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游戏将近尾声之时》 第1章 没关系我来陪你了 雪又下了起来。 江城的冬天总是这样，雪来得悄无声息，将天地都裹进一片沉甸甸的静默里。墓园更是静得只剩下雪屑擦过枯枝的细微声响。 韩鹿待在这片寂静里，已经很久了。久到几乎要忘记时间流逝的具体形状，直到那个撑着黑伞的身影，穿过层层叠叠的雪幕，一步一步走进来，停在了他的墓碑前。 心脏的位置猛地一抽，尽管他早已没有了心跳。 是卓斯言。 十年。整整十年。 时光把少年挺拔的青竹磨成了山岳，轮廓更深，肩膀更宽，眉眼间沉淀风霜，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卓斯言，是他藏在心底，偷偷喜欢了整個滚烫青春，却连告别都没能好好说出口的竹马。 他怎么会来？ 卓斯言沉默地立在碑前，黑伞微微倾向墓碑，挡住了不断飘落的雪花。他的目光落在碑身上那张黑白照片上，看了很久，久到韩鹿以为他也成了一座新立的碑。 然后，他听见他开口，“好久不见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韩鹿空荡荡的感知里，却重得让他魂体都晃了晃。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飘近，越过生与死那看不见的界限，凑到卓斯言身边，像年少时无数次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那样，用尽力气回应。 “好久不见。” 没有声音。 他的话语散在风里。 没人听见。 卓斯言浓密的眼睫低垂着，沾了几星冰晶，随着呼吸细微地颤动。 他伸出手，用指尖去轻拂拭碑面积攒的薄雪。动作很轻，一点点露出照片上韩鹿笑得没心没肺的脸。 拂过名字刻痕时，韩鹿看得分明，那只手，在抖。不仅是手指，连带着手腕，小臂，都在无法自控地颤抖着。 韩鹿徒劳地伸出手，想去碰碰那只颤抖的手，想告诉他别擦了，冷，想问他这十年过得好不好，想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想问他……如果当年自己再勇敢一点，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问题那么多，挤在他空空如也的胸膛里，闷得发痛。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早已失去资格参与对方人生的孤魂。 雪花无声地落在卓斯言的肩头，他微蹙着眉伸手摸了摸黑白照是的韩鹿。 照片是韩鹿大学时拍的，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看上去明媚又灿烂。 可谁能想到，这样灿烂的笑容背后，早已埋下了无法言说的沉疴。 卓斯言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小鹿……你冷不冷？” 冷？他当然不冷了，一个魂魄哪里还能感知到人世的寒凉？ “一个人躺在这里……” 卓斯言的声音更低了，“应该很难受吧？” 韩鹿飘在那里，看着卓斯言深锁的眉头，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忍不住心疼起来。 韩鹿被抑郁症折磨了多年，最终在那一个看似平静的傍晚，他选择了自我了结，生命永远停在了27岁。 走得很突然吗？对世人而言或许是。但对他自己，那是一场漫长折磨后的必然终点。 无人爱他的世界，韩鹿毫无留恋。 “好可惜……”卓斯言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韩鹿的魂体猛地一震，周遭的一切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卓斯言那迟来的告白。 “我从小就喜欢，” 卓斯言低下头，泪水终于挣脱了束缚，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他俊俏的脸庞滑下，砸在墓碑前的雪地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那么多年了……是块冰山……也该融化了……你怎么……还没发现呢？” 卓斯言喜欢他？ 从小就喜欢？ 这么多年……像他一样，也将那份隐秘的情感深埋心底，独自品尝着求而不得的苦涩？ 那他们这算是什么？一场盛大而无声的错过？一段尚未开始就已仓促落幕的双向暗恋？ “我……我不知道……” 韩鹿喃喃自语，声音虚无缥缈，他看着卓斯言低垂的头颅，看着那滚烫的泪水不断滴落，心脏的位置，竟然隐隐作痛。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见不得光的痴心妄想。他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生怕泄露一丝一毫，会引来对方的疏远和厌恶。 无人爱他的世界，韩鹿毫无留恋。 可现在，卓斯言却告诉他，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是无人爱。 他暗恋了整个青春的人，也同样笨拙地喜欢他。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太迟了。 “我以为……我以为只要远离你，只要看不见你，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他扯了扯唇角：“我试过的，小鹿……我真的试过。我逃得远远的，不去听你的消息，不去想你的样子……我告诉自己，那只是年少时错误的悸动，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 “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爱你。” 韩鹿的魂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卓斯诉说着这十年的隐忍与挣扎，看着他痛苦的表情。 原来，那十年的杳无音信，不是疏远，不是忘却，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沉沦。 “你这人啊……” 卓斯言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埋怨道：“总是让我那么难过……” 他的指尖再次抚上照片中韩鹿的脸颊，动作轻柔。 “你怎么就病了呢？” 他问，“怎么就……一个人走了呢？” 韩鹿的魂体僵在半空，看着卓斯言缓缓弯下腰，轻轻吻在了墓碑上那张笑靥如花的黑白照片上。 一个吻，隔了生与死，隔了十年漫长的沉默。 “下面一定很冷吧？”卓斯言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沉睡，“没关系的……” 他抬起手，最后一次，用指腹摩挲过照片上韩鹿冰凉的眉眼，像是要将那笑容捂热。 “我来陪你了。” 韩鹿猛地意识到卓斯言要做什么，疯狂地扑过去，试图抓住卓斯言的手臂，试图挡住他可能掏出的任何东西，试图大声嘶吼“不要。”。 可他只是虚无，一次次穿透，一次次徒劳。 卓斯言直起身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黑伞依旧固执地为他和他墓碑下的少年撑开一小片无雪的天空。 雪花落得更急了，像是要将他的身影也一同掩埋。 