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值得爱》 第1章 1 我在收拾行李,夏阳突然喊我去画室。 “这些画你清理干净,娜娜看到会不高兴。” 他从墙上扒下我的作品,像扔废纸似的丢在地上。 对上我恼怒的脸,男人风轻云淡: “或者扔了也行,反正都是些小儿科,不值钱。”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 还是他学生时,我因画得不满意常常把画撕掉。 他发现后用戒尺狠狠地打我, 还批评我说: “画是有生命的,你撕了它就如同毁它生命。” “我们应该爱护它,保护好它。” “你就跪在它前面好好道歉、忏悔吧。” 于是,我在画架前跪了一天。 他忘了, 被他扔掉的这些,全是我的获奖佳作,还是在他指导下完成的。 为此,他荣膺国家级优秀指导教师。 当时他高兴得比我还像孩子,更是夸夸其词: “这些画若是挂去拍卖,肯定能卖上百万千万。” 知道他很喜欢,我留下了,一直挂在这间画室。 不过几年光景,只因孟娜不喜画对颜料过敏,他便弃之如敝履。 他当真爱她心疼她, 不仅为了她放弃毕生所好,竟不惜一切为她清理掉一丝根本不存在的隐患。 我红着眼,默默拾起画框。 “夏阳……” 这时,门外传来孟娜的声音。 男人听闻,慌忙从梯子上跳下,还不忘厉声警告我: “麻利点,别让娜娜碰上颜料,否者让你好看。” 上个星期,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孟娜的手机上。 他让我好看的下场是烫茶淋了我的手,还废掉了我的手机。 听着脚步声走近,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娜娜,你别进来。” 男人的话音未落下,孟娜不仅推门走了进来, 还一脚踩在门边不知何时被丢出来的油画颜料上。 一抹橘黄瞬间喷射在她的脚上。 下一瞬间,只见孟娜尖叫出声脸色煞白。 可转眼,她的脸蛋又再次变成了血红,她还喘着粗气摇摇欲坠。 我的心跳随着她的摇晃漏掉了半拍。 就在这时,夏阳撞开了我。 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声声脆响,他已经箭步冲上去稳稳将她抱住。 我从未见过如此紧张人的夏阳。 有一次在宴会上,我下楼梯时不小心崴了脚, 想让他扶我一下,他竟嫌弃地走开。 过后还理直气壮地对我说:“不能在公司暴露咱俩的关系。” 是啊, 昔日的老师和学生,哥哥和养妹,如今的总裁和下属,说出去太难听。 我被他撞倒跌坐在地,手掌猝不及防搓到了画框上的碎玻璃。 “嘶……” 一阵火辣的刺痛炸开,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被他踩坏的画上。 那一脚脚的碎裂,就如同心坎被他抡了几个重锤,痛得我无法呼吸。 滴滴鲜红顺着破碎的玻璃裂缝滴落晕染在画里,我慌忙去擦。 可不仅没擦干净,画框里的那一圈圈刺红反而越扩越大,很快就污染了整个画面。 手掌血污一片,我视线模糊抬起头时,夏阳已经抱着孟娜往门外走去。 隔着水珠,我清晰地看见他那满心满眼的惊慌和心疼。 而在余光瞥见我血红的手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的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还愣着干嘛,快叫救护车。” 人命关天,我跟到医院。 男人焦急跟进急诊室,我独自站在门外。 鲜血顺着我的手指滴答滴答滑落地上。 路过的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我,走远了才敢低头私语。 我好像听见他们在说,大晚上的,我一个人真可怜。 凉气袭来,望着空荡荡的回廊,我打了个寒颤。 还别说,就连我也觉得自己可怜。 上次出差,我胃出血住院,忍着疼蜷缩在病床上给夏阳打视频。 当时,他正在给孟娜庆生,刚送完礼物正准备热吻。 被我打扰,他很生气。 病房里传来屏幕那头的怒吼: “许诗茵,你能不能让人省心,多大点事还让人陪?” 后来他没有来,更是连个关心问候的电话也没有。 或许,这就是小青梅白月光和替补的区别。 我走向夜间门诊,想找个医生帮我包扎伤口。 却不想,半道被男人紧紧拽着拖进急诊室。 他将我推向孟娜,不容置疑地道: “你快向娜娜道歉。” 床上的人半靠着,她的脸和手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疹,正磕着微肿的眼逢幽幽地看我。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还仍拉着我的血手。 他连忙嫌恶地甩开,唯恐避之不及地和我拉开了距离。 却不想,血迹飞溅, 有几滴血红甩在他白色衬衫上,刺眼夺目。 男人骤然大喝:“你快道歉。” 我鼻尖忍不住一酸,反驳他: “我为什么……” 可没等我把话说完,男人便急急打断: “我早让你把那些颜料处理了,怎么还在画室?若不是你做事不利索,又怎会有娜娜过敏的事。” 八年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只不过那时,他批评完我之后,转眼却跪在孟家长辈面前自责: “茵茵不懂事,要怪就怪我。” “全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 我在旁边抹泪,告知事实,那是孟娜自己碰的颜料。 可我一个孤女,人微言轻,又怎能比得上孟氏的掌上明珠。 为了向孟家交待,他把我关了禁闭,两天不给吃喝。 寄人篱下十年,道歉成了我的日常。 画笔乱放,我得向它道歉。 阿花的狗粮放太多,我得向它道歉。 地板拖得太湿让他滑了脚,我得向他道歉。 策划案没有做好,我得向公司上下道歉。 孟娜归国,我碍着人家卿卿我我双宿双飞了,真的很抱歉。 心口猛地一抽,想起了我的画。 它有生命啊! 我忽然很厌恶这种事事要道歉的日子。 淡漠的看向他,心跳如捣锤。 “颜料,好像是你翻出来的吧?” “再说,她明知道画室有画有颜料,还要往前凑?” 男人一愣,没想到我竟会忤逆反驳他。 在夏家,所有人全得听他的,其中也包括我。 只是瞬间,他便沉下脸,目光逼人。 “许诗茵!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孟娜忽然委屈地低低抽咽。 男人连忙半跪在她面前,轻声哄着: “娜娜,没事了,医生已经给你打了点滴,很快就会好了哈。” 他的声音温柔似微风,像抚着一团棉花。 以前,他也这样哄过我。 可孟娜一回来,我就不重要了。 他又变成那个事事以孟娜为中心的男人, 仿佛当初他被孟娜抛弃时的伤痛颓然只是过眼云烟。 “许诗茵!你别以为自己长了本事就忘了自己是谁?若是没有我没有夏家,你怎么会有今天?” 他提醒了我,我没有资格生气。 即便心里有怨,下一秒也得吞进肚子里。 我搓着眼,默默退出门外,找医生处理伤口。 当我落寞地走到医院大门时,叫的车子也到了。 然而还没等我系好安全带, 就又被突然出现的夏阳大力往外拽,往医院里拖。 他恨恨地道: “娜娜多少因你而生病,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照顾她。” 被迫守着孟娜到天亮,我又困又饿。 从医院门口拿回早餐,走到病房时夏阳正拿着毛巾沿着孟娜的眉眼轻柔地给她擦拭。 他专注又温柔,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他这么照顾我,在十年前。 那年我养父母出车祸去世,公司破产,巨额债务卷走了家里的所有。 许家族人把我赶出家门后,无一丝分毫的我沦落大街当了乞丐。 当夏阳找到我时,我正蹲在垃圾桶旁大口的吃着别人丢掉的外卖。 他丝毫不嫌弃我臭我脏,也是这般轻柔地为我洗脸洗手。 还笑着说: “夏家以后就是你家。” 男人见我怔怔,沉了眉眼。 “还愣着干嘛?娜娜快饿扁了,快拿早餐来。” 我回过神,迅速将外卖奉上。 掀开盒盖,扑鼻而来的腥鲜味让我一愣。 还没等我查看是不是小哥送错了, 男人已经一把将快餐盒掀翻。 滚烫的海鲜粥淋在我身上,刺痛感瞬间蔓延爆开。 而未等我拂去流在衣服上的滚烫, 一声脆响传来,脸蛋火辣。 我左耳嗡嗡,右耳听见男人愤怒的指责: “许诗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 “难道你不知道海鲜能要了娜娜的命!” “你是故意的吧!” 他用力压着我跪下,强迫我向孟娜道歉认错。 我红着眼,慌忙掏出手机,点开订餐页面递给他。 “是外卖小哥送错了,我点的是青菜瘦肉粥。” “我没有要害她。” 可男人却无视我推开手机,面无表情地把外卖单递到我眼前。 上前清清楚楚印着我的名字,还有我的手机号。 心口涌上酸涩,我喉咙一梗。 男人满眼的失望: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嘴角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余光竟瞥见孟娜脸上那稍纵即逝的笑意。 怒火窜上心头,我指向她: “孟娜,是你点的外卖对不对?” “做了错事还想诬赖人!” “啪”的又一声脆响。 力道之大,我的身子晃了晃。 昨夜刚包扎好的手猝不及防按在地板上的灼热。 剧烫, 爆疼, 瞬间钻心, 却抵不上男人冷如冰霜的目光。 好像下一刻我若不认错,他就能活活生撕了我。 这种场景,司空见惯。 “对不起……” 我闭上眼,死死咬着唇,腥咸溢出唇角我也无知无觉。 孟娜嘤嘤,泪眼婆娑。 “茵茵,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和夏阳重归于好,你心里有怨,故意为难我吧?” 她话落,夏阳又冷冷地刀我。 我默不作声,舌尖发苦。 既然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又何必浪费口舌。 “还是说,是我抢了你的总经理之位,让你对我怀恨在心?” “既然这样,我还给你好了。” 她呜呜呜地抽噎,像挠在夏阳的心口上。 他第一时间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后背,柔声细语: “娜娜,总经理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转脸他就重了语气: “许诗茵,原本我还想着让你回来做我助理,现在你连这个资格也没有。” 牙缝里忽然窜进一口凉气,扯着我脸疼。 第2章 2 换药回来,我听见他们说话。 “夏阳,我爸有意想让咱们联姻,茵茵一个外人总住在夏家不好吧?” 男人说:“没关系,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 当成妹妹? 那这三年,他与我耳鬓厮磨算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孟娜出了国,他寂寞难耐拿我补的空缺? 现在人回来了,我就该识趣地回到妹妹的位置? 平静地走出医院,我回了夏家。 见我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画里的碎片夹开。 管家满眼的心疼与无奈: “少爷以前最宝贝这画了。” 当时,孟夫人一眼就喜欢,要出三百万买走。 夏阳不肯,饶是夏母说干了嘴,他也不松口。 还霸道地说: “茵茵的就是我的,我说了算,我说不卖就不卖。” 孟娜知道后,险些将我的画撕烂。 我和她打架,孟娜却倒打一耙。 她诬蔑我背地里编排孟夫人的坏话,说她一个不懂文墨之人不配买我的画。 夏阳连忙为我辩解说情。 好在孟夫人心善,她说她一看见我就莫名的亲切。 只当我是小孩心性,没有计较。 可就在同一天,在我收拾画室时,孟娜打翻了颜料,重度过敏。 我被惩罚后,夏母勒令我们不许画画。 夏阳不得不把颜料画笔收进工具箱,还上了锁。 我见他很难过,也就没有再拿起画笔。 可我的难过,他从来看不见。 夏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是孟娜的事情传回了孟家,孟家要他给个交待。 他冲进画室,强硬要拽着我去孟家请罪。 亦如当年, 只要孟娜在夏家受委屈,总要有人为她买单受罚。 那个人常常是我。 可这一次,我断然拒绝,挣开了男人的手。 孟娜这事,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再说,我在医院已经迫于他向她道了歉,他还要我怎样? “不去?” 男人的脸色冷若冰霜。 “不去。” 我不理他,继续收拾我的画。 “许诗茵,你长能耐了。” 夏阳恨得咬牙,如今孟夏两家有合作,我捅出这篓子简直把他架在火上烤。 “许诗茵,你能不能懂点事?” “你不是不知道孟家对夏家有多重要,在这节骨眼上,你别惹事生非行吗?” “不就是在你生日那天我缺席了吗,我回头给你补上礼物总行了吧?” 我一愣,他以为我一直在为生日那天的事闹脾气? 也是,他从没对我上过心,更不会在意我的情绪。 我作为总监,又怎会不知孟家重要? 夏氏之前亏空了十个亿。 若没有孟家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忙填这个窟窿,夏氏早就破产了。 所以,只要有孟娜在,她就是众星捧月。 以前,我很乖巧懂事,处处顺他心意。 现在他竟然连我们的订婚也不再敢提。 更不敢和我说孟夏两家欲要联姻这事。 算了, 心麻之后便不会再痛,我不在意。 可我为什么要道歉? 这几年我在夏氏兢兢业业,没有半分对不起他。 像是拿我无法,男人一把拿起我刚刚收拾平铺好的画。 威胁我: “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可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当着我的面,"刺啦"一声响,把画撕成两半。 “夏阳!” 我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大脑轰隆一片。 这个男人,最会抓住我的软肋。 他转身捡起另一副完好的画框作势要砸。 “不要!” 我一颗心被拉到嗓子眼,带着哭腔。 “夏阳,求你别砸。” 就连管家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 “是啊,少爷,您忘了吗?这副画还是您为茵茵小姐特意画的。” 她话落,我和夏阳皆是一怔。 当时,我们约好一起去看日出。 结果那天孟娜把我推进水里,我受寒发高烧难受的哭闹。 他为了哄我开心,冒雨爬上千米高峰,待了一天一夜才等来日出,为我画下这副《旭日》。 记忆收回,我不解地道: “你也是爱画之人,怎么能狠得下心,它是有生……” “你住口。” 夏阳像被踩到了痛脚,猛地将画框砸下。 “砰”的一声巨响。 我的心就如同那画框上的玻璃,应声落地,被摔得一瓣又一瓣。 男人面红耳赤,胸脯上下起伏。 他像是觉得还不够解气,一脚踢开碎玻璃后,躬身抽出《旭日》做势要撕。 我猛地压住他的手,服了软。 “夏阳,我去道歉,我道歉。” “求求你别撕,你别撕……好不好?” 可我的哀求非但换不来他的半丝怜悯, 还令他变本加厉。 “许诗茵,我说过,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最好记住今天这个教训,别得意忘形。” “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只要你不撕,我什么都听你的。” 当初,他耐心地手把手教我如何装裱。 为了匹配上我的画,他还亲自设计亲手制作钩子画框。 他说,只有师父的高定才配得上徒弟的佳作。 他还说,只要好好装裱,我的画就能百年不腐,指不定那一天还会流芳百世。 可他为什么还是不顾我的苦苦哀求。 将它们,撕成两块, 四块, 无数块…… 最后洒在半空中。 看着满屋子的碎玻璃、碎纸屑,还有混合了血迹的各色颜料。 我蜷缩着,呆呆的。 视线浑然,吃了一嘴腥咸。 门口“砰”“砰”作响, 像是连风都看不过眼,为我保留一丝尊严,替我把门关上。 我隐约听见回廊外有电话响起, 孟娜娇滴又委屈的声音传来: “夏阳,我好难受,你在哪?” 那人回应: “我给你拿套换洗,马上就来。” 他还对管家说: “今天不能让她出门,就让她在家好好反省。” “可是这……” 管家很为难。 那冻出冰渣的声音又传来: “既然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若不是念在她这几年帮助夏氏的份上,我……” 男人忽然住了嘴,脚步声越来越远。 夜幕降临,周围死一般的静寂。 我好似又听见管家的声音。 她开口为我求情: “少爷,茵茵小姐怕黑,把她关在屋里会出事。” 那人说: “许诗茵,你若诚心实意向娜娜认错,我现在就放你出来。” 我闭上了眼,充耳不闻。 那天晚上,我坐在窗边,边流着泪边看着夏阳和孟娜在花园里尽情的跳舞撒欢。 直到刺鼻的颜料味钻进鼻息,呼吸越来越浊重, 我才陡然回神。 感觉有一抹抹冰凉黏在脚上手上,像蚂蟥一般正吸啄着我的血,传来微微的疼。 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不停地回响,就连黑夜也变成了重重身影。 好似看见我的养父养母向我伸出双手。 我慌了, 抖着手发了条语音给那个人后,就软软地瘫在地上。 过敏休克,再次睁开眼,在两天后。 夏阳满脸的胡渣,正拿着水杯递在我嘴边。 我缓缓撇开脸,就听见他刻意压着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也对油画颜料过敏?” 也! 我无声地笑了。 我竟然也和孟娜一样!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我为什么只钟情于国画,只擅文墨? 夏阳最喜欢最擅长油画,每次他动笔,我都只是远远地看着。 我说过,我会过敏。 他满脸的不屑一顾:“你可别学孟娜,矫情。” 有一次他强硬教我,我很排斥。 挣扎时,手指不小心沾上了染料。 后来他陪孟娜逛街看电影,我却独自在医院打点滴。 见我只笑不答,夏阳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许诗茵,你有什么脾气可发?” “提离职的是你,做错事的也是你,搞得全世界像欠你似的。” 是了, 出了事情让别人不好过让他生气,都是我的错。 有错就该罚,有歉就得道。 我活该, 我道歉, 我没有一丝情绪地说: “谢谢你救了我,没让我死在夏家。” “你简直不可理喻!” 夏阳黑着脸起身往外走,正好碰上拿着保温壶过来的孟娜。 她莞尔一笑: “茵茵醒了吗?” “正好我妈煲了药膳粥来,听说她也住院,就让我送来给她,反正我今天出院就不吃了。” 男人不吱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他还在气头上, 孟娜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走进来,把保温壶随意一放。 她饶有兴味地欣赏我这满身的粉红,啧啧好笑: “若不是长得一点都不像,我都怀疑咱俩是亲姐妹呢。” 我懒得搭理她,随手拿起手机。 按了几下,才发现手机没电。 两天没有和那人联系,怕是会把人急坏。 我急急下床找线充电。 孟娜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阴翳。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低地好笑。 “许诗茵,你知道画室门口的颜料是谁放的吗?” 下床的动作一顿,我猛地抬头看她,脸色阴郁。 “是你!” “那一年也是你。” 从在夏家看见我第一眼起,孟娜就不喜欢我。 她总是背地里嘲笑我一辈子都在做人家的养女, 说我仗着是夏阳的学生故意懒着他粘着他。 她说我不配,说我这么低贱的人不配得到夏阳的青睐和喜欢。 孟娜如同看笑话般,看着我狂笑。 “孟娜!” 我恨得咬牙,只觉得孟娜就是个疯子,她竟然不惜自己受罪也要故技重施。 她笑容一收,目光厌恶。 “许诗茵,你不觉得你在夏家是碍眼的存在?” 我一愣。 还别说,此时此刻,我竟然很认同她。 可,嘴上却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怎么,你想我离开夏家?可现在你不是夏家的女主人,还不是你说的算哦。” 孟娜轻嗤一笑,很不屑和我这个养妹斗气。 “许诗茵,我劝你别这么的不自量力,你从来就斗不过我。” 她正说着,余光瞥见夏阳去而复返, 一张脸像变戏法一样顷刻间挤出眼泪,摆出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 刺痛传来,我的手上有血迹渗出。 她用力按住我的针管,面笑皮不笑: “茵茵,你别生气。” “我谢谢你在我留学的这几年照顾夏阳,我知道你恨我抢了他。 可我们是青梅竹马真心相爱的呀,我也只是找回了属于我的爱情。” 我强忍着疼,静默地看着她的把戏。 直到男人进门,她才松开我委屈地投入男人的怀抱。 