紧了紧,这动作像是本能。 他看着池昌旭,对方眼里的熟稔和关切太过真切,让他无法生出排斥,只是讷讷地问:“家……是哪里?” “是我们从小住的地方,有你种的那棵老梅树,今年冬天还开了满枝的花。”池昌旭放缓语速,刻意提起细碎的往事,试图唤醒些什么。 见池望君仍是懵懂,便不再多言,只是朝他伸出手,“走吧,师兄带你回去。” 江怀夜在一旁看着,见池望君犹豫片刻,下意识跟着熟悉的气息走。 上车前,池望君忽然回头看了眼江怀夜,眼里带着点困惑的依赖:“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池昌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江怀夜,颔首致意,语气郑重:“多谢江先生照拂,改日池家定会登门道谢。望君,我们该走了。” 池望君被扶着上了车,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视线。 江怀夜站在原地,看着车队驶远,忽然想起池望君刚才回头时的眼神,干净得像张白纸,却又在那片空白里,悄悄印下了一点属于此刻的印记。 江怀夜不知道的是,池昌旭一直盯着后视镜里的他,若有所思。 他拨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他们遇见了。” 第4章 两地人间共岁华 然而,消息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得不到任何回音。 池昌旭重新将目光放回池望君身上,算了,大概缘是如此,当务之急是先让师弟恢复实力,记忆……慢慢来吧。 池望君是被鸟叫醒的。 不是现代都市里那种灰扑扑的麻雀,而是羽毛带着虹光的灵雀,正停在雕花窗棂上,歪头用喙梳理尾羽。 他睁开眼时,灵雀扑棱棱飞走,翅尖扫过窗台上一盆青玉色的兰草,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铺着锦缎的托盘里,发出叮的轻响。 这是他在池家醒来的第三天。 房间很大,顶梁上悬着盏琉璃灯,光线透过雕花的灯罩洒下来,在地板上拼出细碎的光斑。 “池小少爷,该起身了。”门外传来温和的女声,是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张妈。 池家的人似乎都带着这种熨帖的温和,不像初见时那个叫池昌旭的男人,眼神里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池望君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房间角落立着一面穿衣镜,比江怀夜卧室里的那面大得多,边框是雕花的梨木。 他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长发被松松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依旧清冷,只是眼底的空茫淡了些。 这三天里,总有人在他耳边说“望君少爷受苦了”“您安心休养”,可他连“苦”是什么滋味都记不清,只记得江怀夜带他下山时,车里暖气开得太足,他靠在车窗上,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小少爷?”张妈又轻唤了一声。 “……来了。”池望君开口,声音还有些生涩——他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熟悉。 推开门,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张妈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里放着一杯澄澈的水,还有一碟切成小块的水果。 “今日的灵泉水,昌旭少爷特意让人从后山取的。”张妈笑着把托盘递给他,“还有您昨天说好吃的枇杷,厨房刚剥好的。” 池望君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力。这水和江怀夜给他喝的矿泉水不同,入喉时带着清冽的甘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有细小的暖流在经脉里游走。 池家的人似乎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却又小心翼翼,从不多问。 “师兄呢?”池望君问。 他在努力学现代人的说话方式,虽然常常词不达意。 “家主在书房处理事情,让您用过早餐去找他。”张妈引着他往餐厅走,边走边说,“今天厨房做了您可能爱吃的莲子羹,还有些……嗯,叫‘小笼包’的点心,说是人间很常见的食物。” 池望君点点头。这三天里,池昌旭总让他尝试各种“人间食物”,从软糯的糕点到酥脆的饼干,还有一种叫“巧克力”的东西,甜得让他皱眉。 张妈说,这是为了让他“尽快适应现代生活”。 餐厅在回廊尽头,是个敞亮的大厅,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红木桌,上面已经摆满了食物。 池家的人不多,除了池昌旭和张妈,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老人,见到他进来,都恭敬地低下头:“望君少爷。” 池望君微微颔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张妈给他盛了一碗莲子羹,羹里浮着几颗剥好的莲子,清甜软糯。他慢慢喝着,听着旁边的人低声交谈。 “……城西那块地的波动越来越频繁了,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先让底下的人盯着,别惊动了普通人。望君少爷刚回来,不宜再生事端。”这是池昌旭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坐到了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眼神却时不时往池望君这边瞟。 “还有江氏集团那边……” “江怀夜?”池望君抬起头,嘴里还含着一勺莲子羹,声音有点含糊。 满桌的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池昌旭放下报纸,温和地笑了笑:“是在说江氏集团的事。望君还记得江先生?” 池望君点头。 他不仅记得,还总想起。 想起送他走的那天,江怀夜站在别墅门口,看着他被池家的车接走,没说再见。 “他……是好人。”池望君斟酌着说出这三个字。 池昌旭的眼神闪了闪,没接话,只是给池望君夹了一个小笼包:“尝尝这个,皮薄馅足。” 小笼包是温热的,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涌出来,烫得他舌尖发麻。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看到池昌旭正看着他,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像看着一个初涉人间的孩子。 “慢点吃。”池昌旭说。 池望君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暖洋洋的。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只是心里总空着一块,像少了点什么。 江怀夜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昨晚在酒吧待到凌晨,回来时头痛欲裂,把自己摔在床上就没再动过。 此刻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窗照进卧室,在地板上投下刺眼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晚的酒气。 “进。”他哑着嗓子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助理小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脚步放得很轻:“江总,这是您今早要签的合同,还有……夏先生刚才打电话来,问您醒了没有。” 江怀夜闷哼了一声。他忘了夏瀚宇昨晚说要过来。 “让他晚点来。”江怀夜闭着眼,指尖揉着太阳穴。宿醉的头痛还没散去,脑子里却反复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荒山的暴雨,山洞里的寒气,还有池望君的眼睛,像蒙着雾的玻璃。 池望君。 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带着点凉意。 “对了江总,”小陈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池氏集团刚才发来了一份合作意向书,说是想和我们合作开发城西的那块地。负责人是池氏的现任掌权人,池昌旭。” 江怀夜猛地睁开眼。 池氏集团?池昌旭? 他坐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小陈发来的消息,附件里是池氏的合作意向书。池氏是很早便存在的世家,行事低调,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江怀夜之前也只在几次商业峰会上见过池昌旭几面,印象里是个沉稳得过分的男人。 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池家么。 “池氏的背景查得怎么样了?”江怀夜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还在查,”小陈说,“池家的信息很隐秘,像是被什么人刻意掩盖了。只知道他们有很多产业,涉及能源、医药,甚至还有一些……不太好查的领域。” 江怀夜皱了皱眉。他想起池望君身上的违和感——对现代事物的全然陌生,还有……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凡人的清冷气质。 “把合作意向书放这儿,”江怀夜掀开被子下床,“让夏瀚宇下午再来。” 小陈点点头,放下文件退了出去。 江怀夜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繁华的都市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他现在住的这栋别墅在市中心的半山腰,视野开阔,能看到半个城市的轮廓。 可他此刻看着这一切,却觉得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繁华都是假的,只有那座荒山里的山洞,才是真实的。 他拿起手机,翻到相册,里面只有几张工作相关的照片,没有池望君的身影。他没来得及和池望君拍一张合照,没问他的联系方式,就这么让他被池家的人接走了。 像一场仓促结束的梦。 “叮——”手机响了一声,是夏瀚宇发来的消息:“哥,我失恋了,需要安慰!中午请我吃饭!” 江怀夜失笑,回了个“地址发我”,然后把手机扔回床上,走进浴室。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冲走了宿醉的混沌,却冲不散脑子里的画面。 江怀夜觉得,池望君看他的眼神里,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像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凝视。 “疯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算对方有点特别,也犯不着这么牵肠挂肚。 可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却像藤蔓一样疯长,缠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洗完澡出来,他换了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江氏总裁。他走到书房,拿起池氏的合作意向书,翻开第一页,看到池昌旭的签名,笔锋凌厉,透着一股强势。 城西那块地,江氏盯了很久,池氏突然横插一脚,显然不只是为了商业利益。 江怀夜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他忽然想起池望君临走时,抓着他的手腕说的那句“别走”。 “池望君……”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来,我们迟早要再见面的。” 他拿起手机,给小陈打了个电话:“回复池氏,说我同意面谈。时间定在下周,地点……就定在江氏的顶楼会议室。”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是个适合谈生意的好天气。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场合作背后,藏着比商业利益更复杂的东西。或许,能让他再次见到那个白衣胜雪的人。 想到这里,江怀夜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宿醉的头痛都减轻了几分。他拿起车钥匙,准备去赴夏瀚宇的约,脑子里却盘算着,下次见到池望君,该说些什么。 是问“池家待你好吗”,还是直接告诉他“我很想你”? 他失笑,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夏瀚宇的事情传染了,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傍晚时分,池望君坐在池家老宅的庭院里。 庭院很大,种着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树,其中一棵尤为粗壮,树干上缠着碧绿的藤蔓,开着细碎的白色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张妈说,这棵树叫“望归树”,是池家的镇宅之宝,已经活了上千年。 “千年前就在了?”池望君问。 “是啊,”张妈一边给花浇水,一边说,“听说这棵树是当年清远上神亲手栽下的,说等池小少爷您回来了,它就会开满花。您看,现在可不是满树都开了?” 池望君抬头看着满树的白花,夕阳的金辉洒在花瓣上,像镀了一层金边。他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他的掌心,柔软得像羽毛。 “清远上神……是我父亲?”他问。这三天里,他断断续续从池家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却总觉得遥远又陌生。 “是呀,”张妈的声音温柔,“上神他……很疼您。” 池望君没再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关于父亲,关于过去,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像一张被揉皱又重新展平的纸,只剩下模糊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花瓣,忽然想起江怀夜公寓里的那盆多肉。 小小的,胖乎乎的,放在阳台的窗台上,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 江怀夜说,那是他随手买的,没想到能活这么久。 “望君。” 池望君抬起头,看到池昌旭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本书。 “师兄。”他站起身。 池昌旭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把书递给她:“这是池家的古籍,里面记载了一些基础的吐纳心法,你试着练练,对恢复神力有好处。” 书是线装的,纸页泛黄,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古朴苍劲。 池望君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像人在打坐,周身环绕着气流。 “我……看不懂。”他说。 “没关系,”池昌旭耐心地教他,“你跟着图案做,用心感受周围的灵气……对,就是这样,深呼吸,想象气从脚底升起,顺着经脉往上走……” 池望君跟着他的指导,慢慢调整呼吸。起初没什么感觉,后来渐渐觉得周围的空气里,似乎真的有一些微小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顺着他的呼吸钻进身体里,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 “很好,”池昌旭赞许地看着他,“你天生就适合修行,只是沉睡了太久,一时忘了而已。” 池望君点点头,继续打坐。 夕阳渐渐落下,天边泛起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 庭院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他忽然想起江怀夜家里的黄昏。江怀夜总是在这个时候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和疲惫,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 有时他会坐在池望君身边,沉默地喝酒,不说一句话;有时会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尽管池望君大多时候都只是摇头。 “师兄,”池望君睁开眼,“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江怀夜?” 池昌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等有机会吧。江先生是商界名人,很忙的。” 池望君没再问,只是重新闭上眼,继续打坐。但心里那点刚刚平息下去的波澜,又开始涌动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见江怀夜,明明只相处了短短几天,却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就像那棵望归树,等了千年,只为花开。 而他,似乎也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填满他心里空缺的人。 同一时间,江怀夜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 他走出江氏集团的大楼,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小陈跟在他身后,汇报着明天的行程。 “……晚上有个慈善晚宴,池氏的池昌旭也会出席。”小陈说。 江怀夜脚步一顿:“池昌旭会去?” “是的,”小陈点头,“邀请函已经发来了,说是希望您能赏光。” 江怀夜沉默了几秒,说:“我去。” 小陈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江怀夜坐进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夕阳渐渐沉入高楼之后,华灯初上,城市被霓虹灯点亮,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他拿出手机,翻到池氏的合作意向书,目光落在“池昌旭”三个字上。 池望君,你在池家,过得好吗? 你会不会,也偶尔想起我?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握紧手机,指尖微微泛白。 车窗外,晚风拂过,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暖意。江怀夜忽然觉得,这场意外相遇,或许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一个跨越了千年的开始。 第5章 夜宴再逢心绪乱 慈善晚宴设在城中最负盛名的“鎏金酒店”顶层。水晶灯悬在穹顶,折射出万千光点,映得满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尽是上流社会的精致与疏离。 江怀夜到的时候,晚宴已近**。他穿一身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刚踏入宴会厅,就有不少人端着酒杯围上来。 他应付得游刃有余,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却淡淡扫过全场——他在找池昌旭,或者说,在找那个可能跟着池昌旭出现的人。 “江总,稀客啊。”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地产界的同行王总。 江怀夜颔首:“王总客气了。” “听说江氏最近在跟池氏谈合作?”王总挤了挤眼睛,语气带着探询,“池家可神秘得很,江总可得多留个心眼。” 江怀夜笑了笑,没接话。他对池家的“神秘”没兴趣,他只关心池望君。 正说着,入口处忽然安静了几分。江怀夜下意识转头,心脏猛地一缩。 池昌旭走在前面,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沉稳如松。而他身边跟着的人—— 月白的西装,衬得肤色愈发冷白,长发被一根玉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是池望君。 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周身的清冷气质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没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江怀夜几乎是立刻就穿过人群走了过去,连王总在身后喊他都没听见。 “池先生。”他停在池昌旭面前,目光却越过他,落在池望君身上。 池昌旭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江总。” 池望君这时才抬起头,看到江怀夜时,瞳孔微微一缩,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叫了一声:“江怀夜。” “你来了。”江怀夜说,语气不自觉地放软。 池望君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 “池家待你还好?”江怀夜问。 “嗯。”池望君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道,“张妈做的莲子羹很好吃。” 江怀夜失笑。他就知道,池望君会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看来池家把你照顾得很好。”他说。 池昌旭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眼神暗了暗,轻咳了一声:“江总,多谢赏光。我还有些客人要应酬,失陪了。” “请便。”江怀夜说,目光依旧落在池望君身上。 池昌旭离开前,看了池望君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告诫。池望君却没注意,他正专注地看着江怀夜,像个找到了主人的孩子。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江怀夜笑了笑:“你先说。” 池望君抿了抿唇,问:“你的多肉……还好吗?” 江怀夜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阳台上那盆胖乎乎的多肉。他没想到,池望君竟然还记得这个。 “挺好的,”他说,“昨天还浇了水。” 池望君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宴会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有鬼!” 尖叫声是从宴会厅中央传来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女人瘫坐在地上,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根罗马柱,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在、在那里!有个黑影!”女人声音颤抖地说。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光滑的柱面映出他们惊慌的脸。 “李太太,你是不是看错了?”有人试图安抚她。 “没有!我真的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飘在柱子后面!”李太太激动地反驳,“它还冲我笑了!”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害怕,有人好奇,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江怀夜皱了皱眉,他不相信鬼神之说,只当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或者李太太喝多了产生了幻觉。 他转头看向池望君,却发现池望君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眼神紧紧盯着那根罗马柱,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寒气。 “怎么了?”江怀夜问。 “有东西。”池望君的声音低沉,“很凶的东西。” 江怀夜心里一沉。他知道池望君不是普通人,既然池望君这么说,那就一定有问题。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宴会厅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江怀夜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池望君的手腕,触感微凉,却让他莫名安心。 “别怕。”他低声说。 池望君反手握紧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不怕。”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在蔓延,带着浓郁的怨气,比他在荒山遇到的那些鬼怪要强大得多。这股气息似乎在寻找什么,在人群中穿梭,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恐慌。 “它在找活物。”池望君低声说,“怨气太重,已经快要成形了。” “那怎么办?”江怀夜问。他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是担心池望君。 “我试试。”池望君说。 他松开江怀夜的手,双手合十,指尖泛起淡淡的白光。江怀夜在黑暗中看着他,只见他闭着眼睛,嘴唇微动,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随着他的动作,那股阴冷的气息明显滞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突然,一道黑影猛地从罗马柱后面窜出来,直扑向离它最近的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吓得腿都软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心!”江怀夜大喊一声,想冲过去,却被人群挡住了去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池望君睁开了眼睛,指尖的白光骤然变得明亮,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向黑影。 “敕!” 一声清喝,白光准确地击中了黑影。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众人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当看到站在中央的池望君时,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刚才那道白光,他们都看到了,那绝不是现代科技能够解释的。 池望君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了他不少灵力。他喘了口气,转头看向江怀夜,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像是在问“没事吧”。 江怀夜快步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样?” “没事。”池望君摇摇头,指尖的白光已经消失了。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走了进来。他们动作迅速,训练有素,很快就控制了现场的秩序。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径直走到池昌旭面前。 “池先生,我们是特殊事件处理局的。”男人出示了一个黑色的证件,“刚才这里发生了灵异事件,需要您的协助。” 池昌旭点点头,表情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我知道了。” 男人又看向池望君,眼神里带着一丝敬意:“这位就是望君少爷吧?久仰大名。” 池望君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他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他们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不舒服,像是混杂着血腥和怨气。 “具体情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池昌旭说。 “好。”男人点点头,示意手下疏散人群,“麻烦池先生和望君少爷跟我们来一趟。” 池昌旭看向池望君:“走吧。” 池望君却没动,而是看向江怀夜,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他不想离开,至少不想现在离开。 江怀夜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池望君点点头,这才跟着池昌旭和特殊事件处理局的人离开了宴会厅。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怀夜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他走到刚才黑影出现的罗马柱旁,伸手摸了摸柱面,只觉得一片冰凉,仿佛还残留着那股阴冷的气息。 夜色深沉,城市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他和池望君的相遇,或许真的不是偶然。 特殊事件处理局的人把池昌旭和池望君带到了酒店的一间套房里。房间很大,装修豪华,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池先生,池少爷,请坐。”为首的男人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坐在他们对面,“刚才那个黑影,是一只怨念化成的恶鬼,已经在这一带徘徊了好几天了。我们一直想抓住它,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出现,还多亏了池少爷出手。” 池昌旭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举手之劳。”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男人说,“那只恶鬼怨气极重,已经害死了三个人了。如果不是池少爷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池望君没说话,他在想江怀夜,不知道江怀夜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走神,笑了笑:“池少爷刚醒,可能还不太适应。没关系,我们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查到,这只恶鬼的怨念来源,和城西那块地有关。那里以前是一个乱葬岗,后来被开发商推平了,建了现在的商业区。可能是动了地气,才让这些怨念聚集起来,化成了恶鬼。” 池昌旭皱了皱眉:“城西那块地?江氏集团和我们池氏正要合作开发那里。” “是的,”男人说,“所以我们才想请池先生和池少爷帮忙。那块地的怨气太重,普通的手段根本镇不住,只有靠你们修仙者的力量了。” 池昌旭看向池望君:“你觉得呢?” 池望君想了想,说:“可以。”他不仅是想帮忙,更想借此机会和江怀夜多接触。他知道江氏集团也参与了这个项目,只要参与进去,就一定能再见到江怀夜。 男人很高兴:“太好了!有了望君少爷帮忙,我们就放心了。具体的合作细节,我们会派人跟池氏的人对接的。” “嗯。”池昌旭点点头。 事情谈完了,男人起身告辞:“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 “好。” 等特殊事件处理局的人离开,池昌旭才看向池望君,眼神复杂:“你刚才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使用法力的。” “我没办法。”池望君说,“如果我不出手,那个女孩就危险了。” 池昌旭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别忘了,我们和凡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你的身份暴露了,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池望君没说话。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法力?法力不就是用来保护别人的吗? “走吧,回去吧。”池昌旭说。 池望君点点头,却又停下脚步:“师兄,我想回宴会厅看看。” 池昌旭知道他想干什么,眼神暗了暗:“江怀夜应该已经走了。” “我还是想去看看。”池望君坚持道。 池昌旭无奈,只好点点头:“好吧,我陪你去。” 两人回到宴会厅,里面已经没多少人了,只剩下一些工作人员在收拾残局。 江怀夜果然已经走了,池望君心里有些失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他走到刚才和江怀夜站过的地方,这里残留了一些江怀夜身上的气息。 池昌旭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池望君对江怀夜动心了,可他也知道,这段感情注定不会顺利。 千年前的劫波未定,人神的殊途,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走吧,望君。”池昌旭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池望君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宴会厅,才跟着池昌旭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池望君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一直在想江怀夜。 “别想太多了。”池昌旭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江怀夜不是普通人,他不会害怕的。” 池望君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心。 与此同时,接到紧急通知的江怀夜正坐在车里,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宴会上的一幕。 池望君指尖的白光,黑影的惨叫,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出现,包括那夜……这一切都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异事件,有修仙者。 而池望君,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他可能还是最强那挂的。 他想起池望君刚才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心。他拿出手机,想给池昌旭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却又觉得不妥。他和池望君非亲非故,这么关心似乎有点过头了。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放下了手机,对司机说:“去城西那块地。” 他想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能让怨念聚集起来,化成恶鬼。他知道池望君会参与这个项目,他也想多了解一些,或许这样,就能离池望君的世界更近一点。 车窗外,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像一颗颗孤独的星辰。江怀夜看着窗外,心里忽然有种预感,他和池望君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是危险,还是机遇?但他知道,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手了。他想靠近池望君,想了解他的世界。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江怀夜笑了笑,觉得自己好像疯了,竟然会对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修仙者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从在荒山山洞里第一次见到池望君开始,他的心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车很快就到了城西那块工地。这里果然像特殊事件处理局的人说的那样,森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司机说:“回去吧。” 他已经决定了,要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不管有多危险,他都要陪在池望君身边。 因为他觉得,或许池望君也在等他。 第6章 怨念痴缠见人骨 城西工地的清晨总裹着一股水泥灰的尘土。 江怀夜踩着及踝的露水走进围挡时,推土机正轰鸣着碾过一片拆迁后的废墟。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冲锋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上一道伤痕——是昨天视察样板间时,被松动的钢筋划到的。小陈吓得要叫救护车,他却只皱了皱眉,用碘伏擦了擦就完事。 “江总,这边请。”项目负责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姓赵,额头渗着汗,手里攥着个保温杯,“地基已经挖到第三层了,按进度下周就能浇筑混凝土。就是……” 他顿了顿,眼神往不远处的废弃阁楼瞟了瞟,“那栋楼邪乎得很,工人都说不敢靠近。” 江怀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围挡深处立着栋老式阁楼,青砖黑瓦,墙皮剥落得像块陈年膏药,窗户玻璃碎得只剩框架,风灌进去时呜咽作响,活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邪乎?”江怀夜挑眉,“怎么个邪乎法?” “前几天夜里,有个工人想进去拿点废铁,”赵经理压低声音,“刚摸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有人哭,还是个女人的声音!他吓得屁滚尿流跑出来,第二天就辞工了。” 江怀夜没说话。他想起慈善晚宴上那个黑影,想起池望君指尖亮起的白光,心里隐约有了数。特殊事件处理局说这地界怨气重,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那栋楼为什么不拆?”他问。 “拆不动啊!”赵经理苦着脸,“前儿调了台破碎机过去,刚碰到墙就熄火了,检查了半天啥毛病没有,就是启动不了。后来请了个懂行的来看,说这楼底下压着东西,动不得。” 江怀夜正想问“压着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小陈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池氏集团的车刚驶入围挡大门,车牌号他认得,是池昌旭的座驾。 他抬头,果然看见一辆黑色宾利正碾过碎石路朝这边来。车窗降下,副驾上坐着的人穿件浅色衬衫,长发束在脑后,侧脸在晨光里白得像玉。 是池望君。 江怀夜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下意识理了理冲锋衣的领口,才发现自己此刻满身尘土,和对方的一尘不染比起来,倒像个刚从工地上爬出来的工人。 宾利停在他面前。池昌旭先下了车,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西装,和这满是尘土的工地格格不入。他朝江怀夜伸出手:“江总,好久不见。” “池总。”江怀夜和他握了握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车里。 池望君这时也下了车。他手里拿着个黄皮本子,封面画着繁复的符咒,看起来像本古籍。 “你来了。”江怀夜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池家派你来查这事?” 池望君点头,举起手里的本子:“师兄说这是《堪舆秘录》,能找到怨气的源头。” 江怀夜凑近看了看。本子上的符咒扭曲缠绕,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蛇,看得他眼睛发花。他忽然想起池望君在宴会上挥出的那道白光,问:“你今天要做法?” “是勘察。”池望君纠正他,语气认真,“先确定怨气的来源,再决定用什么符咒镇压。” 池昌旭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江总,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可能会有些……不方便外人看的场面,要不您先去忙?” 这话明摆着是想把他支开。 江怀夜哪肯走? 他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工地:“我今天也是来视察的,正好和池少爷搭个伴。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池昌旭皱眉,正要再说什么,池望君却抢先开口:“可以。” 他抬头看江怀夜,眼神里带着点期待,“你知道哪里阴气重吗?” 江怀夜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指了指那栋废弃阁楼:“赵经理说那楼里有哭声。” 池望君立刻朝阁楼走去,脚步轻快得像阵风。池昌旭无奈,只好跟上去,临走前瞪了江怀夜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别给我惹事”。 阁楼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惨叫,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江怀夜下意识伸手想挡在池望君面前,却见对方已经抬脚走了进去,手里的黄皮本子正微微泛光。 “好重的怨气。”池望君喃喃道。他翻开本子,指尖在某一页上点了点,“这里记载,怨气聚集成形,会模仿生前的声音引诱人靠近。” 江怀夜跟着走进来。阁楼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晨光从破窗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歪斜的光柱。墙角堆着些破旧的家具,蛛网蒙在上面,像一层厚厚的面纱。 “你能感觉到它在哪吗?”江怀夜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了什么。 池望君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指尖泛出淡淡的白光,像有生命似的在空中画着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指向二楼的楼梯:“在上面。” 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仿佛随时会塌掉。江怀夜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还不忘回头提醒池望君:“慢点,别摔了。” 池望君“嗯”了一声,紧紧跟在他身后。他能闻到江怀夜身上的味道,除了尘土味,还有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大概是昨天擦伤时用的碘伏。他想起江怀夜腕骨上的那道疤,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二楼比一楼更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的光线勉强能看清东西。 正对着楼梯口的是一间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在里面。”池望君说。 江怀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卧室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女人梳着麻花辫,笑得眉眼弯弯。 可此刻,她的黑白照片正挂在床头,照片上的眼睛却在流血,顺着相框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滩黑色的水渍。而那哭声,正是从照片里传出来的。 “是地缚灵。”池望君的声音凝重,“生前有强烈的执念,死后被束缚在这栋楼里,无法转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用指尖沾了点自己的血,在符纸上画了道符咒。符咒刚画完,就“腾”地一下燃了起来,冒出的青烟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女人的轮廓。 女人穿着红色的嫁衣,长发遮脸,伸出惨白的手朝他们抓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我的新郎!还我新郎!” 江怀夜下意识将池望君护在身后,随手抄起墙角的一根木棍。 他知道自己这点力气对鬼怪来说根本没用,可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池望君却从他身后探出头,举起手里的符纸:“孽障!还不速速退去!” 符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贴在女人的额头上。 女人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烈火焚烧一样,渐渐化为灰烬。 