时间一点点流逝，韩鹿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看着卓斯言的肩头积了薄薄一层雪，看着他的脸色在严寒中一点点失去血色，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颜色。 “斯言……别这样……求你了……走吧……回家去……” “我不冷，真的不冷……你摸摸看，地府说不定有暖气呢……” “卓斯言，你听见没有，我不需要你陪，我讨厌你这样。” 他语无伦次，用尽所有能想到的话，咒骂，哀求，甚至违心地否认自己曾经的心意。 可卓斯言听不见。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突然拥有了意志的雕塑，用决绝的方式，践行着他迟到的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卓斯言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撑着黑伞的手终于脱力，伞面歪斜，积雪簌簌滑落。 他靠着冰冷的墓碑，缓缓坐了下来，就坐在韩鹿身边。 他的头微微歪着，靠在刻着韩鹿名字的石碑上，眼睛轻轻阖上，像是累了，终于要睡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笨蛋……” 韩鹿喃喃着，终于放弃了所有无用的挣扎。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将自己的魂体蜷缩起来，依偎在卓斯言逐渐冰冷的怀抱里。 他感受不到温度，他想卓斯言的怀抱应该是暖的。 雪，无声地覆盖了一切。 覆盖了墓碑，覆盖了黑伞，覆盖了相倚而坐的身影与依偎在侧的魂灵。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 第2章 第 2 章 一片混沌的黑暗之后，是刺目的光。 韩鹿猛地睁开眼，剧烈的酸涩感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模糊了视线。 他眨了眨眼，透过朦胧的泪光，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一片浓密的绿荫，阳光晃动着。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身影，就坐在他身边，微微倾着身子，一只手举着一本书，挡住了直射他面庞的阳光。 轮廓深邃，眉眼清朗。 是少年的卓斯言。 活的，会呼吸的，带着体温的卓斯言。 卓斯言察觉到了他的动静，低下头来看他。见他眼角的泪痕，眉头微蹙，合上书，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去他脸颊上的泪。 “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清朗，是这个年纪独有的干净质感，不像墓园里那般沙哑破碎。 韩鹿的心脏狠狠一缩，随即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他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嗯……” “但是，有你在真好。” 卓斯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傻子。” 【叮，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卓斯言好感度有波动，目前，84。】 韩鹿看着卓斯言头上的好感度，愣了好久，怎么长这么快呢？ 卓斯言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疑惑，微微歪了歪头，问：“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啊，小鹿？” 【叮，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卓斯言好感度有波动，目前，85。】 数字又轻轻跳动了一下，稳稳地停在了85。 韩鹿的视线落在他头上的数字久久挪不开眼眼，他问：“我只是看着你……你也喜欢吗？” 问完他就有点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也太……自恋了吧？ 卓斯言明显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加深了那个温柔的笑容，抬手，再次揉了揉韩鹿柔软的发顶，动作比刚才更轻，也更缱绻。 韩鹿看着他温柔的笑眼，心里泛起了苦涩。 刚才梦是真实存在的，他经历过死亡。 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划破的手腕消失不见了，醒来的地方不是墓地,也不是他住的一居室，是在他18岁之前住的家。 韩鹿错愕地站起来环顾四周，都过了十年了一切都没变，就连他高中穿的校服都是新的。 就像把记忆原封不动地搬过来一样。 韩鹿看到镜中的人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镜中是他17岁时的模样。 房间里动静太大了，他的继母，推开门进来，看到他浑身都在抖便问：“怎么了？小鹿发生什么了？” 韩鹿坐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焦急关切的女人，他的继母。 在他真实的记忆里，继母眼角早已爬上细纹，发间也染了霜色。 可眼前的她，面容光洁，眼神明亮，分明是十年前的模样。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继母的头顶上方，悬浮着绿光的数字——【98】。 “怎么了？小鹿？”王姨见他脸色煞白，眼神发直，更是着急，蹲下身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怕惊到他似的停住，“脸怎么这么白？是做噩梦吓到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韩鹿呆呆的，大脑一片空白。 【叮——能量汲取完毕，系统正式激活。】 【欢迎来到浮光游戏世界，您已成功绑定角色“韩鹿”，本系统代号007，很高兴为您服务。】 紧接着，不等韩鹿反应，他的视野中凭空展开了一个半透明的，类似游戏属性面板的悬浮框： 角色档案：许璐璐 当前状态：极度担忧 对宿主好感度：98 核心诉求：希望宿主韩鹿健康，快乐。 当前可触发任务：【安抚担忧】 任务要求：消除许璐璐的担忧情绪，使其安心。 任务奖励：新手礼包×1，积分 10。 失败惩罚：无。 韩鹿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接受。 就这样在游戏世界里生活了好几年。 而现在他正面临着结局。 第3章 第 3 章 天边一片橘红色，韩鹿和卓斯言并排坐在学校天台的栏杆边。 卓斯言看着身边又在走神的韩鹿，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在想什么啊？” 韩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依旧黏在卓斯言头顶的数字上【85】。 他在想，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游戏，当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通关奖励，还是……又一次终结？