男人以为我欺负了她,顺势搂住她,还宠溺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安抚。 这么明晃晃的秀恩爱,好在我只感到手上的针口在疼。 第3章 3 男人劈头对我指责: “许诗茵,你不识好歹!娜娜对你好你还不领情?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夏家没教养?” “喔。” 是了,我的行为向来代表着夏家的脸面。 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以为我是夏家的掌上千金。 我看着孟娜那飞红又得意的脸,平静地道: “谢谢你孟娜,让你费心了。” 孟娜戏精上身,扯着笑: “一家人不客气,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的……” 未来的嫂子吗? 我淡淡地笑: “你们俩都是大忙人,快忙活去吧。我能照顾自己,不需要你们陪。” 孟娜还未说完的话被我堵在喉咙里,嘴角微抖,竟忘了该怎么笑。 而男人却皱了眉,一脸的莫名。 “我们不陪你,难道你还有其他人陪?” 是啊,我本就是个孤儿。 三岁时得许家收养,享了十来年的父母温情。 现在除了那个他,我没有一个亲人。 看手机充了些电,我连忙开机,给那人发了信息说明情况。 他很快就回复说现在过来看我。 夏阳见我捣鼓着手机半天不理人还对他冷淡,一口气闷在胸口,顿时不快。 “这两天有个陌生人频频打你手机,我问对方是谁还不作声,你到底和谁在联系?” 我抬头看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接了我电话?” 他以前从不关心这些,更不会有接我电话这事。 夏阳一愣,没有料到我的口气会这么的冲。 他莫名的烦躁: “我接了又怎么?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听他这话,我心头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一脸的不耐: “你说能有谁?客户呗。” 这几年在夏氏,我每天不是在谈项目,就是在跑项目的路上,一刻不得停歇。 他倒好,不是在高尔夫球场玩耍,就是带着孟娜参加各种宴会秀恩爱。 也不知那人听见是他接的电话,会怎么想我? 烦躁! 孟娜出院,夏阳亲力亲为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我听见门外护士在议论,说夏总对孟小姐如何的温柔体贴。 “昨天夏总还亲自扶着孟小姐如厕,还温柔地给她喂饭。” “今早有一个男家属就瞥了孟小姐一眼,被他狠狠瞪了回去。 “是呀,那模样真让人好笑又羡慕。” “唔~有这么体贴的男朋友,我羡慕嫉妒恨。” “得了吧你,等你啥时候投个好胎,让我们也羡慕羡慕。” 孟娜听闻,很受用地昂起了脸。 “许诗茵,看吧,你永远没我这个命。” 我不会忘记初到夏家时,有一天因为炖汤咸了,孟娜把汤推倒在地上。 厨娘诬赖是我放多了盐。 那可是远洋过来的名贵鲍鱼海参,浪费了可惜。 孟娜压着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把东西全吃了。 一屋子人看我的笑话。 “是,你是千金小姐,我是弃婴养女。” 她用不着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身份。 懒得再搭理她,我开口赶人: “好走不送。” “你就嘴硬吧许诗茵,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 我原本以为夏阳不会再来。 没想到人家特意让家里做了些我喜欢的饭菜。 还破天荒亲自为我布菜,弄好后给我递上筷子和汤勺。 只是他的示好,在我心中再也泛不起半丝涟漪。 夏阳看着我,低声道: “下午我有会要开,一会儿就回去,我让管家来陪你?” “不用。” 我头也不抬,那人在来的路上。 “那好吧,晚上我再来看你。” 他不再坚持。 我更无所谓。 当夏阳搂着孟娜出院时,宴青正与他们擦肩而过。 我向他道歉,他心疼地搂着我宽慰我。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他长得很好看,还很体贴。 之后在医院的两天,都是他在照顾我。 夏阳没有再来看我,如往日那般,不需要我时常常会忘记我的存在。 他忙着陪孟娜参加朋友聚会,买礼服定戒指看豪车。 俩人忙得不亦乐乎,还日日晒朋友圈撒狗粮。 可怜家里的阿花,被喂得太饱,没有我给他道歉抚慰它的肚子。 孟娜在做什么都会发语音告诉我,还假惺惺地埋怨夏阳累着她。 可惜了,她和夏阳的恩爱在我这里白撒。 见我兴致缺缺,她突然发来几款钻戒。 问我: “茵茵,这几款真的好好看,我们好难选择,你帮忙掌掌眼呗?” 他们的订婚,成了我和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 没等我回答,她就说: “夏阳给我选了蝴蝶兰钻戒,很漂亮,我好喜欢。” 那款蝴蝶兰是我最先看上的。 当初款式一出,我立马拿给夏阳看,他答应在求婚那天送给我。 夏阳见孟娜在和我聊天,给我发了条信息: 【茵茵,你也看看呗,看上哪款我给你买。】 见我不回,他又补上: 【作为补偿。】 补偿我的生日礼物? 还是补偿他撕了我的画? 【谢谢,我不需要。】 下一秒,孟娜的信息蹦出来: 【许诗茵,你要挑也只能挑我剩下不要的。】 【别以为你霸了他三年,就能对他想当然。】 【他将来是我老公,你想做三,还得问我孟家答不答应。】 我气得噼里啪啦打了一串: 【恭喜你这朵娇花终于吃上了回头草, 还是别人嚼烂后不要的,yue~ 别人喷出的粪,你当黄金来嚼。 豪门千金的口味就是独特,祝你用餐愉快~】 发送,点进她的头像,删除好友。 我舒坦了,放下手机头一歪。 正好看见身边的男人衣袖挽上半截,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正拿着炭笔为我设计钻戒。 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的睫毛轻颤,扑闪扑闪着像蝴蝶。 他整个人沉浸在光辉中,看着很暖。 我痴了。 他像是感觉我在看他,微微侧过脸来。 我装作若无其事,耳尖却红了。 “我想喝水。” 他放下画笔,把水杯递过来。 “谢谢。” 我撇开脸不敢再看他。 手机在不停地闪亮震动。 全是夏阳给我发语音、打视频和电话。 他发了很多问号,问我为什么拉黑孟娜。 还骂我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他说娜娜为了哄我开心才拉着他给我买礼物。 我神色淡淡,不回他信息。 第二天,他又来问我什么时候出院。 还说他已经安排了管家来接我。 后面管家接不到人,他对我发火。 “许诗茵,你闹什么脾气?快回家。” 我扫了一眼,回复: 【我自己在外面住,就不回夏家了。 另外,我听说你和孟娜即将订婚, 那就祝你们订婚快乐,早生贵子。 再见!】 点开他的头像,删除好友。 下一秒,夏阳电话过来。 我一接通,他开口就怒吼: “许诗茵,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文盲,看得懂。” 他一噎,语气有那么一丝惊慌。 “你也说那只是听说,更何况日子还没确定,你闹什么脾气?” “戒指都已经定了,夏阳,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下,他知道瞒不住,却还在狡辩。 “许诗茵,你懂点事,我这还不是为了夏氏。” “再说,你在我夏家住了十年,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他刻意扯开话题,我平静了下来。 “你要怎样?” “你给我马上回来。” 我笑了: “夏阳,成年人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选择孟娜的那天,就已经默认我们分手了。” 一说分手,他急了。 “许诗茵,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难,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年难道你还不理解我?” 对我们的关系,他避而不答。 在一起时没想过要给我正名,就连分手的态度也要模棱两可。 我在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地位,就连付出所有也还是一文不值。 他只要孟娜, 只要有她在,夏氏就能起死回生。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夏氏总裁,他依然是夏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 他还管什么情情爱爱! “我非常理解你,所以我就不回去碍眼了。” 听见他那头微乱的呼吸声。 想起那一幅幅被他撕了粉碎的画,我忍不住红了眼。 “夏阳,你在我最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很感激你,可我也在你最痛时陪伴了你。” “更何况,我在夏家也不是白吃白住。” “这几年我辛苦为夏氏拉回很多项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足以抵了这十年的寄人篱下。” 夏阳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许诗茵,你别特么的忘恩负义,你这是要和我清算?” “是。” “夏阳,我现在不欠你分毫。” “我们两清了,再见!” “您所拨打的电话……” 一连几个电话未接通,夏阳气得摔了手机。 他喊来管家。 “立刻派人去查许诗茵在哪?她住在外面像什么话,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夏家。” 两清? 好没良心! 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他对我很好。 我如此决绝,肯定是因为他撕了我的画才闹脾气说的那些气话。 想到什么,夏阳又叫回管家。 “开我新买的车去找她。” 管家应声去了。 以前我每次“犯错”每次不开心,只要他买东西哄我,我就会高兴。 高兴了,也就不再计较。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我态度的转变,是因他而起。 