哭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只剩下符纸燃烧后的焦味。 江怀夜这才松开紧握木棍的手,手心全是汗。他转头看向池望君,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你没事吧?”他问。 池望君摇摇头,走到那张结婚照前,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女人的脸:“她是一百年前的人,未婚夫在结婚前死了,她穿着嫁衣在这里上吊了。” “你怎么知道?”江怀夜惊讶。 “符纸能看到她的记忆。”池望君指着地上的灰烬,“她的执念太深,就算魂飞魄散,怨气也不会消失。” 江怀夜看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一个等待了一辈子的女人,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场怨气,被困在这栋破旧的阁楼里,想想都觉得心酸。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 “还没完。”池望君说,“她只是怨气的一部分,真正的源头在楼下。” 两人下楼时,池昌旭正站在院子里打电话。看到他们下来,他挂了电话迎上来:“怎么样?” “找到了一个地缚灵,已经超度了。”池望君说,“但怨气的源头不在这,在地基下面。” 池昌旭皱眉:“地基下面?赵经理说他们挖到第三层就挖不动了,难道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有可能。”池望君走到院子中央,蹲下身子,手掌贴在地面上。他闭上眼睛,指尖的白光缓缓渗入泥土里。 江怀夜在一旁看着。晨光洒在池望君的侧脸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池望君有点不真实,像个随时会乘风而去的仙人。 过了一会儿,池望君猛地睁开眼,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下面有东西!很多很多的骨头,还有……一个血阵!” “血阵?”江怀夜和池昌旭异口同声地问。 “是用活人鲜血和骨头布置的邪阵,”池望君的声音有些发颤,“能聚集怨气,滋养邪物。这栋楼之所以拆不掉,就是因为被这个阵护住了。” 江怀夜倒吸一口凉气。活人鲜血和骨头?这听起来也太吓人了。 “是谁布置的这种东西?”他问。 “不知道。”池望君摇头,“阵的年代很久远,至少有百年了。” 池昌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来这事没那么简单。特殊事件处理局说这里以前是乱葬岗,现在看来,恐怕是有人故意在这里埋了这些东西。” “那现在怎么办?”江怀夜问,“把地基挖开,毁掉那个阵?” “不行。”池望君立刻否决,“这个阵和周围的地气连在一起,强行毁掉会引发更大的灾难。我们得先找到阵眼,用符咒镇压住,再慢慢化解。” “阵眼在哪?”池昌旭问。 池望君站起身,指了指工地的方向:“在他们挖不动的那个地方。” 三人立刻朝工地走去。赵经理看到他们,赶紧迎上来:“江总,池总,你们怎么……” “带我们去看看你们挖不动的地方。”江怀夜说。 赵经理虽然不解,但还是领着他们往地基那边走。 越靠近地基,江怀夜越觉得冷,不是天气的冷,而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是这里了。”赵经理指着一个巨大的土坑,“我们挖到这儿就挖不动了,不管用什么机器,到了这里就失灵。” 江怀夜探头往坑里看了看。坑很深,黑黢黢的,像一张张开的大嘴,看得人心里发毛。 池望君走到坑边,蹲下身子,拿出黄皮本子翻了起来。 他的手指在某一页上停住,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中间有个红点,应该就是阵眼的位置。 “阵眼就在这下面三米处。”池望君说,“里面埋着一具棺材,棺材里的东西就是怨气的源头。” “棺材?”江怀夜惊讶,“谁会把棺材埋在地基下面?” “不知道。”池望君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具棺材里的东西很邪门,否则不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池昌旭皱眉:“那我们现在要把它挖出来吗?” “不能挖。”池望君说,“这具棺材被血阵护着,一旦挖出来,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江怀夜问。 “我要下去看看。”池望君说。 “不行!”江怀夜和池昌旭异口同声地反对。 “下面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江怀夜拉住池望君的胳膊,语气急切,“谁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池昌旭也点头:“望君,你刚苏醒不久,还没恢复,不能冒这个险。要不我下去吧?” “不行。”池望君摇头,“这个阵只有我能破。你们的灵力属性和它相冲,下去只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他看向江怀夜,眼神坚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江怀夜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池望君虽然看起来清冷寡言,但骨子里却异常执拗,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那我跟你一起去。”江怀夜说。 “不行!”池望君立刻反对,“下面怨气太重,你是凡人,下去会被侵蚀的。” “那你一个人下去我不放心。”江怀夜坚持道。 池昌旭叹了口气:“好了,别争了。望君,你下去可以,但一定要小心。江总,你就在上面等着,我们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系。” 江怀夜还想说什么,却被池望君打断了:“听话,我很快就上来。”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哄小孩一样。江怀夜愣了一下,竟然真的乖乖闭上了嘴。 池望君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递给江怀夜:“这个你拿着,能驱邪避秽。” 江怀夜接过符纸,触手温热,上面还残留着池望君的气息。他紧紧攥着符纸,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小心点。”他说。 池望君点头,转身对池昌旭说:“师兄,帮我准备一根绳子。” 池昌旭很快让人找来了一根粗壮的麻绳。池望君把绳子系在腰上,又检查了一遍黄皮本子,才对上面的人说:“放我下去吧。” 江怀夜站在坑边,看着池望君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难受得厉害。他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一个人,就算是夏瀚宇,他也没这么牵肠挂肚过。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池昌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望君的实力远超你的想象,这点小场面还难不倒他。” 江怀夜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坑底的黑暗。他知道池望君很厉害,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光是站在上面都觉得难受,更别说下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江怀夜的手心全是汗,紧紧攥着那张三张符纸,指节都泛白了。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想下去找池望君的时候,绳子突然动了动。 “是望君!”池昌旭说,“快拉他上来!” 工人们赶紧拉绳子。很快,池望君的身影出现在坑口。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衬衫上沾了不少泥土,脸上还有一道血痕,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望君!”江怀夜赶紧伸手把他拉上来。 池望君一上来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刻着繁复的符咒,散发着浓郁的怨气。 “这是……”江怀夜问。 “是棺材里的东西。”池望君说,“里面是一颗人头骨,被人用符咒封着,应该就是怨气的源头。” 江怀夜看着那个盒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颗被符咒封着的人头骨,想想都觉得瘆人。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 “把它带回池家,用净化符慢慢化解。”池望君说,“这个阵没有了源头,过几天就会自动消失了。” “师弟,”池昌旭开口,“这东西得交给特殊事件处理局。” 池望君抿唇,“行吧。” 江怀夜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看着池望君脸上的血痕,心里一阵心疼,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给他擦擦。 池望君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随即又停住,任由江怀夜用纸巾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痕。江怀夜的动作很轻,像怕弄疼他一样,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巾传过来,烫得池望君心里一颤。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江怀夜的眼睛。江怀夜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像一汪清澈的泉水,看得他心跳莫名加速。 第7章 特殊事件处理局 车窗外的叶子被风卷得沙沙作响,池昌旭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后视镜里映出后座两个沉默的身影。 池望君靠着车窗,目光落在掠过的街景上,却像是透过那些具象的事物,望向某个无人能及的虚空。 他身旁的江怀夜则显得放松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黑色背包——里面装着带出来的人头骨,骨质泛着诡异的青白色,边缘还残留着不易察觉的暗纹。 “快到了。”池昌旭打破沉默,语气平稳,“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入口不太起眼,等会儿进去了别乱碰东西,他们的规矩多。” 池望君没应声,只是微微颔首。江怀夜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放心,我懂分寸。倒是这东西,你们确定交给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他拍了拍背包,那轻描淡写的动作,仿佛里面装的不是一枚可能牵扯着未知秘密的头骨,而是寻常的文件。 池昌旭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他们是拖我帮忙,东西得交给他们”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池望君,“望君之前接触这头骨时,不是出现过眩晕吗?至少能避免节外生枝。” 池望君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回忆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唇,没说一个字。 他对自己的过去始终是模糊的,沉睡醒来后,脑海里只有零碎的画面和莫名的直觉,像被浓雾笼罩的沼泽,每一步都踩不实。 刚才池昌旭提到的眩晕,他记得,指尖触碰到头骨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血管往上爬,耳边响起过细碎的、类似虫鸣的低语,可再想捕捉时,又什么都没了。 车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旁挂着“城市绿化维护站”的牌子,看起来和周围的老旧居民楼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池昌旭停下车,三人依次下车,他走上前在铁门的某个位置按了三下,又敲了两下,门“咔哒”一声从里面弹开一条缝。 门后站着个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核对了他们的身份信息,目光在江怀夜的背包上停留了两秒,才侧身放行:“张科长在三楼等你们,跟我来。” 走进铁门后的瞬间,周遭的景象像是被无形的手扭曲了。 刚才还狭窄逼仄的小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墙壁是泛着冷光的银白色金属,头顶的灯带发出均匀的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种类似檀香的混合气味。 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紧闭着,门牌上的标识晦涩难懂——“A级封印室”“灵能波动监测区”“历史异常档案库”…… 池望君的脚步顿了顿,眉头微蹙。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场,像细密的网笼罩着整个空间,那些能量的波动并不友善,带着审视和排斥。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恰好挡在江怀夜身侧,这个动作做得自然,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江怀夜却察觉到了,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一股突如其来的悸动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召唤。 像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隔着厚重的墙壁和时空,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那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海,带着熟悉的暖意,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走廊尽头。 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门,门缝里透出幽蓝色的光,那股召唤的力量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怎么了?”池昌旭回头看他。 江怀夜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异样,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的装修风格挺特别的。” 他跟上脚步,指尖却微微发凉。 刚才那瞬间的感觉太清晰了,绝不是错觉。可他看了看身旁的池望君和池昌旭,两人神色如常,显然什么都没听到。 三楼的接待室是个简洁的房间,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后整理文件,看到他们进来,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池先生,江先生,我是张科。” 他的目光落在池望君身上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霁湘子吧?久仰。” 霁月清风,沅芷湘兰。 江怀夜脑海中忽然就冒出这句,倒是人如其名。 池望君的反应依旧淡漠,只是点了点头。江怀夜将背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头骨。 青白色的骨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张科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刻着复杂纹路的金属盒子:“麻烦了,我们需要做个登记。” 登记的过程很简单,张科只是询问了头骨的发现地点和时间,池望君如实交代。 他小心翼翼地将头骨放进金属盒,合上盖子的瞬间,盒身的纹路亮起淡金色的光,转瞬即逝。 “好了,”张科将盒子锁好,“后续有什么发现,我们会通知你们。如果你们想起其他线索,也可以联系我。”他递过来两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 离开处理局时,江怀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那扇半开的门。 幽蓝色的光还在,只是那股召唤的力量似乎减弱了。 “在看什么?”池望君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冷冽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昙花香。 江怀夜转过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走出铁门,巷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池昌旭看了看时间:“快到饭点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江怀夜却摆了摆手:“还是我请吧,正好有事想跟你们聊聊。”他看向池昌旭和池望君,笑容坦诚,“关于合作的事。” 池昌旭有些意外,池望君则没什么表情。江怀夜补充道:“就附近的餐厅吧,不远,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味道不错。” 私房菜馆藏在老城区的胡同里,白墙黑瓦,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看起来像个寻常的民居。 推开门,里面却别有洞天,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老旧的字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和菜香,和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包厢里,服务员上好菜退出去后,江怀夜给两人倒了酒,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琥珀色液体,“我总觉得,我们遇到的这些事,不是孤立的。那枚头骨,处理局的张科虽然没明说,但我看他的反应,应该知道些什么。还有刚才在处理局……” 他顿了顿,观察着两人的神色,“你们真的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吗?” 池昌旭皱了皱眉:“特别的?比如什么?” “比如……声音?”江怀夜试探着问。 池昌旭摇了摇头:“没有。这里的隔音很好,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他看向池望君,“望君,你呢?” 池望君放下筷子,指尖在桌沿轻轻点了点,似乎在回忆。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能量场紊乱,但很微弱。” 他的声音清冷,“有个地方的能量波动不一样,在走廊尽头。” 江怀夜心里一动。池望君虽然没听到声音,但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看来我们都注意到了,我怀疑处理局里藏着什么东西。” “所以你想去查?”池昌旭问,“年轻人,劝你别跟特殊事件处理局扯上关系,那地方……怪的很。” 池望君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夹了一筷子菜。他对这些所谓的“秘密”和“合作”似乎没什么兴趣,参与其中,更像是因为池昌旭的要求和某人在这里而已。 池昌旭沉吟片刻:“可以合作,但有个条件。如果查到危险的线索,必须立刻停手,不能冒险。” 他看向池望君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师弟沉睡了太久,醒来后像个易碎的瓷器,看似坚硬,内里却藏着太多未知的脆弱。 江怀夜笑了:“成交。我这人惜命得很。”他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池望君只抿了一小口,他不太喜欢现代的酒,记忆里似乎存在着更加醇厚的味道。 包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江怀夜又想起处理局里那股神秘的召唤,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张无形的网里,而网的节点,似乎都指向某个被遗忘的过去。 “你最近……”池望君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江怀夜挑眉:“比如?” “心悸,或者……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池望君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双清冷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担忧,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江怀夜心里一凛。他确实有过几次心悸,尤其是在接触头骨和听到那声召唤之后,但他没告诉任何人。 他是怎么知道的? “偶尔吧,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他含糊地应着,不知怎的他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弱。 池望君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掩饰,沉默片刻,突然看向池昌旭:“他有危险。” 这句话说得直白又肯定,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池昌旭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确定?” “嗯。”池望君点头,语气不容置疑,“他身上有股……死气,很淡,但在加重。和头骨,还有处理局里那个东西,是同源的。” 江怀夜的心跳漏了一拍。死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但他相信池望君的判断,这个看似冷漠的人,感知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敏锐。 “所以……是因为那枚头骨?还是处理局里的东西?”江怀夜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清楚。”池望君摇摇头,“但危险是确实存在的。” 池昌旭皱着眉,手指敲击着桌面:“那你最近最好小心点,尽量别一个人待着。有什么不对劲立刻联系我们。” 江怀夜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出事。再说,真遇到危险,你们还能远程救我不成?” 他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池望君却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去你家住。” 这句话让江怀夜和池昌旭都愣住了。 “不行。” “真的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池望君愣愣看向池昌旭:“为什么?” 池昌旭:“……”要他怎么说?说靠近他你会很危险,那自己刚刚答应的合作又是什么? 妈的,就他妈后悔。 “师兄?” 被自个儿师弟探究的眼神盯着,池昌旭呵呵一笑;“没事,你去吧。” 唉,缘分,斩不断啊! 池望君坐上江怀夜的车,冲师兄挥手:“师兄,有事传讯联系。” “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江怀夜把行李箱放在属于池望君的房间里,他特地换了个别墅,“我先去洗澡,你住这个房间。” 池望君点点头,等江怀夜走了,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夜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要来这里,明明对江怀夜了解不多,却莫名地觉得应该待在他身边。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让他不要离开。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昏暗的宫殿、燃烧的火焰、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那些片段总是来得快去得快,抓不住,也记不清。 比如现在,他看着窗外,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那种不安不是来自江怀夜可能遇到的危险,而是来自他自己——他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江怀夜了。 浴室里传来水声,江怀夜正在洗澡。热水冲刷着身体,却洗不掉他心头的异样。那个房间里的嗡鸣还在耳边回响,只是这次更清晰了些,像是在说一个字: “归……” 归哪里? 与此同时,特殊事件处理局内部乱作一团,所有人神色紧张地望着出现异动的房间。 “怎么回事?”苍老的声音自人群后传来,众人像找到主心骨般安定下来。 “老师,”张科恭敬道,“它忽然就躁动不安,像是受到什么东西影响一样。” 老人混沌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当真?” “学生不敢骗您。” 老人抬手搭上门板,手底黑气乍现,翻涌着朝向门内,他视线紧盯,暗暗感受着里面的动静渐渐消失,正好松手之际,一道剑鸣撕扯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蜗。 门被剑气震开,老人脸色陡然一变,“快,快拦住它。” 然而为时已晚,那东西早已冲至九霄云外,不见踪影。 老人被剑气震得呕出一口血,用于遮挡面庞的袍子也被掀开,露出诡异的样貌——他身体是苍老的老人,面部却是一张年轻的脸。 第8章 苍邪剑鸣惊夜雨 “老师,”张科率先反应过来,赶忙扶起他,“您没事吧!” 那人看向破破烂烂的房间,眼底神色不明,“糟了,大乱大乱呐!”言罢,消失在原地。 “张局,怎么回事啊?” “是啊,老先生说的‘大乱’是什么意思?” 张科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不知道,尽全力追踪那东西的去向,务必要把它找回来。” 洗完澡出来,他看到池望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柔和了些。 听到脚步声,池望君抬起头:“浴室的灯有点问题,老是一闪一闪的。” “估计是接触不良,”江怀夜走过去坐下,“我马上让人来修。” 池望君拦住他找手机的手,“等明天吧,夜间不方便。” “行,”江怀夜擦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你今晚先用我房间浴室吧。” “好。” 窗外狂风大作,江怀夜走过去想把窗户关上,夜空突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银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可江怀夜分明听见空气被撕裂的锐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以破竹之势冲这里撞来。 “小心!”池望君的反应快得惊人。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江怀夜往身后一拽,自己则迎着那道银光抬了手。 江怀夜跌坐在地毯上,只看见池望君的手此刻正泛着淡淡的莹白,掌心前半寸的地方,赫然悬着一柄通体流转着冷光的长剑。 那剑约莫三尺长,剑鞘是暗紫色的鲛绡,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剑柄末端镶嵌的鸽血红宝石正随着剑身的震颤微微发烫。 它像是有生命般剧烈挣扎,剑刃嗡鸣着想要挣脱池望君的禁锢,可每当它往前递进一步,池望君掌心的莹白就会更盛一分,将它死死摁在原地。 江怀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不认识这柄剑,却莫名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钝痛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就好像这剑本该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刻正隔着时空向他发出无声的呼唤。 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挣扎得愈发猛烈,剑鞘上的云纹突然亮起金色的光,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影子穿着赤色古袍,身形挺拔如松,可没等江怀夜看清面容,就被池望君骤然收紧的力道打散了。 “铮——”长剑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池望君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显然也没想到这剑的力量会如此霸道。 可是,那剑突然安静了下来,剑身上的冷光渐渐柔和,甚至亲昵地往池望君掌心蹭了蹭,鸽血红宝石的光芒也变得温驯起来。 池望君一愣,掌心的莹白缓缓褪去。他垂眸看着那柄突然乖巧下来的剑,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这剑上的气息明明带着凛冽的杀意,可刚才那一瞬间,他竟从剑身上感受到了……欣喜?就像迷路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亲人。 “这是什么?”江怀夜站起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他走到池望君身边,视线落在那柄剑上,指尖刚要碰到剑鞘,就被池望君按住了手背。 “别碰它。”池望君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能感觉到这剑里沉睡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而这力量,似乎与江怀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阻止,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江怀夜碰到这剑。 剑像是不满池望君的阻拦,又开始轻轻震颤,只是这次不再带着敌意,反倒像是在撒娇似的蹭着池望君的手腕。 剑柄上的红宝石突然发出一道红光,在池望君手腕上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印记。 池望君猛地缩回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印记只是幻觉。 可掌心残留的温热触感却骗不了人,那是一种久违的、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感,像是遗忘了千年的记忆碎片,正随着这剑的靠近一点点拼凑起来。 “它好像……认识你。”江怀夜的目光落在池望君微微颤抖的手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注意到池望君刚才挡在他身前时,脖颈处的衣领滑落,露出的锁骨窝里,有一颗极淡的朱砂痣,像被人用指尖点上去的。 长剑似乎听懂了江怀夜的话,剑鞘轻轻磕了磕池望君的手背,像是在应和。 随后它不再挣扎,温顺地悬浮在池望君掌心,剑身上的云纹渐渐隐去,只留下那抹鸽血红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像极了谁含在眼眶里的泪。 池望君慢慢握紧了手,将长剑拢在掌心。他能感觉到剑里传来的雀跃,那是一种跨越了生死轮回的亲昵,它等了无数个春秋,就是为了在这一刻遇到他。 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空白,偶尔闪过的碎片里,有漫天的火光,有染血的白袍,还有一个总是背对着他的赤色身影。 江怀夜的手搭上剑身,轻轻摩挲着指下的凹凸,“它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在他的皮肤触到剑刃的刹那,整柄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芒并不灼人,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暖意,像是浸泡在初春的泉水中。 江怀夜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烽火连天的战场,雕梁画栋的宫殿,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锦袍,手持长剑,站在漫天飞雪里回头,眉眼间的决绝与温柔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江怀夜!”池望君下意识地想去拉他,却被白光形成的屏障弹开。他站在光晕外,看着江怀夜的脸色变幻不定,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慌,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记忆深处挣脱出来,带着尖锐的疼痛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捂住额头,那些零碎的画面也跟着钻进他的脑海 ——同样的战场,同样的飞雪,还有一双染血的手。 白光在两人的怔忡中渐渐收敛,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球,悬浮在半空。光球缓缓旋转,光芒散去后,露出一个约莫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那孩子穿着一身绣着云纹的白衫,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束成两个小小的发髻,脸蛋圆嘟嘟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呜呜呜,主人,主人夫人,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江怀夜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又看了看插在地上的剑——此刻它已经安静下来,剑穗温顺地垂着,像是完成了使命的信使。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剑身的冰凉,方才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清晰,那个赤色锦袍的身影,眉眼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你是什么人?”池望君把抱着自己腿的人推开。 小孩抽抽嗒嗒地哭述:“我是苍邪剑剑灵,你是我主人夫人。”他手指向江怀夜,“他是我主人。” 池望君:“……” “胡说什么?”江怀夜耳尖微红,“我带你回房休息。”他不再多言,半扶半抱着池望君往卧室走。经过插在地上的苍邪剑时,剑身轻轻震颤了一下。 苍邪看着两人要走,“哇”的一下大哭。动静吵醒了别墅里的其他人,保姆刘姨慌慌张张跑来:“少爷,出什么事了?” 她是临时从老爷子那撬来的,所以看见自家少爷腿上的“挂件”,又看看被扶着的池望君,心里一惊,莫不是少爷之前搞大了别人的肚子,母子来要说法吧? 可是……这位“夫人”怎么看,都是个男人啊。 “刘姨,没事。”江怀夜按按眉心,“这是我朋友池望君,这是……一个远房表亲的孩子,托我照顾。” 他看了眼还在抱着池望君大腿哭个不停的苍邪,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对刘姨说:“刘姨,你先带他去客房洗把脸,给他找点吃的,哄一哄。” 刘姨虽然满肚子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江先生。”她走上前,温柔地对苍邪说:“小朋友,别哭了,阿姨带你去吃小蛋糕好不好?” 苍邪抽了抽鼻子,看了看池望君,又看了看江怀夜,似乎有些犹豫。 池望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去吧。” 苍邪这才点点头,乖乖地松开池望君的腿,被刘姨牵着往屋里走。 走之前,他还回头冲池望君挥了挥手:“望君大人,我吃完蛋糕就来找你!”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怀夜转头看向那把依旧悬浮在空中的剑。 剑身上的暗纹缓缓流淌,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他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剑柄。 这一次,没有白光,只有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像是久违的朋友在轻轻拥抱他。 池望君看着他,轻声问:“你想起什么了?” “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江怀夜摇摇头,“看不太清。” “我明天问问师兄,是否知晓这把剑的来历!” 江怀夜蓦然想起苍邪对池望君的称呼,喉结微微滚动,胸腔炽热,像有一团火蔓延到四肢百骸,“嗯。” “怎么了?”察觉他不对劲,池望君下意识地伸手用灵力探寻他体内,“受伤了吗?” “没事,有点口渴。” 几乎是落荒而逃,池望君不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中某个身影一闪而过,再想抓住,又只剩空白一片。 据苍邪所说,他苏醒时便被封印在特殊事件处理局那间屋子里,直到今天才冲破封印。 “我跟你讲,有个老不死的一直想吸收我身上的力量。”苍邪咬了大口蛋挞含在嘴里,“他还说我是无主之物,放屁!我有没有主人,我还不知道!” 池望君坐在他对面,“既然你记得江怀夜是你主人,那千年前发生的事你肯定知道。” 闹腾的苍邪瞬间噤声。 “那个……这个……不让说。” “谁不让你说?” 第9章 玄天灵契现世劫 “谁不让说?”江怀夜猛灌一大口冰水,终于缓过劲来,他刚到餐厅就听见苍邪的话,“为什么不让说?” 苍邪哭丧着脸,“主人,你就别为难我了。泄露天机,我是会被雷劈的。” 刘姨在收拾厨房,注意到苍邪对江怀夜的称呼,奇怪地看了这边一眼。 视线被江怀夜捕捉到,怕她误会什么,就让苍邪换个称呼。 谁知这小子端不了一碗水,脱口而出的“江叔叔”实在恼火。 想他二十四岁正年轻,好歹叫个哥哥吧。苍邪偏不,一口一个叔叔叫得贼欢,他还往池望君身后躲。 真是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保护伞。 就知道主人这德行转世都改不了。苍邪乐滋滋地想,唉,趁他没有记忆这段时间,得多坑几次。 思及此,他蓄力…… 忽然,后脖领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江怀夜随便把他丢进某间客房,叮嘱刘姨帮他收拾收拾,就拽着池望君上了二楼。 苍邪趴在客房床上,委屈巴巴地抹眼泪,小拳头一下下砸着床铺,可没哭两分钟,又支棱起来,大眼睛滴溜溜转,开始研究这充满现代气息的房间。 瞅见床头柜上的智能音箱,伸手戳了戳,音箱突然发出 “欢迎使用智能语音服务” 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蹦到床上,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新奇,对着音箱各种折腾,把流行歌曲、新闻播报听了个遍,最后在床铺里滚成一团,咯咯直笑,早把刚才的委屈抛到脑后。 另一边,江怀夜黑着脸处理被苍邪蹭脏的裤子,池望君倚在门边,忍笑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 “估计以后不会有消停日子了。” 池望君浅笑道:“他看着…… 挺鲜活的。” “时间不早了,”江怀夜想起他还没洗漱,“你洗漱了,休息吧。” “嗯。” 夜色渐深,江怀夜倚靠在床头盯着手机,心思飘向远方,耳边浴室水声清晰。 靠啊,特么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水声停了,池望君踏湿润雾气而出,“我先回房了。” 江怀夜浅浅的笑,“好”,待池望君房门关上,他叹口气,拿着衣服又进了浴室。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别墅。江怀夜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准备去公司处理堆积的事务。 刚踏出卧室,就听见走廊传来 “哒哒” 的小碎步声,回头一看,苍邪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眼睛肿得像两颗小核桃,可怜巴巴地站在那,一见他就张开双臂:“你要去哪?带上我好不好?” 江怀夜扶额,他可不想带着这小麻烦精去公司:“我去公司,你在家待着。” 苍邪一听,小嘴一撇又要哭,转身就往池望君房间跑,边跑边喊:“池哥哥,江叔叔不带我出去,我都被关这么久啦,现世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池望君刚洗漱完,打开门就被苍邪撞了个满怀。看着小家伙眼泪汪汪的模样,心一软,柔声道:“别哭,我带你出去。” 苍邪瞬间止住哭声,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得到糖的孩子。 江怀夜在一旁无奈道:“你别惯着他,这出去指不定惹出多少事。” 池望君看了眼苍邪期待的眼神,轻声说:“他刚接触现世,好奇是难免的,我看着他,不会出事。” 这话说的,像他对现世很熟的样子。 江怀夜拗不过,只能叮嘱:“别跑太远,有事给我打电话。” 又瞥了眼苍邪,“你给我安分点,要是闯祸,下次就把你丢回特殊事件处理局。” 苍邪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点头,拽着池望君的衣角就往外走,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仿佛外面是全天下最有趣的地方。 出了别墅,苍邪像只放飞的小鸟,这儿瞅瞅那儿看看。路过花园里的自动喷水装置,水柱突然喷出,吓得他蹦到池望君身上,紧紧抱住对方脖子,小脸红扑扑的,既害怕又觉得新奇。 池望君无奈又好笑,托着他的腿防止摔落,轻声安抚:“别怕,这是浇花的。” 苍邪探出小脑袋,看着晶莹的水珠在空中折射出彩虹,哇了一声,又兴奋起来,指挥池望君往水柱旁凑,伸手去抓那些水花,笑得格外灿烂。 走到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景象更是让苍邪瞪大了眼睛。他指着疾驰而过的汽车,惊呼:“哥哥,那是什么怪物?跑得比妖虎还快!” 池望君耐心解释:“这是汽车,是现世的交通工具。” 苍邪又指着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好奇道:“那铁盒子怎么一直发光?里面关着什么?” 这超出了池望君的了解范围,他拍照发给江怀夜,不久,对面回:这是自动贩卖机,你扫码付钱,会掉出饮料。 池望君悟性高,没一会儿,两人捧着汽水喝得起劲儿。 逛到日头渐高,苍邪的小肚子 “咕咕” 叫起来,他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看池望君:“池哥哥,我饿啦……” 池望君顺着街道找,见不远处有家温馨的餐厅,便带着苍邪走了进去。 餐厅布置简约,暖黄的灯光让人心情舒畅,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苍邪扒着菜单,瞅啥都新鲜,点了一堆甜品和小食,眼睛亮晶晶等上菜。 用餐时,池望君手腕上的引铃突然发出 “叮铃” 轻响,声音不大,却带着说不出的警示意味。 他眼神一凛,苍邪也瞬间戒备,小身子绷紧,像只炸毛的小兽。 就在这时,有个身影擦着池望君身边快步经过,那人低着头,身形有些佝偻,经过时带起的风里,隐隐有股阴冷气息。 苍邪瞬间炸毛,跳下椅子就要追,池望君按住他,眼神沉静如渊:“别轻举妄动,先看看。” 那人像是察觉到不对劲,脚步猛地加快,转身就往餐厅后门跑。苍邪急得跳脚:“池哥哥,让我去抓他!这股子阴气,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 池望君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摆,淡淡道:“走吧,别惊到普通人。” 说罢,率先往后门走去,苍邪忙不迭跟上,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出了后门,是条狭窄的小巷,青灰色的墙皮剥落,光线昏暗,那道身影就在前方拐角处一闪而过。 池望君步伐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精准地缩短着距离,苍邪在旁边咋呼:“他要跑!” 话音刚落,前方那人突然转身,露出一张扭曲的脸,皮肤青黑,眼窝深陷,嘴里发出 “嗬嗬” 的怪声,赫然是被怨气侵体的邪祟。 指尖凝出的灵力裹挟着凛冽的风穿过它的胸膛,苍邪瞬间幻化出剑灵本体,剑身嗡鸣,青芒大盛,就往前劈砍。 那邪祟忍着灵力撕裂的疼痛往旁一躲,剑气将地面劈出个大坑,尘土飞扬,邪祟也消失在眼前。 “它跑了,我去追。” 池望君制止了他预备起飞的动作,“不用了,它是在试探我们。” 池望君带着苍邪回到餐厅,之前点的餐还在,苍邪却没了吃饭的心思,缠着池望君问东问西,从刚才的法术怎么施展,到邪祟为什么要试探他们。 池望君耐心解答,偶尔露出的温和笑意,让餐厅里不少偷偷打量的客人红了脸。 等江怀夜收到消息赶到餐厅时,就看见这一人一灵坐在一起,画面温馨得像幅画,而自己像个突然闯入的外人。 他轻咳一声,走到桌前:“聊啥呢这么开心?” 苍邪哼了一声:“才不告诉你,这是我和池哥哥的秘密!” 池望君拍拍他的头,将刚刚发生的事跟江怀夜简单阐述一遍。 江怀夜听后,敛了玩笑神色,眉眼间尽是冰冷:“试探?意思是它背后有人在操控?” “还只是推测。”池望君指尖轻点桌面,“我回去在家里布个结界,以防不测。” 听见他把别墅称作“家”,江怀夜眸子闪了闪,低低应声。 苍邪把一切收归眼底。 呵,男人。 这方暖意融融,城郊外行区一栋破旧不堪的楼房内,一个人影缓缓撑着墙壁往上挪动,正是刚刚死里逃生的邪祟。 “啧啧啧,怎么伤成这样啊,”开着的门框上倚靠了一个长相妖冶的女人,鲜红如血的长发随她弯腰的动作摇晃,“祝余?” 祝余冷淡抬眼,“让开。”苍白的脸溅了几星殷红的血。 女人刚想说话,身后漆黑的屋子里的声音打断了她,“扶楹,让他进来。” 扶楹撇撇嘴,让开了一条道,“是,我的主人。” 祝余进门就跪下请罪:“主人,属下办事不利,没能试探出霁湘子的实力。” 黑雾中,渐渐显出人样。 “没用!”扶楹关好门,坐回沙发,“主人,该让我去的,我……” 她话音未落,又被黑雾男打断:“霁湘子实力强劲,试探不出才正常。好好疗伤吧!” “是。”祝余低垂着眉眼,说,“这霁湘子到底是什么人,主人您为何如此忌惮?” 黑雾男背着手,走到百叶窗前,光恰好打在他脸上,露出一双墨绿色眼眸。 “万年以前,天道创造出了玄天神树以分割六界,限制妖邪魔兽祸害人间。” “经过天地滋养,神树渐渐的衍生出灵体,神树所成必定根骨极佳,他入世修练、飞升,成了那时候备受尊敬的清远上神。” 万年以前,混沌初分的天地间尚无序法,六界壁垒如薄冰般脆弱。彼时妖魔纵横,魔兽踏碎人间烟火,怨灵窜扰三界轮回,生灵涂炭的哀嚎直冲天穹。 天道有感于世道倾覆,遂以鸿蒙紫气为根,九天星河为露,于三界交汇的昆仑墟种下一株幼苗——此即玄天神树。 神树初生时仅丈余高,却自带煌煌圣光,根系如银龙探海,扎入六界最深的脉络;枝干如擎天玉柱,直插九霄,将混沌的空间硬生生劈开六道界限。 每当妖魔试图跨界作乱,神树便会绽放亿万光点,结成无形结界,任其爪牙再利、妖力再强,也只能在界外徒劳嘶吼。 久而久之,六界便渐渐与神树融为一体,诞生了世界意识。 岁月流转,不知过了多少春秋。神树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竟在树心孕育出一点灵智。 那灵智初醒时,如婴儿睁眼,懵懂地望着这六界众生:看人间炊烟袅袅,看仙宫祥云缭绕,看妖界山峦起伏,也看冥界忘川静静流淌。 它渐渐有了好奇,便顺着枝干蔓延的脉络,悄悄聆听世间故事——听凡人讲悲欢离合,听仙人论道法自然,听妖魔诉生存不易。 又过千年,那点灵智终于凝聚成形,化作一个白衣少年。 他眉眼如神树枝叶般清隽,周身带着淡淡的草木清气,懵懂地走下昆仑墟。 入世后,他见人间有疾苦,便以神树灵力悄悄治愈;见仙门有纷争,便以旁观者的通透点化;见妖魔有向善者,也不因其出身而轻视。 他不知修行为何物,却凭着神树与生俱来的纯净根骨,于红尘中悟道:看花开叶落悟轮回,看潮起潮落悟平衡,看人心善恶悟慈悲。 三千年后,当他再次立于昆仑墟下,周身已霞光万丈,天地间传来一声钟鸣——他飞升了。 天界众神见他来历不凡,根骨天成,又心怀慈悲,便尊他为“清远上神”。 从此,六界不仅有神树守护界限,更有清远上神行走世间,以那份从天地孕育中得来的通透与温柔,默默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而那株玄天神树,依旧在昆仑墟上静静矗立,枝叶间偶尔飘落一片灵光,那是它与清远上神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这跟霁湘子有什么关系?”扶楹懒懒散散,托腮,“难道清远上神还是他老爹不成?” “正是,”黑雾男负手而立。 第10章 碎骨寻药叩南城 相传,清远上神在人间育有一子,其母不详,此子承袭清远之能,以庇佑六界平衡,世人尊称霁湘子。 城北,锦园别墅区。 “师兄,”池望君头一次用视频通话功能,“池家藏书里可有灵骨修复相关的古籍?” 池昌旭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有,望君,可是出事了?” 是出事了,但不是池望君。 那天回家后,江怀夜来找他说想跟他学仙法,不求飞升,只希望下次如果遇到邪祟能不托后腿。 池望君望着他眼中灼灼的光,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先探灵根。”说罢,素白手掌抬起,指尖泛着温润的淡金微光,轻轻覆在江怀夜眉心。 灵力如春日溪流,缓缓渗入,却在触及灵脉的瞬间,池望君眼神一凛 ——江怀夜的灵骨,是……碎的 灵骨非寻常骨头,乃修仙者灵魂与肉身的枢纽,连接着三魂七魄,关乎天赋与修行根基。 ——灵骨连魂,碎则魂散。 可江怀夜一介凡人,灵骨怎会破碎? 不,不对,江怀夜的灵骨有修炼过的痕迹。 还有苍邪…… 江怀夜……或者说,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背后的谜团,如同一团迷雾,在池望君心间弥漫开来。 江怀夜听得一头雾水:“灵骨?那是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自小在世俗界长大,接受的是科学教育,对这些修仙术语全然陌生,只觉胸腔内闷闷的。 池望君轻叹,耐心解释:“灵骨,关乎灵魂与修行,正常而言,凡人灵骨虽不似修仙者那般强韧,却也完整。可你的灵骨…… 像是经历过极大的创伤,若不是你灵魂异常坚韧,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可江怀夜已然明白其中凶险。 “我…… 我怎么会这样?” 江怀夜攥紧拳头,脑海中翻涌起零碎的记忆片段,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画面,只觉头痛欲裂。 池望君忙扶住他,注入一丝温和灵力安抚:“别勉强,或许是久远前的事了。” 可他自己心中的疑惑却愈发强烈,这世间,能伤到灵骨的,绝非寻常手段,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对江怀夜下此狠手? 没有耽搁,池望君立即带着江怀夜回了池家。 池家在城郊,青瓦白墙隐在苍松翠柏间,门匾上 “池府” 二字透着古朴。车刚停下,苍邪就蹦下车,剑在鞘里嗡嗡响,惹得他直揉耳朵:“这地方,咋这么重的旧气息。” 江怀夜跟在池望君身后,刚踏上青石板路,就见一道身影从门里疾步而出 —— 池昌旭。 池昌旭看见苍邪的瞬间,脸色陡然一变。那神情复杂得很,像是被往事呛了一口的难堪,又混着些说不出的怨怼。 苍邪也愣了愣,剑鞘往江怀夜腿上一磕:“哎,这不是……” 话没说完,池望君已上前见礼:“师兄。” 池昌旭深吸口气,勉强扯出笑:“望君回来啦,快进来。” 眼神却仍时不时往苍邪身上飘。 进了厅堂,木雕屏风上的山水漆色斑驳,池昌旭让人上了茶,才缓缓开口:“苍邪剑灵…… 怎会在此?” 苍邪大大咧咧往太师椅上一坐,剑横在膝头:“我嘛,你猜。”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池昌旭指尖一颤,茶水溅在茶托上,他没去擦,只是看向池望君。 “师兄,”池望君轻轻摩挲着杯沿,“苍邪即是江怀夜在特殊事件处理局感应到东西。” “是吗,难怪了。” 池望君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兄池昌旭在看到苍邪时那一瞬间的失态和极力掩饰的复杂情绪。 他心中疑窦丛生,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江怀夜的灵骨之事。 “师兄,”池望君轻轻摩挲着杯沿,将话题拉回正轨,“苍邪之事暂且放一放。此次匆忙回来,是为了怀夜。我为他探灵时发现,他的灵骨……破碎不堪。” “什么?”池昌旭的注意力果然被瞬间吸引,脸上的异色被震惊取代,“灵骨破碎?这怎么可能?他并非修行之人,灵骨怎会破碎?而且若真如此,他早该魂飞魄散才对!” 他猛地看向一旁面色如常的江怀夜,眼神锐利,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江怀夜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尽管胸腔内的闷痛感因来到这灵气浓郁的老宅而似乎减轻了些,但那种无形的重压依旧存在。 “这也是我最大的疑问。”池望君沉声道,“他的灵魂异常坚韧,强行维系着破碎的灵骨,但这也非长久之计。灵骨裂痕会不断侵蚀魂力,时间一长,恐有性命之虞。” “所以我才立刻带他回来,想查阅家中古籍,看看是否有修复灵骨之法,或至少找到能稳固现状的办法。” 池昌旭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站起身,在厅堂里踱了几步。 檀香袅袅,衬得气氛更加沉凝。 苍邪倒是安分了些,只是剑鞘偶尔轻微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暴露了一丝紧张。 “有了,去南城找兔儿爷,祂那可能会有稳固魂魄的丹药。”池昌旭略微迟疑,“只是听说祂行踪不定,极难找寻。” “兔儿爷?”池望君回想了下看过的现代资料,“祂不是居于北方吗?”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 得了兔儿爷的消息,池望君立马带着江怀夜飞往南城——几个月内他早已熟悉现代社会的一切。 池昌旭提及的“兔儿爷”并非凡俗之物,乃是居于京城南隅、深藏于人间烟火中的一位地仙精怪。 其本体是受月华滋养、聚百年愿力而生的玉兔法身,因常年庇护一方百姓、调和人鬼妖灵之间的琐事,被尊称为“爷”。 祂并非高高在上的天庭正神,而是更贴近尘世的“地祇”,形貌常化作一尊兔首人身、披红袍、持玉杵的泥塑之身,坐于大大小小的庙龛或香火摊铺之间。 但唯有通灵之人或机缘巧合者,才能窥见其偶现的真形——一只毛色如雪、瞳蕴月晖、举止间自带雍容气度的灵兔,或是一张极为清秀的少年面庞。 兔儿爷虽不司征战,却拥有几种极特殊的能力: 其一为 “捣药凝魂” 。其手中玉杵能采月华精粹、集百家药草之气,捣炼出滋养魂魄、稳固灵识的丹药。 尤其擅长处理与“灵骨”“魂脉”相关的损伤,凡间修士若得祂一枚“月凝丹”,可保魂魄一时不散。 其二为 “愿力通明” 。因受人间香火愿力供奉百年,兔儿爷能感知京城一带发生的诸多异事、秘闻,甚至能窥见部分凡人乃至修士的因果碎片。 若有所求,须以等价之物或一段缘法为交换,方能得祂开口。 其三为 “避厄纳吉” 。虽不擅杀伐,却能以小术调和气场,驱散阴秽、缓和煞气,尤其能庇护魂魄不稳者不受外邪侵扰。 苍邪的剑煞之气在接近兔儿爷的地界时也会自然缓和,便是为此。 池昌旭让池望君前往求药,正是因兔儿爷曾与池家先祖有一段旧缘,且其丹药确能暂缓灵骨破碎导致的魂力流失。 只是听闻兔儿爷性情诙谐中带着几分乖张,救人助人全看心情、更讲缘分,能否求得灵药,仍未可知。 他们人倒是来了,怎么找祂成为一个大问题。 南城的街巷与北方迥异,窄而曲折,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两侧挤满了各式铺面,卖香烛的、售古玩的、做糕饼的……烟火气极浓,人声鼎沸。 苍邪一踏入这片地界,剑身嗡鸣竟奇异地低缓下去,那股子躁动的煞气像是被无形的手轻柔抚平,连带着江怀夜胸口的滞闷感也减轻了不少。 “这地儿……有点意思。”苍邪难得语气正经,剑穗无风自动,指向东南方,“那边,感觉不太一样。” 池望君凝神感知,空气中弥漫的愿力与香火气息的确在东南方向更为凝聚。他颔首:“跟着感觉走。” 三人穿梭在熙攘人流中。江怀夜看着周遭完全陌生却又透着奇异的熟悉感的景象,脑海中那些零碎的画面再次翻腾起来,却依旧模糊不清,只觉心口随着那隐约的感应一下下抽紧。 不知拐过几个弯,一条更为僻静的小巷出现在眼前。巷口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有个不起眼的小摊,摆着各色泥塑玩具,其中最多的是兔首人身、披红袍的泥偶——正是民间常见的“兔儿爷”像。 摊主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眯着眼打盹儿。 池望君上前,执礼甚恭:“老人家,请问可知兔儿爷法身何在?”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慢悠悠道:“拜神求佛,心诚则灵。兔儿爷啊,满大街都是,您想找哪个?” 池望君明了,这是机缘未到。他退后一步,并不强求,只对江怀夜道:“我们等等。” 苍邪却有些不耐,剑身一转,径直飞到那摊子前,剑尖点了点其中一个描绘得格外精致、瞳仁处仿佛有光华的兔儿爷泥偶: “喂,别装睡了,知道是咱们找你。池家霁湘子带来的,给个面子?” 老太太终于睁开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她看了看苍邪,又看了看池望君和江怀夜,忽然笑了,露出零星几颗牙: “啧,好凶的剑灵。池家……倒是好久没见池家的人了。” 她慢吞吞地收拾起摊子,“跟我来吧。” 老太太领着他们走进巷子深处,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 她推开门,门内并非想象中狭窄的居所,而是一片朦胧清辉笼罩下的雅致庭院,院中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树下摆着石臼玉杵,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药草香与甜软的桂花香。 庭院中央,一个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极为清秀的少年正挽着袖子,手持玉杵,不紧不慢地捣着石臼中的药材。 他抬头看来,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瞳仁竟真是淡淡的粉色,宛若兔睛。 “清远后人?”少年开口,声音清越,“还带了两个……有趣的客人。” 他的目光在苍邪上停留一瞬,微微蹙眉,“这把剑的煞气,倒是百年未见如此烈的了。”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江怀夜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他捣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灵骨尽碎,魂若悬丝……竟还能站在这里。”兔儿爷放下玉杵,走向江怀夜,绕着他走了一圈,鼻尖微动,似在嗅闻什么, “怪哉。你魂魄深处,竟有一丝极古老的愿力缠绕,强吊着你这最后一口气。但这愿力……并非源于你自身。” 江怀夜茫然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 兔儿爷又看向池望君:“你所求为何?” 池望君躬身一礼:“求前辈赐药,暂稳他灵骨,维系魂魄不散。” “月凝丹确有固魂之效,或能为他争得一线时日。”兔儿爷返回树下,自石臼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递给池望君, “此丹药效能维持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内,若寻不到根本解决之法……那灵骨便彻底废了。” 池望君郑重接过:“多谢前辈。敢问前辈,可知他灵骨因何而碎?那愿力又从何而来?” 兔儿爷重新拿起玉杵,缓缓捣药,声音飘渺起来:“因果太重,牵扯太深,我看不真切。只知伤他灵骨之物,非凡间之力,亦非普通仙魔之手笔。那愿力……带着慈悲的佛性,却又混着决绝的守护执念,年代久远得吓人。” 他顿了顿,看向苍邪,“或许,你这剑灵能感知到更多。毕竟,剑与主,魂息相连,即便记忆湮灭,本能犹在。” 苍邪剑身轻颤,低声道:“我……只觉得他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看到他灵骨那样,我这里……”剑穗指向剑格处,“闷得厉害,想杀人。” 兔儿爷叹了口气:“去吧。四十九日,弹指即过。若想究其根源,或可往西北方向去,那边似乎有与此事相关的因果线在颤动。但福祸难料,你们好自为之。” 他挥挥手,庭院景象开始模糊,三人已被轻柔地送出门外,依旧站在那僻静的小巷中,手中的月凝丹散发着清冷的光华。 第11章 旧梦千年谁人忆 将人送走后,兔儿爷缓缓踱步至庭院门前,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爷,他们是什么来历?”之前领路的老太太变换成一个小童,“那个长头发的跟清远上神有什么关系吗?” 他眼底遗憾之色闪过,低声喃喃:“是啊,你们都不记得了。” 兔儿爷站在青石阶上,目光仍停留在三人消失的巷口。晚风拂过他银白色的发丝,那双看尽千年沧桑的眼眸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爷,您刚才说什么?”小童仰头问道,那双刚刚还布满皱纹的眼睛此刻明亮如星。 “无事,杵儿,将红伞取来。” “哦,是。”他不懂,为什么爷要留在两个凡人身边,虽然他们气运深厚。 每月十五,兔儿爷会执一红衣按固定路线行于南城,凡事伤者,无论修士,无论妖物,皆可得到救治。 而路的尽头,是一座庄园。 再言池望君这边,回到酒店后,他把丹药给江怀夜服下,又以自身神力为其护法。 丹药入喉即化,一股清凉之气瞬间游走江怀夜四肢百骸。池望君掌心凝聚金色神光,轻轻按在江怀夜心口。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映照在江怀夜苍白的脸上,竟隐约浮现出些许银辉。 完事之后,池望君坐在床沿,指间轻轻搭上对方太阳穴,向他注入了定量的护体神力。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 江怀夜双眼微微掀开一点缝隙,刚想动动胳膊就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枕着,疑惑的低头看去,直接把自己下一跳。 握草,池望君怎么在我床上? 不会是我犯浑把人家绑上来的吧?! 啧,我也打不过他啊! 江怀夜心跳如擂鼓,脑中飞快闪过昨晚的碎片记忆——丹药、神力、还有那双在月光下格外专注的眼眸。 他下意识地掀开被子一角,确认两人衣物完好无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在幻想什么?”池望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你昨夜气运有点紊乱,我担心你半夜出问题。” 江怀夜下意识看了眼酒店沙发,又猛地一拍脑门,池望君怎么能睡沙发呢?! 苍邪也从剑里蹦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我敲,主人,你脑子里的冰长毛了?” 江怀夜:“……滚!” 两人斗嘴的间隙,池望君已经洗漱完了,正立于落地窗前看脚下车水马龙的世界。 “此地……当是有两个气运醇厚的人坐镇。”他盯着远处的太阳,不觉晃眼。 酒店房间内,晨光熹微,将现代设施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起来。池望君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着这座逐渐苏醒的城市,他眼中金芒微闪,在解析着这座钢筋水泥森林中流淌的无形之力。 “两个气运醇厚之人坐镇?”江怀夜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那得厚成什么样?走路捡钱,跳崖得宝那种?” 池望君微微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并非如此浅薄。大气运者,其运泽被一方,维系平衡,他们的抉择往往能影响一地甚至一界的走向。并非为己牟利,而是与天地共鸣。此地……很安稳,邪秽之气较他处稀薄许多,皆赖于此。” “听起来像是人形自走吉祥物。”江怀夜嘀咕了一句,随即又兴奋起来,“既然来了,也别光在酒店待着。南城好像有不少古街老巷,来都来了,去逛逛?说不定能感受到更多……‘气运’?”他主要是自己闷坏了,想找机会溜达。 池望君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亦可。行走市井,或许能探听到更多关于兔儿爷的事,以及他身上异样气运的线索。” 他并未忘记苍邪昨夜所言——那极纯的气运并不属于兔儿爷自身。 苍邪也从剑中显化出模糊的少年虚影,蹦跳着赞同:“好呀好呀!主人,说不定街上有好吃的!”作为剑灵,他对人间烟火气有着别样的向往。 意见一致,三人稍作收拾便出了门。 南城的古老街区与现代化的都市仅一街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是飞檐翘角的旧式建筑,店铺林立,售卖着传统小吃、手工艺品、古玩旧书,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淡淡的檀香味道。 游人如织,吆喝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池望君一袭现代装扮也难以完全掩盖其出尘气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江怀夜在和苍邪抢零食,故意举得很高,把小孩形态的苍邪气的半死。 “你们……好幼稚。” 正说着,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投向一条岔出去的小巷。 那巷子相比主街显得冷清许多,阳光难以完全照射进去,显得有些阴晦。 “那边……有点不一样。”池望君微微蹙眉。 江怀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那条巷子好像没啥店铺,可能是居民区后巷吧?看着是有点暗。” 苍邪抽了抽鼻子:“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又掺着点香火味,怪得很。” 池望君率先向巷口走去:“去看看。小心些。” 巷子很深,两侧是高高的马头墙,遮挡了大部分阳光。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潮湿霉味越重,之前闻到的若有若无的腥臭和香火味也隐约可辨。 巷子里异常安静,主街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听起来像个孩子。 “有人?”江怀夜警惕起来,将吃完的糕点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下意识地站得离池望君近了些。 池望君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眼眸中金光更盛,仔细扫视着前方。 他的神力感知到前方拐角处,有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阴冷的能量团蜷缩着,那哭泣声正是从中发出。 “不像活人。”池望君低声道,“气息阴秽,怨念缠身。” 三人谨慎地靠近拐角。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旧棉袄、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着。她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小朋友,你怎么了?”江怀夜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过头——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直到耳根的笑容。 “嘻嘻……来陪我玩呀……” 声音尖细扭曲,完全不是孩童应有的嗓音。 话音刚落,小女孩的身影骤然扭曲膨胀。浓郁的黑气从她身上爆发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巷子深处,温度骤降,刺骨的阴寒扑面而来,黑气中伸出无数只惨白枯瘦的手臂,伴随着凄厉的嚎叫,朝着三人抓来。 “邪祟!”池望君眼神一凛,反应极快。他一步踏前,将江怀夜挡在身后,右手并指如剑,璀璨的金色神光瞬间迸发,如同一柄利剑横扫而出。 “嗤啦——!” 神圣灼热的神力与阴寒邪气猛烈碰撞,发出腐蚀般的声响。那些惨白手臂触碰到金光,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瓦解,发出更加尖锐痛苦的嘶嚎。 黑气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了后面那扭曲可怖的本体——一个由无数怨念和残缺肢体拼接而成的巨大怪物,之前小女孩的形象不过是其诱饵般的伪装。 “吼——!”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更多的黑气触手如同狂舞的毒蛇,从四面八方袭向池望君。它感知到了池望君身上那股令它恐惧又垂涎的纯净神力。 “苍邪!”江怀夜虽惊不乱,低喝一声。 “来了主人!”苍邪的虚影瞬间没回剑中,下一瞬,江怀夜手中古朴长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自动出鞘半尺,森然寒气弥漫开来,剑身之上暗红纹路亮起,散发出嗜血的战意。 江怀夜一把握住剑柄,虽然目前“身娇体弱”,但剑在手,胆气顿生。 他手腕一抖,挽起一道剑花,凌厉的剑气斩向几股试图绕过池望君袭向他的黑气触手。 剑气与黑气碰撞,发出噗噗的闷响。江怀夜被震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心下骇然:“这东西好强的怨力!” 池望君面色沉静,应对得从容不迫。他身法飘逸,在狭窄的巷道内辗转腾挪,每一次指尖点出,都有一道金色神光精准地洞穿袭来的触手,或是击打在怪物本体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窟窿,净化着其中的怨气。 然而,这邪祟盘踞此地已久,吸纳的阴秽之气极重,怨念又格外执着,虽然被池望君的神力克制得嘶嚎不断,黑气消散又凝聚,竟一时难以被彻底净化。 它疯狂地攻击,不惜消耗本源,使得巷内阴风怒号,飞沙走石,两侧墙壁上都被逸散的黑气腐蚀出道道痕迹。 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大,巷子口开始有路人好奇地探头,随即被里面黑气弥漫、金光闪烁的可怕景象吓得尖叫逃开。 就在池望君准备凝聚更强神力,一举将这邪祟核心击溃之时—— “住手!特殊事件处理局!立刻停止一切能量攻击,双手抱头蹲下!” 一声清脆却带着威严的喝声从巷口传来。 只见巷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三男一女四人。他们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制服,肩章上有特殊的徽记。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神锐利,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刻满符文的枪械,枪口正对准巷内的三人……主要是正在施展神力的池望君。 她身后两名年轻男子则手持类似罗盘和能量探测仪的装置,屏幕上数据飞快跳动,最后一人身材高大,手持一面刻满符文的盾牌,挡在最前面,神色凝重。 高处有人正在布阵。 池望君动作一顿,眉头微蹙,看向巷口这群不速之客。他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上有着不同于普通修士的能量波动,更系统,也更……戒备。 那邪祟可不管来的是谁,趁此机会,发出一声尖啸,凝聚剩余所有力量,化作一支巨大的黑色利箭,猛地射向为首的那名女队员。 “小心!”手持盾牌的大汉厉喝一声,猛地将盾牌砸在地上,符文亮起,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盾。 但那黑色利箭蕴含的怨力极强,光盾剧烈震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第12章 殊途今始风云会 池望君眼中金光一闪,不再犹豫。他并未理会那女子的警告,身形一晃,竟然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光盾之前。 只见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那支暴射而来的黑色利箭,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支凝聚了邪祟大半力量的黑色利箭,在接触到池望君掌心金光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一般,骤然收缩、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缕青烟从他指缝间逸散。 连同后方那庞大的邪祟本体,也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崩解成缕缕黑烟,最终被残留的神力净化殆尽。 巷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有弥漫的淡淡邪气尘埃和两侧墙壁上的痕迹证明着刚才的激斗。 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四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为首那名女子,举着枪的手都忘了放下,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们处理过不少异常事件,但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瞬间净化掉如此强力的邪祟! 池望君缓缓收回手,转身看向他们,目光平静无波:“邪祟已除。诸位是何人?” 那名女子这才回过神,连忙放下枪,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反而更盛。她示意同伴收起仪器和盾牌,上前一步,亮出一个证件,上面有特殊的徽章图案和“特殊事件处理局·南城分局”的字样。 “我们是国家特殊事件处理局南城分局的队员,我是队长贺琳。”她语气严肃, “你们是什么人?刚才使用的不是登记在案的任何一种已知能量体系。请表明你们的身份,并解释为何在此地与高危险级邪祟发生冲突。” 她的目光扫过池望君、握着剑略显尴尬的江怀夜,以及他们手中明显不是凡品的剑器,最后落在巷子里的打斗痕迹上,眉头紧锁。 按规定,任何未经报备的超凡力量活动都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更何况是这种能级高、破坏力强的战斗。 江怀夜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官方的人?这算不算无证施法?会不会被抓去切片研究?他下意识地看向池望君。 池望君却依旧淡然,仿佛没感觉到对方的紧张和戒备。他看了看贺琳手中的证件,似乎理解了对方的身份,开口道: “池家池望君。这是我朋友江怀夜。途径此地,察觉邪气,故出手清除。此乃分内之事,何需解释?”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说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贺琳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分内之事?这口气也太大了!她强压住情绪,尽量保持专业:“池先生,感谢你们为民除害。但根据《超凡事件管理条例》,任何超凡个体或团体在境内活动,都需要在我局进行报备登记。” “你们的行为已经违反了规定,并且对公共安全造成了潜在威胁。请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她身后的三名队员也悄然移动位置,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手都按在了各自的装备上。 巷口的气氛,顿时再次紧张起来。刚刚结束与邪祟的战斗,又要面临一场新的、来自“官方”的麻烦。 池望君眼神微眯,对对方的态度感到些许不悦,周身的气息微微沉凝。 江怀夜面色一凛,上前一步挡在池望君身前,声音突然正经:“我们确实是路过,但也确实出手制止了那邪祟。若不是我们及时应对,现在恐怕已经有无辜者遭殃。事情紧急,来不及事先说明,但我们的动机和行动都经得起推敲。” 他侧头扫了池望君一眼,目光忽然变的锐利而清醒,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苍邪在剑里小声bb:“啧,凡人的规矩真多……”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哒哒”声从巷子另一端传来,伴随着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 “贺队长,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巷子另一头,一位身着长衫、银发如雪、面容慈祥的老者正拄着一根竹杖缓缓走来。他身旁跟着一个捧着红伞的小童。 正是兔儿爷。 兔儿爷走到近前,先是对池望君和江怀夜微微颔首,然后看向贺琳,笑道:“林队长,这二位是老朽的客人。方才之事,应是误会。他们确实是感知到邪祟之气,方才出手,并非有意违反规定。” 贺琳见到兔儿爷,明显愣了一下,态度恭敬了许多:“兔儿爷,您认识他们?” “故人之后。”兔儿爷温和道,语气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此事老朽可以作保。他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队长行个方便。” 贺琳看了看兔儿爷,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池望君和一脸“我是良民”的江怀夜,犹豫了片刻。 兔儿爷在南城地位特殊,他的话处理局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而且刚才确实是这两人解决了邪祟,虽然方式惊人,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贺琳最终松了口气,收起严肃的表情,对兔儿爷点头:“既然兔儿爷您作保,那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 她转向池望君和江怀夜,“二位之后若要在南城停留,还请务必到分局进行登记备案,这是程序。” 池望君未置可否,只是看着兔儿爷,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江怀夜点头答应:“一定!” 贺琳又交代了几句关于善后的事宜,主要是消除普通人的记忆和修复巷子痕迹,这些处理局是专业的,便带着队员离开了,临走前还好奇地多看了池望君几眼。 巷内只剩下池望君、江怀夜和兔儿爷主仆。 “多谢解围。”池望君开口道,语气平淡。 兔儿爷摆摆手,笑容和蔼:“举手之劳。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告辞。” 江怀夜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湿了,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我的天,吓死我了。还以为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真要被抓去喝茶问话了。这位兔儿爷真是及时雨啊……” 江城,池家。 “你说,要见望君?”池昌旭面色不善的盯着单人沙发上端坐的张科。 张科嘴角勾起标准的微笑,“是的,我们有些事想问问霁湘子的想法。” “……我先让望君回来,他的事,我做不了主。” 池望君这边接到电话,以为是急事,直接抬手凌空虚划,一道淡金色的符文悄然浮现,瞬间扩大成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光门,门内光影流转,看不清对面景象,却散发出一丝空间扭曲的波动。 江怀夜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池望君施展这种缩地成寸的手段,但每次见到还是觉得无比神奇。他赶紧跟上,两人一步踏入光门。 下一刻,周围的景象骤然变换。狭窄昏暗的小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清幽典雅的中式庭院。 金阳似水,洒在青石板路上,映照着假山竹影,远处有潺潺流水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灵植的清气。 一名身着青色劲装的弟子早已等候在庭院中,见到池望君和江怀夜突然出现,并未惊讶,只是恭敬地行礼:“小公子,江先生。家主正在‘静思堂’等候。” 池望君微微点头,径直朝着庭院深处的一间厅堂走去。江怀夜深吸一口带着灵气的空气,定了定神,也连忙跟上,心中暗自嘀咕:这排场,看来来的真是大人物。 静思堂内,灯火通明。 池昌旭坐在主位上,面色沉静,但指尖无意识敲击扶手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见他进来,池昌旭抬眼,递给他一个“小心应对”的眼神。 而在客位上,坐着一位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剪裁合体深色中山装的男子。他面容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气质沉稳内敛,像是一位学者或官员。 但他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却锐利得惊人,仿佛能洞察人心,周身虽无强大的能量外放,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气场,与贺琳那种外露的干练截然不同。 池望君有印象,是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张科。 他身后,站着两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神情冷峻的年轻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眼神警惕地扫过进门的池望君和江怀夜,尤其是池望君,他们的目光停留了片刻,带着评估和审视。 见到池望君进来,张科微笑着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池先生,又见面了。” 他的态度客气甚至称得上礼貌,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比小队全副武装的阵势更让人感到压迫。 池望君并未与他握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到主位另一侧坐下:“何事?” 张科对于池望君的冷淡并不介意,十分自然地收回手,重新落座,笑容不变:“池先生快人快语,那张某也就直说了。我们总局,以及更高层,注意到了您近期的一些……活动。比如,刚刚在南城巷弄里,轻描淡写地净化了一只评定等级达到‘凶’级的邪祟。” 江怀夜心中一惊:这么快就知道了?总局的消息也太灵通了!而且连评定等级都出来了? 池昌旭也是面色一凛,看向张科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 池望君却仿佛早有预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所以?” “所以,我们代表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总局,正式向您发出邀请。”张科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诚恳,却也更加凝重,“我们希望,池先生能够出山,在总局‘坐镇’。” “坐镇?”池望君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是的。”张科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精光一闪,“想必池先生最近刚刚苏醒不知道,近年来,世界各地异常事件频发,邪祟活动的强度和频率都在逐年攀升,其中不乏一些极其强大、难以用常规手段应对的存在。” “我们特殊事件处理局虽然汇聚了国内大部分登记在册的超凡者和先进科技,但面对一些顶尖的威胁,仍然时常感到力有未逮。”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需要真正的‘定海神针’。而您,池先生,您以及您所代表的古老传承的力量,远超我们目前的认知体系。您在南城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诚挚地希望,您能加入我们,不需要您处理日常琐事,只在出现最高等级威胁时,出手相助。” “当然,您将享有最高的权限、最优渥的资源配给和最充分的自主权。我们可以满足您任何合理的要求。” 这番话说完,静思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池昌旭面色复杂。他没想到总局的胃口这么大,不是来调查问询,也不是来要求登记备案,而是直接想要招安,而且是请池望君去当“镇山太岁”。 这待遇听起来极其诱人,但也意味着极大的责任和卷入更深的漩涡。 江怀夜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最高优待? 聘请霁湘子去坐镇?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请尊大神回去供着? 他看向池望君,不知道这位大佬会作何反应。 池望君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向张科,目光深邃:“天下纷扰,邪祟滋生,乃天地运转一环。池家避世已久,自有规矩。” 他的意思很明确:世间乱象是常态,池家习惯超然物外,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不想被体制束缚。 张科似乎早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并不气馁,反而笑容更深:“池家超然物外,我等自然知晓,也万分敬佩。但如今之势,恐非寻常‘天地运转’。根据我们的监测,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远超以往的‘暗潮’正在涌动。多个古老封印地出现松动迹象,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忌之物也开始显现踪迹。这并非一城一地之灾,而是关乎国运乃至更宏大层面的危机。”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总局乃至更高层判断,未来可能需要应对的,或许是……‘灭世’级的灾难。在这种规模的劫难面前,任何个体和家族都难以独善其身。我们需要集合一切可以集合的力量。池先生,这不是一份工作邀请,这是一份……关乎苍生黎民的请托。” “灭世级”三个字,如同重锤般敲在池昌旭和江怀夜的心头,让他们的脸色瞬间变了。连一直淡然的池望君,眼神也微微凝了一下。 张科趁热打铁,抛出了最后的筹码:“我们知道,池家传承悠久,或许守护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使命。总局承诺,绝不会探究您的秘密,相反,我们会动用国家力量,协助您完成任何与守护相关的职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维系这片土地的安宁。” 他站起身,从身后随从那里取过一个密封的金属文件盒,轻轻放在池望君面前的桌上:“这里面是一些绝密档案的摘要,关于近期一些异常的天象地动、古老遗迹的异常能量反应,以及……一些可能与我们目前面临的危机相关的、涉及上古秘辛的推测。池先生可以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我们不会强求您立刻答复。”张科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您可以仔细考虑。三天后,我会再来拜访。届时,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初步的共识。” 他对着池昌旭和池望君微微颔首:“今日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便带着两名随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留下那一盒绝密档案和满室的沉寂。 第13章 墨髓阴冷藏诡计 静思堂内,灯光似乎都变得有些恍惚。 池昌旭看向那金属文件盒,又看向面无表情的池望君,长长叹了口气:“望君,此事……你如何看?总局这次,怕是所言非虚。若真是‘灭世’之劫将至……” 江怀夜也紧张地看着池望君,感觉手中的苍邪剑似乎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池望君的目光落在那个金属文件盒上,眼中金光流转。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似乎带着千钧之重: “是非虚实,一看便知。” 他的指尖,轻轻点向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盒。 “你们离远些,小心为上。”池望君指尖触及金属锁扣,抬眸提醒周围的人。 苍邪从剑里蹦出来,转化成实体护在江怀夜身前,池昌旭手间凝成一道蓝色屏障,将池望君周身牢牢包裹。 随着咔哒一声清响,屋子里的空气陡然变得滞重,文件盒内部亮起繁复的符文,裹挟着浓稠如墨的黑雾不断向外溢出,在空气中转了一圈又回到盒子里。 “咦,好恶心,”苍邪不想承认,这么呕灵的东西对他有极其强烈的吸引力,“那群规矩人不会是存心想膈应我们吧。” 池望君迟疑片刻,试探着想将手伸入盒内,江怀夜见状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说:“我好像对这里面的东西很熟悉,让我来吧。” 手背传来对方掌心灼热的温度,池望君定了定神,道:“好,你要小心。” 说完,他也没有退开,而是以守护者的姿态立于身旁。 江怀夜暗暗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向浓雾之中,但什么也没摸到,他轻轻皱了皱眉头,不信邪般又摸了几圈,才收回手,“这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的。” “我们被耍了?”苍邪捏紧拳头,好家伙关他几百年就算了,这群人竟然还敢耍他们。 “他们没有骗人,”池昌旭拧眉,“这是混沌炼狱的黑雾。“ “混沌炼狱的黑雾?”江怀夜疑惑地重复,他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那黑雾给他一种奇异又隐约的熟悉感,仿佛是他遗失记忆中的某个模糊片段,“那是什么?” 苍邪则嫌恶地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虽然那黑雾已然缩回盒内。 池望君的目光从金属盒移向江怀夜,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江怀夜能毫无障碍地接触这来自禁忌之地的气息,甚至感到“熟悉”,这绝非寻常。 他再看向那盒子,符文已然黯淡,黑雾蛰伏,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幻觉。 但这盒子本身,以及其中承载的“虚无”与“黑雾”,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沉重的证明。 “混沌炼狱……”池昌旭面色带着点尴尬,他望了眼池望君,“已经被人给毁了。不过,这团黑雾当是漏网之鱼。” 池望君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金属盒表面,感受着其下残留的、令人心悸的微弱波动。 他闭上眼,似乎在感知什么,又似乎在权衡。 厅堂内落针可闻,只有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他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决然。 “师兄。”他看向池昌旭。 “我在。” 池望君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答应。” 池昌旭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支持与凝重:“好,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他起身,快步走出静思堂。 