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会消失？ 韩鹿终于将目光从数字上移开，落回到卓斯言脸上。“你生什么气啊。” 卓斯言抿起唇，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伸出手，自然地勾过韩鹿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让他更贴近自己。 “走吧，吃饭去，我饿了。” 韩鹿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有点想挣扎的冲动。 即使在一起三年，对于这种过于亲密的靠近，他还是会慌乱，那是源于现实世界里对亲密关系的怯懦与不确定。 卓斯言的声音响头顶，“没有特别看过来的人啊，”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也是朋友之间会经常做的。” 心思被精准戳破，韩鹿顿时感到一阵窘迫，耳根微微发热。 是啊，在这个青春正盛的校园里，勾肩搭背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画面。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总是过度解读，生怕被人看出他与卓斯言之间那层不同于朋友的关系。 他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复活并绑定系统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卓斯言作为攻略对象。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鼓起了现实世界里从未有过的勇气，对卓斯言说出了深埋心底的喜欢。 幸运的是，他们互相喜欢，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一晃，已经是第撕年了。 被卓斯言半揽在怀里，韩鹿仰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卓斯言好看得过分的侧脸。 现实世界里他们遗憾错过，生死相隔，但在这里，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时常让他觉得像踩在云端，美好得不真实。 卓斯言注意到他过于炽热的目光，低下头来看他，四目相对。他微微侧过头，凑近了些，用那诱哄般的语气轻声问：“要不要牵手？” 他的气息拂在耳畔，韩鹿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突然放大的俊脸。 卓斯言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挑了挑眉，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叮铃铃——” 韩鹿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率先响了起来。 韩鹿猛地回过神，像是被惊扰的鹿，下意识地就想从卓斯言的臂弯里退开一点去掏手机。 卓斯言揽着他肩膀的手却稍稍用了点力，没让他立刻挣脱，只是低头看着他，那个表情好像在说“你接你的电话，我搂我的人。不冲突。” 韩鹿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 是他父亲打来的。 “喂，爸爸有什么事吗?” “小鹿，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不是说回来吃晚饭吗？” “我正在路上，我现在去搭公交车先挂了。” “好。” 电话挂断后，卓斯言的手依旧松松地搭在韩鹿肩上，低头问他：“什么事啊？和家人约好了吗？” 韩鹿有些抱歉地点了点头，“嗯，我爸问我怎么还没到家。” 卓斯言闻言，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撅了撅嘴，流露出难得的孩子气，“这是考试前最后一个周末，你说好要陪我的。” 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让他看起来委屈极了。 “抱歉……” “又忘记了吗？”卓斯言叹了口气，双手转而捧起韩鹿的脸颊，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他的指腹温热，轻轻摩挲着韩鹿的唇瓣，那唇形饱满，颜色是健康的绯红，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诱人。 卓斯言的眸光暗了暗，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骗又像是在诱哄，“这种时候，你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你了，好不好？” 韩鹿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心跳如擂鼓，差点就要被他这犯规的举动和声音蛊惑。 “人……人太多了！”韩鹿猛地回过神，慌乱地偏开头，轻轻推开了卓斯言，气息都有些紊乱，“一会儿……一会儿再亲。” 他急于解释，语速不由得加快，“今天和家里人约好了要给土豆过生日，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计划的，是我忘记了，对不起。” 卓斯言愣了一下，重复道：“…土豆？” 韩鹿连忙点头：“对，我家土豆。” 卓斯言想起来了，是韩鹿家那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哈士奇幼崽。他有些哭笑不得，弯下腰再次凑近韩鹿，几乎要鼻尖相抵，温热的气息交融：“那是狗崽，又不是你弟弟，一定要回去吗？” 他看着韩鹿闪烁的眼神，忽然话锋一转，“小鹿啊，我昨天无意间看了日历，上周六是什么日子呢？你记得吗？” 韩鹿眼神茫然，努力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哎……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卓斯言：“……” 他眼底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瞬，抿了抿唇，随即又像是无奈地接受了现实，直起身，揉了揉韩鹿的头发，“好吧，有点晚了，快回去吧。” 韩鹿见他这样，心里更过意不去了，连忙保证：“来不及细说了，我周一！周一好好给你道歉！” 卓斯言显然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追问道：“不应该是明天吗？” “星期天要去宠物狗游泳场，已经预约好了……”韩鹿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看了看时间，“总之我先走了！我会给你发消息的！拜拜！”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朝着楼梯口跑去，生怕赶不上下一班公交车。 