他从来没有正视过是自己的问题。 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 电话响起,是助理的来电。 “总裁,之前约定今天签约的项目,对方指明要许总监来。” “那你找她!” “总裁,许,许总监已经离职,现在是孟总在负责这项目。” 夏阳一愣,随即道: “那让孟娜去。” 电话挂断,男人莫名的烦躁。 本来还在做美甲的孟娜一个电话被叫回公司,很不高兴。 “夏阳,一会儿我还要去试礼服。” “乖,你先处理公司的事情,明天我再陪你去。” 孟娜不情不愿挂了电话。 助理电话再次响起。 “总裁,平田公司对刚交付的策划不满意,对方要求重做,还指定了许总监。” “总裁,黑龙那边出了问题,对方要求咱们二十四小时内给出解决方案,之前是许总监负责的。” “总裁,临湘集团举行周年庆,他们总裁特助亲自上门送请帖,特邀许总监前去。” “总裁,……” 男人忍不住怒吼。 “你们干什么吃的,没有许总监事情就做不了,公司就经营不下去了?” 他再次摔出手机,‘扒拉’的一声碎成两半,世界瞬间安静了。 夏阳连连灌下好几杯烈酒。 晚上,孟娜一脸疲倦的来到夏家,一进门就委屈地坐在他腿上抱怨。 “夏阳,你得给我安排两名助理,公司的事太多啦,饶是我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人家的手臂好酸,你帮我揉揉。” “我口好渴,你给我倒杯水。” 男人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了我。 我不论在家还是在公司,从来不会向他抱怨。 即便遇事也全是自己解决,从未让他操心半分。 端茶倒水这些小事,他只一个眼神,我便主动到位。 夏父夏母去后, 因为有我,夏家的保姆越用越少,最后只剩下管家一人。 他忽然发现,与我相比,孟娜相差甚远。 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孟娜这才发现他一身的酒气。 “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 被我拉黑被我气到,如今还被一堆合作公司追着他点名道姓要找我,夏总裁很没面子。 孟娜想到什么,忽然关心道: “茵茵今天出院了吧?怎么,管家没接回来?” 第4章 4 孟娜不说还好,一说男人刚刚抑制压下的那股烦闷再次袭上心头。 他想把这口气撒出来,却因我不在,无处可发。 不想让孟娜看出他的异样,夏阳找了个理由搪塞: “她说要在外面玩一天,明天回来。” 孟娜蹙眉,对夏阳待我的态度很不满意。 一个前任,原先借着养女的身份赖在夏家不走, 现在又利用不回家的把戏故意吊着他。 真是犯贱。 特别是想到她为了解决我留下的烂摊子忙前忙后,更是那个气。 可她也不想想,若不是为了挤兑我,她一个孟氏千金怎会屈尊来夏氏? 孟娜眼底划过一丝厌恶,转眼便笑: “我们孟家在西苑有一套公寓,我把它送给茵茵让她搬出去住如何?” 夏阳一听,猛地抬头看她,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在集聚酝酿。 孟娜只当没看见,轻轻一笑,撒娇道: “哎呀,都说女大不中留,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不是?” “再说,等咱们订婚后,她还呆在夏家岂不是让孟夏两家为难?” 孟娜一脸的为他考虑。 这已是第二次她提起让我离开夏家。 夏阳放在沙发上的手攥紧后又松开, 他掩下眼底阴郁,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个“好”字。 孟娜顿时满意了,扭捏着要他奖励。 夏阳一改烦闷,宠溺地勾她鼻子,将她压在沙发上。 可宠爱她的男人,在她睡着后,起身来到我的房间。 只见屋里空荡荡的,只余下我给他置办的东西。 飘窗上放着颈椎仪,因男人经常加班熬夜颈椎疼,我每夜都会给他按摩舒缓。 夏阳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脖子僵硬得难受。 桌上放着养胃茶,我说咱俩胃都不好,要相互监督调理。 他莫名摸着胃,好像隐隐作痛。 桌面上放着一支钢笔,那是我为了搭配他的衣服拍下的高定。 他虽塞在衣兜里,却用了孟娜买的。 男人这时才发现,我处处对他用心, 他却从未在意。 他一直认为我懂他理解他的难处,明白他很多时候罚我都是迫不得已。 因为这份懂,我不会真的生他的气。 可哪有天生的受气包? 他也不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 情侣间若没有相互的尊重和包容,没有了付出, 只一味享受着理所应当,再热烈的感情也会被岁月锁事一点点的磨搓殆尽。 更何况他毁掉的,是我视若珍宝的东西。 我出院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宴青下厨,做我喜欢的可乐鸡。 以前我常对夏阳撒娇说人家男朋友都会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下厨。 求他为我做一次可乐鸡。 他很嫌弃地甩开我,举起手上的报表,不耐烦地说: “你看我的手是用来做饭的吗?有什么想吃的找管家。” 宴青做的饭菜很好吃,我感觉自己捡到了宝。 吃完饭,我躺在沙发上消食,男人则坐在一旁继续他的设计。 爱不爱,一比就知道。 我和宴青是在国画协会认识的,他是个珠宝设计师。 之前空闲之余,我经常会和协会的人聚在一起鉴赏画作。 一来二往,我俩也就相熟了。 夏阳和孟娜表白那个夜晚。 我坐在马路边喝了通宵,还是宴青默默陪的我。 只要我微他,他随叫随到,从不缺席。 而夏阳,我需要他时永远都说自己在忙。 有一天宴青向我表白,他说: “虽然趁人之危,但我喜欢你很久了。茵茵,让我陪着你好吗?” 我点点头。 还在一个星期前,答应了他的求婚,婚期在一个月后。 几天后,宴青忽然两眼悠悠地问我: “你缺钱了吗?” “不……缺。” 最后一个字,我心虚得声若蚊蝇,惊诧于他从哪看出我像缺钱的样子。 不过我确实是缺钱了。 原先在夏氏的几个手下,不知从哪得知我开了公司,纷纷跳槽过来投奔我。 气得孟娜发了无数封邮件来骂我。 我狠狠地回怼了她。 【空降的花瓶再怎么往里边插花也是空的,只好填满一肚子的坏水,这也怪我咯?】 她也不想想,人心都是肉长,员工更是一副副明镜。 总经理之位是我用一份份业绩堆叠才够上的,老板竟为了哄她开心把我说开就开。 人家看在眼里,知道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这空降的裙带关系。 有谁会乐意给他当牛做马? 孟娜不知道的是,夏氏先前与我有过合作的客户,竟然主动跑来给我业务。 这不,公司一下子多了好几口人吃饭,还要与人合作项目,我确实需要一笔备用金。 一张银行卡塞进手里。 我一愣,抬眼便撞上宴青一脸的真诚。 “里面有五百万,不多,你先拿着用。不够再和我说,别卖画。” 宴青就这么把钱给我,是我意想不到的。 之前我去竞谈项目,时常需要资金周转。 而每次向夏阳申请费用,他总是很生气。 经常恼骂我说: “别人谈项目为何不需费用,而你却要。” “你也知道,公司的钱都花在刀刃上。” 碍于情面,他给了我钱,但每一笔使用明细都要求清晰汇报。 再后来次数多了,他便一分也不给。 信任被质疑,我难过愤怒,也有想过要离开。 可夏家对我有恩。 夏氏有难,我必须在公司立足才能更好地帮他。 后来,我把心底的那份委屈沉埋,重新拿起画笔偷偷卖画。 银行卡拿在手上,微微发烫。 离开了夏氏,我不再委屈。 宴青有这份心,我很感动很高兴。 可却不能成为我向亲近之人伸手拿钱的理所应当。 慌忙将卡塞回宴青手里,我神色微囧。 “这不是你存的老婆本吗?你自己留着,我还不着急用钱。” 自从得知藤堰这商业大佬喜欢山水画。 但凡我缺钱要卖画时,就会特意让人透出风声。 他出手特大方,我这小画家的名气还是得益于他才吹起来的。 今天的拍卖会他肯定会去。 只要他去,我就有钱了。 “对啊,给老婆的本,你不拿谁拿。” 宴青笑吟吟地看着我,一脸柔光。 我匆匆捂着通红的脸跑出门。 完了,有被撩到。 拍卖会上偶遇夏阳和孟娜,是我没有想到的。 夏阳一见我就紧紧拽着我质问。 “许诗茵,你住哪了?为什么不回家?” 他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好像我是那个出了轨不归家的丈夫他是蹲点捉奸的妻子。 孟娜看出男人的在意,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淡淡地笑了,试着抽回手。 “夏总,请您注意场合。” 他这么一闹,会场其他人纷纷朝我看来。 给别人看戏不打紧,可别耽误我赚钱。 我急着寻找藤堰的身影,男人却脸黑如炭。 “许诗茵,你叫我什么?” 一声生分的夏总,夏阳被气得不轻。 说来真奇怪,以前在公司时还是他勒令我叫他夏总前夏总后。 生怕我的亲昵让别人窥探到我们的恋人关系。 现在竟觉得刺耳? 男人满眼冷怒,死活不肯松手。 男人想着明明以前我三天不着家他也不会在意。 现在他看不见我竟会满脑子都是我,看见我后又忍不住发火。 他是不是吃准了我没脾气? 往日只要他一吼,我就会乖乖地摇尾向他舔脸。 可他也想想,就连家里的阿花惹急了还会咬人跳墙。 更何况是我。 我大力踩了男人一脚,可人家就是吃痛也没把我放开。 “夏阳,我说得清楚,你我两清了,你放开我。” 男人咬牙切齿: “你想得倒美,你在我夏家多年吃我的用我的就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 话落,我好似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或许是灯光太晃眼,我看走了眼。 人家这话,竟和当年孟娜说的一模一样。 我胸脯震震, 合着,人家要和我算账? “你想怎样?” 我猛地推他,因他一直拉扯着我,我的包包猝不及防被他扯开, 包里的文件露出来掉在地上。 那是我为夏氏老客户做的策划案。 我弯下腰想要捡起,孟娜已快一步拿了起来。 她只一眼便幸灾乐祸: “好啊,许诗茵,你竟敢盗窃夏氏的商业机密。” “夏阳你看,你当真养了只白眼狼。” 而当她看见上面注明的不知名小公司时, 不屑地笑了: “许诗茵,离了夏氏,你当真饥不择食,这么小的公司你也能屈就。” 我想,她定是不屑查我的公司。 查了她怕是说不出这风凉话。 孟娜话落,夏阳额间青筋再次突起,面若寒冰,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不想闹起来耽误了大事,我急忙反驳: “我可没挖你们夏氏的客户啊,是你们自己做不好人事让客户跑来找我,送上门的不要可白不要。” “你胡扯,客户就是你挖走的。” 