苍邪看向池望君:“……你真的要去那个什么总局?”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亦对那地方有一种厌恶,他还尝试劝劝,“那群规矩人麻烦得很,到时候可别被条条框框捆住了手脚。” “规矩,是弱者的藩篱,强者的工具。”池望君语气淡然,“于我而言,无甚分别。” 三日后,张科准时再次拜访,得知池望君应允,脸上露出了真诚许多的笑容,显然大大松了口气。 双方并未签署任何世俗文件,一切约定皆以古老的心誓与特殊事件处理总局的最高保密协议完成。 “池先生,欢迎加入。总局上下,期待您的到来。您随时可以前往总部报到,届时会有人为您办理一切手续,并为您详细介绍权限与职责。”张科的态度比上次更加恭敬了几分,朝他伸出手。 池望君出于礼仪回握,在触及对方手指时一愣。 好凉,完全低于正常人的体温。 “望君?”江怀夜见人都走了,他还在发神,担心有什么事,便扯了扯他的衣袖。 池望君回神,“他……他的体温不正常,气息也很乱。” “你的意思是,张科有问题?”江怀夜一听,立刻紧张起来。 “暂时不知,我正式入职后,再探查一番。” 说到工作,江怀夜想起了昨晚助理的疯狂抱怨,便说:“在这里待了几天,我也该回趟公司。”他忽然有些扭捏,“你还要不要去我那里?” “当然,你灵魂还存在隐患,我自然要守在你身边。”他转向池昌旭:“师兄,总局之事既已定下。那我们就先走了。” 池昌旭没脸看,只挥挥手应好,唉,师弟大了,有心上人了,虽然目前他没察觉。 从池家驶离的车内,张科万分恭敬的对一个体如枯木的老头说:“老师,他答应了。” “那便好,” 那人十分突兀地开始猛猛咳嗽,张科赶忙从木盒里拿出一颗通体漆黑的药丸,服侍其咽下。 吞服下去的一瞬间,老人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变化,原本皱皱巴巴的皮肤慢慢恢复了光泽与弹性,灰败的脸色也透出几分红润,连佝偻的脊背似乎都挺直了些。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老人的声音不再沙哑,变得清晰而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年轻感,“池望君……他的力量,是我们计划的关键。” 张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师的脸色,低声问:“老师,您的身体……” “暂时无碍了。”老人摆了摆手,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逝的景色,眼神幽深,“这‘墨髓丹’虽能暂时压制反噬,终究是饮鸩止渴。我们必须加快进度。池望君加入后,计划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只是……他似乎对弟子的体温和气息有所察觉。”张科有些不安。 “无妨。”老人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他即便察觉异常,也只会以为是总局内部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代价。他不会想到根源何在。等他到了总局,自然会看到更多‘异常’,你我这点,反而不算什么了。” “重要的是,他来了。”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声音。老人闭上眼,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半晌,他再次开口:“苍邪剑,你见到了?” “是,在霁湘子手里。”张科回,“我们要不要把剑拿回来,重新封印?” “不必了,物归原主罢了。” “可您说过,苍邪的主人不是死了吗?” “哦,现在活了。” 张科:“……” 恢复了年轻身体的楚清诀抬抬眼眸,“等会我让祝余和扶楹去你那报道,你想办法把他们安排到池望君身边。” “嗯,是,老师。”张科低垂着眉眼,头发遮盖眸底泛起的厌恶。 另一边,池望君和江怀夜回到了都市的别墅。 刚进门,池望君的视线便淡淡扫过客厅一角某个不起眼的装饰摆件。 江怀夜还在絮叨着公司里积压的事务,以及助理是如何通过电话咆哮的。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习惯性地想去给池望君倒水。 却见池望君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一道极细微的金芒闪过,角落那个摆件极其轻微地“咔”了一声,表面掠过一层焦黑的痕迹,随即彻底失去了某种无形的能量波动。 “怎么了?”江怀夜疑惑地回头。 “没什么,清理了一只小虫子而已。”池望君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拍掉了一点灰尘。 苍邪从四条长腿后窜出,直奔保姆刘姨,“阿姨,我想吃蛋挞,超级大的那种。” 江怀夜:“……”欢迎收看,千岁剑灵的不要脸日常。 倚“老”卖“老”。 刘姨笑呵呵地应了声,转身进了厨房。 苍邪像条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全然忘了自己实际年龄是眼前这个中年妇女的几百倍。 江怀夜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助理小陈。他叹了口气,对池望君道:“我得去公司一趟,积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池望君微微颔首:“我同你一起去。” “你的灵魂隐患未除,我不能离你太远。”他的理由简单直接,不容置疑,“况且,你身边未必安全。” 他指的是刚才那个被瞬间摧毁的监听器。虽然池望君说得轻描淡写,但江怀夜心中却是一凛。 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的家里动了手脚。 “好,那我们一起去。”江怀夜不再犹豫。 半小时后,江氏集团。 助理小陈看到江怀夜,几乎要热泪盈眶:“江总!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快累成狗了!” 他的目光落到江怀夜身后的池望君身上,顿时卡壳,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这位是……?” 池望君今日被池昌旭捯饬了一身时下年轻人流行的穿搭,整个人看上去明媚了不少。 “我的朋友,池望君。”江怀夜简单介绍,并未多言,“帮我倒两杯茶进来。” “哦,好,好的!”小陈连忙应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池望君随着江怀夜走进总裁办公室。他的出现,让原本忙碌而喧杂的办公区域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秘书部所有员工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目光或好奇或惊艳地偷偷追随着那道清冷出尘的背影,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视线。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江怀夜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我可能得忙一阵。” “无妨,你自便。” 江怀夜很快投入工作,电话、视频会议、签署文件,忙得不可开交。 期间,小陈送茶进来,动作小心翼翼,放下茶杯时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办公室外,几个胆子大的员工凑到小陈身边。 “陈助理,江总带来的那位是谁啊?明星?模特?气质也太绝了吧!” “不知道啊,江总只说是朋友。” “感觉……不像一般人,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也是……” 小陈嘘了一声:“别议论了,赶紧干活去!” 第14章 总局深幽潜龙踪 池望君并未在沙发久坐。他起身,看似随意地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步,目光掠过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艺术品和堆满文件的办公桌。 他的脚步轻盈无声,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江怀夜虽在处理公务,但一部分注意力始终留在池望君身上。 他看见池望君的手指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在空中划过,带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流光,没入墙壁、地板或是家具之中。 池望君是在布下某种防护或探查的结界。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悄然包裹了江怀夜。他知道,只要有这个人在,任何潜藏的危险都难以近身。 他深吸一口气,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积压的工作中,效率竟比平时高了不少。 时间悄然流逝。 当江怀夜终于处理完最紧急的一批文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他看向池望君,对方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都市璀璨的夜景。 霓虹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眼眸中,倒映着下方流动的车河与光点。 “忙完了?”池望君没有回头,却已知晓江怀夜的动静。 “告一段落。”江怀夜起身,走到他身边,“在看什么?” “人间烟火。”池望君淡淡道,“每次看,都觉得既喧嚣,又脆弱。” 他的语气里没有评判,只是一种陈述。江怀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淡的……眷恋?守护?他不确定。 “但也很温暖,很有活力,不是吗?”江怀夜笑了笑,“饿了没?我叫人送餐上来,或者我们出去吃?” “你的事要紧。” “再要紧也要吃饭啊,”江怀夜拿起外套,“走吧,附近有家西餐不错,比较清净。” 两人走出办公室,外面的员工大多已经下班,只剩几个还在加班的,见他们出来,立刻恭敬地问好,目光仍忍不住好奇地瞟向池望君。 电梯里,江怀夜的手机又响了,是刘姨打来的。 “先生,你和池先生回来吃饭吗?苍邪……呃,已经吃了三盘蛋挞,两只烤鸡和一锅红烧肉了,还在问有没有宵夜……”刘姨声音带着哭笑不得的无奈。 江怀夜:“……告诉他,我们马上回去,让他留着点肚子……算了,随便他吧。”他挂了电话,对吃望君无奈道,“苍邪这是要把几百年没吃到的都补回来吗?” “剑灵之体,能量消耗与凡人不同,多吃些无妨。”池望君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两人刚走出电梯,来到地下车库,池望君的脚步微微一顿。 江怀夜立刻察觉:“怎么了?” 池望君目光扫过略显昏暗的车库,金眸微眯:“没什么,错觉而已。” 但他周身的气息更冷冽了一些。直到坐进车里,江怀夜才低声问:“刚才是不是有什么?” “有几只‘眼睛’。”池望君系好安全带,语气平淡,“已经处理了。看来,对我感兴趣的人,比想象中多。” 回到别墅,刚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食物香气。苍邪正瘫在客厅沙发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刘姨还在厨房忙碌。 “回来了?”苍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再不回来,我就要把宵夜也吃完了。” 江怀夜看着桌上堆叠的空盘子,无语凝噎。 池望君却看向厨房:“刘姨,辛苦了。” 刘姨受宠若惊地探出头:“不辛苦不辛苦,池先生你们吃了没?我马上再做几个菜?” “不用麻烦了,简单些就好。”池望君道。 最终,两人一灵还是坐在了餐桌旁。饭菜很简单,但很温馨。 苍邪虽然喊着吃撑了,但看到新上的菜,还是忍不住拿起筷子尝了几口。 饭桌上,苍邪终于问起了正事:“喂,池望君,你真决定去那个什么总局了?什么时候去?” “三日后。”池望君道。 “这么快?”江怀夜夹菜的手一顿。 “既已决定,无需拖延。”池望君看向他,“你与我同去。” “我?”江怀夜一愣。 “你的灵魂与那黑雾的感应,或许并非巧合,总局档案库或许有相关记载。而且,”池望君顿了顿,“我不放心你一人在外。” 苍邪立刻道:“我也去!被关了这么久,我倒要看看,那群人的老巢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主要是好奇,外加不放心江怀夜——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后者的。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江怀夜问。 “不必,跟着我便好。”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江怀夜抓紧处理了公司事务,安排了后续工作。 池望君偶尔外出,不知去做什么,但每次回来,身上的气息都似乎更加沉凝一分。 苍邪彻底沉迷于现代美食和电子产品,差点要把“玩物丧志”四个字写在脸上。 期间,别墅周围又发生了两次极其隐蔽的窥探,都被池望君无声无息地化解。 对方似乎只是试探,并未打算采取进一步行动。 第四太天清晨,总局安排的车早早在路旁等待。车门打开,下来的却不是张科,而是一男一女。 “池先生,你好,”是女人先开的口,“我叫扶楹,他是祝余。我们是总局派给您的助理。” 自称扶楹的女子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改良旗袍,勾勒出曼妙曲线,眉眼含春,笑意盈盈,目光在池望君身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好奇。 她身旁的男子祝余则显得沉默寡言,一身黑色劲装,身姿笔挺如松,面容冷峻,只在目光扫过池望君和江怀夜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的意味。 池望君的视线淡淡扫过两人,在瞳眸的注视下,扶楹脸上的媚笑微微一僵,祝余的背脊则下意识挺得更直。 他们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张科呢?”池望君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扶楹迅速调整好状态,笑容重新变得自然:“张科长另有要务缠身,从今日起,将由我们二人负责对接您的一切事务,并确保您和您的朋友在总局期间一切顺利。”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目光转向江怀夜和一旁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的苍邪,“这位想必是江总,而这位……气质非凡的先生,就是苍邪剑的剑灵阁下吧?” “哼,算你有眼光。”苍邪双臂环胸,挑剔地打量着新车和两个陌生人,“这车够结实吗?还有,总局食堂管饱吗?什么规格?” 关了他几百年,别想他态度好一分。 祝余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扶楹则掩口轻笑:“您放心,总局的后勤保障绝对是最高标准,定不会让您失望。” 她侧身让开,“几位请上车吧,路程不近,我们可以在车上详细聊聊。” 车辆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舒适,显然是经过特殊改造的。隔音极佳,行驶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扶楹坐在副驾驶,转过身来,开始介绍情况:“池先生,总局对您的加入高度重视。目前初步安排是,您将挂职在‘特别顾问处’,拥有极高的权限自由度。主要工作是协助处理一些常规部门无法应对的超自然事件。” “嗯。”池望君总感觉这人身上的气息很诡异,他一向自信于自己的感觉,所以对两人拉高了警惕性。 特殊事件处理局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他们这次直接进了最里面。 那是一片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巨大现代化建筑群,银灰色的建筑线条冷硬,与周围的山势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既有科技感,又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能量波动的气息即便隔着车体也能隐约感知到,这里显然布下了重重叠叠的结界与阵法。 “哇哦。”苍邪扒着车窗,金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兴奋,“这地方有点意思!能量跟蜘蛛网似的,密密麻麻。” 江怀夜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看到身旁神色如常的池望君,又安下心来。 在扶楹和祝余的引导下,三人下车,进入主体建筑。内部是明亮的冷色调灯光,宽敞的走廊不时有穿着制服或各式服装的人员走过。 看到池望君这一行生面孔,尤其是气息迥异的池望君和苍邪,都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登记流程很高效,扶楹和祝余显然权限不低,一路畅通无阻。三人都拿到了特制的身份卡和通讯器。 “您的住处安排在A区,是最高规格的接待区,安静且安保级别最高。”祝余介绍道,“现在要去档案库吗?” “住处不用安排,我们自己有。”池望君言简意赅,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他并不习惯将居所安置于他人掌控之地,更何况这总局内部看似森严,却暗流涌动,方才一路行来,他已感知到数道隐晦的探查气息。 扶楹脸上的笑容不变,似乎早有预料:“当然,一切以您的意愿为准。那么,现在是否需要直接前往档案库?” “带路。”池望君颔首。 祝余沉默地在前面引路,一行人穿过数道需要身份卡和生物识别验证的合金大门,越往里走,人员越稀少,空气中的能量波动也越发明显,墙壁和地面偶尔浮现出细微的符文流光,显然是极强的防护法阵。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巨大的、非金非石的暗色大门前。 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中心处一个复杂的八卦阵图在缓缓旋转,散发出苍茫古老的气息。 正式开始走“副本”啦。喜欢的宝宝,麻烦点点收藏哦[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总局深幽潜龙踪 第15章 青峰无灵自护人 “这里就是总局的核心档案库之一,”扶楹解释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郑重,“收录了大量关于异常事件、上古秘闻、稀有血脉以及……各种强大存在和器灵的记载。权限要求极高。” 她示意池望君三人将身份卡置于门旁的感应区。 身份卡接触的瞬间,暗色大门上的八卦阵图骤然亮起,一道光束扫过三人,尤其是在池望君和苍邪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某种本质性的信息。 片刻后,阵图停止旋转,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向前延伸的通道,通道内光线柔和,两侧是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和特殊能量保存剂混合的气息。 “内部有区域划分和索引系统,您可以自行查阅。我们在门外等候,若有任何需要,可通过通讯器呼叫我们。”扶楹和祝余停步在门外,并未进入。 这里的保密级别,即使是他二人,若无特定调令,也无法随意入内,会引发警报。 池望君率先踏入,江怀夜和苍邪紧随其后。 大门在身后悄然闭合,将外界彻底隔绝。档案库内部异常安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鞋底踏上地板的清脆声响。 这里的空间经过了折叠拓展,远比从外面看到的要巨大得多,高耸的书架几乎顶到天花板,上面堆放的不仅有纸质卷宗、书籍,还有散发着各色微光的玉简、晶石甚至一些无法辨认材质的奇特载体。 “哇,这地方……够气派!”苍邪仰着头,金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惊叹,“好多宝贝的气息!就是这规矩矩的样子,闷得很。” 档案馆内柔和的光线流淌在无数古老卷宗与发光载体上,将三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与特殊能量保存剂混合的独特气味,静谧得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池望君目光扫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耸书架,语气平静:“先看看有没有关于混沌炼狱‘黑雾’的记载。” 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一个泛着淡蓝微光的立体索引界面瞬间在他面前展开,无数细小的符文和分类标签如流水般划过。 江怀夜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却并未停留在索引上,而是落在池望君线条流畅的侧脸和专注的眼眸上。 档案馆内的光柔和了他平日里略显清冷的轮廓,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江怀夜看着看着,眼神便不自觉柔软下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专注。 “嗯?”池望君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 江怀夜立刻移开目光,耳根微热,下意识地假装咳嗽掩饰:“没……只是觉得这里的保存技术很惊人。”他随意指向不远处一格存放着发光晶石的架子。 池望君看了他两秒,没说什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索引上,只是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找到了。”他锁定了一个区域标识,“在丁区,第七百四十一列,上层。” 档案库内部空间经过特殊折叠,看似不远的距离,实际走起来却颇费工夫。 书架高耸,如同巨大的沉默守卫,投下深深的阴影。 苍邪耐不住寂寞,一会儿窜到左边摸摸某个被封印的匣子,一会儿又跳到右边试图看清一块氤氲着紫光的兽骨上刻了什么,嘴里还不停地叨叨: “哎,老大,你说这总局抠抠搜搜的,攒了这么多家底,也不怕发霉……哇!这骨头好像还会动!” 他猛地缩回手,那兽骨上的紫光似乎真的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苍邪,”池望君头也没回,“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必然有防御机制,要小心为上。” 苍邪立刻老实了,蔫头耷脑地跟回来,小声嘀咕:“……我就看看嘛。” 江怀夜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苍邪立刻瞪向他,龇了龇牙,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可惜配着他那张小孩的脸,毫无威慑力。 走了约莫一刻钟,他们才抵达丁区。这里的书架材质更为古老,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褐色,格子里存放的也多是一些玉简、兽皮卷或是以特殊金属丝编织成的书册。 第七百四十一列,上层。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楼梯,这高度难以企及,但对池望君而言并非难事。 池望君指尖微动,一缕清风托起他的身体,轻巧地向上飘去。他精准地从一排玉简中取出一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物件,缓缓落下。 就在他落地瞬间,脚下看似平整的地板某一块砖石忽然下陷了一丝。 “咔哒。” 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三人动作同时一顿。 下一秒,两侧书架猛地弹射出十数道快如闪电的黑影,直袭位于中心的池望君。 那是一种约莫手臂长短、通体漆黑的金属短矢,箭头闪烁着破魔的幽光,无声无息,却带着凌厉的杀机。 “?!”苍邪惊呼,反应极快,周身瞬间腾起青色的火焰,就要扑上前。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在机括声响起的同一刻,江怀夜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贴近池望君。他脸上惯常的温和羞涩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 眼眸锐利如刀,左手一把揽住池望君的腰将他向身后带护,右手不知何时已握着苍邪本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剑气。 叮叮叮叮——!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响起,所有短矢撞上剑气,如同撞上无形壁垒,纷纷无力坠地,随即化作黑烟消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所有短矢消失,苍邪才扑到近前,青焰还在他周身燃烧,看着一地尚未完全消散的黑烟和挡在池望君身前、气息已然不同的江怀夜,愣了一下,慢慢收敛了火焰。 档案馆内再次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袭击只是幻觉。 池望君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他低头,看了一眼仍环在自己腰间、稳健有力的手臂,又抬眸看向挡在他身前、背影紧绷的江怀夜。 江怀夜的呼吸略快,显然刚才那瞬间的爆发极耗心神。 他确认再无危险,才缓缓放下长剑,周身的冷厉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搂着池望君的腰,还把人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身体猛地一僵。 “刚刚……是怎么回事?”池望君眼底漫上怀疑,“你不是没有灵力吗?为什么能操控苍邪?” 江怀夜也一脸懵,“我不知道,就一瞬间……不想你受伤。” 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池望君只好暂时放下疑惑,等出去以后在找兔儿爷问问。 查到了所需信息,三人不再停留,拿了书籍就按原路返回,打算回去慢慢研究。 走出那扇沉重的暗色大门时,扶楹和祝余仍等在外面。 “池先生,可有收获?”扶楹迎上前。 “嗯。”池望君淡淡应了一声,“多谢。” “分内之事。”扶楹微笑,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并未多问。 回到居所,天色已近黄昏。 折腾了一天,苍邪嚷嚷着饿死了,一头扎进厨房鼓捣吃的——刘姨家里有事请假,结果没多久就弄得叮当作响,伴随着疑似烧糊的味道。 池望君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似乎在消化今日所得,又像是在思考更深层的东西。 江怀夜泡了茶端过来,轻轻放在他面前。 清雅的茶香袅袅升起,驱散了一丝疲惫。 “望君,喝茶。” 池望君抬眼看他:“你现在试试还能操控苍邪剑。”他语气平常,像是随口一提。 江怀夜放茶壶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茶水微微晃出杯沿。他垂下眼睫,低声道:“不能,我刚才试过了。” 池望君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润的眉眼,“怎么会?” 江怀夜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只能也端起茶杯,小口啜饮,掩饰紧张。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也能帮帮池望君。 一时间,院子里只有苍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动静和隐约的焦糊味。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暖金色,透过院中的树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微风拂过,带着傍晚的凉意和淡淡茶香。 这时,苍邪顶着一脸烟灰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冲了出来,大声嚷嚷:“开饭啦开饭啦!本大爷亲手秘制烈焰烤肉!” 那盘“烤肉”散发着可疑的焦味,还隐隐冒着黑烟。 池望君和江怀夜同时沉默地看着那盘东西,又对视了一眼。 江怀夜:“……我去弄吧。” 池望君:“……有劳。” 夜幕悄然降临,小院渐渐被星光笼罩。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当晚餐用毕,苍邪还在为他的“烈焰烤肉”未能得到赏识而嘀嘀咕咕时,池望君今天刚分配的专用通讯器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急促的红色警报信号。 池望君瞬间敛去所有松弛的神色,接通通讯。 第16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1) 通讯器那头传来扶楹急促却不失冷静的声音:“池先生,紧急情况。城西‘星辉传媒’大楼发生高强度灵异能量爆发,已有多名参与深夜综艺录制的艺人及工作人员被困,现场能量场扭曲,普通外勤人员无法进入。总局指令,请您立即前往处置。” “坐标和初步情报已传输至您的终端。祝余会在楼下等候,送你们前往现场。” “明白。”池望君言简意赅,挂断通讯。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江怀夜和刚刚擦干净脸、瞬间收起嬉闹神色的苍邪。 “有任务。苍邪,准备一下。” “得令!”苍邪眼中金红色光芒一闪,跃跃欲试。 江怀夜也立刻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我需要做什么?” 池望君看了他一眼,略一沉吟:“你跟紧我。或许……你的那种‘反应’在现场能再次触发。” 他指的是档案库里江怀夜瞬间操控苍邪剑的本事。 没有多余的时间探讨,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SUV已经无声地停在别墅区外,祝余坐在驾驶座,神情严肃地朝他们点了点头。 车内,池望君快速浏览着终端上传来的信息。 “星辉传媒大楼,今晚录制一档名为‘深夜心跳’的灵异探险类综艺。” “根据最后传出的片段信号和能量监测,怀疑录制过程中意外触发或召唤了极为凶戾的实体,能量读数在三分钟内从普通三级跃升至危险七级,并伴有强烈的精神污染特性。” “灵异探险综艺?”苍邪撇撇嘴,“这不是作死吗?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为了收视率,总有人铤而走险。”祝余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带着一丝无奈,“这类节目通常有顾问和基础防护,但这次明显玩脱了。能量场隔绝了内外,信号中断,最新的生命体征监测显示里面的人状态极不稳定,正在快速恶化。” 不多时,星辉传媒大楼已映入眼帘。 大楼周围拉起了严密的警戒线,数辆警车和特殊事件处理局的车辆闪烁着灯光,将闻讯赶来的媒体和好奇人群隔离在外。 祝余直接将车开到警戒线内侧,一名穿着总局制服、脸色焦急的中年男子立刻迎了上来,是现场的外勤指挥,姓胡。 “你们可算来了!”胡指挥如释重负,语速极快,“情况非常糟糕!能量场彻底形成闭环,我们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法突破,强攻只会引起能量反噬。里面的生命信号越来越弱,而且……变得很奇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高档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此刻领带歪斜、满头大汗的男人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焦急的助理模样的人。 “负责人呢?谁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男人几乎是在吼叫,他一把推开试图阻拦他的警卫,冲到胡指挥面前, “我是星辉传媒的副总王明!里面都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艺人和顶尖的制作团队!”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救出来?!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胡指挥脸色一沉:“王副总,我们正在全力营救,但里面的情况超出常规,需要专业处理……” “专业?什么专业?!我看你们就是在这里磨蹭!” 王明情绪激动,根本听不进解释,他的目光扫过池望君一行人,看到气质冷峻的池望君时稍微顿了一下 但看到穿着黑色铆钉皮衣、像个摇滚歌手的苍邪,以及穿着卫衣的江怀夜时,怒火更盛, “这就是你们总局派来的‘专家’?一个搞地下乐队的和一个高中生?你们是在开玩笑吗?!我要求立刻采取强攻措施!调消防队来破拆!” 江怀夜:“……”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苍邪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金红色的瞳孔缩紧,周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秃头胖子,你说谁搞地下乐队的?” 王明被苍邪毫不客气的话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你叫谁秃头胖子?!你们领导呢?我要投诉!” 现场顿时有些混乱。 胡指挥试图安抚,王明不依不饶,跟着他的几个公司高层也在七嘴八舌地施加压力。 老胡:……钱难挣屎难吃。 媒体的长焦镜头在警戒线外对准了这里,捕捉着这场冲突。 池望君完全没有理会这场闹剧,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大楼十七层那扭曲的能量源。 但王明见池望君不说话,以为他心虚,竟然直接转向他:“你!看你的样子像个领头的!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表!立刻!马上!” 池望君终于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王明脸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近乎实质的压力,让喋喋不休的王明瞬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 “闭嘴。”池望君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或者,我把你丢进去陪他们。” 王明张了张嘴,在那双眼睛注视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胡指挥,”池望君不再看他,“维持好秩序。任何人,再干扰行动,按妨碍公务处理。” “是!池先生!”胡指挥立刻应道,感激地看了池望君一眼。 池望君抬步向大楼入口走去。 苍邪冲着王明龇牙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王明后退一步,然后才嚣张地跟上。 江怀夜深吸一口气,也赶紧跟紧池望君。 越靠近大楼入口,那种令人窒息的不适感就越发强烈。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温度也莫名降低了许多,隐隐约约,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钻进脑海。 大楼的玻璃旋转门静止着,内部黑黢黢一片。门口残留着之前救援人员试图突破的痕迹,但门扉上仿佛覆盖着一层无形的、坚韧的膜。 “就是这里了,能量场壁垒。”胡指挥凝重道,“物理手段效果极微,还会引发能量反弹,之前有队员被震伤了。” 池望君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无形的壁垒。指尖过处,空气中荡漾开一圈圈涟漪状的污浊波纹,同时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噪音。 “确实有点门道。”苍邪舔了舔嘴唇,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混杂着怨念、恐惧,还有……某种古老的诅咒气息?这帮人到底捅了什么马蜂窝?” “能破开吗?”池望君问。 “小意思!看我的!”苍邪扭了扭脖子,上前一步。 他右手虚握,一股灼热的灵力开始凝聚,金红色的光芒在他掌心流淌,隐约形成一把古朴长剑的虚影。 剑尖与壁垒接触点爆开大团污浊的黑紫色涟漪,无数扭曲痛苦的细小面孔在那涟漪中一闪而逝,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 粘稠的阻力从剑身传来,试图吞噬这股外来的力量。 “哼,负隅顽抗!”苍邪眼中凶光一闪,周身气势再次攀升。 更加磅礴炽热的能量涌入剑影,金红色光芒大盛,强行压过了那黑紫色的污秽能量。 裂缝,以剑尖为中心,骤然出现。 如同脆弱的玻璃被击碎,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层无形的“膜”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缺口后方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其中夹杂着令人心悸的猩红光芒。 更加冰冷的气息夹杂着疯狂的低语,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缺口中汹涌而出。 “走!”池望君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迈入那片黑暗之中。 身影瞬间被吞噬。 苍邪收回剑影,朝旁边脸色发白的胡指挥和吓得再次后退的王明副总挑衅地扬了扬下巴,紧随其后跨入缺口。 江怀夜心脏狂跳,那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咬牙跟了上去。 笑话,抓鬼的全新体验,他一点都不怕的好吗? 在他穿过缺口的瞬间,身后的裂缝便急速弥合,再次将内外隔绝。 一步踏入,恍如隔世。 外界的声音——警笛、人声、风声——瞬间彻底消失,被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所取代。 江怀夜只觉得一股刺骨的阴寒瞬间包裹全身,仿佛坠入冰窖,又像是被无数冰冷的、粘稠的触手缠绕。 那些低语变得更加清晰,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直接撞击在意识上的尖叫、哭泣和恶毒的诅咒,试图钻入他的大脑,搅乱他的神智。 他感到手腕一紧——是池望君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沉稳而清凉的力量透过接触点传来,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地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将最直接的精神污染隔绝在外。 “凝神,别被它拖进去。”池望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静,成了这片混沌中唯一的方向标。 他们此刻正站在星辉传媒大楼的一楼大厅,但这里早已不是平日那个光鲜亮丽、灯火通明的所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合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陈腐的灰尘味以及一种类似寺庙里浓重香火却又变质了的诡异甜腻味。 地面、墙壁、前台……所有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半干涸的血浆,又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的恶心黏液。脚下踩上去有一种令人牙软的粘滞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周围的声音。 那档名为“深夜心跳”的综艺录制时使用的设备还没有完全停止工作,一些摄像机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音响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扭曲的音频片段 ——有时是主持人强作镇定的开场白片段,被拉长、变调,变得如同鬼魅的吟唱;有时是嘉宾们故作惊恐的尖叫,此刻听起来却无比真实绝望。 还有持续不断的、仿佛信号干扰般的沙沙声,仔细听去,那沙沙声里又仿佛隐藏着无数人的絮语和呻吟。 “精神污染场域正在加剧。”池望君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机器,“这些设备被能量侵染,成了扩散污染的放大器。” “找到源头,砸了就行。”苍邪活动了一下手腕,跃跃欲试。 “没那么简单。”池望君抬起手腕,终端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能量读数,“核心在十七楼录制现场,但整栋楼都已经成为了它的‘领域’。” “胡指挥说的生命信号变得‘奇怪’……恐怕是指他们正在被同化或扭曲。” 他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紧接着,一个僵硬、扭曲的身影从走廊的拐角处缓缓“挪”了出来。 第17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2) 那“人”穿着保安制服,但他的姿势极其诡异,四肢如同提线木偶般不自然地反向扭曲,脑袋耷拉在胸前,只能看到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和墙壁类似的暗红色黏腻物质,皮肤下方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耷拉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他的脸上同样覆盖着那层污秽,五官模糊不清,只有一张嘴咧得极大,几乎撕裂到耳根,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嚎。 “哇哦,欢迎委员会?”苍邪挑眉,非但没怕,反而兴奋起来。 那保安扭曲的身体猛地加速,以诡异的姿势贴着地面和墙壁,如同蜘蛛般扑了过来。 池望君站在原地未动。 苍邪狞笑一声,迎了上去,甚至没有凝出剑影,只是随手一挥,一道炽热的金红色气刃闪过。 嗤啦—— 保安异变体瞬间被从中劈成两半,污秽的血液和内脏碎片溅射开来,却在靠近苍邪和池望君、江怀夜时被无形的力量蒸发或弹开。 被劈开的两半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竟还在蠕动,那巨大的嘴巴依旧开合着。 “恶心得够劲。”苍邪撇撇嘴,打了个响指,两团火焰瞬间将残骸吞噬,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和一种尖锐的、非人的哀鸣,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只是被能量侵蚀异化的低级傀儡。”池望君判断道,“越往上,东西会越‘厉害’。” 电梯显然已经无法使用,指示灯全部熄灭,门缝里渗出黑红色的黏液。 三人找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楼梯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更加清晰的拖沓声和呜咽声。 推开门,手电光照出的景象让江怀夜胃里一阵翻腾。 楼梯上,徘徊着更多异变体。 有的穿着艺人的华丽服装,此刻却破烂肮脏,肢体扭曲,有的穿着工作人员的马甲,脸上只剩下空洞和疯狂。 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楼梯上游荡,感受到光线和活人气息,立刻嘶吼着扑下来。 “省事,一路清上去!”苍邪一马当先,金红色剑影再次凝聚,他如同虎入羊群,剑光闪烁间,扑下来的异变体纷纷被斩碎、净化。 池望君护在江怀夜身边,偶尔有漏网之鱼靠近,也会被他随手一道清光击退或定住。 江怀夜紧跟着池望君,心脏狂跳。眼前的景象超乎他的想象,但奇怪的是,除了最初的生理不适,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 就像记忆中有更甚。 战斗的声响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反而压过了那些诡异的低语和噪音。 终于,他们冲到了十七楼。 安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堵住了,门缝被黑红色的物质死死封住,并且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 “看来正主不想被打扰。”苍邪舔了舔牙齿,举起剑影。 “等等。”池望君阻止了他,他仔细观察着那搏动的“门”,“强行破开会引起剧烈反噬,里面的人可能瞬间毙命。” 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极其精纯的蓝色微光,轻轻点在那“肌肉”门上。 微光渗入,门上的搏动骤然加速,仿佛感到痛苦和抗拒,但池望君的力量极其巧妙,精准地寻找着能量节点的缝隙。 几分钟后,他收回手:“可以了,现在打开它。轻一点。” 苍邪撇撇嘴,似乎对“轻一点”这个指令不太满意,但还是收敛了大部分力量,用剑尖小心翼翼地划开那些失去活性的物质。 门开了。 一股极其浓烈的怨毒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的录制现场,已经彻底化为了人间地狱。 巨大的演播厅内,原本布置成阴森古宅的场景此刻变得无比真实……且恐怖。 到处都是溅射状的暗红色血迹,一些破碎的肢体和内脏散落在角落。 几台摄像机依旧在徒劳地工作着,镜头却对准了那些血腥的场景。 演播厅中央,原本嘉宾和主持人坐着的区域,景象更是骇人。 还活着的人大约还有十来个,他们蜷缩在一起,身体不同程度地发生了异变,有的长出了多余的骨刺,有的皮肤开裂,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肉。 他们眼神空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无法动弹,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而在他们中间,矗立着一个诡异存在。 那是由无数惨白骨骼拼接而成的类人形物体,高大扭曲,仿佛一个拙劣模仿的菩萨雕像。 “头颅”是一个巨大的倒置的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俯视着下方瑟瑟发抖的人们。 “手臂”多达十数条,皆由臂骨、指骨等拼接而成,如同扭曲的骨枝丛,在空中缓缓舞动。 最可怕的是它的“下半身”,并非双腿,而是无数尖锐的肋骨和腿骨深深插入地板,并与下方那些活人的影子……或者说某种生命能量连接在一起。 那些活人的生命力正通过这种连接,肉眼可见地被抽离,化作丝丝缕缕的血色能量,汇入那尊“骨菩萨”体内。 而在骨菩萨那空洞的胸腔内,一颗由纯粹怨念和血肉精华凝聚而成的、暗红色的“心脏”在有力搏动着,每搏动一次,就散发出更强的精神污染和能量波动。 它就是一切的源头! 察觉到闯入者,骨菩萨那倒置的头颅缓缓转动,空洞的眼眶“看”向了门口三人。 苍邪“握草”一声,横剑在前,金红色光芒暴涨,硬生生挡住了这次冲击。 但他也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脸色凝重起来:“好家伙!这玩意儿吞了不少‘贡品’啊!” 池望君将江怀夜拉到身后,单手结印,一道清冽的光障出现在前方,挡住了残余的冲击波。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骨菩萨和它下方那些活人之间的能量连接。 “它正在消化吸收这些人的生命和恐惧完成最后的蜕变,不能让它完成。”池望君快速道,“苍邪,正面牵制,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尝试切断它和‘贡品’的连接。” “明白!”苍邪长啸一声,不再保留,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星,剑影暴涨,带着焚尽污秽的炽热力量,斩向骨菩萨那些舞动的骨臂。 骨菩萨发出一种尖锐的嘶鸣,多条骨臂疯狂挥舞,迎向苍邪的剑光。 骨骼与剑影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那骨骼坚硬无比,且蕴含着强大的怨力,不断试图污染苍邪的剑光。 与此同时,池望君身形闪动,如同鬼魅般绕向侧面,指尖蓝光闪烁,精准地点向那些连接着活人的能量“根须”。 然而,就在他的力量即将触及根须的瞬间,骨菩萨胸腔内的那颗暗红心脏猛地一跳 下方一个被禁锢的半边脸已经骨化的女艺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她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 池望君脸色微变,立刻收手后退。 砰! 那名女艺人猛地炸开! 血肉骨渣混合着强大的怨念能量如同炸弹破片般四射飞溅。 池望君周身清光流转,将所有的污秽冲击挡下,但动作也被阻了一瞬。 而骨菩萨趁机吸收掉了爆炸产生的全部能量,几条骨臂变得更加粗壮锋利,将苍邪逼退了几步。 “妈的!它拿人当盾牌和炸弹!”苍邪骂了一句,投鼠忌器,攻势稍缓。 骨菩萨开过灵智,懂得利用人质。 它那空洞的眼眶再次转向池望君和江怀夜的方向,尤其是……落在了江怀夜身上。 它从江怀夜身上感觉到了某种奇特的气息,一种既让它厌恶,又隐隐带着一丝……吸引力的气息? 一条比其他骨臂更加纤细、苍白,指尖异常尖锐的骨臂,突然悄无声息地绕过战团,如同毒蛇般刺向江怀夜的眉心!速度快得惊人。 池望君正在应对另一侧的乱流,回援稍慢半分。 江怀夜瞳孔骤缩,那死亡的尖锐寒意瞬间降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一点不断放大的苍白指尖。 就在这一刻—— 嗡! 他体内那股沉睡的、在档案库中曾经短暂苏醒的力量,再次被致命的危机激活。 时间仿佛变慢,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根骨指刺来的轨迹,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怨毒能量结构,甚至能“感觉”到苍邪那狂暴剑影的力量流转以及池望君沉稳力量的运行方式。 一种莫名的“理解”涌上心头。 本能一般,他抬起了手——对着不远处正与多条骨臂缠斗的苍邪……手中的那柄剑影。 他虚空一抓,一拧。 正挥舞剑影的苍邪突然感觉手中一轻,那柄由他力量凝聚的剑影,竟然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出现在了江怀夜身前。 那根偷袭的骨指精准地刺中了突然出现的剑影剑尖。 没有爆炸,没有僵持。 在骨指与变异剑影接触的刹那,剑影上那股奇异的力量瞬间爆发,沿着骨指的结构逆向冲击而上。 纤细的骨臂从指尖开始,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寸寸碎裂,裂痕还在急速向上蔓延。 骨菩萨发出了充满痛苦和惊怒的尖啸它猛地断开了那条手臂与身体的连接,残存的骨臂迅速缩回。 苍邪眼眸微动,细看之下,似有点点水光积累。 江怀夜脸色苍白,身体晃了一下,那股力量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抽空了他的体力,他大口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又操控了苍邪? 第18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3) 骨菩萨感到了威胁,被彻底激怒。 它胸腔内的心脏疯狂搏动,所有还存活的人质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的生命能量被加速抽取,整个演播厅内的能量场变得极度不稳定,黑红色的光芒大作。 “它要狗急跳墙了!”苍邪喊道。 池望君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拖延。他双手快速结印,周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清光,一个复杂的符文在他身前凝聚。 “苍邪,斩断所有连接!快!” 苍邪会意,将所有力量灌注于重新凝聚的剑影之上,剑身光芒万丈,化作一道横贯演播厅的巨大光弧,斩向那些连接活人的根须。 与此同时,池望君身前的符文骤然打出,印向骨菩萨的本体。 骨菩萨尖叫着,调动全部怨力抵挡符文,并再次试图引爆几个人质来干扰。 然而,就在池望君的符文和苍邪的剑光即将命中目标的瞬间—— 骨菩萨那颗疯狂搏动的暗红心脏,猛地从胸腔中弹射了出来。 心脏悬浮在空中,剧烈收缩,然后……轰然爆开。 并非物理爆炸,而是一次纯粹的能量爆发。 无穷无尽的怨念、血腥、诅咒混合着吸收来的生命精华,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演播厅。 这自爆核心的冲击力远超之前。 池望君和苍邪都被这狂暴的怨力洪流震得气血翻涌,不得不全力防御,攻势为之一滞。 那些被禁锢的活人在这冲击下纷纷昏死过去,但连接他们的根须也在这爆炸中被冲断。 强光与混乱的怨力遮蔽了一切感知。 当光芒和混乱稍歇,池望君和苍邪定睛看去—— 演播厅中央,只留下一具破碎的、失去所有光泽的苍白骨骼框架,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的空壳,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那颗心脏和骨菩萨最核心的本源……消失了。 它利用自爆核心制造出的巨大能量混乱,掩盖了其核心本源的逃遁。 现场一片狼藉,邪恶的能量气息正在缓慢消散,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 “操!”苍邪骂了一句,收起剑影,脸色难看,“让这鬼东西的核心跑了?” 池望君走到那具空壳前,仔细探查了一下,面色沉静,但眼神深邃:“断尾求生。它受了重创,本源隐匿,但并未消散。” 他回头见虚脱般靠在墙上脸色苍白的江怀夜,眉头紧锁,快步回到他身边,指尖搭上他太阳穴的位置,将神木本源输了一些过去。 “好点了吗?” 江怀夜扯出一个苍白且难看的笑,“没事,我歇会就好。” 池望君还是不放心,心里盘算着待会再带他去兔儿爷那看看。 与此同时,随着骨菩萨本源的逃离,大楼内扭曲的能量场开始逐渐瓦解。 窗外,都市的霓虹灯光重新隐约透入,远处传来了警笛和救援人员进入大楼的声响。 楼梯方向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装备碰撞的声响。 很快,全副武装的外勤队员谨慎地探入演播厅,强光手电扫过这片狼藉血腥之地,即使训练有素,不少人脸上也露出了惊骇和恶心的表情。 “池先生!你们没事吧?”带队的小队长看到站着的三人,尤其是中央那具诡异的骨架,立刻上前敬礼。 “目标本源已逃脱,现场只剩残骸。立刻救治幸存者,封锁现场,清除所有污染残留,特别是那些设备。” 池望君简洁地下令,“通知善后组,处理‘记忆模糊’程序,所有幸存者和外围接触者都需要处理。” “还有互联网上的善后。”江怀夜虚弱地半靠在池望君身上,高出不少的人做这个动作像…… 大鸟依人。 “是!”小队长立刻转身,指挥队员开始忙碌。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昏迷不醒、或多或少有些异变的艺人和工作人员运出去。 苍邪抱着胳膊,看着忙碌的人群,不爽地啧了一声:“忙活半天,还是让正主跑了,真憋屈。” 他踢了一脚旁边碎裂的骷髅头,那骨头瞬间化为齑粉。 “它舍弃了大部分力量,核心隐匿,短期内无法再构成威胁。但确实是个隐患。”池望君道,目光再次扫过整个演播厅。 骨菩萨身上有一丝极其熟悉的气息。 星辉传媒的王副总,竟然跟着救援人员后面,不顾阻拦地冲了上来。 他一看到现场的惨状和中央那具白骨,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脸色比江怀夜刚才还要白。 “这…这…我们的人呢?!都…都死了?!”他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 胡指挥也跟了上来,脸色凝重地看着现场,听到王副总的话,没好气地道: “大部分还活着,已经送去救治了。王副总,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王副总却像是没听见,他眼睛四处乱瞟,突然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属于某个当红小生的破碎饰品,猛地扑过去,竟然不是关心人,而是带着哭腔嚎道: “完了!全完了!公司的摇钱树啊!这得赔多少钱!这节目彻底毁了!” 苍邪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金红色的瞳孔眯起:“秃头胖子!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打?” “人命在你眼里就只是钱?” 王副总被他一吼,吓得一哆嗦,但或许是极度恐慌刺激了他,竟然口不择言地对着池望君喊道: “你们!你们不是来处理问题的吗?” “怎么会搞成这样?!” “东西跑了?那它会不会再回来?” “我们公司这栋楼是不是完了?” “你们总局必须负责!赔偿我们的所有损失!” 池望君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王副总身上。 王副总的声音戛然而止,冷汗涔涔。 “王副总,”池望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深夜心跳’节目组在未获得A级许可的情况下,擅自使用违禁仪式和媒介,恶意引导观众情绪聚集阴性能量,最终触发并召唤了远超其掌控能力的邪物。” “此次事件,星辉传媒负有无可推卸的主要责任。” 他顿了顿,继续道:“总局会依据《超自然事件管控及保密条例》对贵公司进行追责和处罚。至于赔偿……” 池望君的视线扫过那些血迹和残骸,“你可以试着向那尊‘骨菩萨’索赔,如果你能找到它的话。” 王副总张大了嘴,脸色由白转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 “胡指挥,”池望君不再看他,“这里交给你们了。后续报告我会提交。” “是!池先生,辛苦了!”胡指挥连忙应道,同情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王副总,摇了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 池望君带着江怀夜和兀自不爽的苍邪,穿过忙碌的救援人员,走下楼梯,离开了这座依旧弥漫着淡淡血腥和怨念的大楼。 楼外,夜色更深,但警戒线外的喧嚣却更盛。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和粉丝几乎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闪光灯不停闪烁,试图捕捉任何一点信息。 看到三人出来,特别是池望君冷峻的气质和苍邪那身扎眼的打扮,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各种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 “请问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幸存者都救出来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煤气爆炸还是恐怖袭击?” “那位先生,请问你是受邀来的特殊专家吗?” 苍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眼中红光微闪,吓得最前面的几个记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池望君完全无视了所有问话和镜头,在赶来的总部人员护卫下,径直走向那辆黑色的SUV。 祝余已经发动了车子,无声地等待着。 车门关闭,将外界的嘈杂彻底隔绝。 车内一片安静。 祝余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略显疲惫的池望君和脸色依旧不算好的江怀夜,以及一脸“我很不爽”的苍邪,识趣地没有多问,平稳地启动车子,驶离了这片混乱之地。 回到别墅,池望君第一件事带人去找兔儿爷。 缩地成寸,分秒必达。 只是这次他们没能直接找到人。 “爷去维护南城妖物治安了。”兔儿爷侍从杵儿给他们上茶,道,“最近有部分妖怪不老实。” “但是爷走前交代过,若是江先生有事,可以用那边的‘灵析仪’做初步扫描。”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高科技美容仪的设备,“数据会实时同步给爷。” 江怀夜被按着坐在一张舒适的诊疗椅上,冰凉的探头在他太阳穴附近移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光幕上跳出复杂的波形图和不断滚动的数据流。 杵儿看着数据,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惊讶:“精神力阈值波动极大,有短暂过载迹象,但……核心稳定性却在异常提升?体内还有一种未收录的灵力残留,正在缓慢适应融合……这情况,爷也没提过啊。” 池望君的目光紧锁着屏幕上的数据。 就在这时,池望君的私人通讯器震动了一下,并非总局的官方频道。 他看了一眼,是扶楹发来的加密信息。 「池先生,星辉大楼初步清理报告已生成。技术组在残留的骨骼空壳上检测到极微弱的、非自然形成的能量标记,类似某种‘追踪器’,手法古老且隐蔽,并非骨菩萨自身能量特征。已归档,加密等级七。」 「另,互联网舆情监控发现,已有‘星辉大楼闹鬼’的模糊视频和讨论在小众灵异论坛流出,正在按流程处理,但扩散速度略异常,已加派人手。」 池望君眼神沉静如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过:收到。标记特征发我一份。舆情控制优先级提高,必要时启用你们的‘深度净化’协议。 他刚回复完,另一条消息紧接着弹了出来,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祂’就要醒了。” “你是谁?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来自深渊的人。” 池望君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通讯器。 神金。 苍邪凑在灵析仪旁边,看着那些跳动的数据,又瞅瞅江怀夜,摸着下巴:“主人,你这体质还是邪门啊?那骨头菩萨最后好像特别‘关照’你?” 江怀夜靠在椅背上,疲惫地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可能我比较合它胃口?” “它盯上你了,”池望君收起通讯器,声音不容置疑,“在彻底解决它之前,你需要尽快掌握自保的能力。” 他看向苍邪:“苍邪。” “啊?”苍邪抬头。 “从明天开始,你负责训练怀夜的基础格斗和能量感应。” 苍邪眼睛一下子亮了,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兴奋笑容:“真的?交给我!保证给你训得服服帖帖!”他摩拳擦掌地看向江怀夜。 江怀夜:“……”他突然觉得骨菩萨可能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杵儿在一旁弱弱地补充:“那个……江先生的身体还需要观察和调养,强度是不是……” 池望君:“这是最快的方法。” 第19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4) 杵儿推了推眼镜,看着苍邪那副“我终于可以合法揍人了的”兴奋嘴脸,又看看江怀夜生无可恋的表情,默默把后半句“是不是太急了”咽了回去。 “行了,检查差不多了,初步稳定,详细报告等爷回来再看。” 杵儿收起灵析仪的探头,“ 今天需要充分休息,最好能泡个药浴,我这里刚好有爷调配好的舒缓精华……” “那我们晚点回去。” “……嗯” 池望君的指令一下,别墅后院接下来几天的画风就彻底跑偏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江怀夜就被一阵极其粗暴的砸门声惊醒。 门外是苍邪精力过剩的吼声:“起床了主人!太阳晒屁股了!晨练开始!” 江怀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眠惺忪地打开门,就看到苍邪穿着一身更闪、铆钉更多的运动款皮衣——天知道他哪儿来的这种衣服——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堪比反派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说了,让我往死里训你。”苍邪嘿嘿一笑,露出尖牙,“首先,绕后院跑五十圈热热身!” 其实池望君根本没说那句话。 江怀夜看着那面积堪比小型体育场的后院,眼前一黑:“五十圈?!这跑完直接吃午饭了吧?” “废什么话!跑不完没早饭!” 苍邪毫无同情心,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小皮鞭,在空中甩得啪啪响,虽然根本没敢抽过来,但威慑力十足。 刘姨端着早饭上楼,“苍邪,先生,吃饭了。” 苍邪:“……来啦!” 江怀夜:“……” 于是,别墅区的清晨宁静被彻底打破。 江怀夜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跑,苍邪要么悠闲地跟在一旁倒着跑还不停嘲讽“没吃饭吗?速度这么慢!”。 要么就跳到一旁的假山上或者树杈上,用不知道哪里摘的野果砸他,美其名曰“训练躲避能力”。 偶尔有早起的邻居路过,看到这景象都目瞪口呆。 一个老太太拉着买菜的小推车,疑惑地问保姆:“那家……是新搬来的马戏团吗?” 几天下来,江怀夜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苍邪的训练方式简单粗暴至极:体能压榨到极限,反应速度靠突然袭击,包括但不限于泼水、扔石子、甚至偶尔凝聚一小点灵力偷袭。 能量感应则更离谱——把他丢进一个布满了微弱干扰灵力的阵法里,让他蒙着眼找出唯一正确的出路,找错了就被阵法弹出来的软力场撞得七荤八素。 “感受!用你的本能去感受!你那玩意儿不是挺灵的吗?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么行!”苍邪的吼声成了后院背景音。 痛苦归痛苦,但江怀夜咬牙坚持了下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快速适应这种高强度消耗,恢复速度远超常人。 而且,在苍邪那些层出不穷的“偷袭”下,他的神经反应速度和那种对能量流动的模糊感知,确实在一点点增强。 只是他的灵骨破损,仍然不能修炼。 有一次,被苍邪用灵力逼到角落,眼看躲不开,江怀夜情急之下下意识抬手一挡 ——那颗小火球似的灵力,竟然在他掌心前半寸的地方诡异地停滞、旋转,然后“噗”一声湮灭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 苍邪眯起眼:“哟?无意识防御?有点意思啊!再来!” 他立刻来了兴致,攻击变得更加密集。 江怀夜却再也无法复现刚才那一幕,被接踵而来的灵力打得抱头鼠窜,身上多了好几处焦黑的痕迹,虽然不严重,但也够狼狈。 “啧,时灵时不灵,还得练!”苍邪叉腰总结。 家里的公司也不能不管,于是,他像陀螺似的,工作日上班,周末训练。 训练间隙,江怀夜也会看到池望君。 他总是独自待在书房或者露台上,处理总局技术部门传来的关于骨菩萨残留能量标记的分析和可能的追踪路径。 这天晚上,江怀夜浑身酸痛地泡完澡出来,看到池望君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 苍邪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手柄按得噼啪作响。 “有线索了吗?”江怀夜擦着头发问道。 池望君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标记很微弱,且被特殊手法处理过,追踪困难。它很狡猾,没有停留在任何阴气重的地方,反而在不断移动,气息混杂在城市人流中,难以捕捉。” “那混蛋玩意儿属泥鳅的吧?”苍邪头也不抬地骂了一句,“打不过就跑,跑了还藏得这么深!” “它需要力量恢复。”池望君道,“大规模的血食供养暂时不可能,它会选择更隐蔽的方式……汲取恐惧、病气,或者……寻找特定的宿主。” 他的目光无意地扫过江怀夜。 江怀夜心头一跳,想起骨菩萨最后那“专注”的凝视。 “特定宿主?” “拥有特殊体质或命格的人,对它们而言是大补。”池望君解释得言简意赅,“或者,是极致的怨念集合体,也能加速它的复苏。” “对了,那节目死这么多人,总局怎么处理的?”苍邪随手抓了把桌上的薯片,吃得很香。 池望君闻言,眉心一皱,“死去的人……都回来了。” 江怀夜和苍邪动作皆是一顿。 开玩笑吧,人死不能复生,那是天道定下的规矩。 违规,是会被劈成一堆黑碳的。 正在这时,池望君的手机亮起,是扶楹的通讯请求。 “池先生,老区那边出现了几起异常病例。”扶楹的声音清晰, “患者症状统一,极度虚弱,生命能量流失,但查不出任何生理性病因。” “而且他们都在昏迷中反复呓语,提到……‘骨头’‘菩萨’之类的碎片化词语。当地医院已经按不明原因衰竭上报了。” 池望君眼神一凝:“具体位置。” “主要集中在杏林街附近,那里有一个老式居民区和一个……刚刚倒闭不久的私立医院。” “知道了。继续监控,我过去看看。” 结束通讯,池望君看向苍邪和江怀夜:“准备一下,出去一趟。” 苍邪立刻扔了游戏手柄,兴奋起来:“找到那孙子了?” “可能是它开始小规模试探了。” 夜色下的老区与市中心的光鲜亮丽截然不同,街道狭窄,路灯昏暗,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氛围。 那家倒闭的私立医院黑黢黢地矗立在街角,像个巨大的墓碑,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池望君没有直接进入医院,而是带着两人在附近的居民区小巷中穿梭。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阴冷,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是它的味儿,虽然淡得快闻不出了。”苍邪抽了抽鼻子,眼神锐利起来。 最终,他们在一个堆满杂物和垃圾桶的死胡同尽头停了下来。 “痕迹到这里就断了。”池望君目光扫过肮脏的墙壁和地面。 江怀夜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胃里有些翻腾。 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那种混合着垃圾腐臭和诡异甜腻的味道在这里格外浓烈。 “怎么了?”池望君注意到他的异样。 “味道……有点难受。”江怀夜老实说。 池望君和苍邪对视一眼。 他们都能闻到,但反应远没有江怀夜这么明显。 池望君伸出手指,指尖凝聚一点微光,轻轻划过墙壁。 光芒过处,墙壁上显现出几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纹路,如同干涸的血丝,正缓缓渗入砖缝消失。 “是它残留的汲取印记,非常微弱,针对的是附近的病弱之气。”池望君判断,“它来过这里,但已经离开了。很谨慎,只汲取最低限度的能量,几乎不留痕迹。” “妈的,成精了还这么怂!”苍邪骂道。 江怀夜忽然指着墙角一个被阴影覆盖的地方:“那里……好像有东西。” 池望君指尖光芒亮起,照亮那片角落。只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蜷缩在那里,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但诡异的是,它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不是猫的竖瞳,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蒙着一层白翳的圆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更让人不适的是,它瘦弱的身体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其微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黏液。 苍邪皱眉,上前一步想仔细查看。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只猫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根本不是猫能发出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音,猛地朝苍邪哈气,露出尖牙,牙缝里也带着那股暗红。 但它太虚弱了,只是做出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力气,瘫软下去,只有那双诡异的眼睛还死死瞪着。 “被当临时容器了?”苍邪嫌恶地后退半步,“真不挑啊。” 池望君抬手,一道清光笼罩住那只猫,猫身上的暗红黏液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般迅速消散,那双诡异的眼睛也渐渐闭上,最终彻底失去了生机。 小猫被吸走了生命力,已经救不了了。 但它该是干干净净的。 “一点残存的怨念寄生,汲取它最后的生命力。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池望君声音微冷,“它确实就在这附近区域流窜,而且变得越来越狡猾。” 线索似乎又断了。 骨菩萨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滴,难以寻觅。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对手如此滑溜,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快到别墅时,池望君的终端又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是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再次发来的消息。 这次的内容稍长了一些: 「它在寻找寄生目标。并非随机流窜。旧医院只是幌子,它的目标在更‘热闹’的地方。人心的阴暗,才是它最好的食粮。」 池望君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方停顿了片刻,最终没有回复,直接关闭了手机。 他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霓虹,那些光怪陆离的光芒在他深沉的眼底明明灭灭。 “热闹的地方……人心的阴暗?”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若有所思。 苍邪竖着耳朵听到了,凑过来:“又有哪个神金给你发小广告了?” 池望君没有回答,只是对开车的祝余道:“明天开始,重点关注市内所有人流量密集且近期有过负面新闻或传闻的场所清单。” “是,池先生。” 第20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5) 江怀夜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训练带来的肌肉酸痛尚未消退,方才小巷中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那只猫临死前诡异的画面,让他胃里一阵不适。 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和潜藏的危险,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挤压着他的认知。 骨菩萨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如同这座城市夜晚的雾霾,无声地弥漫开来,等待着下一个爆发点。 而他们的搜寻,像是才刚刚进入更深的迷局。 翌日,训练继续。 苍邪果然贯彻了“往死里训”的方针,甚至变本加厉。 后院被他折腾得像是特种部队训练场结合了障碍跑酷乐园,还附带随机攻击。 “左边!低头!啧,慢了零点五秒,屁股要开花了!”苍邪的声音伴随着一颗灼热的小火球擦着江怀夜的耳畔飞过,烧焦了他几根头发。 江怀夜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地上突然亮起且会让人瞬间麻痹的微弱法阵,喘得肺都要炸了。 他浑身已经被汗水和灰尘浸透,早上刘姨精心准备的早餐差点全交代出来。 “感受灵力流动!不是用眼睛看!你那灵觉是装饰吗?”苍邪站在一根晃晃悠悠的梅花桩上,抱着胳膊嚷嚷。 江怀夜咬牙,努力集中精神。在又一次被苍邪用灵力凝聚的水球砸了个透心凉之后,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朝着左侧空气猛地一挥手—— 啪! 一颗正面袭来的灵力被他手掌边缘精准地拍散,发出轻微的爆鸣。 两人又是一愣。 苍邪跳下梅花桩,凑近盯着江怀夜的手看:“又来?这次是有意识的?” 江怀夜看着自己的手,也有些发懵:“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那边有东西过来……” “感觉?”苍邪摸着下巴,金红色的瞳孔里闪着探究的光,“你这能力有点邪门啊。不是正统的灵力运用,倒像是……” 他挠了挠头:“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能挡就行!再来!今天你必须给我达到百分之三十的格挡率!” 江怀夜:“……”前途多舛。 训练间隙,他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屋里喝水,看到池望君依旧坐在露台上。 电脑上的内容换成了祝余整理出来的清单——市内人流量大且近期有负面传闻的地方。 商业中心跳楼事件、地铁站连续失窃案、网红餐厅食物中毒传闻、某大型电子厂工人罢工……甚至还有几个夜店和地下赌场的坐标。 范围太大,鱼龙混杂。 池望君的眉头微锁,显然也在为此困扰。 那个神秘短信提供的方向太过模糊,“热闹”和“人心阴暗”的定义可以非常广泛。 几天后,线索自己找上门了。 这次是胡指挥直接联系了池望君,语气凝重无比。 “池先生,又出事了!城东的‘新世界’电子厂,之前罢工闹得挺凶那个,昨晚夜班有三个工人同时在流水线上昏倒,症状和之前老区那几例一模一样!极度虚弱,生命力流失,嘴里嘟囔着‘骨头’‘拜佛’什么的!” “电子厂?”池望君眼神一凛。那里确实符合“热闹”和“人心阴暗”的特征。 “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现场,但工人群体很激动,以为是工厂环境问题或者资本家害人,差点发生冲突。消息有点压不住了。”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新世界电子厂外,气氛紧张。 拉着警戒线的厂区外围满了情绪激动的工人和闻讯赶来的记者。 标语和呼喊声此起彼伏,要求真相和赔偿。 池望君三人从特殊通道进入厂区,直接来到了出事的车间。 巨大的流水线已经停止运转,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塑料的味道。 三名工人躺在临时搬来的担架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医护人员正在给他们输液,但效果甚微。 车间的角落,几个穿着制服的管理人员正满头大汗地跟总局的外勤人员解释着什么,表情惶恐。 池望君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到病人身边,指尖泛起微光,轻轻拂过他们的额头。 一丝极其熟悉的暗红色能量残留被他的力量牵引出来,随即湮灭。 “是它。比上次更浓了一点。”池望君沉声道。 “它跑这里来吸工人的怨气?”苍邪环顾着这冰冷的现代化车间,“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池望君的目光扫过流水线、紧张的管理层、愤怒的工人,最后落在车间墙壁上贴着的、已经有些破损的“奋斗”“效率”标语上。 “长期积累的负面情绪,对它来说,或许是比病气更可口的食粮。”他顿了顿,“而且,这里人够多,足够混乱,便于隐藏。” 他让胡指挥调来了昨晚的监控。画面显示,那三名工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地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周围的工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叫不醒他们才慌乱起来。 监控画面没有任何异常人影或现象。 “它不需要现身。”池望君道,“它可能只是将一丝本源怨念寄生在某个承载了强烈负面情绪的物体上,或者甚至只是一个无形的‘印记’,就能潜移默化地汲取能量。” 这无疑加大了搜寻难度。它可能寄生在一个螺丝刀上,一个工作证里,甚至只是某面墙壁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江怀夜忽然捂住了额头,脸色微微发白。 “又怎么了?”苍邪看他。 “有点……吵。”江怀夜皱着眉,看向车间的某个方向,“那边……好像有很多人在抱怨、在骂……很压抑的感觉……” 池望君和苍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流水线的源头,也是工人们长时间重复单调工作的起点位置。 池望君眼神微动:“带我们过去。” 来到那个工位,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江怀夜的表情越来越不适。 “声音……最集中……好像是从……”他的目光落在了工位操作台上,一个用来放置标准零件的金属卡槽里。 那卡槽里除了几个冰冷的零件,空无一物。 池望君伸出手指,指尖清光浓郁,缓缓扫过那个金属卡槽。 嗡——! 一声轻微的、只有他们能感知到的嗡鸣响起。 清光过处,那金属卡槽表面,竟然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蛛网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浓郁的怨毒和汲取之力!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纹路中,似乎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无数工人的叹息、抱怨和咒骂的幻听。 “它把印记种在了这里!”苍邪惊呼,“妈的,真会找地方!这地方怨气够重!” 池望君没有丝毫犹豫,五指张开,强大的清光瞬间包裹住整个操作台,用力一握。 咔嚓。 那金属卡槽连同下面的台面,瞬间被磅礴的力量碾碎成齑粉。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发出尖锐的嘶鸣,挣扎着想要逃逸,却在清光中迅速消融、净化。 随着印记被摧毁,车间里那股无形的压抑感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那三名昏迷的工人虽然没立刻醒来,但脸色缓和了一丝。 “它的一缕分神被灭了。”池望君感受着空气中怨力的变化,“它会受到反噬,但本体依然藏得很深。” 这次虽然找到了印记,但骨菩萨的本体依旧毫无头绪。 它就像一个无形的寄生虫,不断在城市各个负面情绪滋生的角落种下汲取的“种子”。 回到别墅,气氛更加凝重。 对手的难缠超出了预期。 它通过化整为零这种方式缓慢而安全地恢复力量,同时极大地增加了被找到的难度。 池望君站在光屏前,看着城市地图上被标记出的几个点:星辉大楼、老巷、新世界电子厂。 这些地点看似毫无关联。 那个没有署名的号码再次发来信息,这次是一张图片。 图片很模糊,像是在某个嘈杂的环境里快速抓拍的。 背景是晃动的霓虹灯光和疯狂舞动的人影,前景的桌子上,放着一尊像是骨头材质的诡异雕像,雕像前竟然还放着几杯颜色艳丽的酒水,仿佛在进行某种扭曲的供奉。 图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狂欢与堕落,亦是沃土。」 池望君盯着那张图片,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尊骨雕上。 虽然模糊,但那扭曲的形态,与星辉大楼那尊骨菩萨空壳,有着几分诡异的神似。 他猛地转过身:“苍邪,怀夜。” 两人看向他。 “准备一下。”池望君的声音冷冽如冰,“我们去夜店。” 江怀夜:??? 这么突然。 城市的另一面,霓虹闪烁,节奏强烈的音乐撞击着胸腔,酒精和香水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 舞池里,人们沉浸在狂欢和放纵之中,发泄着白天的压力、空虚、或者各种不为人知的**。 这里,无疑充满了“热闹”和“人心的阴暗”。 夜店门口排着长队,衣着时尚的男男女女在寒风中也不减热情,空气中弥漫着期待、荷尔蒙和昂贵的香水味。 池望君三人一进去,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如有实质般撞了上来,五彩斑斓的激光灯切割着弥漫的烟雾,舞池里人影攒动,像沸腾的锅。 苍邪——因为是夜店,所以他换了形象——一进来就吹了声口哨,金红色的眼睛兴奋地四处打量,这环境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哇哦!这地方带劲!比训练场好玩多了。” 江怀夜被这巨大的声浪和拥挤的人群冲得有些头晕,他皱了皱眉,空气中混合的酒精、甜腻饮料、汗水和各种香水味让他在之前电子厂就有些不舒服的感官更加超载。 池望君面不改色,当周围的喧嚣不存在。 他目光快速掠过狂欢的人群、卡座、吧台,寻找着任何一丝不协调的波动。 那张模糊照片里的骨雕和酒水供奉,暗示这里可能存在着某种扭曲的“崇拜”或仪式。 “分头找。”池望君的声音穿透音乐,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苍邪,你去舞池和散台。怀夜,你跟我检查包间和VIP区。注意任何异常的物品、图案,或者……行为异常的人。” “得令!”苍邪咧嘴一笑,瞬间融入舞动的人群,像一滴水汇入海洋,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常客。 池望君带着江怀夜穿过拥挤的通道,走向相对安静一些的包间区。 这里的隔音好了不少,但厚重的门板后依然传出各种嬉笑、划拳、唱歌的声响。 江怀夜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感,但周围杂乱的气息和强烈的情绪波动干扰太大。 “感觉不到……”他有些沮丧地对池望君说。 “正常。这里气息太杂。专注,试着过滤掉那些明显的。” 池望君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用手拂过包间的门框,感知着内部是否有怨力流动。 就在他们走到走廊尽头一个稍小的VIP包间门口时,江怀夜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这里……”他捂住鼻子,胃里翻江倒海,“味道……很浓……和巷子里、电子厂的一样,但是……更恶心……” 池望君眼神一凝。他感知到的异常非常微弱,几乎被门板和人声掩盖,但江怀夜的反应证实了猜测。 他没有敲门,直接握住门把手,微一用力,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从内部锁死的门被强行推开。 第21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6) 包间内的景象让两人都是一怔。 烟雾缭绕,桌上堆满了空酒瓶和果盘。 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瘫在沙发上,眼神迷离,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和诡异的傻笑。 他们沉浸在极致的快乐中,对闯入者毫无反应。 而包间的中央茶几上,赫然摆放着一尊约二十厘米高的惨白色骨雕。 那骨雕形态扭曲,依稀能看出盘坐的菩萨相,但面容狰狞,眼眶空洞,透着邪气。 骨雕面前,真的如照片上那样,摆放着几杯斟满的颜色艳丽的酒水,还有一些碾碎的粉末状物体,如同扭曲的香火供奉。 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能量细线,正从那几个沉迷的年轻人身上飘出,汇入那尊骨雕之中。 骨雕表面,浮现出与电子厂卡槽里相似的暗红纹路,在微微搏动,汲取着这些人的“快乐”和沉沦的能量。 “靠……玩得这么花?”随后赶到的苍邪从门口探头,看到这景象也惊了,“把这玩意儿当兴奋剂供着了?” 池望君面沉如水,一眼看出关键:“不是兴奋剂。是寄生和汲取。这尊雕像被注入了它的一缕分神,通过扭曲的‘供奉’仪式,放大并汲取这些人的沉迷和放纵情绪,效果类似毒品,但代价是生命力。” “既然是精神毒品,那就必须毁了它。”江怀夜目光灼灼。 那几个人显然已经深度沉迷,神智不清。 “毁了它?”苍邪也跃跃欲试。 “等等。”池望君阻止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包间,“这只是一个接收端和放大器。它的核心分神不在这里,毁了雕像只会打草惊蛇。” 他走到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清醒一点的年轻人面前,指尖清光微闪,点在其眉心。 年轻人浑身一颤,迷离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随即被巨大的空虚和疲惫感淹没,惊恐地看着他们。 “这……这东西……哪来的?”池望君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那年轻人吓得哆嗦,语无伦次:“是……是强哥……他从一个……一个地下‘神秘学’集市淘来的……说……说比任何药都带劲……只要拜一拜……供点酒……就能……就能飘飘欲仙……” “哪个集市?什么时候?”池望君追问。 “就……就上周末……在……在南区废弃的纺织厂仓库……那里半夜才有……”年轻人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瘫软下去。 “地下集市?废弃工厂?”苍邪皱眉,“这孙子真会找地方!” 得到了关键信息,池望君不再犹豫。 他单手结印,一个复杂的清色符文瞬间打入那尊骨雕内部。 骨雕剧烈震动起来,表面暗红纹路疯狂闪烁,发出尖锐的嘶鸣,试图抵抗。 但池望君的力量更胜一筹,符文强行切断了它与那几个年轻人的能量连接,并将其内部那缕分神牢牢锁住、封印。 骨雕表面的邪异光泽迅速暗淡下去,变成了一个有些渗人的普通工艺品。 那几个年轻人被抽走了支撑,纷纷陷入昏睡,但脸上的潮红和诡异笑容开始消退,气息虽然虚弱,却不再被持续汲取。 “通知后勤组来处理现场,清除记忆。”池望君对通讯器那头的扶楹下达指令,然后看向苍邪和江怀夜,“走,去南区废弃纺织厂。” 南区,废弃纺织厂仓库。 与市中心的喧嚣不同,这里一片死寂。 巨大的仓库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轮廓在昏暗中显得阴森破败。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陈旧的机油味。 根据情报,那个地下神秘学集市只在午夜后开放。 他们到达时,已是凌晨,仓库深处隐约有晃动的灯光和人声传来。 走近之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仓库被隔出了许多小空间,像是临时的摊位,挂着昏暗的煤油灯或电池灯。 摊位上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旧书、矿石、动物骨骼、干枯的植物、自制的水晶、还有一些看起来就十分可疑的药水和护身符。 人影绰绰,大多戴着兜帽或面具,低声交谈,气氛诡异而隐秘。 这里流动的气息更加杂乱,好奇、贪婪、欺骗、盲目崇拜……交织在一起。 “真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苍邪小声嘀咕,眼睛却好奇地四处乱瞟。 池望君目标明确,感知力全开,搜寻着那独特的、属于骨菩萨的怨毒能量源。 江怀夜则再次感到了强烈的不适,这里的能量场比夜店更混乱、更阴沉,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突然,池望君的目光锁定了仓库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 那个摊主全身罩在厚重的黑袍里,脸上戴着面具,面前铺着一块黑绒布,上面只零星摆着几件物品: 一枚锈蚀的铜钱,一个干瘪的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某种动物的心脏,还有一尊…… 一尊只有巴掌大小,却雕刻得更加精细邪异的骨菩萨雕像。 这尊雕像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远比夜店那尊要强得多,几乎相当于一个微型的能量源,丝丝缕缕的暗红能量如同触须般向四周探出,吸引着那些内心充满空虚、贪婪或绝望的顾客。 池望君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那个摊位走去。 那黑袍摊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他一把抓起那尊骨雕,转身就想跑。 “哪里走!”苍邪早就盯着了,身影一闪,鬼魅般瞬间挡在了对方面前,金红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摊主吓得后退一步,猛地将手中的骨雕朝着池望君他们掷了过来,同时口中念诵起急促而古怪的音节。 那骨雕在空中骤然爆开,化作一团浓郁的黑红色雾气,雾气中有无数痛苦的面孔在挣扎嘶嚎,朝着三人扑来,带着强烈的冲击和腐蚀性怨力。 “小心!”池望君一步上前,将江怀夜护在身后,单手向前一推,清光大盛,形成一道光壁,挡住了那团邪雾的冲击。 嗤嗤嗤—— 邪雾与清光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黑红与清蓝两色能量剧烈交锋。 苍邪则直接冲向了那个试图趁乱逃跑的摊主,一把揪住他的黑袍:“给老子过来吧你!” 