卓斯言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第4章 第 4 章 韩鹿一下车，远远就看见家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翘首以盼。橘红色的晚霞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 他脸上不自觉地漾开笑容，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还没等他站稳，继母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是他的亲生母亲许璐璐，便已经张开双臂，一把将他紧紧抱住，笑脸盈盈：“儿子回来了。” 韩鹿被抱了个满怀，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暖融融的。他轻轻回抱了一下，无奈的亲昵：“妈，我已经23岁了，不用特意在这里接我的。” 站在一旁的韩父笑着插话，眼神慈爱：“你妈妈总催着我出来等，我就出来了。还有啊，不管你多大，对爸爸妈妈来说，也永远都是孩子。” 韩鹿听着父亲的话，看着母亲脸上毫不掩饰的关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被填得满满的。 爱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推开家门，一只毛茸茸的士奇幼崽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兴奋地扑了过来，立起身子，前爪扒拉着他的裤腿，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韩鹿被它撞得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连忙弯下腰，笑着将兴奋的小狗抱进怀里。“原来是土豆啊，”他用手挠着土豆毛茸茸的下巴，“想哥哥没有？嗯？土豆都忘记哥哥的样子了吗？上周哥哥忙，都没能回来看你。” 土豆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脸颊，发出“呜呜”的亲昵叫声。 母亲许璐璐：“先洗手吃饭吧，儿子。妈妈做了很多你爱吃的，有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炖了好久呢。” 韩鹿抱着土豆，抬头看向母亲，眼睛亮晶晶的，“爱你，妈妈，你真好。” 这个游戏世界，并非完全陌生的异世界。更准确地说，它像是一个基于他原有世界的平行宇宙。 许多大型企业、学校的名称都与现实世界一致，周围的人也都是他认识的。 只是，原本彷徨孤独最终走向绝路的他，在这个世界里，人生轨迹发生了奇妙的偏转。有时会遇到一些现实里完全陌生的人突然出现，也有很多关系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母亲许璐璐。 在现实世界，作为继母的许璐璐并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毕竟谁会喜欢一个一无是处的继子呢？ 而在这里，许璐璐是他的亲生母亲，给予他的是毫无保留的，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母爱。 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这份被珍视被深深爱着的感觉，让他时常觉得，即使这真的是一场游戏，他也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他抱着温暖的土豆，看着厨房里相互扶持的父母，橘色的灯光洒满客厅，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温暖气息。 他很幸福。 真的，很幸福。 游戏世界里韩鹿能看到每个与他有关的人头顶上的数字，他的父母都百分之九十八。非攻略对象的头顶没有爱心只有数字，无好感的人头顶上根本不出现数字。相当要好的朋友的好感度也在30~50之间。 此外好感度越高越难提升，98 数即便没到100也是非常高的数字，毕竟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 浮光游戏是要提升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引导结局，因此好感度 100的活就会结束，这是他目前最有力的推测。 卓斯言好感度已经86了。 开启结局的条件是什么，结局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他会如何呢，韩鹿野无从知晓。 也许他会消失再次死亡，也许他会像很多穿书小说里写的那样在现实世界里复活，如果他复活了，那为了他而死都卓斯言怎么办？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好感度有波动，卓斯言好感度，87。】 卓斯言那持续不断的好感度，如同悬在韩鹿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次轻微的跳动，都让他心中的不安加深一分。 他贪恋这个世界的温暖，贪恋卓斯言的拥抱亲吻，贪恋母亲炖的莲藕排骨汤，贪恋父亲慈爱的眼神，贪恋这里的一切。 所以，他害怕结局。 他害怕当那个数字跳到100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幸福，会像泡沫一样，“啪”地一声，碎裂消失，无影无踪。 洗完澡，拿了条毛巾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到房间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正好显示着卓斯言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想你了。 [小狗耷拉着耳朵想念.jpg]” 简单直白的一句话，配着一个可怜兮兮又可爱的表情包。 韩鹿看着那条消息，心脏暖呼呼的。他不懂，卓斯言为什么能如此毫无保留，如此热烈地喜欢着他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因为一个微笑一个眼神见心跳失控的人呢？ 他用毛巾胡乱地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目光胶着在那条消息上，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滋滋的感觉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理智在告诫他：不能再提升好感度了，要保持距离，要拖延结局到来的时间。 可是……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 他想听卓斯言的声音，他甚至……想立刻见到他，想被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 挣扎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韩鹿几乎是投降般叹了口气，将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卓斯言的电话。 听筒里只传来短暂的“嘟”声，下一秒，电话就被接通了。 