孟娜不会放过在夏阳面前抓我小揪揪的机会。 我却一脸坦然。 “随你怎么说,有本事你抢回去啊。” 孟娜的脸色异常难看,她不想承认是自己没那个能力才导致客户的流失。 “再说,谁说我离了夏氏就不能去其他公司?” “我不上班,你养我啊。” 孟娜被我一噎,竟无语反驳。 她气得从夏阳手中抢过策划案匆匆翻看,发现确实和夏氏的不一样。 不仅不一样,方案竟比夏氏的还要好,好得竟让她嫉妒。 “那也是你在窥窃夏氏原有的方案才做的这个。” “夏阳,她就是盗窃。” 一听她这话,我噗呲笑了。 “孟娜,你一个海龟,脑子净是喝满了大西洋的水。” “夏氏的策划案也是我做的,你抢不回去就管不着他人笑话你没本事。” 孟娜气梗,拉着夏阳撒娇。 “夏阳,你看她。” 男人这会儿已从怒火中冷静下来,他薄唇紧抿, 开口却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许诗茵,你当真要和夏家撇清关系?” 我眉头紧蹙,还事还真有完没完,他听不懂人话? “是。” 话落,男人面色一沉。 他似乎从我的冷淡中看到了认真,顿时怒不可遏。 “好啊,一千万,就当这十年的寄宿费。” 他说完,冷漠地转身。 我猛地瞪大了双眼。 孟娜顿时幸灾乐祸地嗤笑出声: “一千万?许诗茵,你在这种小公司上一辈子的班也赚不到。” 她用一直嘲笑我的那一套来酸我。 “许诗茵,你活到现在全靠着别人的施舍,你能有什么?” “他如此刁难你,只是想让你乖乖认错。” “你以为他真心想让你回去?当初他之所以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他要借助许家原有的资源。” 孟娜很是得意。 “看吧,他根本不爱你。” 这女人没毛病? 我忍不住提醒她:“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也是借助你孟家的资源。” “嗤,许家也配和我孟家比?” 也是, 不过谢谢她告诉我。 让我因与夏氏竞争产生的那么一丝丝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5章 5 拍卖会上,夏阳为孟娜拍下千万珠宝。 这么豪爽,想来人家订婚在即。 他可从未为我一掷千金。 当初我为了参加宴会看上一对万元耳珠,他死活不肯给我买还骂我爱慕虚荣。 原来是我不配! 撑起干涩的双眼,我睁睁看着屏幕上我要卖的画。 孟娜又是一脸的不屑。 “许诗茵,你不会想拍下《竹海》送人吧?” 我一愣。 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看着我。 “我可听说了,你每次跑业务惯会打点,不是书画就是茗玩珠宝,出手可真大方。 当真是花出去的钱不是自己的,不知道‘心疼’二字怎么写。 想来,你也没什么真本事,还不是靠这些伎俩才拉回的业务。” 我暗暗咬掉后槽牙,脸上不耐。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有些人,连过程也不屑付出,活该没有结果。” 孟娜气得咬牙:“许诗茵!”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 堂堂孟氏千金,还是个镀金的海龟,能力却比不上我这么个没人要的养女。 想想浑身就舒坦。 夏阳忽然嗤笑出声,目光带着戏谑及浓浓的警告紧紧地盯着我。 “许诗茵,既然你离开了夏氏,就不能动用夏氏的一切关系。” “若是让我发现,定让你千倍赔偿我夏氏的损失。”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忽然替自己以前为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所不值。 话说出口,男人似乎不想把话说得如此决绝,又补充道: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的目光,竟带着三分期许,三分得意,三分漫不经心,还有一分我看不懂的小心翼翼。 想让我低头认错? 向他服软? 巴巴的摇尾乞怜? “哼,我想要画自己画便是,不像某些撕了画的人,不配再拥有。” 杀人诛心。 我的话落,夏阳眼中瞬间崩裂出寒冰,那寒冰之下掩藏着旁人看不懂的忧伤。 前方拍卖师介绍的话刚落下,他便大声喊出口: “一千万。” 我猛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竟叫出了一千万的高价,还是底价! 孟娜猛地拽着夏阳,脸色万分难看。 “你拍这画干嘛?溢价太高,不值当。” 可价格已经叫了出去。 覆水难收! 夏阳不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看样子,他今天是存心和这一千万过不去了。 手莫名在颤抖, 我用力捏了自己一把,举牌喊出: “一千一百万。” “一千五百万。” 男人紧跟其后。 他疯了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幅画不值这个价。 而我也只是为等藤堰的到来拖延时间。 孟娜目光似火,一副似要吃了我的模样。 “许诗茵,你瞎添什么乱,你哪来那么多钱?” 她有没有搞错,最后叫价的可不是我。 “有能耐你叫他别加啊!” 我不理她,悠悠往拍卖会场门口望去。 夏阳追随着我的目光,可门口空空,一个人影也没有。 许是看出我在等人,他不由得拧眉。 那股压抑了几日的烦闷又袭上心头,瞬间令他怒火中烧。 “许诗茵,你为谁拍这副画?” “管你什么事!” 我收回视线,略过那吃人的目光,紧张又满怀期待地举起手。 银牙一咬:“一千六百万。” “两千万。” 我猛地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那人冷冰冰地盯着我,冻得我浑身一激灵。 他道: “许诗茵,你说,我配不配拥有?” 我一怔,忽然就笑了。 他今天是铁了心要一竞到底,只为争这口资格? “两千两百万。” “两千五百万。” 男人话落,全场哗然。 孟娜尖叫出声:“夏阳,你疯啦!” 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分钟,我这副笔风尚带着稚嫩未达炉火存青之境的《竹海》竟会拍出两千五百万的高价。 藤堰之前买我的画出的最高价,也就只有八百万。 言寺的作品再一次刷了新高。 明天的拍卖新闻怕是让我更出名了。 看着一锤又一捶落下。 我知道,藤堰今天不会再来。 而,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像坐上了游乐场的大摆锤,随着摇摆到至高点,便心惊胆颤地闭上眼。 夏阳的一声嗤笑刺耳。 直到手机上多次弹出入账信息,我才搓干手心的汗。 虽有些遗憾大佬今天没来,但一颗心终究落在实处。 “谢谢夏总的慷慨大气。” 会场外,我笑吟吟地将一张银行卡递过去,男人猛地一怔。 他不笨,立马就从我的口气眼神中回过味来。 像是想到什么,他猛地打开画卷,慌忙看向落款上那龙飞凤舞的‘言寺’二字。 我忽然想开口问他是否眼熟? 只见他浑身一震。 那一年,他还是我的老师。 书法课一结束,我便迫不及待捧着刚写好的笔墨要他鉴赏。 “狂言破寺云青苔,吟风长歌花自开。” 他夸:“好诗,好字。” 我笑弯了眉眼,仰头自信地说: “狂言破寺,言寺,合起来就是我的名字。等我以后成了画家,就用这个笔名。” 他开玩笑应和:“好啊,到时候老师我定会千金一求咱们大画家的笔墨。” 他一语成谶。 今时此刻,他果真一掷千金得我一副丹青。 看着他因大力抓着卷轴而骨节发白的手,我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男人从画里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 他脸寒如冰,眼里正酝酿着山雨欲来前的黑沉风暴。 他的声音似乎费尽了全力才从那风暴中穿梭蹦出:“许诗茵,你来真的?” 我淡淡地笑了: “夏总言出必行,这一千万,您可收好。” “从今天起,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两不相欠!” 一番话响亮地回荡在会场半空。 我说完,冷漠转身。 下一刻,男人眼中的风暴忽然崩碎化作漫天飞沙。 他才发现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 那东西随着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空荡荡的,荒芜一片。 那是他一直忽视的, 却是他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他以为那东西属于孟娜。 原来,并不是。 男人幡然醒悟,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我走出会场,意外宴青竟在路边等我。 见他手中已经喝掉大半瓶的矿泉水,显然来了许久。 我打开车门,就被匆匆追出来的夏阳紧紧拽了回去。 原先他那愤怒冰冷的神色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苍白与慌乱。 “茵茵,别闹了好不好?” “我向你道歉,我不该生气撕你的画,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看,我给你买了新车。” 男人频频输出,还将我拉向一旁一辆紫色的保时捷前。 我曾许过愿,拉大单买保时捷。 夏阳以为我变相囔囔要他给我买,就随意买了辆普通轿车应付我。 “怎么样,喜欢吗?我特意刷了你喜欢的颜色。” 他的态度转变得突然,让我感到莫名奇妙。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毕竟男人即便买东西哄我,也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给人施舍的感觉。 这般的低三下气,太意外。 “我不需要,谢谢。” 我平静地甩开他走向宴青。 夏阳一惊,慌忙又拽着我道: “或者是你想要什么我全答应你,只要你肯回家?” 他以为我又在拿乔相胁? 我自嘲地摇摇头。 见我不为所动,执意要走,他大声开口:“茵茵,我爱你。” 我脚步一顿,他声音发紧。 “你别离开我,我可没说要和你分手。” “茵茵,回家好不好?” 