异变再生。 那团被池望君挡住的邪雾突然剧烈收缩,然后猛地向内坍塌,瞬间穿透了清光屏障的某处微弱缝隙 ——并非冲向池望君或苍邪,而是像发现了绝佳目标一般,直直地射向被池望君护在身后的江怀夜。 速度太快,角度太过刁钻。 池望君反应极快,反手就想拦截,但那邪雾仿佛有生命般,竟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他的手指,瞬间没入了江怀夜的胸口。 “呃!”江怀夜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双眼瞬间失神,整个人向后倒去。 “怀夜!”池望君脸色骤变,一把扶住他。 只见江怀夜额头上,一个暗红色的骨头拼接而成的诡异印记一闪而逝。 他身体表面温度急剧下降,皮肤下似乎有暗红色的纹路在隐隐流动,生命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弱。 那缕强大的分神,竟然选择了直接寄生江怀夜,它看中了他特殊的体质和之前被“标记”的联系。 “妈的!”苍邪见状,怒火冲天,一拳砸晕了那个摊主,冲回来看江怀夜的情况,“怎么回事?!” 池望君指尖清光疯狂涌入江怀夜体内,试图逼出那缕邪异分神,但那分神如同跗骨之蛆,牢牢扎根在他的灵骨附近,甚至开始疯狂汲取池望君输进去的神木本源来壮大自己。 “不行!它在他的灵骨破损处扎根了,强行逼出会伤及根本。” 池望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急迫和冰冷杀意。 江怀夜意识模糊,只觉得无边的冰冷和怨毒正侵入自己的四肢百骸,无数疯狂的呓语在脑海中嘶吼,同时,一种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扭曲力量感也在滋生。 必须……做点什么……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凭借最后的本能,猛地抬起颤抖的手,不是对抗那侵入的力量,而是死死抓住了身旁池望君的手腕。 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池望君一怔,随即感觉到江怀夜体内那股奇特的能干扰规则的力量再次被激发,但这一次,并非防御,也非操控,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混乱的…… 吞噬与融合的**。 江怀夜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战场。 骨菩萨的分神疯狂汲取想要吞噬他,而他自身那诡异的本能,却在试图反过来解析、吞噬、融合这股外来的邪异力量。 暗红与混沌的光影在他皮肤下交替闪烁,他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却又爆发出混乱而强大的波动。 “他……他在干什么?!”苍邪惊呆了。 池望君紧紧握着江怀夜的手,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神木本源作为“后援”,眼神深邃无比地看着怀中痛苦挣扎的青年。 “他在……自救。”池望君的声音低沉下去,“也在冒险。” 这一次,没有人能帮他。 能否扛过去,能否避免被彻底侵蚀或同化,只能靠江怀夜自己。 而一旦他成功……会发生什么,无人可知。 骨菩萨的核心或许都未曾料到,它精心培育的分神,竟然撞上了一个如此诡异、如此危险的“宿主”。 “呃啊——”痛苦的呻吟从他牙缝中挤出,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他体内那玩意儿在和骨头架子的分神打架!”苍邪又急又怒,金红色的灵力在掌心吞吐,却不敢贸然插手这种发生在能量核心层面的凶险斗争,“这怎么办?强行分开会不会炸了?” 池望君眼神凝重。 他能感觉到,自己输过去的神木本源大部分都被那场内战席卷、消耗,小部分则被江怀夜自身的混沌力量奇异地理顺、吸收,转化为支撑他战斗的“弹药”。 “不能强行干预。”池望君的声音低沉而迅速,“他的力量正在本能地抵抗和吞噬。外力介入只会增加变数,可能导致能量彻底失控。” 他非但没有撤回神力,反而加大了输出,精纯温和的神木本源如同最坚实的后盾,源源不断地注入江怀夜体内,为他提供着“战争”的资本。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快速结印,数道清冽的符文被打入江怀夜周身大穴,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层稳固的屏障,护住他的心脉和主要脏器,避免内斗过度损伤他的肉身。 “妈的!”苍邪焦躁地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猛地看向那个被他一拳撂倒的鸟嘴摊主,怒火有了发泄口。 他一把将那人揪起来,粗暴地扯掉面具,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的脸。 那摊主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湿了一片,语无伦次地求饶:“饶命……大人饶命……我……我就是个中间商……从……从一个穿黑斗篷的人手里收来的……他……他说这玩意儿能吸引‘好运’,只要摆出来,自然会有识货的来问价……具体……具体怎么用我真不知道啊……我就看他演示过一次,滴血上去,然后心里想着要什么……它好像就能……就能吸来……” “黑斗篷?什么样?在哪碰头?”苍邪厉声追问。 “不……不知道……每次都蒙着脸,声音也哑哑的……就在……就在集市快散的时候,在仓库后门交易……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苍邪气得想捏碎他的脑袋,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扔垃圾一样把摊主甩到地上,看向池望君:“问不出屁来,就是个销赃的!” 池望君全部心神都在江怀夜身上,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听到。 此刻的江怀夜,意识正在无尽的痛苦和混乱中沉浮。 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又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 一边是冰冷、怨毒、充满诱惑的低语,许诺着力量和解脱,另一边是源自自身深处的、混沌而灼热的、带着某种原始饥饿感的咆哮。 他的灵骨破损处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被再次撕裂,但又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涌入、填补、试图重塑。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时,一声呼唤钻入耳蜗:“怀夜!” 掀开眼皮,是池望君又不像现在的池望君,这个人的样貌更稚嫩。 忽然,瞳孔变化——“池望君”的唇落在他的眉间。 传来的温度,和那股源源不断涌入的、沉稳清凉的力量,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让他本能地知道,不能放弃,必须撑下去。 吞噬!融合! 一个模糊却无比强烈的意念主宰了他的本能。 那混沌的力量似乎找到了某种节奏,开始不再是与暗红能量野蛮对撞,而是如同湍急的漩涡,缠绕、分解、同化着入侵者。 骨菩萨分神中的怨念、诅咒等负面情绪被艰难地剥离、排斥,通过皮肤毛孔化为丝丝黑气逸散,池望君立刻用清光将其净化,而其中最精纯的、近乎本源的邪异能量,却被那混沌漩涡强行撕扯、吞没。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远比单纯的侵蚀更甚。 江怀夜浑身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池望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能察觉到,江怀夜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强行“消化”那缕分神。 第22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7)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仓库角落里,只剩下江怀夜痛苦的喘息声、能量冲突的微弱嗡鸣,以及池望君稳定输出神力的清辉。 苍邪守在一旁,焦躁却又不敢打扰,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周围那些被这边动静惊动、却又不敢靠近、窃窃私语的其他集市参与者。 终于,江怀夜身体的剧烈颤抖开始逐渐平息,皮肤下疯狂闪烁的光影慢慢趋于稳定,那令人不安的暗红色纹路虽然还未完全消退,但已经淡化了太多,更多的是他自身那种混沌流转后的疲惫痕迹。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整个人如同虚脱般软倒在池望君怀里,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呼吸微弱但变得均匀了许多。 额头上,那个诡异的印记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怎么样了?”苍邪急忙凑过来。 池望君仔细探查着江怀夜体内的情况,眉头依旧紧锁:“分神的核心能量……被吞噬融合了。” “卧槽?真让他给吃了?”苍邪目瞪口呆,“这小子是个什么品种的饕餮?” “但过程太粗暴,他的灵骨破损处被再次冲击,经脉也受损严重。自身力量消耗巨大,极度虚弱。” 池望君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悦,只有深深的凝重,“而且,吞噬邪神分神,绝非好事。会有什么后遗症,未知。” 他横抱起彻底昏睡过去的江怀夜,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苍邪,带上那个摊主,回去细审。” “明白!” 回到别墅,已是凌晨。 池望君将江怀夜小心地放在床上,刘姨早已准备好温水和毛巾,看着江怀夜惨白的脸色和衣服上的血迹,心疼得直抹眼泪。 池望君再次耗费神力,仔细为江怀夜梳理了一遍混乱的经脉,稳固住他体内那因“饱餐一顿”而暂时沉寂下去的混沌能量,并喂他服下了兔儿爷留下的丹药。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客厅里,那个鸟嘴摊主被苍邪用灵力锁链捆得结结实实,丢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池望君坐在沙发上,面沉如水,尽管连续消耗巨大,但他看起来依旧冷峻逼人,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黑斗篷的一切,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池望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直刺灵魂的压迫感。 摊主哪敢隐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内容和之前大同小异,对方神秘莫测,每次交易都很短暂,只要现金,提供的“货物”都透着一股邪门,但这尊骨雕是能量最强、也最诡异的一个。 他只知道对方可能是个男性,身材偏高偏瘦,身上有股淡淡的像是陈旧寺庙里的香火味,但又混着一丝说不出的腥气。 “香火味……腥气……”池望君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 这描述,让他想起了一些信奉邪神淫祀的隐秘教派。 骨菩萨的诞生方式,也符合这些教派的手段。 “总局数据库里,有没有类似仪轨或信仰的记载?”他通过手机询问扶楹。 “正在交叉比对,需要时间。但目前来看,对方行事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明显的特征。”扶楹回复。 线索似乎又陷入了僵局。对手隐藏在更深的地下。 这时,池望君的私人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这次发来的是一段话: 「吞噬已然发生,枷锁松动的裂隙已然出现。‘祂’于深渊的注视又近了一分。小心猎犬,亦小心……即将苏醒的‘自己’。」 池望君盯着这段谜语般的话语,目光尤其在“猎犬”和“自己”这两个词上停留了片刻。 他回复:你到底知道什么?你的目的? 对方几乎秒回,却答非所问:我们都是挣扎的棋子,只是看到的棋盘不同。当心‘狂欢’的盛宴,那将是最后的捕猎场。 之后,无论池望君再发什么,对方都不再回应。 “神金!又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苍邪凑过来看到,气得骂娘。 池望君收起手机,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城市的苏醒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骨菩萨的本体仍未找到,一个神秘的预言者不断发送警告,而江怀夜体内又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他走到江怀夜的房间门口,看着床上昏睡的青年,眼神复杂。 江怀夜的特殊,远超出他最初的预料,那种吞噬融合邪神分神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这究竟是天赋,还是另一种形态的诅咒?与他灵骨破损却能被苍邪剑认可,是否有关联? 而那个短信提到的“枷锁松动”、“自己苏醒”……又指的是什么?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星辉大楼事件被总局强力压下,报道统一为“录制事故导致的集体幻觉及气体泄漏”,虽然网上还有些小道消息流传,但已掀不起风浪。 电子厂和夜店的后续处理也悄然完成。 江怀夜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身体极度虚弱,大病一场。 灵骨处的隐痛和经脉的酸胀感持续了好几天。 他对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记忆模糊,只记得无尽的痛苦和冰冷,以及最后池望君带来的温暖和安稳。 还有……幻觉里的吻。 对于自己吞噬了骨菩萨分神的事,池望君和苍邪都没有详细告诉他,只说他成功抵抗了侵蚀,需要静养。 训练自然是暂停了。 刘姨变着花样给他进补,杵儿也被兔儿爷派来,其实是池望君上门“请”的,用兔儿爷留下的药浴方子每天给他药浴调理。 苍邪难得安分了些,虽然还是嘴欠,但不再折腾江怀夜,反而时不时溜过来瞅他一眼,眼神古怪,嘟囔着“饕餮转世”、“人形凶兽”之类的话。 池望君则更加忙碌。 一方面要处理总局的日常事务,另一方面加大了对骨菩萨本体和那个黑斗篷的搜寻力度,同时还在秘密调查那个神秘短信的来源,但对方隐藏得极好,无从追踪。 江怀夜能感觉到,别墅里的气氛虽然表面平静,实则暗藏紧绷。 他知道,那尊邪佛的威胁并未远离,而自己身体的变化,也绝不像池望君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在一次药浴后,他看着氤氲热气中自己似乎苍白依旧的手臂,下意识地集中精神。 忽然,他指尖周围的空气极其微弱地扭曲了一下,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暗红色力量一闪而逝,随即湮灭。 江怀夜猛地愣住了。 那不是苍邪的炽热灵力,也不是池望君的清凉神力,那感觉……冰冷、邪异,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他心脏狂跳起来,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入脑海。 难道……那天晚上,他不只是抵抗了侵蚀? 那被他吞噬掉的……东西……似乎留下了点什么。 窗外,晴朗的夜空突然传来一声闷雷炸响。 别墅内的警报系统瞬间被触发,发出尖锐的鸣叫。 池望君的身影几乎在瞬间出现在江怀夜房间门口,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瞬间锁定了江怀夜还残留着惊愕的脸。 苍邪也如同旋风般冲了上来:“怎么了?敌袭?!哪里有敌袭?!” 池望君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窗外那转瞬即逝的异象,又看向江怀夜,一字一句地沉声道: “天地异动……不是你引来的,就是冲你来的。” “你吞噬掉的那部分力量……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麻烦得多。” 平静,到此为止。 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灯光疯狂闪烁,将每个人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窗外那声突如其来的闷雷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 池望君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江怀夜瞬间从对自己力量的惊愕中清醒,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天地异动……冲我来的?”他声音干涩,几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分量。 “不是你,就是你吞下去的那块‘骨头’!”苍邪如临大敌,周身金红色灵力本能地涌动起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强敌下一秒就会破墙而入,“妈的,吃它一口肉,天道都不乐意了?” 池望君抬手,指尖清光一闪,别墅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只有灯依旧散发着光。 他快步走到窗边,望向已然恢复平静的夜空,眉头紧锁。 那并非真正的雷电,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剧烈扰动引发的异象,寻常人或许只会以为是天气反常,但对他们而言,意义截然不同。 “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天罚。”池望君声音沉凝,“更像是一种……预警机制被触发。或者,是某种高维度存在投下的一瞥引起的涟漪。”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江怀夜身上,深邃无比:“你刚才做了什么?” 江怀夜心脏狂跳,下意识地藏起那只刚才逸散出一丝邪异能量的手,有些慌乱地解释:“我……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泡完澡,感觉……感觉好像能调动一点点……那种力量,就试了一下……” “调动?”池望君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调动你吞噬掉的那部分骨菩萨的力量?” 江怀夜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只能白着脸点头:“就……一丝丝……我也不知道怎么会……” “蠢货啊,主人!”苍邪气得想骂人,“那玩意儿是能随便试的吗?那是邪神分神!跟你自己修炼出来的灵力能一样吗?它自带标记、自带因果、自带原主的仇家惦记!你这一动,跟在全黑的山洞里点亮火把喊‘我在这儿’有什么区别?!” 呸,忘了,你就是原主。 江怀夜被骂得哑口无言,他也后怕不已。 池望君却没有再责备,他只是凝神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以及江怀夜身上那极不稳定、混杂着自身混沌与邪异的气息。 “看来,吞噬融合并非毫无痕迹。”他得出结论,语气听不出情绪,“那部分力量已经被打上了你的烙印,但它的‘质’并未完全改变。” “你使用它,就等于在向外界宣告它的存在——无论是骨菩萨本体,还是其他感知到这股邪异气息的存在。”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补充了那句更令人心悸的话:“甚至,可能惊动了某些……更高层面的‘规则’或‘监视者’。” 房间内一片死寂。 刘姨紧张地站在楼梯口,不敢上前。 他们在说什么啊?她该不该走? 杵儿也从药房探出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江怀夜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以为自己侥幸度过一劫,却没想到是打开了另一个更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那……现在怎么办?”他声音微颤。 池望君沉默片刻,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指尖再次凝聚清光,点在他的眉心。 这一次,力量更加柔和,如同细密的网,缓缓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仔细探查着他灵骨的状况。 良久,他收回手,脸色依旧凝重,但似乎稍稍缓和:“暂时稳定了。那丝力量被你收回去了。但印记已经留下,下一次你再动用,或者它自身波动剧烈时,很可能还会引来注意。” 他看向江怀夜,眼神锐利:“从现在开始,除非生死关头,绝对禁止你再尝试调动那股邪异力量。你需要学习的,是如何彻底封印它,消化它,或者……至少完全掌控它,而不是被它影响。” 这谈何容易。 江怀夜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至于外部威胁……”池望君走到工作台前,调出城市监控网络和能量感应分布图,“既然藏不住,那就做好迎击的准备。它吃了这么大亏,损失了一缕重要分神,本体定然受损,也一定会加快恢复和报复的步伐。” 他快速下达指令:“扶楹,提升全市监控等级,重点筛查所有能量异常波动点,尤其是与负面情绪、邪祀仪式相关的信号。苍邪,从今天起,你寸步不离跟着怀夜。” “啊?又让我当保姆?”苍邪嘴上抱怨,身体却很诚实地站到了江怀夜身边,眼神里的跃跃欲试暴露了他其实很乐意有架打。 “不是保姆,”池望君纠正道,“是护卫和预警。你对那股气息最敏感。” 他又看向江怀夜:“公司那边,暂时远程处理。非必要,不外出。” 第23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8) 接下来的两天,别墅仿佛进入了临战状态。 气氛压抑而紧绷。 苍邪果然尽职尽责或者说兴致勃勃地守着江怀夜,连他上厕所都要在门口晃悠一下,美其名曰“防止敌人在马桶里下咒”。 江怀夜努力适应着身体里的“新住户”。 他按照池望君的指导,尝试用自身那微薄的、难以修炼的灵力和意志力去包裹、压制它,过程缓慢而艰难。 池望君更加忙碌,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几乎没停过。 总局的技术部门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个黑斗篷的踪迹在城市的监控网络中被零星捕捉到几次,但每次都很快消失在人流或盲区中。 骨菩萨本体的能量信号也曾短暂地出现在城北一个大型物流中心附近,但等外勤队赶过去时,早已消失无踪。 它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在城市的阴影下游弋,耐心等待着机会。 第三天下午,一直监控互联网舆情的扶楹传来了新的紧急消息。 “池先生,多个直播平台和社交媒体上,同时出现了大量异常直播和话题!内容……内容非常诡异!” 手机上迅速弹出数个窗口。 其中一个窗口,一个美妆博主正在直播,画面却异常惊悚——她对着镜头,用口红在自己脸上画着扭曲的、类似符文的图案,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诡异的歌谣,眼神狂热而迷离,评论区一片惊恐的尖叫和询问。 另一个窗口,一个游戏主播突然砸了键盘,开始对着麦克风疯狂诅咒队友和观众,语言恶毒污秽,然后突然又嚎啕大哭,反复念叨着“骨头菩萨保佑我”。 还有一个街头直播,主播在热闹的商业街突然脱掉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上面用不知是颜料还是血画满了狰狞的骨纹图案,他如同癫狂般手舞足蹈,引来路人惊恐的围观和拍摄…… 类似的直播和话题像病毒一样在各个平台蔓延,主题都隐隐指向“骨头”“菩萨”“供奉”“实现愿望”等关键词,参与者状态无一例外地呈现出亢奋、迷乱、甚至自残的倾向。 “他们在进行一种扭曲的‘狂欢’献祭!” 池望君瞬间明白了,“骨菩萨在利用网络,放大和汲取大规模人群的负面情绪和癫狂信仰。它不需要现身,就能远程影响心智脆弱者。” 这无疑是对“热闹之地、人心阴暗”短信预言的印证。 好一招避实就虚。 “能锁定信号源或者幕后操纵者吗?”池望君急问。 “很难!”扶楹语速飞快,“信号源经过多次跳转和伪装,分散在全球各地!更像是某种……精神瘟疫,通过特定的暗示和能量波动在网络中传播!目前技术部门正在全力尝试切断信息源和进行反向追踪,但需要时间!” “没时间了!”苍邪看着屏幕上那些越来越疯狂的画面,急了,“这样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变成疯子!或者被它隔空吸干!” 池望君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疯狂增长的异常直播数据流,大脑飞速运转。 骨菩萨的本体一定藏在某个能最大限度接收和放大这种“狂欢”能量的地方。 哪里? 哪里既能连接网络的疯狂,又能提供实体的能量支撑?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其中一个街头直播的背景上——那个癫狂主播身后,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霓虹灯的招牌:【环球星动网络直播基地】。 那是本市最大的直播公司总部,拥有无数签约主播和庞大的流量。 几乎是同时,扶楹也传来了技术部门的最新分析结果:“池先生!能量波动频率分析显示,所有异常直播的信号,虽然经过伪装,但其核心波动模式,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区域——城东高新区的环球星动大楼及周边区域!那里是最大的信号放大器和能量接收器。” “目标确定了。”池望君豁然起身,眼神冰冷如刀,“苍邪,怀夜,出发。” “终于来了!”苍邪摩拳擦掌,拉起还有些虚弱的江怀夜。 “我也去?”江怀夜有些意外,他现在状态并不好。 “你体内的印记是最大的变数。”池望君看向他,“留在家里,一旦它被本体远程激活,更危险。跟紧我们,必要时……或许需要你的‘能力’来干扰甚至反向定位它。” 黑色SUV再次疾驰而出,冲向城东。 夜幕下的环球星动大楼灯火通明,宛如一座巨大的水晶城堡,但此刻,这座城堡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大楼外围已经有些混乱,不少人举着手机对着大楼拍摄,显然里面的异常已经引起了外界注意。 特殊通道直接进入地下车库。 一下车,三人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混杂着狂热、焦虑、恐惧和邪异能量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甚至比星辉大楼那时更加驳杂和令人窒息。 大楼内部,更是乱成一团。 一些主播还在正常直播,但脸上已带着不安和强装的镇定。 更多的工作室大门紧闭,里面却传出尖叫、哭嚎、疯狂的大笑或者诡异的诵经声。 走廊里,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员和少数还算清醒的工作人员正试图控制局面,但却显得束手无策。 “能量场已经开始扭曲现实了!”池望君感知着周围混乱的磁场,“它在催化人心底的恶念和疯狂!” 他们强行打开一扇传出疯狂大笑声的直播间门,只见里面一个主播正把自己的头往屏幕上撞,额头上鲜血直流,却还在狂笑:“菩萨说我今天能火!我能火!” 池望君一道清光打过去,将其击晕。但那萦绕不散的邪异能量并未完全消散。 “这样不行!治标不治本!”苍邪烦躁道,“得找到它的老窝!” 池望君闭目凝神,强大的神木感知如同潮水般向整栋大楼蔓延,追寻着那最浓郁、最本源的邪异能量核心。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看向上方:“在顶楼的信号发射基站附近,它在利用那里的设备,最大化地扩散影响和汲取能量。” 三人毫不犹豫,冲向安全通道,直奔顶楼。 越往上,那股邪异狂热的能量就越发浓郁。 顶楼的安全门被一股强大的能量场封锁,门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冰霜,门后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疯狂呓语和祷告声。 “滚开!让老子劈了它!”苍邪怒吼一声,剑影再现,狠狠劈向安全门。 剑光与能量场剧烈碰撞,暗红冰霜四溅,门上的封锁剧烈波动,却异常坚韧,竟然没能一击破开。 “它的力量恢复了很多,而且借助了这里的设备能量。” 池望君面色凝重,双手结印,清光大盛,准备合力破门。 就在这时,被苍邪护在身后的江怀夜,猛地捂住了胸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体内那沉寂的邪异力量,仿佛受到了门外本体的强烈召唤,骤然苏醒,开始疯狂地冲击他的五脏六腑和意识。 额头上,那个淡化的骨菩萨印记再次浮现,并且变得灼热、清晰。 “呃啊——”他痛苦地蜷缩下去,眼中开始闪烁起与门外那些疯狂者相似的、混乱而狂热的光芒。 “主人!稳住啊!”苍邪大惊,连忙分出一只手按住他肩膀,试图用灵力帮他镇压。 但江怀夜体内的力量反弹极其剧烈,竟然将苍邪的手微微震开。 “它……它在叫我……”江怀夜眼神涣散,喃喃自语,朝着那扇被封锁的安全门,无意识地伸出手。 池望君猛地回头,看到江怀夜的状态,眼神一厉。 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 “怀夜!”池望君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江怀夜混乱的脑海,“顺着它的召唤,感知它,定位它,但守住你的本心。” 与此同时,他不再保留,与苍邪合力,磅礴的力量轰击在安全门上。 咔嚓—— 封锁终于被强行打破。 安全门被狂暴的能量冲开。 门后的景象,让池望君和苍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顶楼巨大的信号发射基站平台上,密密麻麻地跪满了人,都是这栋楼里的主播和工作人员。 他们眼神空洞狂热,如同最虔诚也最疯癫的信徒,对着基站中心顶礼膜拜。 而在基站最高的塔尖上,悬浮着一尊约半人高的、由无数惨白骨骼和扭曲金属拼接而成的诡异造物。 那不再是简单的雕像,而是融合了现代科技与古老邪异的恐怖存在,它表面覆盖着跳动的电路板般的暗红纹路,无数狂热的信仰之力和负面情绪的光带,从下方那些跪拜者身上涌出,汇入其中。 它的核心,那颗暗红色的、搏动的心脏,比在星辉大楼时更加凝实、强大。 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已经接近了全盛时期。 它利用这场网络的疯狂盛宴,几乎完全恢复了力量。 骨菩萨的“本体”,终于现身。 它那倒置的骷髅头缓缓转动,空洞的眼眶“看”向破门而入的三人,最终,锁定在了额泛印记、眼神挣扎的江怀夜身上。 一个充满怨毒和贪婪的嘶哑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归来……我的……一部分……” 第24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完) 那混合着无数杂音的嘶哑呼唤,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入江怀夜的脑海。 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邪异力量瞬间沸腾,如同找到了母亲的幼兽,疯狂地想要破体而出,投向那基站顶端的恐怖存在。 额头的印记灼热得像是烙铁,剧痛和强烈的归属感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归来……”骨菩萨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扭曲力量,下方那些跪拜的“信徒”们也接收到指令,齐刷刷地抬起头,用空洞狂热的眼睛看向江怀夜,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应和:“归来……归来……” 无数负面情绪和扭曲的信仰之力化作有形的暗红枷锁,从四面八方缠绕向江怀夜,要将他拖入那疯狂的漩涡。 “滚你妈的!”苍邪怒吼,金红色剑光暴涨,化作一道烈焰旋风,猛地斩向那些伸向江怀夜的暗红枷锁。 枷锁纷纷断裂,发出凄厉的尖啸,但更多的又从那些被控制的信徒身上涌出,源源不绝。 “守住心神!它在干扰你!”池望君的声音带着清心镇魂的力量传入江怀夜耳中,同时他单手结印,一个巨大的清光符文瞬间出现在江怀夜脚下,形成护盾,暂时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和怨力拉扯。 江怀夜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池望君的帮助让他获得了刹那的清醒。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体内那股想要叛逃的力量和脑中的魔音。 “我……不是我……”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眼神挣扎却坚定,“你的东西……吃了就是我的!” 被他的反抗激怒,基站顶端的骨菩萨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 它那由骨骼和金属拼接的身体上,电路板般的暗红纹路疯狂闪烁,整个平台的信号发射装置都随之嗡鸣起来,功率被强行提升到极限。 更加庞大混乱的怨力和狂热信仰海啸般从城市各个角落通过网络汇聚而来,被它贪婪吸收。 它的力量节节攀升,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天台都在微微震颤。 “不能让它再吸了!”苍邪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力量增长,脸色一变,纵身跃起,剑影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金红匹练,直斩骨菩萨的核心——那颗搏动的暗红心脏。 “蝼蚁!安敢阻我!”骨菩萨咆哮,数条由骨骼和扭曲金属组成的巨大手臂猛地从本体伸出,如同巨大的骨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悍然迎向苍邪的剑光。 轰隆!!! 剧烈的能量爆炸在天台炸响!金红与暗红的光芒疯狂对冲,逸散的能量冲击波将周围几个跪得近的信徒直接掀飞出去。 苍邪被震得倒飞而回,落地后踉跄几步,握剑的手微微发麻,眼神更加凝重:“妈的!这玩意儿比在星辉大楼猛多了!” 它吸收了太多的力量,已经远超从前。 池望君没有加入强攻,他目光飞速扫过全场。 下方是数以百计被控制的无辜者,他们是骨菩萨的力量源泉,也是它最好的人肉盾牌。 强攻不仅会造成大量伤亡,这些人的负面情绪反而会继续滋养它。 必须切断它的能量来源。 “苍邪!清理下方信徒周围的能量连接,打断献祭!但尽量不要伤人!” 池望君下令,同时双手快速舞动,一个个清心净化的符文如同雨点般打入那些疯狂跪拜的人群之中。 清光没入,一些被控制不深的人眼神出现瞬间的迷茫和挣扎,动作停顿下来。 但他们与骨菩萨之间的能量连接异常坚韧,很快又会被重新拉入疯狂。 “操!这怎么打?束手束脚。”苍邪骂了一句,但还是依言行动。 他的剑光变得极其精准,如同手术刀般专门斩向那些连接信徒与骨菩萨的暗红能量细线,同时还要小心避开慌乱失措的人群。 效率不高,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能量输送的速度。 骨菩萨显然察觉了他们的意图,攻击更加疯狂。 更多的骨臂伸出,有的攻向苍邪,有的则直接拍向那些被池望君清心符文影响、暂时恢复清醒的人,试图将他们重新逼入恐惧和疯狂。 天台上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剑光纵横,骨臂乱舞,爆炸声、骨菩萨的嘶吼、信徒的哭嚎尖叫混杂在一起。 尖锐,刺耳。 江怀夜在池望君的护盾中,艰难地抵抗着体内外的双重压力。 他看着眼前的混乱,看着池望君和苍邪为了保护那些被控制的人而束手束脚,看着骨菩萨的力量还在不断增长……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是因为他。 是因为他吞噬了那缕分神,才让骨菩萨如此“惦记”,也是因为他体内的印记,让对方能不断干扰他,甚至可能通过他定位到池望君和苍邪的弱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既然它能通过印记召唤我……那我,是不是也能通过这联系……反向影响它? 这想法极其危险。 一旦失败,他可能会瞬间被骨菩萨的意识彻底吞噬同化。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望君!”江怀夜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帮我……干扰它一瞬间,最强的干扰。” 池望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瞳孔微缩:“你确定?太冒险了。” “没时间了。”江怀夜看着一条骨臂险些扫中一个瘫软在地的年轻女孩,嘶声喊道。 池望君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言。 信任,在此刻无需多话。 肌肉记忆般,他双手自动结印,周身清光前所未有的炽盛。 浩荡磅礴的金光自他体内爆发,如同一个小太阳在这昏暗混乱的天台骤然亮起。 无数金色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环绕飞舞,凝聚成一道粗壮无比、蕴含着无上破邪诛魔意志的金光柱,狠狠地轰向基站顶端的骨菩萨。 这是纯粹至极的、克制一切邪祟的神通之力。 骨菩萨显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发出惊恐和愤怒的尖啸,所有攻向苍邪和信徒的骨臂瞬间回防,交织在身前,暗红能量疯狂涌出,形成一面护盾。 金光柱狠狠撞在护盾上。 这一次的碰撞,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整个天台剧烈摇晃,基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金光与暗红能量疯狂湮灭,产生的冲击波将大部分跪拜的信徒都震晕过去。 骨菩萨的防御被这至强一击暂时钉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池望君这惊天动地的攻击所吸引。 江怀夜眼中闪过狠色,猛地放开了对体内那股邪异力量的压制,甚至主动引导着它,顺着那额头发烫的印记联系,如同逆向冲锋的尖兵,狠狠地撞向骨菩萨的意识核心。 他不是要吞噬,也不是要控制,而是要——引爆。 将他体内这份被初步融合、却又带着骨菩萨本源烙印的力量,当成一颗炸弹,通过这无形的联系,送回去。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江怀夜的全身,灵魂都被撕裂开来。 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将这份“礼物”狠狠推送了过去。 基站顶端,正全力对抗池望君金光柱的骨菩萨,身体猛地一僵。 它那空洞的眼眶中,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流露出极度难以置信和惊怒的情绪。 它感觉到,一股与它同源却又带着异样杂质、极不稳定的力量,顺着它与分神印记的联系,猛地逆流冲入了它的核心。 这股力量对它而言不算庞大,却像是一颗松动的螺丝,瞬间引发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它正在全力运转、吸收和转化海量怨力的核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同源冲击猛地一搅—— 暗红心脏的搏动瞬间失控。 表面那些电路板般的纹路明灭不定,大量混乱的怨力在其中左冲右突。 它发出的尖锐嘶鸣变成了痛苦的嚎叫,组成的骨骼和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那面抵挡金光柱的护盾光芒骤减,变得明暗不定。 “干得漂亮!主人。”苍邪见状,狂喜大吼。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看出骨菩萨出了大问题。 池望君眼中精光爆射,岂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并指如剑,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浩荡金光再次暴涨,瞬间洞穿了那变得脆弱的邪能护盾。 金光柱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骨菩萨那颗疯狂搏动的暗红心脏之上。 “不!!”骨菩萨发出绝望而不甘的惊天怒吼。 暗红心脏被至纯至正的金光狠狠贯穿,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纹。 无数被它吸收、尚未消化纯净的怨念、恐惧、疯狂信仰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反噬其主。 它的身体开始剧烈膨胀、扭曲,骨骼错位,金属融化,像一个即将爆炸的、装满污秽的容器。 “后退。”池望君一把拉住虚脱倒地的江怀夜,疾速后退。 苍邪也立刻后撤,同时挥出几道剑光,将附近几个昏迷的信徒卷到安全角落。 惊天动地的爆炸发生了。 但并非物理爆炸,而是一次纯粹能量的、极度污秽的终极释放。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面孔和暗红能量构成的恐怖光环以骨菩萨为核心猛地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污秽的暗色,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池望君撑起最后的清光护盾,将三人和附近的昏迷者护在身后。 光环猛烈冲击着护盾,清光剧烈摇曳,但最终还是顽强地抵挡了下来。 当那毁灭性的怨力光环终于散去,天台上一片狼藉。 基站彻底融化报废,冒着黑烟。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灰烬般的黑色物质。 而爆炸的中心,骨菩萨那扭曲庞大的身躯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点残存的、失去所有光泽的碎骨和金属残片,如同被烈火彻底焚烧过的余烬,散落一地。 那颗暗红心脏,也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弥漫在空气中的邪异怨力和疯狂呓语,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死寂和淡淡的焦糊味。 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苍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那堆余烬,咧了咧嘴:“妈的……总算……炸干净了……” 池望君也微微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苍白,刚才那倾力一击消耗巨大。 他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江怀夜的情况。 江怀夜已经彻底昏迷过去,脸色白得透明,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额头上那个印记彻底消失,但他体内那股混沌的力量似乎也因为最后的疯狂之举而消耗殆尽,甚至比他吞噬之前更加沉寂。 “他怎么样?”苍邪凑过来,有些担心地问。 “力量耗尽,神识受损,但……体内的邪异联系被彻底斩断了。”池望君仔细探查后,下了结论,“他赌赢了。” 虽然代价惨重,但他那疯狂的反戈一击,成了压垮骨菩萨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时,天台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总局的外勤队员和医护人员终于突破了楼下残余的能量干扰,冲了上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清理现场,救治所有昏迷者,彻底净化此地残留污染。”池望君对带队的负责人下令,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不容置疑。 “是!池先生!” 苍邪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江怀夜抬上担架,又看了看那堆骨菩萨的残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蹦起来跑到那堆灰烬里扒拉起来。 “你找什么?”池望君问。 “看看有没有掉装备啊!”苍邪头也不抬,“这种级别的BOSS,挂了怎么也得爆点材料吧?说不定有什么核心结晶之类的……” 他还真从灰烬里扒拉出一个小东西——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呈暗金色、形状不规则、仿佛某种骨骼极致压缩后形成的结晶碎片。 碎片入手冰凉,却奇异的不再带有邪异气息,反而有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沉静质感。 “咦?还真有?”苍邪惊讶地拿着碎片跑回来递给池望君,“这啥玩意儿?” 池望君接过碎片,仔细感知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骨菩萨本源核心被极致毁灭后,残留下的最精纯的一点‘不灭物质’。邪性已被彻底净化,倒是成了某种……罕见的材料。” 或许,这就是天地平衡的一种体现,极致的毁灭后,留下一线近乎本源的“生机”。 他将碎片收起:“回去再研究。先送怀夜回去疗伤。” 回到别墅,又是一番忙乱。 杵儿被紧急叫来,看到江怀夜的状态,吓了一跳,连忙和池望君一起联手施救。 各种珍贵的丹药和温和的修复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江怀夜体内,稳定着他的伤势,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识海。 这一次,江怀夜昏迷了整整三天。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感觉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痛,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 仿佛一直压在灵魂深处的某种沉重枷锁,减轻了点。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有些刺眼。 他转动酸涩的脖子,看到池望君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冷峻。 苍邪则毫无形象地趴在旁边的沙发上打着呼噜,手里还下意识地捏着个游戏手柄。 