就好像电话那头的人，一直都在等待着。 “喂？”卓斯言温柔的声线透过听筒传来，“困了吗？”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韩鹿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他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老实地回答：“不困。” 顿了顿，他声音轻轻的，“听见你的声音，很开心，睡不着。”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我也开心，小鹿。” “你周一回来对吧？我周天晚上去接你。” 韩鹿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应该找借口推迟见面，以免那要命的好感度又不受控制地往上蹿。可是“不想见他”这几个字，在舌尖滚了几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几秒，他最终还是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低声应道： “…好。”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卓斯言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88。】 脑海里响起的提示音，让韩鹿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泛起更深的复杂情绪。看，只是答应让他来接，好感度就又涨了。 他贪恋着这份温暖，又被这不断攀升的数字推向未知的悬崖。 这甜蜜的负担，他该如何承受？这既期盼又恐惧的结局，究竟会走向何方？ 第5章 第 5 章 周日的黄昏。 韩鹿正有些心神不宁地收拾着第二天返校要带的东西，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卓斯言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风声，一听都知道在外面：“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韩鹿的心猛地一跳，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走到窗边，下意识地想朝小区门口张望，“你……过来了？” “对啊，”卓斯言的声音粘腻腻的，“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我很想你，很想抱你，男朋友。” “等我，我现在就出去。” 他挂了电话，跟父母打了声招呼，说是朋友来找，便快步走了出去。 夏日的晚风，吹拂在脸上，很暖很舒服。韩鹿快步走到小区门口，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个倚在车边的身影。 卓斯言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休闲长裤，身姿挺拔。晚风撩起他额前柔软的黑色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越的眉骨。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格外的干净耀眼。 他似乎等了有一小会儿，目光一直专注地望着小区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他出现。 韩鹿的身影刚出现在视野里，卓斯言的目光立刻就精准地捕捉到了他。 四目相对。 卓斯言对他挑了挑眉，然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韩鹿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暮色中对他笑得无比开心的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软。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卓斯言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89。】 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但这一次，韩鹿看着那个朝他大步走来的身影，心底泛起了苦涩。 卓斯言走过来想拉过他的手，韩鹿下意识地躲开了。 卓斯言愣了一下，悬在半空的手，虚握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收了回去，插进了裤兜里。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妙的尴尬。 韩鹿的心脏紧紧揪着，几乎不敢看卓斯言的眼睛。 他在做什么？他们明明是恋人，牵手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卓斯言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会不会……讨厌他？ 他飞快地抬眼瞥向卓斯言的头顶——【89】 数字稳稳地停在那里，没有减少。 韩鹿怔住了，忽然觉得很庆幸，看，他没有生气，好感度没有降。 可这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更大的苦涩便将他淹没。 他到底在庆幸什么？他躲开，不就是为了阻止好感度上涨，延缓结局的到来吗？现在好感度没降，他居然感到庆幸？ 这分明与他拖延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到底……想要什么？ 卓斯言看着他低垂着眼睑，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的模样，眸光闪了闪，然后扯了扯唇角，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吃晚饭了吗？” 韩鹿如梦初醒，连忙抬起头，有些仓促地回答：“吃、吃了一点，但是没吃饱，你呢？” 卓斯言闻言，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自然接下去的话题，眉眼重新舒展开，“太想见你了，所以就没吃。” 他向前微微倾身，盯着韩鹿的眼睛，“现在，要陪我去吃个饭吗？” 没生气，也没质问。 他只是想和他一起吃顿饭，像无数普通情侣一样。 对着这样的卓斯言，韩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是顺从本心，点了点头，声音轻轻的：“好啊。” 两人去了经常去的那家烤肉店，吃饱喝足后，学校不远就在江城，俩人又一起逛街，才灰溜溜地回学校。 他们是高考结束后在一起的。 在游戏里复活后韩鹿一直忍着害怕影响卓斯言，一直到高考结束才表的白，因为现实世界卓斯言高考结束后就出国了，韩鹿害怕再也见不到他才鼓起勇气追爱。 本来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很痛苦，自卑敏感的他害怕被拒绝。 但是没有。 卓斯言像是害怕他反悔似的立马答应，后来卓斯言说：“谢谢那天勇敢的小鹿，让我拥有了你。” 