他眼里隐隐着微光,满怀期待。 如此模样,未免太可笑。 还记得朋友圈里,孟娜置顶了他的表白视频。 那时,他也是这般的真诚。 他向她诉说衷情、思念。 他说他们青梅竹马,他对他们的爱情矢志不渝。 他的表白导致我胃痉挛,我不得不吞下镇痛药。 从那时起,我就不痛了。 我以前是很在意他,还时刻关注照看他的情绪。 但凡他眉眼间有一丝不开心,我都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不好惹他生气。 我委屈自己,一心想着他。 而他呢,对我做了什么? 他享着我对他的好,心里却一心惦记着别人。 但凡他能把目光多投向我一点,多关注我一点。 心也就不会冷,不会痛,更不会转身离开。 我冷冷地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身份说这些?” 前男友? 他从没承认。 养哥哥? 他已经没了资格。 未婚夫? 还是别人的。 夏阳急急解释: “我没有和孟娜订婚,也不会和她订婚。 我们和好,好不好?” 见我无动于衷,他慌忙掏出手机。 “我会公布我们的关系,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发朋友圈。” 我出口打断: “你和孟娜订不订婚与我无关,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你若敢发,我告你侵权。” 男人按亮手机的手猛地一僵,脸色发白。 我转身,对上会馆门口那飞射过来的狠恶目光,忽然就笑了。 “孟娜,你也不过如此。” 原以为夏阳对她情深似海,没想到她也是个可怜人! 夏阳浑身一震,空气有那么瞬间的凝滞。 孟娜踩着高跟鞋走来,她眉眼间尽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与嫉恨。 她的骄傲,今天一次又一次被我踩在脚底上。 “许诗茵!” 她几个大跨步来到眼前,扬起手就想往我脸上扇。 可惜,响亮的耳光没落下,却被夏阳先一步抓住了手。 而我,被宴青快一步拉进怀里。 孟娜一手推开夏阳,一手再次扬起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夏阳你混蛋,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 你说,你爱的人是我!是我!不是她许诗茵?” 夏阳没有理会她,像不知痛般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宴青。 “你是谁?” 原先他见这宴青开着一辆普通轿车,他还以为那人只是个滴滴司机, 一直没拿正眼看人家。 现仔细一打量,才发现这男人周身气度沉稳不迫,目光深邃难测, 脸上似乎还隐隐透着久居位上的云浮淡然。 他自然而娴熟地搂着许诗茵,两人之间的眼神流转,不像陌生人。 夏阳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深情骤然裂开,化成屡屡冰光。 孟娜这才看向我和宴青,一番打量后拔高了声音: “你看吧,许诗茵在外面勾搭了野男人,人家根本不稀罕你。” “你闭嘴,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宴青不允许他人中伤我,开口就是冷冷一喝。 孟娜一怔,脸色难看:“你是谁,算个老几!” “好啊,许诗茵是你的女人吧?如果是,我劝你看好了她,别让她勾搭别人的未婚夫。” “你住口,我们还没有订婚。” 夏阳连忙否认,脸色阴沉。 看上去像对孟娜再无半点情愫,宛如陌生人。 孟娜瞬间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男人会如此待她。 今天之前,他还对她无比的宠爱温柔,还夜夜与她亲热相融。 怎么会突然之间变了模样? 孟娜目赤欲裂,一把抓住夏阳尖叫出声:“夏阳,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不是你未婚夫,之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他爱的是许诗茵,不可能和其他女人订婚。 他已经错过一次,不能一错再错。 夏阳大力将人推开,上前几步迫近我和宴青,灼热混乱的气息快要喷在我脸上。 “茵茵,他是你故意找来气我的对不对?” 他试图在为我还爱着他寻找一个理由,在我脸上寻得一丝玩笑的痕迹。 宴青护犊似得将我往身后揽了揽,忽然心情很好的自我介绍。 “我是茵茵的未婚夫,宴青。” “未婚夫”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得夏阳脑袋嗡嗡。 我忽然“噗呲”笑出声,竟没发现宴青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踮起脚,忍不住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对上忽然就颓然受伤的夏阳,我收了笑,一脸的认真。 “对,我是宴青的未婚妻。 我对感情向来很认真,只有爱与不爱。 只要爱了,就会很爱。 以前是,以后也是。” 曾经,我为夏阳付出一切。 而换来的,只有他的冷落,质疑和背叛。 爱是有温度的。 我可以感受到宴青对我的爱,虽不浓烈炙热,却如涓涓细流,一点一滴温暖滋养着我的心。 夏阳脸色惨白,忽然上前紧拽着我,假意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不是真的,你明明爱的是我,你明明最在意我……” “你放开茵茵。” 宴青沉了脸色,将他的手从我臂上掰开。 夏阳却趁机反手一拳揍在宴青脸上。 “我和茵茵说话,没有你这外人插话的份。” 第6章 6 “夏阳!” 我挡在宴青面前,他却将我搂开。 “茵茵,男人的事男人自己解决,我早就想揍他了。” 话说完,宴青一个抡拳还了回去。 “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追悔莫及。” “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资格喜欢茵茵,就你没有。” 夏阳吃痛,双目喷火。 “你卑鄙,定是你使了什么伎俩哄骗的她,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阳一拳又打在宴青脸上,他那白皙干净的脸瞬间粉紫一片。 我急忙上前阻拦夏阳发疯,宴青又将我挡开。 无奈之余,我忍不住对孟娜怒吼: “孟娜,看好你的男人,别让他对别人发疯。” 孟娜红着眼,一脸讥诮: “你没听见他刚才的话,他算我哪门子未婚夫?” 一直拿她当宝的男人,今天竟为了许诗茵,急着和她划清界限! 最可恨的是人家宁愿跟着一个小白脸,也不要他。 她哪里比不上许诗茵? 她不过是离了三年,他的魂他的心就全被许诗茵给勾走了。 她偏不信! 许诗茵永远比不上她。 孟娜一瞬不瞬地盯着夏阳,忽然开口: “夏阳,我爸说明天就宣布我们的订婚,你最好别挂彩了。” 她话落,夏阳身形骤然一僵。 宴青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我慌忙上前查看宴青的伤势。 “我没事,小意思,我们回家。” 他的嘴角虽流着血,双眸却奕奕有神,十分醉人。 夏阳很狼狈,一脸的颓然受伤。 他像是被一支无影的手扼住了咽喉,让他难以呼吸。 只要一想起我曾经也这般在意心疼他,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茵茵,这不是真的?” 他无法相信。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我真的离开了他。 回到夏家,夏阳把《竹海》挂在画室。 他还把尘封多年的绘画工具搬出来,想复原自己曾撕掉的画。 可在提笔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很生涩,竟不知如何落下第一笔。 他还想起,我根本碰不得油画。 画笔颓然落下。 孟娜尾随而来,她一把抓起颜料,二话不说就挤压糊在画板上,打断夏阳的思路。 “我让你画,让你画。” “孟娜,你住手!” 夏阳勃然大怒,可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须臾见,孟娜已经将画板涂花,还撕毁了稿纸。 弄完后,她像是还不解气般, 大力一推,便把颜料画笔全推倒在地,一脚一踏将颜料踩破。 颜料喷射在地,有些还黏上了她的脚。 可她竟像无知无觉,踩得甚欢。 夏阳眉心一跳,愣愣地看她。 “孟娜你发什么疯!你不知道自己颜料过敏?” 若是往日,男人定会紧张着急的叫救护车,拉她上医院。 如今,他的眼里没有了关心,只有盛满的怒意和无动于衷。 孟娜不相信,他说不爱就能不爱。 “我就发疯!” “你不是为许诗茵画画吗,你现在画啊!” “夏阳,我告诉你。你既然已经放下了画笔,就别想再拿起来。” 凭什么许诗茵能得到他的爱? 她才是他的青梅竹马,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孟娜把目光看向挂在墙上的画, 两千五百万拍下来的画,最关键还是许诗茵的作品。 她嫉妒得发狂,她想撕毁它。 可因挂得太高,她够不着。 只能挤着颜料,作势要往墙上甩。 既然撕不了,那就毁了它。 亦如几年前,她看不惯他眼里只有画,见不得他眼里只有许诗茵。 她可是孟氏的掌上明珠啊。 为什么只因许诗茵会画画,他们所有人全把目光给了她。 她要毁了画,要他把目光看向她。 “你不许碰我的画。” 夏阳抓住她手中的颜料,两人拉扯在一起。 “你休想,我就要毁了它,就像你撕了许诗茵的画一样。” 夏阳浑身一僵,顷刻间便被那股落寞侵袭。 孟娜趁机搬起画架做势要把画打下来。 突然间,夏阳动了。 他一把向前勒住她的脖子,结果一个用力,他手中的颜料‘噗’的一下喷了孟娜一脸。 “啊……” 孟娜尖叫出声。 “救护车,管家,救护车!” 夏阳彻底慌了,只要一想起当初许诗茵休克的模样,他便胆颤心惊。 手脚慌乱地擦拭着孟娜的脸。 孟娜却疯狂大笑。 她没有如往日那般,满脸通红,呼吸困难。 只有笑出的眼泪。 “你以为我也和许诗茵一样,颜料过敏?” “哈哈哈……” 夏阳猛地顿住,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双目猩红,青筋暴起:“孟娜,你竟然骗我!” “对啊,我骗了你,一直骗你!” 孟娜笑死他不偿命,笑得满目眼泪。 “我早就知道许诗茵会颜料过敏,所以,我也会,哈哈哈。” “是你!” 