听到动静,池望君立刻睁开眼,看了过来。 苍邪也猛地惊醒,揉着眼睛跳起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池望君走到床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仔细听,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还好……就是没力气……”江怀夜声音沙哑,“它……死了吗?” “死得透透的了,渣都没剩。”苍邪抢着回答,兴奋地比划着,“你最后那下太狠了,简直神來一笔,怎么想到的?” 江怀夜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过程,心有余悸:“就……觉得不能让它得逞,拼了……” 池望君看着他,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若非你兵行险着,胜负难料。” 这是极高的肯定了。 江怀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池望君拿出那枚暗金色的骨骼碎片:“这是它最后留下的东西。邪性已除,或许对你有用。” 江怀夜接过碎片,入手冰凉温润,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隐隐觉得体内那沉寂的混沌力量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对这碎片有点……“兴趣”? “这是什么?” “不灭物质。等你恢复后,可以尝试慢慢吸收融合,或许能弥补你灵骨的部分缺损,或者增强你那种特殊的力量。”池望君解释道。 这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江怀夜紧紧握住了碎片。 这时,刘姨端着热粥和小菜进来,看到江怀夜醒了,喜极而泣:“先生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快,吃点东西……” 温暖的烟火气驱散了最后一丝战斗的阴霾。 之后的日子,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平静。 江怀夜的身体在精心调理下慢慢恢复。他尝试着按照池望君的指导,每天用微弱的灵力和意志去引导、吸收那枚暗金碎片中的能量。 过程缓慢,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破损的灵骨,竟然真的在一点点被修复、滋养。 虽然离完全修复还遥遥无期,但这已经是之前不敢想象的事情了。 而他体内那股混沌的力量,在吞噬了骨菩萨分神、又经历了最终的反噬爆炸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依旧难以捉摸,难以控制,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完全无序,多了一丝沉静和……包容性?经历淬炼后,像变得更加内敛和强大。 苍邪的训练也恢复了,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往死里折腾,反而开始教他一些更精妙的灵力控制技巧和实战身法,美其名曰“不能浪费了你那身怪力”。 池望君待在别墅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偶尔,他会指点一下江怀夜如何更好地感应和尝试控制自身力量。 那个发送神秘短信的号码,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从未存在过。 骨菩萨的残骸被总局回收深入研究,试图找出其诞生的确切源头和那个黑斗篷的线索,但这需要时间。 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带着希望的轨道。 这天傍晚,江怀夜在院子里尝试引导那枚碎片的力量,指尖一缕极淡的、带着微弱金丝的混沌能量若隐若现。 池望君站在露台上,静静地看着。 苍邪蹲在一旁的假山上啃果子,看着江怀夜指尖那缕奇异的力量,突然嘀咕道:“我说,这小子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人形邪神吞噬者?还是啥?” 池望君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沉落的夕阳。 江怀夜的特殊,远超寻常。 能吞噬邪神分神而不灭,反而能炼化其本源物质修复己身……这种特质,古籍中都未曾记载。 那场大战,看似结束。 但那个短信提到的“祂”“深渊”“猎犬”“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悲天悯人,是反讽啦! 也该走走感情线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悲天悯人骨菩萨(完) 第25章 愿作人间接月人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远山的轮廓,别墅庭院里的自动地灯无声亮起,柔和的光晕勾勒出草木的形态,也映照着江怀夜专注的侧脸。 他盘膝坐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 那枚暗金色的骨骼碎片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一丝丝极淡的混沌能量,正从他的指尖渗出,探入那枚碎片,再带回一点点冰凉而精纯的气息,缓慢融入他体内。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进展也极为缓慢,但江怀夜乐此不疲。 每一次成功的引导和吸收,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灵骨深处传来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熨帖感。 池望君说,那是破损之处被细微滋养、弥合的征兆。 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动力。 吸收完今天的,江怀夜抬头和池望君对上眼,露台上,他负手而立,晚风拂动他额前的几缕碎发,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那个存在于意识里的吻。 柔软的,干燥的,带着点微微颤抖。 “望君!”江怀夜指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说,“今天月圆,要不要来看看。” 池望君嘴角微勾,直接从露台上一跃而下。 “我操,”江怀夜急急忙忙跑过去接住。 两人一起跌进后院泳池,水花溅起,池望君墨发铺散在水面,转瞬又跟着身体没入。 所幸池子不深,江怀夜抱着人从水中站起,衣服彻底打湿,黏在身上,被秋风一吹,泛起一阵冷意。 “不知道走走楼梯吗?这么高摔着了怎么办?”他不去看离地面仅两三米的露台,抱着池望君的手紧了紧。 池望君整个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湿透了的衣服隔不了温度,肌肤相贴的地方迅速窜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触感。 水珠顺着他的长发蜿蜒而下,滴落在江怀夜颈窝。 “这么高?”池望君终于开口,声音里有几分调笑,他微微偏过头,湿漉的发梢扫过江怀夜的下颚,“怀夜,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小看我?” 他的呼吸很近,带着一种清洌的气息,拂过江怀夜耳畔。 江怀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死抱着人家,他触电般想松开,可手臂却不听使唤,在池望君背后冰凉的衣料是蜷缩了一下。 池望君的腰很窄,隔着湿衣也能感受到其下柔韧而暗含力量的线条。 “我……”江怀夜喉咙发紧,避开那近在咫尺的眸子,视线胡乱扫过池望君水光淋漓的锁骨上,“我怕你真的不清醒,摔了。” 话说出口,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池望君轻轻笑了一声,搔刮过江怀夜的耳膜。 他没有挣脱,反而将一只手抬起来,慢条斯理的拂开江怀夜额前的一簇黑发,指尖带着池水的凉意,划过皮肤,留下灼烧的热度。 “我有神力护体,这点高度对我没问题,”他动作很轻,目光聚焦江怀夜闪烁的眼眸,“倒是你,伤势未愈,就敢这样贸然冲过来接我?” 江怀夜被他看得无所遁形,意识深处短暂的亲吻记忆再次翻涌上来,带着一丝颤抖。 是池望君,还是他自己的颤抖? 他分不清了。 只觉得此刻抱着这个人,比引导“混沌”还要耗费心神,心跳得又快又乱,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江怀夜有些狼狈的别开脸,抱着他往池边挪动,“我们上去吧,好冷。” 他先将池望君托上池岸,自己再撑着边缘利落的翻身而上。 秋风掠过湿透的衣服,寒意瞬间沁透骨髓,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池望君手里多了条浴巾,轻轻搭在他身上。 “你呢?” “我没事,有护体的。”几喽发丝黏在池望君颈侧,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脆弱与魅惑,“你若病了,得不偿失。” 理由冠冕堂皇。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胀胀的,又酸又软。 他想问“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低低的:“……谢谢。” 池望君没再说话,转身朝别墅走去,脚步沉稳,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他快走几步,与池望君并肩,两人沉默地走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那个碎片,”池望君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今日吸收,感觉怎么样,有收获嘛?” “还好,”江怀夜收敛心神,认真回答,“比昨天好很多,感觉……灵骨那里好像有灵力流动。” 池望君摇头:“你体内的不是灵力,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看江怀夜眼底漫上一丝紧张,他宽慰道,“不过对你来说估计是好东西。” “望君。”江怀夜停下脚步。 池望君也随之驻足,回身看他,眉眼在昏黄朦胧的灯光里,显得格外深邃。 江怀夜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下次想下来,走楼梯。或者……叫我一声。”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切,“我会在下面接住你。” 不是质疑他的能力,也不是无谓的担心。 只是一种单纯的意愿——我想确保你万无一失,我想成为那个能稳稳接住你的人。 池望君静静地望着他,晚风吹动他额前湿润的碎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半晌,他极轻地弯了一下唇角,那笑意很浅,在他清冷的眼底漾开细微的涟漪。 “好。”他轻轻应道。 只是一个字,却让江怀夜的心骤然落回了实处,甚至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带着水汽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咳咳咳!”苍邪从厨房钻出来,端着一盆蛋炒饭,“哎呀,搅和你们好事了,骚瑞~” 江怀夜:“……你才是饕餮吧,一顿顶我一天的量。” “嘿嘿嘿,其实我饭量很小的。”就是以前把你吃穷过而已。 江怀夜鄙夷:“呵呵,眼见为实。” “谁说的?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两人拌嘴的功夫,池望君已经换好干净衣服了,是江怀夜特意买的,说是给他增添点人情味。 他穿的是一件质地极其柔软、看起来就很温暖的烟灰色羊绒圆领毛衣。 毛衣的版型是宽松舒适的,但优质的羊绒面料依旧顺着他的肩线、腰身柔顺地垂坠下来。袖子有些长,盖过了他一半的手腕,只露出几根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 好乖!江怀夜心想。 嗯,找到奇迹池池的正确穿搭方式了! 池望君看江怀夜还湿着,蹙了蹙眉,让他赶紧去换身衣服。 江怀夜喉结微动,只觉得心底某个角落被那柔软的烟灰色轻轻撞了一下:“……哦哦,好,我马上。” 待他重新下楼,池望君和苍邪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里反派正把主角追得到处跑。 “这人……我们是不是见过?”苍邪指着被打到吐血的主角说。 江怀夜自然而然的坐在池望君身边,才仔细看了看,“哦,星辉的艺人,好像叫……盛楠。” “她现在在哪?”池望君眉头紧锁,转身看向江怀夜,“我想见她一面。” 江怀夜虽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了星辉老总,得知盛楠在剧组拍戏后,又被对面恭维了几声。 挂掉电话后才有空问道:“望君,怎么了嘛?” “这人是死而复生的。” 翌日,江怀夜便驱车带着池望君前往盛楠所在的剧组拍摄地。 那是一个位于市郊的大型影视基地,几处仿古建筑群林立,远远就能看到各种拍摄器材和忙碌的工作人员。 车子在影视基地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一脸公事公办,伸手示意他们出示通行证或者预约证明。 “抱歉,没有剧组发放的通行证或者提前报备,外来车辆和人员一律不能进入。”保安看着这辆陌生的豪车和车里气质不凡的两人,语气还算客气,但态度很坚决。 江怀夜降下车窗,解释道:“我们找《凤唳九天》剧组的盛楠小姐,有重要的事情,已经和星辉的李总打过招呼了。” 保安显然见多了这种说辞,摇了摇头:“先生,口说无凭,我们只认证件。或者您可以让剧组内部的人出来接您一下。” 江怀夜微微蹙眉,他不太喜欢搬出家世,但眼下显然是最快的方式,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星辉娱乐老总的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后,把手机递给了保安。 保安将信将疑地接过,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公司高层熟悉且带着急切的声音,脸色立刻变了,连连点头称是。 挂断电话后,他恭敬地将手机递回,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是江少,实在对不起,有眼不识泰山!您请进,请进!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告诉我们具体位置就行。”江怀夜淡淡道。 按照保安指示的方向,车子缓缓驶入影视基地内部,最终在一处挂着牌匾的宫殿建筑外停下。 现场正在拍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场务看到他们这两个生面孔想要上前询问,江怀夜只是略一颔首,那股自幼蕴养出的矜贵气度让场务一时没敢贸然阻拦。 两人站在监视器后方不远处,目光扫过片场。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正在宫殿廊檐下候场的盛楠,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妆容精致,正低头看着剧本,身边围着助理和化妆师。 池望君的视线落在盛楠身上,眸色深沉,仿佛在审视着什么,他周身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与片场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引得附近几个工作人员偷偷侧目。 江怀夜正想找个工作人员去通传一声,一个戴着鸭舌帽、像是副导演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两位是哪位?我们这边正在拍摄,闲杂人等请不要靠近。” 江怀夜上前一步,平静开口:“我姓江,找盛楠小姐有点私事,已经和李总报备过了。” “姓江?”副导演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语气瞬间缓和甚至带上了几分谄媚,“哎呦,您是江少?您看我这……李总刚才确实来电话了,没想到您来得这么快。盛楠还在拍这场戏,要不您先到旁边休息室坐一会儿?她这条拍完我就让她过去。” “不必麻烦,演员戏感重要,我们就在这里等。”江怀夜语气淡然,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副导演连忙点头:“好的好的,那您自便,我这就去跟盛楠说一声。” 副导演匆匆走向盛楠,低声耳语了几句。盛楠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江怀夜和池望君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对副导演点了点头。 “他们……有点怪怪的。”池望君皱眉看向江怀夜,“很谄媚……你。” 江怀夜不屑:“不是谄媚我,是我的身份。娱乐圈里,资本为王,普通没背景人在这里极难生存。稍有不慎,轻则雪藏封杀,重则丢失性命。” “看出来了,”池望君眼底流露出一种怜悯,“在星辉的时候。” 他沉默地注视着盛楠,直到副导演离开,他才低声对江怀夜道:“她身上的‘死气’很淡,几乎被一股旺盛的生机覆盖,但并非全无痕迹。这种逆转生死的手段……绝非寻常。” 江怀夜心中一凛,顺着池望君的目光看去。一场戏拍完,盛楠放下剧本,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 细看之下,那笑容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僵硬与疏离。 第26章 琴醒龙子探死生 盛楠袅袅婷婷走到近前,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甜美笑容:“江少,久仰了。不知二位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温度。 江怀夜看了池望君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开门见山,语气尽量平和:“盛小姐,冒昧打扰。我们想了解一下,两个月前,你在星辉拍综艺……是否经历过一些……比较特殊的事情?或者说,身体上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状?” 盛楠闻言,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立刻被她完美的表情管理掩盖了过去。 她轻轻歪了歪头,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困惑:“让我想想……那段时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身体也挺好的,可能就是偶尔有点劳累过度,做我们这行的,常态了。” 池望君的目光始终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内里。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波澜:“魂魄离体,生死逆转,非天道常伦。你可知道,这其中因果牵扯,或许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盛楠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捏着剧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她强自镇定,甚至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池先生……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太懂呢?什么魂魄离体、生死逆转的,听起来像剧本里的台词。我挺好的呀,活蹦乱跳的,可能就是前段时间生了场小病,休息了一阵子而已。” 她显然不愿多谈,像触及那个话题本身就会带来不祥。 江怀夜试图缓和气氛,换了个角度:“盛小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你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我们担心背后可能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风险。如果你知道什么,或者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事、物,告诉我们,或许能避免更大的麻烦。”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盛楠的语气有些颤抖,她后退了半步,像是要拉开安全距离,“江少,池先生,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真的没事,而且接下来还有戏要拍,导演催得紧,我就不多陪二位了。” 说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匆匆走向拍摄区,背影带着几分仓皇逃离的意味。 副导演见状,连忙小跑过来打圆场:“江少,您看这……盛楠她可能确实不太清楚,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 江怀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他看着盛楠消失在宫殿拐角的背影,眉头微蹙:“她明显在隐瞒什么。” 池望君收回目光,眼中若有所思:“她身上有被施加过术法的痕迹,很隐蔽,但瞒不过我。有人帮她稳固了这具‘复活’的躯壳,并且抹去了大部分痕迹。她不愿说,要么是受了胁迫,要么是……代价本身让她无法开口。” 两人一时沉默,片场的喧嚣更衬得他们周围的空气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池望君神色猛地一凝,那双清冷的眸子骤然锐利起来,他倏地转头,望向影视基地的另一个方向——那是一片仿照明清街市建造的区域,此刻正有另一个剧组在拍摄,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怎么了?”江怀夜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 池望君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双眼,周身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置信,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与确认: “不会错……是‘囚牛’的气息。” “囚牛?”江怀夜一愣,迅速在脑中搜索关于龙生九子的信息,“你是说,那个性好音乐,常蹲立于琴头的那位?” “正是。”池望君目光锁定远方那片街区,“其气息醇和正雅,隐于乐声之中,虽极淡,但本质极高,我不会认错。它似乎……处于一种沉寂的状态,气息时断时续。” 这个发现完全出乎意料。盛楠身上的谜团还未解开,竟然又在此地感应到了龙子的气息,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过去看看!”江怀夜当机立断。 两人不再停留,快步朝着明清街市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那边,丝竹之声便越发清晰。 这是一个古装剧的拍摄现场,场景布置得古色古香,戏台、酒楼、商铺一应俱全。 剧组似乎正在拍摄一场与音乐相关的戏份,一位饰演乐师的演员正坐在一张古琴后,装模作样地抚琴,现场播放着提前录制好的悠扬琴曲。 池望君的目光直接越过了那名演员,落在了他面前的那张古琴上。 一张看起来颇有年头的七弦琴,木色深沉,琴身线条流畅,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其他道具相比,这张琴似乎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灵韵”。 “气息源自那张琴。”池望君低声道。 江怀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囚牛性好音乐,常盘踞于琴头欣赏流泻的音符,其精魂附着于某张古琴之上,陷入沉睡,是极有可能的。 他们站在外围观察了一会儿。拍摄间隙,那张古琴被工作人员随意地放在一旁的道具桌上,与其他刀剑、瓷器等道具并无二致,亦无人知晓它的非凡之处。 “看来,这里没人知道这张琴的秘密。”江怀夜低语,“我们该怎么接触它?直接去买下来?” 刚好他带卡了。 池望君摇了摇头:“囚牛虽性温,但亦是龙子,自有其傲骨。若它不愿,强取无用,反而可能惊扰其沉眠,或使其隐匿更深。要找一个契机,引动其灵性。” 正思索间,那边拍摄似乎出了点问题。导演拿着喇叭喊道:“琴曲!背景琴曲的音量再调大一点!还有,道具组怎么回事?这张琴看起来也太新了,跟场景不搭,去找找有没有看起来更旧更有质感的。” 一个年轻的道具师连忙跑过来,看着那张古琴,有些为难:“导演,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像样的老琴了,还是跟一位私人收藏家借的……” “我不管你是借的还是买的,赶紧想办法!效果不好拍出来像儿戏!”导演不耐烦地挥手。 机会来了。 江怀夜与池望君对视一眼,走上前去。他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对那位焦头烂额的道具师和看向他们的导演说道:“导演,打扰一下。我这位朋友,” 他看了一下池望君,“对古琴略有研究,家里也收藏了几张不错的老琴。如果剧组需要,或许可以帮上忙,看看能否找到更符合要求的。” 导演打量着池望君,见他气质清冷出尘,绝非寻常人物,又认出了江怀夜,语气缓和了些:“哦?小江总啊,这位先生懂古琴?” 池望君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张道具琴上:“略知一二。” 导演将信将疑,但看他说得笃定,又确实需要解决问题,便点了点头:“那麻烦这位先生试试?不过要小心,这琴是借的。” 池望君走到道具桌前,伸出那几根被烟灰色毛衣袖口半掩的、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琴弦之上。 他没有拨动琴弦,而是闭上了眼睛,指尖仿佛有极其微弱的气息流转,缓缓渗入古琴木质之中。 那一刻,江怀夜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像沉睡的巨兽,于无边梦境中,被一缕熟悉的气息所触动,翻了个身。 那张古琴本身,并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但若灵觉敏锐之人细看,便会觉得它瞬间“活”了过来,木质的光泽仿佛内敛了几分,更显深沉,整体散发出的韵味悄然变得悠远而苍古。 池望君收回手,对导演淡淡道:“现在,应该好些了。” 导演和道具师凑近看了看,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导演摸了摸下巴:“咦?怪了,怎么感觉……这琴看起来确实顺眼多了,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行,就这样吧!不错不错!”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池望君和江怀夜道了谢,便忙着去指挥下一场拍摄了。 无人察觉的细微变化,却瞒不过有心人。 人群重新忙碌起来,那张被池望君触碰过的古琴被重新摆放好。 一个极细微、带着几分迷茫与古老韵味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了池望君和江怀夜的心底深处: “……是谁……在唤醒吾?汝等身上……有熟悉的气息……是……神木之力?还有……混沌的味道……” 成了!囚牛的意识,终于被唤醒,能短暂地沟通了。 池望君凝神,以神识回应:“晚辈池望君,身旁之人江怀夜。感知尊者气息于此,特来拜会。敢问尊者,为何沉寂于此琴之中?刚才我遇见一死而复生之女子,其事蹊跷,不知您可知晓此间异状?” “哦,池望君,时光荏苒啊……”囚牛的声音缓慢而温和,“吾沉眠已久……依附此琴,不过贪恋其偶尔响起之残韵,借此苟延残喘……至于汝所说死而复生之事……”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稍微凝重了些:“……此地……近来确有不寻常之‘逆乱’气息流转……非属天道,近乎邪术……似有宵小,借某种邪异法器或仪式,强行扭转生死……扰得此地阴阳失衡,乐律不谐……吾虽厌之,然力有未逮,且沉眠深重,无力深究……” “邪异法器?仪式?”江怀夜忍不住在心中追问,“尊者可知具体为何?或者,施展此法之人有何特征?” “……不知其详……”囚牛的声音带着疲惫,“只恍惚感知……那气息阴冷而贪婪……似与‘掠夺’、‘交换’有关……那女娃魂魄归来,恐非无价……必有人,或有什么东西,为此付出了代价……更多的,吾便不知了……” 掠夺?交换?代价? 这几个词让江怀夜和池望君心中同时一沉。 这听起来,绝非正道。 “多谢尊者告知。”池望君神识传音道,“不知我等可否相助,使尊者早日脱离沉眠,恢复灵觉?” “……难……”囚牛叹息,“吾之损耗,非寻常能量可补……除非……有蕴含大道真音之天材地宝,或纯粹至极的龙元精气……否则,只能随岁月慢慢汲取微薄乐律之气……汝等好意,吾心领了……且去忙汝等之事吧……若遇危难,可持此琴,注入神木本源,或可唤吾现身片刻……但仅限一次,吾积蓄之力有限……” 声音渐渐低弱下去,最终消散,那张古琴也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看来,盛楠这边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江怀夜面色凝重。 池望君望向盛楠剧组的方向,眼神冰寒:“逆乱生死,有干天和。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不是还有几个复活的人吗?” 第27章 玉骨灵髓渐逢春 “不是还有几个复活的人吗?”江怀夜启动车子,驶离了喧嚣的影视基地,汇入城市傍晚的车流。 窗外的霓虹初上,勾勒出现代都市冰冷而繁华的轮廓。 池望君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嗯,名单上还有两人。一个叫李慕,独立音乐人。另一个是叫苏晓的,话剧演员。” 根据苍邪之前搜集的、那些在网络上昙花一现又迅速被压下去的“医学奇迹”传闻,加上星辉内部一些讳莫如深的流言,他们整理出了这份短暂的“死者苏生”名单。 盛楠是其中名气最大,也是掩盖痕迹最完美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循着线索寻找另外两人。 李慕的工作室藏身于一个老旧的艺术园区。红砖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楼道里弥漫着潮湿和颜料混合的气味。 他们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男人警惕地拉开一条门缝。 “谁?”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 “李慕先生?我们是……”江怀夜试图说明来意。 “不认识!没空!找错人了!”没等他说完,李慕就像被烫到一样,“砰”地一声把门狠狠关上,门板震落的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中飞舞。 隔着门板,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声,以及某种东西被碰倒的杂乱声响。 池望君静静站在门外,眉头微蹙。“他魂魄不稳,气息驳杂,惊惧已极。有外力强行缝合的痕迹,比盛楠身上的更粗糙,也更……痛苦。”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房间里,有很淡的……‘死意’徘徊,并非源自他自身。” 强行缝合,惊惧痛苦,还有外来的死意……这听起来,绝不是什么愉快的“复活”体验。 他们尝试在工作室外守了一会儿,但李慕再也没有出来。向园区里其他零星的工作者打听,得到的也只是闪烁其词和避之不及的态度。 “搞艺术的,有点怪癖正常……” “听说他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差点没了,回来后就更……唉,别惹他。” 线索在这里断了。 他们找到了名单上的第三个人,话剧演员苏晓,她在一个小剧场参与一部先锋话剧的排练。 与盛楠的光鲜和李慕的颓废不同,苏晓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普通得有些过分。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卫衣,素面朝天,坐在排练厅的角落安静地看着剧本。听到江怀夜和池望君的来意,这次江怀夜找了个影视项目合作的借口。 她抬起眼,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湖水,没有任何波澜。 “两个月前?”她轻轻重复,声音温和却空洞,“我不太记得了。好像就是生了场病,睡了很长一觉。醒来后,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浅淡而略显抱歉的笑容,“医生说可能是后遗症,需要慢慢恢复。” 她的表情无懈可击,语气自然,连眼神都找不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关于生病前的事情,或者生病期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江怀夜不甘心地追问。 苏晓微微偏头,努力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干净而茫然:“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醒来后,觉得能活着,能继续演戏,就很好。” 她配合地回答了所有问题,态度友善,却滴水不漏。 那种空洞的真实感,比盛楠的掩饰和李慕的恐惧更让人感到无力。 离开小剧场,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街角。江怀夜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微风中迅速散开,像他们此刻毫无头绪的调查。 “第三个了。”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一个比一个难搞。盛楠是知道但不敢说,李慕是可能知道但已经快疯了,这个苏晓……她更像是‘被’不知道。” 池望君站在他身侧,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目光掠过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 “幕后之人手段很高明,也很谨慎。对盛楠,用的是‘封口’和利益捆绑;对李慕,或许是‘强制’和某种恐吓;而对苏晓……直接影响了她的记忆,或者她的‘复活’本身就不需要她记得什么。” 他顿了顿,看向江怀夜:“而且,你发现了吗?这三个人的‘复活’质量,有所不同。” 江怀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盛楠最完美,几乎看不出破绽,事业还更上一层楼。李慕像是残次品,状态极差。苏晓则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平静得诡异。” “嗯。”池望君颔首,“这或许与‘代价’有关。盛楠付出的‘代价’可能最大,或者最符合幕后者的需求,所以得到了最完美的‘服务’。而李慕和苏晓,要么是代价不足,要么是实验品……” 实验品这个词,让江怀夜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如果复活是可以量产的,哪怕成功率不高,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也足够惊世骇俗,以及……可怕。 “现在怎么办?线索全断了。”江怀夜掐灭了烟头,感觉有些疲惫。 池望君沉默了片刻,望向城市远方那片最璀璨的中央商务区,那里是资本与权力的聚集地。“或许,我们该换一个方向。” 没眼力见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思考,是祝余。 “先生,听说你在调查死而复生的事情?” 池望君蹙眉,“嗯”了一声。 祝余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男人立刻将电话接了过去,“别插手这件事,对你,对江怀夜都好。” “……什么意思?” “就是要求你们终止调查,看看网上的舆论吧。” 池望君眼眸微凝,江怀夜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开网博,铺天盖地的私信涌来,还都不是什么好话。 【楠言:死资本,离楠楠远点。】 【一碗楠瓜粥:拜托不要看上楠楠啊,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用户5869234:不是SB,就离盛楠远点,OK?】 …… 苍邪突然从剑里钻出来,嗤笑一声,说:“我算是知道那堆骨头为什么要选网络当媒介了,这戾气……够养几千个骨菩萨了。” 江怀夜立刻打电话给小陈,才知道他们去剧组找盛楠被拍了,视频拍得很巧妙,听不清他们说话声,只看到盛楠离开时略显惊慌的表情。 “就这原因,你让我停止调查。”池望君声音染上不愉,“之前说好的,我有最高权限。” 那边停顿片刻,才说:“是,我们当然不会食言,最高权限不代表可以无视潜在风险。” 他们在掩饰。 池望君眼神深沉,指尖不住在腿上轻点。 “事情远比你们想的复杂,”男人语气凝重,“有些力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通话不欢而散,江怀夜烦躁的扒了扒头发:“舆论压力?他们在怕什么?” 科学时代,确实需要向社会遮掩这些超自然现象。 但是总局什么时候在意过舆论,他们手下的公关和水军足够把白的说成黑的。 特意打电话来“警告”,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先把网上的事情处理了。”回到别墅,池望君回头,身后的江怀夜一时不察,勉强拉了一把池望君衣袖才站稳。 这样两人就站得极近,江怀夜垂眸,对方锁骨处的一颗小小的红痣闯入眼帘。 “哦,”他突然感觉嗓子好干,“我让小陈处理了。” 苍邪跟在后面:……还是怎么没出息。 深夜,江怀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反复思考人生,池望君的眼睛不住的出现在脑海。 墨色的,里面有淡淡的绿色光影流转,可能是因为他的神木本源。 完蛋,他好像喜欢上池望君了。 思及此,他翻出网博,那条视频的热度已经被压下去,盛楠也发博解释了,但还是有些不嫌事大的网友。 这影响不到他。 在手机上操作几下,一条热乎乎的ID是“江氏打工人”的网博新鲜出炉。 【江氏打工人:有喜欢的人,男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深夜等吃瓜的群众纷纷涌进来。 【骑着蚂蚁闯红灯:我操,新鲜保真的瓜。】 【对方正在长头发:所以……是真的不是盯上盛楠了。】 【幼儿园抢饭第一名:这届网友可以啊,给人性取向逼出来了。】 池望君洗漱完想起今天江怀夜的“梳理”还没来得及弄,就走到对方门前,礼貌敲了几下门后推开走进去。 床上,江怀夜听见动静,连忙爬起来,将笑收回去:“怎么了?” 池望君走到床边,“想起你今天的灵骨梳理还没做。” “哦,哦……”他傻愣愣的把手伸出来,然后猛的缩回长腿,“你,坐。” 池望君握住他的手腕,将神木本源渡了过去。 他双眸闭着,刚好给了江怀夜观察他的机会。 睫毛好长…… 察觉到他的目光,池望君睁开眼睛,“你不专心。” 江怀夜被抓包,一囧:“抱歉,看你太好看了。” 池望君:“……专心。” “哦,好。” …… 结束之后,池望君收回手,“你的灵骨……好像在缓慢愈合。” 这是最好的消息了。 第二天清晨,江怀夜是被手机连环夺命call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屏幕上“母上大人”四个字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江母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的声音: “儿子啊,网博上那个……是真的?” 江怀夜还没完全醒透,含糊地“嗯”了一声。 “哎哟!”江母声音立刻扬了起来,“老江!老江!快来!你儿子承认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江父故作沉稳却难掩颤抖的声音:“怀夜啊,这个……是池先生吗?” 江怀夜这下彻底醒了,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你们怎么知道?” “哎呀真是池先生啊!”江母的声音雀跃得几乎要冲破话筒,“我跟你爸昨晚研究了一晚上!视频里那个白衣服的年轻人,长得可真俊啊!” 江怀夜扶额:“妈,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这怎么能叫八卦呢!”江父抢过电话,语气严肃,“我让人查过了,池先生背景很干净,虽然工作性质特殊了点,但人品端正。就是你得注意点,别仗着有钱欺负人家……” “我欺负他?”江怀夜简直哭笑不得,“爸,您是不是搞反了什么?” “总之,”江母又把电话抢回去,“周末带池先生回家吃个饭!你都公开出柜了,总不能还藏着掖着吧?” “不是,妈,我这还没追到手呢……”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接着是江母难以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你没追到?那你发什么网博?” “我那是为了澄清……” “江怀夜!”江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怒其不争,“我从小怎么教你的?做事要谋定而后动!没把握的事怎么能先公开?这要是没成,我们江家的脸往哪搁?” “不是,爸,这跟江家的脸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江母痛心疾首,“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喜欢男人了,要是最后没跟池先生在一起,别人还以为你江怀夜被人甩了呢!” 江怀夜被父母的逻辑绕得头晕,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电话那头江父斩钉截铁地说: “听着,江怀夜,既然公开了,就必须把人追到手。需要什么资源尽管说,需要制造浪漫场合找你妈,需要调查情敌找我。江家的人,不能丢这个脸!” “不是,爸……” “周末带他回来吃饭!”江母最后下令,“就这么定了!妈妈去准备准备,一定要给池先生留个好印象!”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留下江怀夜对着手机发呆。 他揉着太阳穴走出卧室,正好撞见在客厅喝茶的池望君。池望君抬眼看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江怀夜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门铃响了。江怀夜开门,看见管家领着几个穿着高档西装的人站在门口,每人手里都捧着精美的礼盒。 抱歉,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玉骨灵髓渐逢春 第28章 残烛缝魂玉作枷 “少爷,这是老爷和夫人吩咐送来的。”管家一本正经地汇报,“这一盒是限量版腕表,夫人说送给池先生当见面礼;这一盒是顶级白茶,老爷珍藏的;这一盒是……” 江怀夜目瞪口呆地看着源源不断送进来的礼物:“这是要干什么?” 管家压低声音:“老爷说了,追求要有诚意。这些都是初步投资。” 池望君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看着堆成小山的礼盒,微微挑眉:“你这是……要改行做礼品批发?” 江怀夜痛苦地闭上眼:“我说这是我父母送你的见面礼,你信吗?” 池望君端茶的手顿了顿。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午饭时间,江怀夜接到公司助理打来的紧急电话。 “江总,董事会刚才通过了一项特别决议。”助理的声音透着困惑,“决定将您下个季度的绩效奖金与您的……感情状况挂钩。” 江怀夜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 “决议写明,如果您能成功与池先生确立稳定关系,将获得额外百分之五十的绩效奖金。如果关系破裂……则扣除全部奖金。” 江怀夜咬牙切齿:“这是谁提出的决议?” “是……老爷亲自提议,全体董事一致通过的。” 挂了电话,江怀夜一抬头,就看见苍邪躺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江怀夜,你谈个恋爱怎么还跟KPI挂钩了?”他笑得直打滚,“你们资本家果然狠,连自己都不放过!” 池望君安静地听完,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怀夜:“所以,你现在是背负着全公司的期望在追求我?” 江怀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午,更让他头疼的事发生了。 江母亲自驾到。 江夫人穿着一身优雅的香奈儿套装,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别墅,身后跟着两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佣人。 “池先生呢?”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池望君,立刻换上最和蔼的笑容走过去,“哎呀,这就是池先生吧?比视频里还要好看!” 池望君礼貌起身:“伯母好。” “好好好!”江夫人拉着池望君的手坐下,上下打量,“怀夜这孩子,从小就眼光高,难怪这么多年没见他对谁动过心。这一动心,就找了个这么出色的!” 江怀夜站在一旁,无力地辩解:“妈,我们真的还没……” “你闭嘴!”江夫人瞪了他一眼,又笑着对池望君说,“池先生,我们家怀夜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但是人品端正,事业有成,还会做饭!就是有时候工作太忙,不会照顾自己,你多担待……” 池望君被江夫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措,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江夫人越说越起劲,从江怀夜小时候的糗事讲到他的各种优点,最后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一本相册: “来来来,我给你看看怀夜小时候的照片!这张是他三岁时光屁股在院子里跑被拍下来的,这张是七岁上台表演扮小姑娘……” “妈!”江怀夜冲过来想抢相册,却被江夫人灵活地躲开。 池望君看着照片上那个胖乎乎、穿着裙子的小男孩,嘴角微微上扬:“很可爱。” 江怀夜绝望地瘫在沙发上。 江夫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别墅终于恢复了安静。