人生最大的幸奇迹就是，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 在一起后卓斯言放弃了去留学的机会，他没告诉韩鹿自己报了江城大学。一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到韩鹿楼下，高高举起录取通知书，笑得张扬： “韩鹿，你看我也有，所以开学的时候等等我呗！” 其实韩鹿一直想不明白，卓斯言又颜又钱的人，还这么优秀，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平庸的韩鹿呢？ 甘愿付出一切，一个微笑就可以满足。 等红灯的时候。 开着车的卓斯言忽然抓起他的手腕，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突出的腕骨。 触感微凉，骨骼清晰。 卓斯言微蹙起眉，心疼道：“怎么这么瘦？”他微微用力握了握那纤细的手腕，像是在确认什么，“摸着像是生病了一样。” “有吗？”韩鹿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卓斯言稍稍用力握住了。他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睫。 在现实世界里，他自己也不知道抑郁症是何时缠上他的，等他意识到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或许是因为这是个被系统修正过的虚拟世界，他发现自己没有被那可怕的病症折磨。这具身体是健康的，轻盈的，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 卓斯言蹭了蹭那处骨头，垂着眼看他的手，“看来以后我得多费心，多找些好吃的给你补补才行。” “我的小鹿，千万不能生病啊。” 那句“我的小鹿”，让韩鹿的心尖颤了颤。他低声在证，“不会的。” 这时，红灯跳转成了绿灯。 车流涌动。 卓斯言一只手托起方向盘，一只手好握着韩鹿的手腕，微微收紧，像是怕他跑掉。 在霓虹中，他侧过头，问韩鹿：“小鹿，你喜欢我吗？” 韩鹿几乎没有犹豫，答案脱口而出：“喜欢的。” 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最真实的答案。无论未来如何，无论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他喜欢卓斯言，这一点毋庸置疑。 “多喜欢？” 韩鹿看着他被霓虹柔化的眉眼，弯起嘴角说：“比卓斯言的喜欢，还要多。” 这话听起来有些幼稚，有些蛮不讲理，但卓斯言很喜欢。 他笑得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韩鹿侧过脸，恰好看到卓斯言头顶上，那个代表着好感度的红色爱心，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幅度在疯狂振动，像是在无声地尖叫，在热烈地宣告。 那是爱意汹涌到极致的表现。 是想要更多，更爱他的证明。 果然，下一秒——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卓斯言好感度大幅提升！】 【恭喜！好感度到达90，达成‘情深意笃’成就！赠送特殊礼物一份，已发送至系统空间，请宿主及时确认领取！】 韩鹿皱起眉，眸光都暗了下去。 90了。 距离那个未知的终点，只剩下最后十步。 卓斯言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便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因为我快要失去你了。 第6章 第 6 章 回到两人同居的公寓，还没等卓斯言伸手去开灯，韩鹿却突然一个转身，将卓斯言推得靠在门板上，随即踮起脚尖，有些急切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来得突然，不像平时那样温柔缠绵。韩鹿闭着眼，双手紧紧攥着卓斯言胸前的衣料，用尽全身力气去汲取对方的温度。 卓斯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得怔了一瞬，但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他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手臂自然地环上韩鹿纤细的腰肢，将人更紧地搂向自己，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唇齿交缠，呼吸交织。 韩鹿被吻得有些腿软，几乎要挂在了卓斯言身上，只能依靠腰间那双有力的手臂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卓斯言才稍稍退开些许，手臂依旧牢牢圈着怀里的人。 两人靠得极近，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灼热的呼吸暧昧地交融在一起。 黑暗中，卓斯言低低地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拂在韩鹿滚烫的唇上：“不是说……困了吗？” 韩鹿的脸颊红得厉害，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能看到他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湿漉漉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又像是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渴望。 他微微喘着气，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声音又轻又软， “突然不困了。” “我想亲你。” 话音落下，他再次主动凑了上去，轻轻吻了吻卓斯言的唇角，像是一只小心翼翼寻求安慰的小兽。 卓斯言的心被他这副模样彻底揉碎了。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用一个更缠绵的吻，回应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爱恋。 卓斯言的吻原本缠绵而深入，可渐渐地，那吻变了味道，染上了更多探索和占有的意味。 就在韩鹿被吻得意识迷离，几乎化成一滩春水时，卓斯言忽然稍稍退开。 黑暗中，韩鹿迷茫地睁开水汽氤氲的眼睛，还未看清对方的表情，就感觉到一个微凉的指腹，轻轻抵开了他微肿的唇瓣。 下一秒，修长的手指探入了他的口腔。 韩鹿浑身一僵，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下意识地想合上牙齿，又怕咬到对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过于亲昵的触碰。 卓斯言的手指在他湿热的口腔内壁上缓慢地划过，最终停留在他一颗微微凸起的小虎牙上，用指尖轻轻拨弄尖端。 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韩鹿能看到卓斯言近在咫尺的脸。 卓斯言一双桃花眼睨着，眼尾微微上，看上去心情极好，他的极具磁性，格外的好听。 “牙这么尖……” 他的指腹恶意般地又蹭了蹭那颗小虎牙，感受到身下人细微的颤抖，才慢条斯理地继续，目光落在韩鹿微微张合的唇上。 “……怎么嘴巴生得这么小？” “怎么含东西？” 韩鹿的脸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想反驳，想躲开，可口腔被占据，身体被紧紧搂着，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无力的扭动，反而更添了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小鹿，要做吗？” “嗯……” “今天你会做得更好吗？” “嗯……” “我们的小鹿真可爱…” 他缓缓抽出手指，带出几缕银丝，然后不等韩鹿喘息，便再次狠狠地吻了上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仿佛要将他彻底拆吃入腹。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卓斯言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91。】 好感度在爱意里疯长，在暧昧的空气里蔓延。 激烈的情事过后。 卓斯言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借着床头昏黄的睡眠灯，温柔地撩开韩鹿额前濡湿的碎发，指尖眷恋地描摹着他潮红未退的脸颊轮廓。 声音粘腻腻的，“怎么样？” 韩鹿累得眼皮都快要睁不开，意识还有些漂浮，闻言，只是遵循着身体最直接的感受，笨拙又诚实地喃喃：“舒服的……” 卓斯言被他这直白的回答逗得低笑出声，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纠正道： “好笨啊，我是问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韩鹿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他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没…没有。” 看着他这副害羞又乖巧的模样，卓斯言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拉起韩鹿的手，握在掌心，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截腕骨，语气忽然变得很轻， “我们的小鹿，请不要再生病了。” 韩鹿眨了眨眼睛，没听懂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只是模糊地想，是因为他们第一次亲密时，自己恰好有点感冒，让卓斯言留下了印象，所以他才一直耿耿于怀吗？ 他抬起眼，望见卓斯言温柔似海的眼睛，什么也怕了，“有你在……生病也不怕。” 卓斯言俯下身，将韩鹿连同被子一起拥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憧憬着， “要是我们能这样一直交往下去就好了。”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够，补充道，“不对，还要结婚，我想和你结婚，小鹿，如果可以大学毕业了我想和你结婚，去冰岛或者爱尔兰怎么样？” 结婚吗？ 这个游戏能撑到他们结婚吗？ 韩鹿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卓斯言弯起的唇角，那弧度那么好看，那么真实。 韩鹿苦笑一下，“我也想，和你好一辈子。” 说完他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卓斯言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就能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一辈子……在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究竟还有多长？ 上辈子他到死都是孑然一身，无人爱他，无人在意他，死也了然。 可是现在呢？ 我舍不得这个游戏世界，我舍不得爱我的卓斯言，眷恋你的温柔。 所以，求求了，让时间再慢一点吧。 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 第7章 第 7 章 次日清晨，韩鹿醒过来，眼皮还有些沉。他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触手所及是一片的空荡。 卓斯言那边，已经空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清爽干洁，连睡衣都换了一套更软的。记忆有些断片，只记得昨晚最后自己累得眼皮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后面的事情，大概是卓斯言抱着他去清理了。 卓斯言总是这样，做得时候很凶，事后又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忽然鼻间一酸，有点想哭的冲动。 他推测过很多种结局：也许好感度满百，这个世界会重置；也许他会直接被弹出这个游戏，回到那个冰冷的现实；也许……卓斯言会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会失去卓斯言。 他能在没有卓斯言的世界里，像正常人活下去吗？ 他想，不能。 现实世界太冷了，无人爱他，无人在意他。 如果没有卓斯言，没有这份将他从深渊里打捞起来的爱意，他最终还是会走向那个自我了结的终点。 他想要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有卓斯言，有父母关爱，有人等待的温暖世界里。 那么，他就必须阻止好感度。 他必须……让卓斯言讨厌他。 可是一想到卓斯言会讨厌他，他的心就更疼了。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卓斯言的电话。 韩鹿盯着那个名字，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睡醒了吗？小懒猪。快上课了哦。” “几点了？” “九点了，快过来吧，我在给你买早餐，是你喜欢的那家皮蛋瘦肉粥。” 卓斯言有晨练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地早起跑步健身，锻炼结束后，总会顺路去食堂或者校门口那家好吃的早餐店，给他买好早餐，然后等他一起去教室。 越是温柔，越是刺骨。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 “好，不着急，我等你。” 电话挂断。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韩鹿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一个人想了好久。 那家早餐店离公寓不远，打车五分钟就到了。韩鹿推开门，目光在略显嘈杂的食客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他找到，就听到了那清朗的招呼声：“小鹿，这边。” 