夏阳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目眦尽裂。 “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你,我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都是因为你,茵茵才离开的我!” 孟娜面红耳赤,一口气接不上来,眼泪砸吧砸吧往下砸。 骄傲如她,从未如此的伤心。 “夏阳,你明明爱的是我啊。” “为了你,我求着我爸给了你想要的一切。” “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闭嘴!” 夏阳不为所动,愤怒掌控了他的神经,手上力道不由得收紧。 孟娜两眼爆红,哭得难看。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如今为了许诗茵,想要掐死她。 她忽然笑了,边咳边笑,还嘴硬: “夏阳,你就死心吧。 她有了别的男人,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咳咳……” 孟娜的话刚落下,夏阳入坠冰窖。 他忽然闭上了眼,只觉得浑身力气像被抽走般,无力地松开她。 “你胡说,只要我复原了画,她就会原谅我。” 茵茵最在意的,还是她的画。 他会一幅一幅恢复原样。 夏阳驱车跑到五百公里外,冒雨爬上千米高山,在山顶上等了三天三夜只为捕捉清晨的那一缕微光。 日出山头,他激动得拿起画笔。 转身他才发现画板淋了三天的雨,早已经烂透。 他放下画笔,试图拉起一张白纸。 可一拉,画纸便破。 他慌了神,如此反复。 直到最后一张湿黏紧紧地贴在画板上,他再也不敢动作。 只能哈着气大力将它吹干。 可等纸面完全干透,太阳却已蹦出山头,光芒万丈。 画笔重重点在纸上,瞬间晕染出一片橘红,似橘非阳。 夏阳这才发现,流逝的光,再也抓不回来。 “我不信,不信,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他扔了画板又匆匆跑下山,重新置办了一套工具。 待再次爬上山时,天已大黑。 他瞭望天空,繁星点点。 待第二天屡屡微光升起时,夏阳兴奋地拿起画笔,终于如愿画好了《旭日》。 回到夏家,他先是利索的将满身狼藉收拾一番, 穿上之前我为他定制的衬衫西服,再在衣兜里扣上钢笔。 他在我最喜欢的蛋糕店买了招牌慕斯。 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只要我看到他特意为我画的《旭日》,一定会很高兴。 一高兴,我就会原谅他,与他和好与他重新在一起。 只是,他来到我的公寓,敲开我的家门。 一个陌生人将门打开,他先是一愣,扭头就看见一身华丽婚纱的我站在屋里。 今天,宴青为我设计的婚纱完工,婚纱店的人拿来给我试穿。 “啪”的一声,蛋糕掉在地上。 夏阳彻底慌了神。 “茵茵,你要和谁结婚?” 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哭腔。 “不,你不能,你喜欢的人明明是我,你怎么能和他结婚。” 他冲进门,却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不能近我半分。 我微微挑着眉,捂着嘴轻笑: “夏阳,你别太自恋,没有谁会扒着你不放。” “我和宴青要结婚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喝杯喜酒。” “介意的话……” “我介意!” 夏阳大吼,失了态,他慌忙展开手里的画。 “茵茵,你看,我把《旭日》画好了。” “我画好了你就原谅我对不对?” 我把目光看向他手里的画。 只见画里乌云布满朝霞,隐隐带着湿气,没了原先那一幅的光华璀璨。 见我凝神,他欢喜地道:“你喜欢这幅画对不对?” 我轻嗤一声,神色淡淡。 “夏阳,画是有生命的。 而这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生命,也没有完全一样的画。 毁了就是毁了,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就如我和你,更再无可能。” “不,你说谎。” 他不信我不爱他。 若是不爱,又怎会每天准时准点为他洗手做汤羹? 若是不爱,又怎会在他父母去世,他孤单落泪之时形影不离的陪着他? 肯定是因为孟娜, 可他已经知道错了。 “茵茵,我和孟娜没有关系了,也没有所谓的订婚。” “我可以不要孟家的合作,我甚至可以把夏氏给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好不好?” 我好笑地摇头。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也不在乎你和谁有关系。” “夏阳,我要结婚了,以后会有自己的家。” 夏阳忍不住嘶吼:“什么你的家,夏家才是你的家。” 宴青挡在他的面前,隔绝他看向我的视线。 他一把将人拉起,在山上折腾了几日已然精疲力尽的夏阳,自然不是他对手。 一个用力,夏阳摔出门外。 宴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夏先生,收藏家有句话常挂在嘴边:赝品就永远是赝品。 你即便画一千幅一万幅相同的画,也不是真的。” 他目光扫过那幅画,轻嗤: “而你的这幅,连赝品都算不上,三岁小孩比你画得还真。” 话落,夏阳脸色惨白,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痛。 茫然间,他又听见宴青认真地道: “茵茵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温暖有爱的家。 这个家能给她包容、自由、关爱。 而不是时时刻刻看人脸色,小心翼翼。 而不是丢失自我,一心只为他人。 茵茵从来只属于她自己, 不属于你, 也不属于我。” 我听着动容,宴青是懂我的。 对于夏阳,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我曾对他掏心掏肺,对夏家恩至义尽。 往事如烟。 “夏阳,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请你记住,我的爱人叫宴青。” 久久,夏阳失神地站起身。 他脚下一个不稳,骨碌滚下了楼梯,晕了过去。 第7章 7 夏阳从床上惊醒,开口就喊我的名字。 他拔掉针头下床,兜兜转转寻不到我的身影。 屋里除了管家,再无他人。 他以为我要结婚,想出门阻止我的婚礼,却发现那辆他送给我的保时捷不翼而飞。 管家战战兢兢地告诉他,是孟娜开走的。 她不仅把车开走,还毁了它。 他冲到大门口,看见了让他血液冻结的一幕。 他那心爱的保时捷,引擎盖被砸得凹陷,浓烟滚滚。 而在破碎的挡风玻璃上,赫然扔着一幅被烧得只剩一角的《竹海》。 “孟娜!” 急火攻心,夏阳喷出一口鲜红,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像变了个人。 他学我往时那般,洗手送汤羹。 每天都有昂贵的精品美食准时准点出现在前台的茶几上, 伙伴们看着卡片上夏阳的亲笔落款,嬉笑着闹着要分食。 “茵茵姐,夏总的深情咱可不敢浪费,要不我们帮你消化消化?” 我摆摆手,吃着宴青亲手做的便当,连余光都未曾扫过。 三天后,伙伴们吃腻了,把夏阳送来的东西当着他的面投喂了流浪狗。 夏阳胃病复发,被送进医院。 管家求我去看他,我面无表情丢给她一盒过期的镇痛剂。 据说,夏阳把那盒药当成宝贝,紧紧攥在手里,每日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茵茵心里有我。” 他越挫越勇,出院后又更新了花样。 公司里吃食,鲜花,饮品、礼物、各类会场门票堆满一角,就连项目也主动飞上了门。 对方一开口便是谄媚地笑:“是夏总极力推荐过来的……” 前台小姐姐笑容甜美,语气冰冷: “抱歉,咱们和夏氏是杠杠的竞争对手,夏总推荐的项目咱们怕会亏掉老底,麻烦您出门右拐。” 我听说,夏氏最近不太顺,有好几个大项目持续亏损,孟氏的投资有去无回。 好些员工纷纷离职,有些人想起来要投奔我。 被我拒绝了。 而他们的总裁,竟撂下那个烂摊子改了行当,在公司楼下支起了画摊。 他日复一日地画日出。 每当我路过,他就像个滑稽的街头艺人,求着我看一眼求我给一句鉴赏。 我视他如空气。 我的事业与爱情都在宴青的陪伴下稳步前行。 而他夏阳,不过是碍眼的一抹尘埃。 最先打破平静的,是疯魔的孟娜。 公司团建那天,阳光正好,宴青陪我坐在公园一角写生。 他刚离开去洗手间片刻,我身后突然笼下黑暗,一个麻袋粗暴地套住了我。 任我呼喊,也没有人来救我。 直到一抹冰凉贴上脖子,麻袋扯开,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废弃的屋子里。 还再次见到了孟娜。 她面容憔悴眼里布满了血丝,再没了往日的耀眼华光,身形也清瘦了许多。 “孟娜,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刀尖抬起我的下巴,她眼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火焰。 我竟不记得,我和她何时有这么深的仇怨。 在往日,可都是她欺负的我。 “许诗茵,你别白费心思,这里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她话落,我脊背发寒。 心头忍不住会想宴青发现我不见,会不会着急地找我。 心跳砰然乱跳,孟娜这么把我绑来,怕是不会相与。 “见我这样,你应该开心。” 她声音嘶哑,“夏氏日益亏损,孟家的投资血本无归!我成了全族人的笑话!” “孟娜,夏氏的经营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你把我绑了的理由?” “是,与你无关。” 孟娜咬牙切齿,却忽然凑近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告诉你,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一怔,随即冷笑:“恭喜。” 有了孩子,夏孟两家的关系就更加的牢固,夏阳也算得偿所愿。 “恭喜?” 冰凉的刀锋贴上我的手背,游走间激起我一身的寒颤。 孟娜发出凄厉的笑:“可他不要!