江怀夜有气无力地对池望君说:“对不起,我家人就是这样……热情过度。” 池望君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挺好的。” “啊?” 池望君轻声说,目光望向窗外,“至少很热闹。” 江怀夜心中一动,正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他表哥发来的消息: 【表弟!牛逼啊!公开出柜!咱们家群里都炸了!几个姨婆在讨论要不要给你和池先生算个八字,看看什么时候办婚礼最吉利!需要我提供什么支援尽管说!】 江怀夜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池望君问。 “我表哥说……家里人在讨论咱俩的婚礼日期。”江怀夜生无可恋地说,“我这才刚确认自己喜欢你呢,他们连婚礼请柬样式都快定好了。” 池望君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傍晚,两人坐在庭院里。江怀夜郑重地向池望君道歉:“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池望君摇摇头:“不必道歉。倒是你,因为一条网博,惹来这么多事。” “我不后悔。”江怀夜看着他,认真地说,“虽然方式有点冲动,但我说的是实话。” 池望君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那个……”江怀夜犹豫着开口,“我爸妈想请你周末去家里吃个饭。当然,如果你觉得太唐突,我可以推掉……” “好。” 江怀夜愣住:“你答应了?” 池望君站起身,月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如同谪仙:“既然已经卷入这场闹剧,不如配合到底。”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这关系到你的绩效奖金。” 江怀夜看着他转身回屋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来。 苍邪从剑里钻出来,飘到他身边:“笑什么?人都走了。” 江怀夜望着池望君消失的方向,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反感这场闹剧。” “废话。”苍邪翻了个白眼,“他要真反感,早一剑劈了你全家了。” 江怀夜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他拿出手机,打开网博,在那条“有喜欢的人,男的”下面补了一条评论: 【正在努力中,敬请期待。】 发完,他关上手机,心情愉悦地哼着歌走进屋里。 绩效奖金什么的,他江怀夜势在必得。 池望君再次见到盛楠,是在一场慈善晚宴的后台。 她穿着缀满碎钻的礼服,如同被星光包裹,正与几位商界名流谈笑风生。见到池望君时,她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得体。 “池先生。”她微微颔首,语气疏离。 池望君的目光落在她颈间那条翡翠项链上。翡翠通透碧绿,但在他的感知里,那里面流动着一丝与他同源的力量。 神木本源。 “盛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声音平静。 盛楠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掩饰过去:“抱歉,我接下来还有行程……” 池望君向前一步,无形的气场让周围嘈杂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一道极淡的光没入盛楠眉心。 旁人看来,他只是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盛楠浑身一颤,眼中的光彩瞬间涣散,又迅速凝聚。她僵硬地点头:“好。” 无人注意的休息室里,盛楠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交握。 “我不明白池先生为何一再纠缠。”她强作镇定,“该说的,上次我已经说清楚了。” 池望君的指尖轻触她颈间的翡翠。那翡翠在他触碰的瞬间,泛起只有他们二人能看见的微光。 “这东西,从何而来?” 盛楠下意识地护住项链:“这是……我痊愈后,一位长辈所赠,说是保平安的。” “哪位长辈?” “我不记得了。”她避开他的目光,“生病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 池望君不再追问。他闭上眼,神木本源在体内缓缓流转,与项链中的那道力量产生微妙的共鸣。 刹那间,他“看见”了—— 一片混沌的黑暗,盛楠的魂魄如风中残烛般摇曳。然后是一道温和的不容抗拒的绿光,将破碎的魂魄强行缝合。 画面一转,是盛楠醒来后,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将玉递给她。男子面容模糊,只能看见他手腕上有一道深绿色的印记,形如纠缠的藤蔓。 “戴着它,可保你魂魄安稳。”男子的声音温和,“记住,你从未真正死去,那只是一场漫长的沉睡。” 盛楠颤抖着接过玉,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感激。 池望君睁开眼,收回手指。 盛楠瘫在沙发上,冷汗浸湿了礼服的后背。她惊恐地看着池望君:“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看到了你‘复活’的真相。”池望君语气依旧平静,“强行缝合魂魄,如同将破碎的瓷器用蛮力粘合。表面完好,内里却布满裂痕。这玉,不过是维持你不再次碎裂的枷锁。” 盛楠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他说这是恩赐。”她声音颤抖,“他说我命不该绝,所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代价是什么?” 盛楠猛地咬住下唇,不肯再说。 池望君不再逼问。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那手腕上有藤蔓印记的男人,使用的力量与神木本源同宗,却更加霸道,充满了强行篡改生死的戾气。 有时间该回趟家里,问问师兄。 看到江怀夜发的网博,池昌旭叹口气,画地为门,迟疑片刻后走了进去。 第29章 为君踏宴生缱绻 这是一个广阔空间,无天无地,唯有混沌的微光弥漫。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棵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树。 虬龙般的枝干伸向无尽的虚空,叶片是一种流淌着淡淡星辉的银白。它的根系扎穿了无数世界,枝干延伸至目光穷尽的远方,每一片叶子都流淌着不同的时光与法则的气息,闪烁着星辰生灭般的微光。 浓郁的生命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呼吸之间,都觉灵台清明,浑身舒泰。 池昌旭收敛心神,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怠慢,放轻脚步,缓缓走向神木之下。 那里摆放着一张通体由暖玉雕琢而成的床榻,玉质温润,内里有灵液在缓缓流动。榻上,静静躺着一位男子。 他身着素雅的白袍,衣料上隐有银丝绣成的流云暗纹,流转着淡淡神光。面容与池望君有着七八分相似,却更显成熟雍容,眉宇间蕴藏着历经无尽岁月的平静与淡漠。 即便是在沉睡中,周身也自然流淌着一股令人心生敬畏不敢亵渎的超然气度,他本身便是这方天地法则的化身。 池昌旭在距离玉床三丈之外便停下脚步,深深躬身,行礼如仪,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以灵力将声音凝成一线,确保不会惊扰到沉睡中的存在,轻声汇报起来。 内容无非是池望君近日的动向,隐去了江怀夜那闹得沸沸扬扬的“追求”细节,只重点提及了盛楠之事,以及那枚蕴含着一丝诡异神木本源之力的玉石。 “……那力量虽与我等同源,却霸道异常,强行糅合生魂,有违天道自然。望君已亲自探查,发现施术者手腕有深绿色藤蔓印记。鄙人愚钝,翻阅家中典籍,亦未寻得此印记来历,特来禀告,恳请上神明示。” 他汇报完毕,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神木枝叶发出的沙沙声。玉床上的人,容颜安详,呼吸悠长平稳,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足以扰动他的沉眠。 池昌旭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静静等待了许久。最终,他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还是如此”的了然。 他再次深深一拜,动作轻缓地、近乎虔诚地向后退出几步,这才转身,重新走入那扇尚未闭合的光门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神木空间恢复了亘古的宁静,七彩的霞光依旧流淌,玉床上的清远上神,睫羽未动,唯有周身那无形的道韵,因方才的禀报,而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池昌旭离开后不久,池家本宗入口处的空间泛起涟漪。 池望君独自一人踏出光门。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他手中拿着一个特制的玉盒,里面封存的正是从盛楠那里取来的项链。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走向家族藏经阁深处。那里存放着池家万载积累的典籍、秘录,记载着关于神木本源的种种秘辛,以及历代先贤对手腕印记相关线索的可能记载。 藏经阁内,玉简堆积如山,古老的卷轴散发着时光的气息。池望君神识如网般铺开,同时查阅着数十枚玉简。光影在他沉静的眸子里快速流转,无数信息被提取、分析、比对。 时间悄然流逝。 数个时辰后,池望君缓缓合上最后一枚泛着青光的玉简,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一无所获。 典籍中对于神木本源的运用,皆强调顺其自然,滋养万物,从未有过如此霸道的强行逆转生死魂魄的记载。 那藤蔓印记,更是闻所未闻,凭空出现,无根无源。 继续留在这里已无意义。池望君不再犹豫,转身,划开门扉,身影消失在藏经阁内。他决定暂时将此事放下,等待对方可能的下一次行动,或者,寻找新的突破口。 当池望君回到江怀夜的别墅时,已是华灯初上。 别墅内的气氛与他离开时截然不同。江怀夜正有些焦头烂额地接着电话,显然是江家那边又在催问什么。 见到池望君回来,江怀夜如蒙大赦,匆匆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他回来了,我们马上商量”,便挂断电话迎了上来。 “怎么样?”江怀夜关切地问,敏锐地察觉到池望君眉宇间那一丝几不可查的疲惫。 池望君轻轻摇头:“暂无头绪。”他将玉盒随手放在茶几上,仿佛那并非什么紧要之物。 江怀夜松了口气,他并不太关心那项链的来历,只要池望君平安回来就好。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窘迫和期待: “那个……我爸妈,还有家里那一大家子,实在是……热情难却。他们想正式请你明天晚上去家里吃个便饭。你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这很突然,也可能会让你觉得困扰。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回绝他们,绝对不让你为难!”话虽如此,他眼底那点小心翼翼的希冀,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苍邪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嗤笑道:“哟,这就见家长了?江总,你这进度条拉得够快啊!” 江怀夜狠狠瞪了苍邪一眼,又紧张地看向池望君。 池望君的目光掠过江怀夜那副明明很在意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他不傻。 沉默了片刻,就在江怀夜的心快要沉下去时,才淡淡开口:“可以。” 江怀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惊喜笑容:“你答应了?!真的?太好了!” 看着他这副毫不作伪的欣喜若狂,池望君眼底深处那因调查受阻而凝结的冰霜,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他微微颔首:“嗯。” “我这就去安排!”江怀夜顿时干劲十足,立刻又拿起手机,开始给家里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声音都带着轻快的上扬尾音。 苍邪飘到池望君身边,摸着下巴,一脸探究:“你动心了。”嘿嘿嘿,他又是有家的灵了,可惜坠月不在。 池望君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上,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红尘纷扰,亦是修行。” 翌日傍晚,江家老宅。 与其说是宅邸,不如说是一座精心设计、融合了现代奢华与古典雅致的中式园林庄园。车子驶入大门,穿过精心修剪的园林景观,才在主楼前停下。 江怀夜亲自为池望君拉开车门,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连化作小剑形态挂在他腰间锦囊上的苍邪——美其名曰“贴身保护”实则看热闹——都能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 “别紧张,”池望君下车,理了理丝毫未乱的衣襟,语气平淡无波,“只是吃顿饭。” 江怀夜苦笑:“我是怕他们太热情,吓到你。” 两人刚走到门口,厚重的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以江父江母为首,身后还跟着几位一看就是近亲的男女老幼,足足十来号人,脸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灼热”笑容,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来了来了!”江母第一个迎上来,今日她穿得比上次更加隆重贵气,“池先生,快请进!路上辛苦了吧?” 池望君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礼数周全,一一颔首回应,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自若。他这份超然的气度,反倒让江家众人更加高看一眼。 进入宽敞得可以举办小型宴会的客厅,众人落座。佣人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点心。 江母拉着池望君的手,开始嘘寒问暖,从饮食起居问到兴趣爱好,恨不得将他过去二十几/几千年的人生都了解透彻。 “怀夜这孩子,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池先生你尽管说,我们帮你教训他!”江母信誓旦旦。 “妈……”江怀夜扶额,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正在直线下降。 一位看起来是江怀夜姑姑的妇人笑着插话:“池先生真是气质出众,跟我们怀夜站在一起,真是般配得很!” “是啊是啊,”另一位姨婆附和,“我昨天特意去算了八字,哎呀,简直是天作之合!下个月初八就是个好日子……” 江怀夜听得头皮发麻,赶紧打断:“姨婆!我们……我们还在互相了解阶段!”他偷偷瞄了池望君一眼,见对方依旧神色平静,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席间,江父亲自给池望君布菜,介绍着特意请来的国宴厨师的手艺。江母则不断讲述江怀夜小时候的趣事(糗事),试图增加儿子的“亲和力”。 池望君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江怀夜见他始终平静,偶尔在听到自己儿时糗事时,唇角会极轻微地扬起一个细小弧度,他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心底滋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 饭毕,众人移步茶室闲聊。池望君寻了个空隙,走到连接客厅的观景阳台透气。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和植物的清新气息吹拂在脸上,稍稍驱散了室内的喧闹。 江怀夜跟了出来,带着歉意低声道:“对不起,他们……话是多了点。” 池望君望着远处庭院里精心布置的景观灯,沉默片刻,轻声道:“无妨。”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很热闹。” 江怀夜心中一动,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站在池望君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夜景。 腰间锦囊里,苍邪传出一声极轻的哼唧,看透了一切。 呵呵,男人。 第30章 石心不渡人间苦(1) 池望君立在观景阳台的夜风里,身后是江家喧闹的人声和暖光。 江怀夜看着他,又转头望向被繁星包围的月亮,苍邪安安静静呆着,也不出声。 静谧的氛围被电话铃声驱散,池望君放空的思绪收回,江怀夜挑眉摸出不断震动的手机,是夏瀚宇。 “喂?瀚宇,怎么了?” “哥啊,你救救我姑姑吧!”夏瀚宇焦急万分,声音经手机传出,有些失真。 江怀夜扬起的笑立刻收了回去,正色道:“你别急,阿姨怎么了?” 夏瀚宇说他想找的其实是池望君,他姑姑出了点邪门的事,医院去了,大师请了,却怎么都不见好,他突然想到之前池望君在荒山上本事的厉害,就想着找他帮忙,但自己又没有池望君的联系方式。 想到热搜,便来找江怀夜。 听到自己的名字,池望君疑惑不解地看向他,江怀夜低低应了一声,将电话挂断。 “出什么事了?” 江怀夜眉头紧锁,轻言:“你记得夏瀚宇吗?” “记得,”池望君笑了一下,“之前山上的那个人。” 江怀夜沉声开口:“是他。他姑姑出了点……邪门的事,医院和之前请的大师都束手无策,他想到你上次在荒山上的本事,求到我这里了。” 夜风拂过池望君的额发,也带来了远处模糊的虫鸣。他眼中那笑意消散,“邪门的事?那去看看吧。” “嗯,听声音很急,怕是拖不得。”江怀夜点头,目光越过池望君的肩头,望向客厅内喧嚣的暖光,“得跟我爸妈说一声,我们得先走。” 车子驶离江家,汇入都市夜晚川流不息的车河。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池望君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江哥,我要吃那个。”苍邪从后排钻出来,指着江妈妈给他们包的点心盒。 江怀夜觉得好笑,“你刚刚叫我什么?哥?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这叫,”苍邪胡说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这汉语谁教的?” “你啊。” “屁,老子高校毕业生。” “哦,反正是我刚诞生的时候你教的。” “……” 插科打诨间,车子驶入小区,夏瀚宇早已在楼下焦急等待,见到熟悉的车牌号,他立刻迎了上来。 但是,当他目光越过下车的两人,看到紧跟着从车里钻出来的苍邪时,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眼睛瞪得浑圆。 苍邪正好奇地打量着夏瀚宇,见他盯着自己,便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夏瀚宇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抖地指着苍邪,视线在江怀夜和池望君之间来回扫视,结结巴巴,语出惊人:“江、江哥……池、池大师……你、你们……这、这孩子……我的天!你们什么时候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还长得这么像你!” 江怀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直接被气笑了,抬手就给了夏瀚宇脑门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胡说八道什么!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废料?” 池望君也是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月光下,他耳根泛起一点极淡的红晕,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清冷地吐出两个字:“荒谬。” 苍邪眨了眨大眼睛,看夏瀚宇那震惊的样子和江怀夜的反应,觉得十分有趣,于是故意模仿着电视剧里的腔调,对着池望君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爹爹!父亲为什么不认我。” 这一声“爹爹”,更是让夏瀚宇目瞪口呆,看向池望君和江怀夜的眼神更加诡异。 池望君:“……”他淡淡地扫了苍邪一眼,眼神无波无澜,让小家伙立刻闭上了嘴,乖乖躲到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握草,好特么好玩。 江怀夜扶额,感觉头更疼了,没好气地对夏瀚宇道:“赶紧带路!再说废话,我们立刻掉头就走。” “这是剑灵苍邪。”最后是池望君解释的,夏瀚宇知道他的能力,就没瞒着。 夏瀚宇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闹了多大的乌龙,连忙赔着笑,不敢再多问,引着三人匆匆上楼。 夏瀚宇的父母迎上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憔悴和担忧,简单寒暄后,便引着他们走向里间卧室。 夏瀚宇的姑姑夏婉独自住在宽敞的公寓里,此刻她正静坐在床边,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动不动。 夏瀚宇低声介绍:“姑姑自从姐夫去世后,就一直这样,越来越沉默,最近几天,身体就开始……” 池望君抬手,示意他噤声,他缓步上前,目光落在夏婉的侧影上。她的面容能看出曾经的清秀,但此刻毫无血色,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生机与情感都被抽离。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皮肤纹理变得粗糙,隐隐泛着石质的光泽。 池望君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细微的灵光,轻轻点向夏婉的眉心。 “灵台自闭,心窍已封。”池望君收回手,眉头微蹙,“外力难以侵入,像是……石化。” 江怀夜看向夏婉空洞的眼睛,里面连一丝一毫的情感涟漪都不存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剥夺情感,化为顽石……这种手段,闻所未闻。” “啊?”夏瀚宇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啊?” “很奇怪,”苍邪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三魂七魄俱在,并未离体,也没有被外力侵袭损伤的痕迹。就像是……她所有的情绪,喜怒哀乐,爱恨痴嗔,被某种力量彻底剥离抽空了。灵魂还在,但驱动灵魂的情感内核不见了。” 池望君沉吟片刻,走到窗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把目前得到的信息告诉祝余,让他查查总局档案。 “优先级调到最高,我等你回复。” 祝余一听优先级最高,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查到了!”祝余敲键盘的动作一停,鼠标滑动,将资料念给池望君听,“符合‘情感剥离’核心特征的记录非常少,但有一条高度匹配!档案编号‘7-癸-石’,危险等级评估‘幽’级。” “其名——石心娘。” “根据零星的民间记载和仅有的两次未确认接触报告,描述如下:其形象多为古代白衣女子,胸口有青石痕迹。非恶灵,其行为模式更接近一种‘规则怪谈’。她不会主动害人,但是会被强烈的情感痛苦,尤其是情爱之苦所吸引。” 根据消息,石心娘是用悲悯的凝视,将被吸引目标的情感一点点抽离、吞噬,直至其内心彻底化为一片‘平静’的死寂,了无生趣。 初期受害者会感到内心痛苦奇迹般消失,变得异常宁静,随着情感彻底剥离,会逐渐丧失所有**和反应,最终如同活死人。 部分报告提及,伴随情感剥离,受害者身体可能出现局部石化现象,通常始于手指部位。 有一个流传较广的传说版本,称之为青石血誓。 相传古代有一女子,与爱人各持半块青石同心佩,约定“石心不渝”。后来爱人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女子悲痛欲绝,泪尽泣血,最终怀抱染血的半块青石,立下毒誓“愿以此身,代尽天下相思之苦”。 怨念与青石相合,化为此灵。 祝余念完档案,顿了顿,补充道:“池先生,如果真是这东西,有点麻烦。她不跟你硬碰硬,专攻人心弱点,防不胜防。需要援助吗?” “知道了,谢了,不用。”池望君挂断电话,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经过上一件事,他对总局保持怀疑态度,自然不会让他们清楚太多自己的行动。 夏瀚宇喃喃道:“石心娘……青石血誓……所以,我姑姑是因为……情感痛苦,才被她盯上的?” 池望君的目光再次落回床上那毫无生气的妇人脸上,眼神复杂。 江怀夜走到池望君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沉声道:“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这位‘石心娘’,以及,如何让她‘收回’这份‘馈赠’?” 第31章 石心不渡人间苦(2) 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后,夏母把儿子拉到一边询问他叫来的人靠不靠谱。 夏瀚宇不高兴了,皱着眉说:“妈,刚你没看到吗?而且你儿子都是人家救回来的。” 夏母脸上忧色未褪,还想说些什么,夏父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放心。 现在除了相信江怀夜他们,也别无他法了。夏母叹了口气,终是没再言语,只是担忧地望着卧室方向。 临走前,池望君交代了,尽力别让夏婉一个人呆着,可以讲些以前的事刺激刺激。 最重要的是,留意她石化的迹象有没有严重,哪怕是皮肤变得僵硬,也要通知他们。 夏翰宇父子是男人,所以夏母主动搬到夏婉房间照顾她。 回到车上,夜色已深,江怀夜跟苍邪算刚才乱喊的帐,苍邪“嗖”一下窜回他腰间的小剑里,无论江怀夜怎么折腾都不出来。 “接下来从哪里入手?”江怀夜启动车子,目光扫过副驾闭目思索的池望君。 池望君睁开眼,眸中清光内敛:“石心娘因执念而存,活动范围必然与相思苦痛有关,想办法把她引出来。” 怎么设饵是个问题,总不可能上大街找个人吧。 这不纯纯有病吗? 一直到家,两人一灵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刘妈从家里带了特产鱼糕,清蒸,下火锅都是一绝。 苍邪直冲厨房,刘妈也乐意惯着他,往往一切就是几大块,反正他能一扫光。 鱼糕裹挟着麻辣的香,在锅里翻腾。 江怀夜夹了一筷子到池望君碗里,对方还在想办法引蛇出洞。 忽然手机震动,是总局发的消息:【池先生,石心娘事件,总局已立案,案号:7-癸-石-003,并判定具有扩散风险。现指派三号行动组组长楚清玦协同处理,请共享当前位置及情报。为确保民众安全,必要时需采取管制措施。】 池望君瞥了一眼,眼神微冷,翻过手机不看。 “总局?”江怀夜了然,上次盛楠的事,让他对总局某些人的做派心生怀疑。 “嗯,”池望君淡淡应了一声,“消息倒是来的快。” 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动,回复言简意赅:【不劳费心,私人委托,自行处理。】 发送成功后,他干脆利落地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啧,”江怀夜嗤笑一声,“管制措施?是怕我们处理得不合规,还是想掩盖什么?” 池望君收起手机,“都有可能,我总感觉总局里有点怪怪的,特别是张科身上的气息。” 苍邪顶着满嘴的红油,冒头:“不然我偷偷去探查一下?灵体状态,他们看不见我,苍邪剑的气息也不易被察觉。” “那边不急,先将夏家的事处理了。”池望君认真回忆从夏家人那得的信息,灵光一闪。 他看向江怀夜,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几乎是同时开口:“西山墓园。” 夏翰宇提过,他姑姑经常去祭奠亡夫,墓园汇聚的悲伤情绪对石心娘而言,或许是难以抗拒的盛宴。 两人起身就往外走,苍邪随便擦擦嘴跟上,刘妈从厨房冒头疑惑:“先生,这么晚了,还出门啊?” 苍邪微笑:“我们去探险。” 刘妈在视频里看到过有些人会半夜出去找刺激,刚刚模糊听见什么墓园,她对这些东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不好左右主人家的想法,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祷平安。 越靠近墓园,周围的灯火愈发稀疏,晚风穿过半开的车窗,打在人脸上,怪冷的。 月光清冷,洒在石板路上,泛着幽幽白光。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纸钱残留的细微气息,混合了泥土的味道,更添几分寂寥与阴森。 池望君让江怀夜和苍邪留在入口处稍候,自己一个人缓步走入墓园深处,神识向四周蔓延开去,细致地感知着每一寸空间。 他走过一排排墓碑,目光扫过那些刻字,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思念与哀伤。 靠近一片松柏林边缘,脚步募地顿住了。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凉的地面,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画面——一个心口嵌着青石的虚影,曾在此久久站立,用空洞的目光凝视着某位沉浸在巨大悲痛的中的生者,悄然享受着那份痛苦。 “果然来过这里……”池望君睁开眼,眸色深沉。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除了这一点痕迹,再无任何线索,像被人刻意抹去一般。 墓园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和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几道手电筒的光柱乱晃,打破了应有的宁静。 江怀夜带着苍邪守在入口,见状眉头立刻皱起。几辆越野车蛮横地停在路边,车上迅速下来七八个穿着总局制服的人,动作干练,气息精悍。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男人,肩章显示着他的身份——三号行动组组长楚清玦。 “池望君呢?”楚清玦目光扫过江怀夜和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苍邪,语气冷硬。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江怀夜感觉浑身不对劲,苍邪敛眸,随即瞳孔变化。 是他?!麻烦了。 他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江怀夜,心里祈祷池望君快点回来。 江怀夜感应到,他带来的那几个人身上没有活人气息,将苍邪往身后又挡了挡,面对楚清玦那审视的目光,他压下心头莫名的不适感,语气冷淡:“他在里面探查。楚组长有何贵干?” 楚清玦的视线越过江怀夜,投向墓园深处,声音冷沉:“池望君擅自行动,拒绝总局协同。根据条例,我有权接管现场,并带他回去接受问询。”他手一挥,“进去,找到池望君。” 他身后的几名组员立刻应声,训练有素地便要往墓园里冲。 “站住!”江怀夜厉声喝道,一步拦在入口前,“里面情况未明,你们这样贸然闯入,是想打草惊蛇,还是想添乱?还有池望君有最高权限,这点事都不能做主……别忘了,是你们张局长亲自请的。” “石心娘已被判定具有扩散风险,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私事。为确保公众安全,总局有权介入并接管。” “接管?”江怀夜冷笑,“是接管,还是想趁机抢夺什么?比如……那块构成石心娘本源的青石?” 楚清玦眼神微动,并未否认,只是冷硬道:“涉及幽级灵异本源之物,理应由总局收容管控,避□□入外界引发更大祸患。池望君在哪里?让他出来说话。” “我在此处。” 清冷的声音自墓园深处传来。池望君缓步走出松柏的阴影,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边,他面色平静,眼神锐利,直直射向楚清玦。 是和张科身上一样的气息,总局里果然有问题。 他走到江怀夜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扫过那群气息诡异的行动组成员,最后定格在楚清玦脸上:“我的回答依旧。不劳费心,请回。” 楚清玦面色不变:“池望君,不要妨碍公务。否则,我有权采取强制措施。”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一阵奇异的风毫无预兆地卷起。在众人前方不远处,一座墓碑旁,空气如水波般荡漾。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身影缓缓浮现。 她身形窈窕,长发披散,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苦痛与无奈,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并未看向任何具体的人,只是用那双空洞悲悯的眼睛,缓缓扫过这片埋葬着无数思念与悲伤的土地。 池望君对这种没多大威胁的邪祟,向来宽容,没必要伤其生命。 他将一道神识轻轻注入石心娘脑海中,“我知你并非恶意,那份悲悯,我感受到了。但是,你给予的‘平静’,是以剥夺所有情感为代价。喜怒哀乐,爱恨痴嗔,这些正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给予的平静,剥夺了生命的意义。” “……”石心娘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心口的青石光芒明灭不定,空洞的眼中缓缓流淌下两行清泪。 泪水滴落在地,让周围的草木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变得枯槁。 一直冷眼旁观的楚清玦眼中精光一闪,他等待的就是这个石心娘心神失守的瞬间。他厉声指挥:“动手!夺取灵核!” 他身后那几名行动组成员得到指令,瞬间暴起,数道闪烁着符文的锁链射向石心娘心口的青石。 楚清玦身形如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刃,刃上幽光闪烁,直刺石心娘虚影的核心。 “他妈的。”江怀夜怒骂一声,想也不想就要上前阻拦。池望君也是面色一寒,他没想到楚清玦竟如此不顾后果。 一道清辉拦向那些锁链:“楚清玦!住手!你会激化她的怨念!” 楚清玦根本充耳不闻,短刃去势不减。 被攻击的石心娘,那刚刚泛起一丝波澜的空洞双眼,瞬间被无尽的冰冷与怨毒所充斥。她发出一声尖啸,怨念狠狠撞向所有人的识海。 “小心!”池望君一把将冲过来的江怀夜拉到身后,清辉暴涨,化作屏障抵挡那恐怖的怨气冲击和石化之力,苍邪化作剑光斩向几道试图绕过屏障的灰黑气息。 楚清玦的短刃刺中了石心娘的虚影,她猛地转头,空洞的双眼死死盯住楚清玦,心口的青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楚清玦脸色微变,短刃横挡,周身法器光芒大盛,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但也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总局的行动组与狂暴化的石心娘战作一团,符箓、锁链、灵光与怨气、石化之力疯狂碰撞,爆炸声不绝于耳。 池望君和江怀夜也被迫卷入了团战,池望君既要抵挡石心娘无差别攻击的余波,又要分心防备楚清玦等人趁机下黑手。 江怀夜眼神冰冷,剑指划出,成功逼退一名试图偷袭池望君的行动组成员。 训练成果不错。他兴奋地瞅了眼苍邪,苍邪眼眶一红,立马化作原身。 苍邪出鞘,血照寒宵。 第32章 石心不渡人间苦(3) 江怀夜握上剑柄,好像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无师自通般使出一套剑法。 灵剑靠灵力催动,苍邪乃神木下精铁所铸,灵力需求极大。 灵力流出的同时,他原本有些许愈合的灵骨开始撕裂,接着暗藏在身体里的混沌开始沸腾不断涌向灵骨,苍邪察觉到想脱离江怀夜的手。 只是剑灵对剑主有天生的服从性,苍邪根本左右不了他的动作。 妈的,太兴奋,脑子一热忘了他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住自己。 “江怀夜,你先停手。”剑灵传音入识海。 “啊?”江怀夜刚一脚踢飞一个试图偷袭的,“怎么了?”跟个没事人一样。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后颈出传来,苍邪探去,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惊到了。 混沌之力……居然在修补破碎的灵骨?! 苍邪趁机从剑身中脱离,一招击退了靠近的敌人,伸手扶住江怀夜。 “怎么回事?”池望君看到这边不对劲,带着石心娘飞身而来,却在看见他后颈位置上的东西时一愣。 楚清玦捂着被池望君打伤的位置,看着江怀夜这边,冷笑一声,挥手:“走。” 池望君转头并指,击了个空。 黑烟散去,原地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怀夜。”没在管逃走的楚清玦,池望君扶住紧闭双眼的江怀夜,苍邪立刻转到一边控制住了石心娘。 总局,等候许久的张科见空门出现波动,楚清玦捂着胸口从门内出来,急忙迎上去,“老师?!你没事吧。” 楚清玦抬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去把祝余和扶楹找来,张科点头称是,离开前他朝仰躺在沙发上的人看了一眼。 然后关门,离开。 另一边,池望君扶着江怀夜靠在柱子上,焦急地掀开后颈处的衣服,看着皮肤上显现出的红色印记。 苍邪将石心娘用符纸束缚住,过来看见印记也是一惊:“我去,这不是……混沌印记吗?”难道是在混沌炼狱时被种下的?这玩意儿难道是跟随灵魂的? 苍邪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所以江怀夜拥有混沌之力,是因为混沌印记? 啧,他之前怎么就没察觉出来呢? “什么是混沌印记?”池望君皱眉,疑惑地看向苍邪,“混沌是上古的兽,代表着虚无,他是什么时候被种下的。” 苍邪头疼,怎么讲啊?又不能让他们提前知道千年前的事,上神啊,你难为我,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剑灵! “不清楚哎,”他灵光一闪,“但是,既然有混沌印记,那他为什么能吸收那些怨力就有解释了。” 混沌,于天地未分,浊清未判时便已存在,只是祂早已湮没在万载尘烟之中,唯留象征其恶的混沌炼狱残存。 但是吧,混沌炼狱早几千年前就被人毁了。 池望君皱眉将江怀夜摆正,手覆上他的后颈,强烈的神木本源被他当不要钱似的往对方体内输。 他手上未停,仔细思考了从自己苏醒以来的所有事,发觉一切都太过巧合。 无论是骨菩萨,还是石心娘,抑或是楚清玦,都太巧了。 千年前,千年后,都像是一个局,他们每个人都被算计在内。 掌下的混沌印记开始发烫,由红色渐渐转为黑色,池望君猛地收回手,江怀夜额间渗出冷汗,身体却烫得要命,输送进去的神木本源被一丝不剩地吸收。 江怀夜身体一软,斜着倒向一边,池望君也顾不上烫手,连忙扑过去接住他。 “怀夜?怀夜。”他感觉这个场景极其熟悉,可是却找不到能对应的记忆。 被束缚的石心娘忽然开口:“他被巨大的痛苦淹没了,混沌印记在一点点修复灵骨的同时,也会把他藏在内心的痛苦无限放大。我可以帮他。” 池望君知她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之后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苍邪。”想到什么,他让苍邪护法,“帮我护法。” “好。”说完,苍邪指尖凝出剑意,剑气飞出,在周围围了一圈。 池望君重新将江怀夜摆正,自己盘腿坐在他对面,眼底闪起青芒,两人之间缓缓出现。 在池家时,他曾听师兄提过,苏醒地的那个阵法名混沌星元阵,是他父亲借混沌之力创造出的守护阵,后来他回了那个山洞将其运作学了回来。 即与混沌印记同源,合该有用。 总局内,扶楹给楚清玦疗好伤退至一边,张科倒了一杯清茶恭敬奉上。 “老师,听说江怀夜的混沌印记出现了,你特意去,就是为了这个吗?”张科低眉发问。 楚清玦吹散浮在水面的茶叶,细细抿了一口才慢慢回答:“那倒不是,石心娘的青石源自玄天神木下的基石,对之后的计划有大益。混沌印记是意外发现。” 扶楹眼神微闪,轻轻撞了撞一边不发一言的祝余,祝余淡淡瞥她一眼,上前:“主人,为什么他会有混沌印记?” 茶杯放在茶几上发出“咔哒”轻响,楚清玦说:“江怀夜一直都有,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是现在才真正激活而已。” 而这,对他们有利,又不利。 江怀夜已经稳定下来,混沌星元阵运转太过费神,池望君支撑不住,径直往后倒去。 一双手稳稳将他揽回,苍邪对上他的眼睛,一下愣在当场——江怀夜的眼睛变色了,还有眼中的神情…… “主人?”苍邪不确定般唤道。 江怀夜没过多理会,手臂穿过池望君腿弯,将昏迷的人抱起:“嗯。”他回头看向石心娘,“带回去。” 苍邪:???主人,什么时候这么高冷了? 回到别墅,天色微亮,早早起床的刘妈听见动静急忙迎出来,看见江怀夜怀里脸色苍白的池望君,吓了一跳:“少爷,池先生这是……” “没事,累了。”江怀夜语气平静无波,径直抱着池望君上了二楼卧室。 他将池望君轻轻放在床上,仔细掖好被角,然后在床沿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双目轻合的人,一动不动。 苍邪安置好被符咒束缚的石心娘,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江怀夜背对着门口,微微前倾着身子,暗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后颈混沌印记已然成熟。 “主人?”苍邪试探着叫了一声。 江怀夜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她安置好了,待会带去夏家吧。” 苍邪点头,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的眼睛……” “没事,你先出去吧。”江怀夜抬手,指尖抚过自己的下眼睑,没有解释。 苍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带上房门前,他忽然说:“主人,不要压抑自己。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江怀夜:……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池望君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江怀夜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看着池望君沉睡的容颜,眉头微蹙,唇色因消耗过度而显得有些白。这副模样,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却痛彻心扉的场景隐隐重叠。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刘妈端着一碗温热的清粥和小菜进来,轻声道:“少爷,吃点早餐吧。池先生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江怀夜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接过托盘:“谢谢刘妈。”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份自然而然的客气,让刘妈微微一愣。眼前的少爷,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刘妈没有多问,只是心疼地看了看床上的池望君,又嘱咐道:“那位……姑娘,我安置在楼下的客房了。她看着倒是安静,就是眼神空落落的,怪让人心疼的。” “有劳您费心照顾。”江怀夜颔首。 刘妈离开后,江怀夜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并没有动。他重新坐回原地,目光再次落回池望君脸上。 这一次,他伸出手,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池望君微凉的脸颊。 “呃……”床上的池望君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眉头紧紧皱起,似乎陷入了梦魇。“不要……别去……” 江怀夜立刻倾身过去,下意识地握住了池望君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此刻是冰凉。 池望君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当他看清床畔坐着的人,以及两人交握的手时,微微一怔。 “怀夜?”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试图坐起身。 江怀夜立刻伸手扶住他的后背,帮他靠坐在床头,暗金色的眼瞳在晨光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你感觉怎么样?”江怀夜问,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事,只是消耗过度。”池望君摇摇头,目光落在江怀夜的眼睛上,眉头微蹙,“你的眼睛……” “混沌印记的影响。”江怀夜言简意赅,并不想多谈,转而端起旁边的粥,“吃点东西。” 池望君看着他递过来的碗,没有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担忧:“怀夜,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啊,乖,我去热热。” 池望君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了碗,指尖无意间擦过江怀夜的手背:“不用了,还是温热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刘妈的声音传来:“少爷,池先生,那位石心娘姑娘醒了,想见见你们。” 江怀夜与池望君对视一眼。 “让她稍等,我们这就过去。”池望君扬声应道。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江怀夜先他一步站起身,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动作自然无比。 池望君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