韩鹿循声望去，看到卓斯言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朝他招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走过去，在卓斯言对面的位置坐下。 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早餐。 “嗯？”韩鹿有些疑惑，“还没点到吗？” 卓斯言看着他，眼神温柔，很自然地伸出手，帮他理了理翘起来的一小撮呆毛，解释道：“还没让老板做，怕你来得晚，粥放凉了。” 理好头发，卓斯言才收回手，打量着他，嘴角噙着笑：“看来睡得还不错？就是起得有点迟了哦。” 韩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辩解：“我醒了……就是想赖床……我以为自己只赖了五分钟的……” 卓斯言被他这模样逗笑，“没关系，等你多久都行。”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老板，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就端了上来，放在韩鹿面前。 “饿坏了吧？快吃吧。”卓斯言将勺子递给他。 韩鹿接过勺子，看了看他面前：“你不吃吗？” “我锻炼完吃过了。”卓斯言单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吧。” 韩鹿确实是饿了，拿起勺子，也顾不得烫，舀起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就要往嘴里送。 看着他这憨憨样，卓斯言忍不住低笑出声，“昨天……好像也没做几次啊，看来是真的辛苦我们家小鹿了。” “咳咳……”韩鹿被他这话呛了一下，脸颊瞬间飞红，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就是肚子饿了而已啊 ，跟……跟那个没关系。” 卓斯言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眼里的笑意未减：“周末有空吗？听说新开了家店，做土窑泥巴鸡的，味道很补，带你去尝尝？” 韩鹿不想在体力问题上被他看扁，梗着脖子，嘴硬道：“我不需要补，我很强的，比你都强。” 卓斯言那双桃花眼瞬间弯了起来，里面漾动着戏谑又宠溺的光，他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地说： “好好好，你最强。那……今天晚上，再让我好好见识一下？” 韩鹿的脸彻底红透了，他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粥碗里，闷声闷气地嘟囔：“……快吃你的粥吧。” 抬眼时韩鹿发现卓斯言头顶上的爱心在跳动在闪烁。 看，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是这样平常的相处，只是他这样笨拙的反应，都能让卓斯言都会喜欢他。 这份爱，如此轻易，又如此沉重。 吃完早饭，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校园林荫道上。 卓斯言侧头看着身边安静走着的韩鹿，忽然开口，“我们的小鹿很单纯，真好。” 韩鹿脚步顿了一下，扭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你是在骂我吗？” 他觉得“单纯”这个词有时候听起来跟“傻”差不多。 卓斯言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啊，是真的很好。” 他喜欢韩鹿身上纯粹的笨。 很可爱。 韩鹿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小声嘀咕：“原来你喜欢这一点啊。” “别胡思乱想，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韩鹿追问道：“这样吗？那……如果我是个坏人呢？你也喜欢吗？” “喜欢。” “要是我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呢？我感情阅历丰富，交过很多人呢？” “喜欢。” “要是我是个丑八怪呢？” “喜欢。” 韩鹿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盯着卓斯言的眼睛，抛出了那个最伤人的问题： “要是……我不喜欢你了呢？” 卓斯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暗了暗，虽然只有一瞬就恢复了常态，但那一闪而过的阴霾还是被韩鹿捕捉到了。 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韩鹿的脸颊，警告道：“你在胡说八道，我就要欺负你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邪气列举：“我突然有个坏主意，学校无人的厕所隔间里，或者……晚上黑漆漆的小公园长椅上……” 韩鹿被他这露骨的话羞得耳根通红，用力推开他，低骂了一句：“真变态。” 卓斯言顺势从后面靠上来，温热的胸膛贴上韩鹿的后背，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指尖若有似无地碰了碰他白皙敏感的脖颈，声音又低又磁，委屈巴巴： “我想对你做的一半事情都还没做完呢，怎么能说我是变态呢？这个称呼真冤枉啊。” 他呼出的热气拂在韩鹿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韩鹿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反驳：“…你……” 话未说完，突然被人从旁边猛地摁了一下脑袋，力道不重，让他整个上半身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弯去。 “哈哈哈，早上好啊小鹿，你这身高，要是再长高一点就好了，我也不至于一伸手就够到你的脑袋瓜。” 一个爽朗张扬的声音响起。 韩鹿有些狼狈地直起身，回过头，就看到同专业的好友沈异正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没心没肺。 沈异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性格开朗得像个小太阳，是他为数不多关系亲密的朋友，头顶的好感度也有四十多。 “你才矮。”韩鹿气不过，被人突然袭击还被嘲笑身高，伸手就要去捶沈异。 然而，他的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抓住。 卓斯言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的手稳稳地握着韩鹿纤细的手腕，力道适中。 “别闹了要上课了。” 韩鹿：“沈异你要知道是斯言救了你。” “那真是谢谢你了，要不要我给你唱首歌？”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韩鹿：“真难听。” 韩鹿牵起卓斯言的手走了，沈旭在后面骂骂咧咧，“真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