他为了你,竟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许诗茵,你凭什么!” “你说,你要是没了这双画画的巧手,还拿什么勾引他?” 恐惧瞬间袭上心头,扼住了我。 “孟娜,你冷静些!” “冷静?许诗茵,你让我如何冷静!” 刀光一闪,剧痛传来,我能感受到手背上皮肉绽开,有温热的液体从里渗出。 我浑身僵直,忍着疼不敢妄动,生怕一动不仅会牵动刀口血流不止,还怕被孟娜的刀子再误伤。 可她却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我最恨你这副假清高,就因为你会画画,我身边的人都喜欢你!” “我妈最喜欢你的画,她之前还珍藏了两幅言寺的画作。” “后来知道是你的,我全撕了。她气得心脏病发作,连我爸都来骂我!” 她每说一句话,就在我手上划一刀。 刀锋划到筋骨,疼得我颤栗直抽,手不受控地一绷一缩,疼得我渗出一身身冷汗。 “孟娜,你住手。” “我偏不,许诗茵,你现在知道痛了?” 看着鲜血直流见我吃痛,她更加的兴奋。 “你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你,他宁愿用整个夏氏来赔偿我,也不愿意认下这孩子。” 她话落,我猛抽着一口口凉气。 只觉夏阳和孟娜一样,都是疯子。 十字连心,刀刀皆是钻心的疼。 鲜血直流,我的后腰屁股,一片湿黏。 “全是因为你!许诗茵,我恨你!” 门口被猛地踹开,夏阳像一头失控的困兽冲进来,面带惊慌,眼底尽是悔恨与恐惧。 “孟娜!你放开她!我娶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孟娜的动作僵在半空,她缓缓回身看着这个她从小就爱的男人。 她眼底竟是失落与恨。 “夏阳,晚了!” “你从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当初,就是因为我发现你喜欢她,我才赌气出的国。” “可你呢,你竟然真的和她在一起。” “夏阳,你背叛了我!” 她手中的刀子再次举起,寒光映射。 “不要!” 夏阳嘶吼着,那把刀子似捅在他的心口,未见血却将他刀刀凌迟。 他猛地冲上来,却被身边站着的恶徒按住。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连呼吸都是疼。 自从遇上夏阳,我的磨难便源源不断,不是被关禁闭就是各种伤痛惩罚。 人生,果真是给你打开一扇窗就会关上一道门。 业果相依,造化弄人。 我抽着冷气,缓缓开口: “孟娜,当年你出国后夏阳痛彻心扉,日日买醉,你说他不爱你?” 孟娜一听,一张脸近似扭曲。 “你胡说,爱我他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 我看着夏阳那满脸的愤怒、忧伤,自嘲地笑了笑。 “呵,后来夏氏亏损,夏父顶不住压力自尽,夏母追随而去,你可知他那段时间有多难?” “我默默陪在他身边,和他四处求人,幸好得你孟家出手相救夏氏才能喘息两年。” “我原以为这三年的惺惺相惜能捂热他的心,没想到你一回国,他转头又黏上了你。” “你说,他爱的是你?还是我?” “你骗我,你只是想骗我放开你。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怎么会爱我?” “你这个贱人,全是因为你,我要毁了你。” 刀起刀落,我不知道她在我手上划了几刀,只觉得浑身血液汇聚在手上不停地往外流。 好像连疼也变得麻木。 我看得明白。 其实夏阳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为了这个男人,你我这样……” “孟娜,你住手,我们之间的事情与茵茵无关。”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 夏阳嘶吼挣扎着,死死盯着孟娜,见我因失血过多渐渐迷离的眼,近似绝望。 他多么希望那把刀捅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千刀万剐,他也愿意。 “还说和她无关,你就是在意她,看她这样,你心疼了吧。” 孟娜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刀尖几乎戳到他的胸口,因为激动,刀锋在他身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溢出,夏阳不再嘶吼,竟然笑了。 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野兽哀鸣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似乎身上的痛能减轻孟娜在我身上造的孽。 这个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如今以这种极端将他推向悬崖边缘。 他多想,一跳了之。 “孟娜,把我杀了吧。” 他越痛,罪孽就不再深重。 “呵,夏阳,你后悔了吧,哈哈哈。” 孟娜欣赏着他的绝望,捧腹大笑,只是笑着笑着,五官突然间拧捏扭曲。 她捂着肚子,卷缩着,跌倒在地上哀嚎。 我因失血过多被推进急救室,意识模糊前,只看到宴青煞白的脸。 “快,病人急需输血。” 验血报告出来,医生抖着手走出门口,焦急地问: “病人是罕见的RH阴性熊猫血!咱们医院目前没有这个血液库存,家属在哪,急需家属验血。” 宴青腿脚发软,我是个被丢弃的孤儿,去哪里寻找家属? 他慌忙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藤堰,立马联系各大医院,寻找RH阴性熊猫血血液。速度要快,半个小时内要送到林市人民医院。” “是。” “立马查茵茵的亲生父母,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我结果。” “是。” “把孟厅伟叫来。” “是。” 一个又一个电话挂断,宴青额间青筋直爆,气得一脚将夏阳猛踹到墙根上。 夏阳闷哼一声,不做丝毫的反抗。 宴青懒得在看他,恼恨后悔自己日常没有做好防范,才害得我受如此重的伤。 看着医生小心翼翼为我包扎双手,他贴在我的耳边,轻轻叫着我的名字。 隐约间,我感到颊边一片湿黏。 孟父孟母匆忙跑来医院。 孟父跪在宴青前面等候他的怒火。 他万万没想到,我竟是藤氏当家人的未婚妻。 他暗骂孟娜那不孝女谁不好惹,偏偏惹上了宴青。 “藤总,小女有眼不识泰山,我孟氏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孟娜因为动了胎气,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宴青派着保镖监视禁锢着她。 孟母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地看着我。 “茵茵,情况如何?” 男人脸色暗沉,不答她的话。 电话一响,他立马接起。 “说。” “藤总,林市其他医院也没有RH阴性熊猫血血液。我查到在B市有,我已派出直升机,最快两小时。” 电话挂断,宴青一脚踹向孟父。 “茵茵若是有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孟氏陪葬。” 孟父肋间吃痛不敢吱声,浑身冷汗直冒。 孟母靠得近,她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不敢置信又不确定地低声问: “茵茵可是急需输血?我,我是RH阴性熊猫血。” 她话落,宴青猛地抬头看她。 一旁的医生听闻,惊喜不已。 “真奇了,这么罕见的血型一下碰到两。” 检验报告出来,孟母的血型与我的完全匹配。 她二话不说,连忙抽血输给我。 直到我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宴青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转脸看见孟母依靠在椅子上,抽了血的她脸色苍白,看着很虚弱。 他叫来医生给她检查。 不多时,另一医生兴奋地走向门递于主治医生一份文件。 “主任,刘医生好奇两位患者的血型,就匹配了两人的基因。没想到啊,俩人的基因匹配率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竟然是亲子关系。” 他话落,藤堰猛地抢过报告。 孟母怔怔,孟父踉跄了下忍不住起身探头一看。 片刻后,两人怔怔,皆是不敢置信。 第8章 8 晴天霹雳! 我醒来的第一眼是孟母紧紧抱我入怀,她说我是她的亲生女儿。 据宴青查来的详细资料得知: 二十五年前,孟父与孟母回乡处理老丈人后事。 当时,孟母已经怀了九个月的身孕,她因伤心过度动了胎气提前生了我。 当天,在同一个产房生产的,还有一名下乡产妇。 她无意间听说孟母嫁进了城市有头有脸的人家,听见护士们叫她孟夫人,就起了歹心调换了我和孟娜。 那妇人因是未婚先孕,家里给她物色了一门亲事。 可带着孩子如何嫁人? 一家人商量之下,她就把我丢在孤儿院门口。 几年后,我被许家收养。 再后来我养父母出车祸双亡,许家破产,我又被夏阳领回了家。 “茵茵,对不起,是妈太大意。” “都是妈,才让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 孟母眼睛哭成樱桃,刚给我输血的她,本就苍白的脸因激动恢复了些血色。 老天果然弄人,若不是有孟娜伤我这一事,我的身世怕永远是个谜。 我静静地看向她,淡淡开口: “不怪你。” 我没有叫她妈妈,也没有拒绝她的亲密。 突然多了一个家,还是孟娜原来的家,我很茫然。 抬头问宴青: “孟娜如何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那双包成粽子的手,满眼的心疼。 听到我的话,眉眼蓦然一沉。 “你放心,依法办事,我不会放过她。” 孟母却突然坐直身,通红的双眼溢满了愤恨: “就让她在里面待着,待够时间什么时候出来就把她送回那女人身边。” “至于那孩子,生出来有他亲爹养。” 一想到那女人让她与亲骨肉分离二十来年,她心头就恨。 难怪她和孟娜母女关系一直不好。 难怪她一见我,就莫名的喜欢。 合着,血脉使然。 孟父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不敢吭声。 他没有权利表达任何看法。 养伤期间,宴青无时无刻陪着我。 夏阳一直没有离开,受了伤也在门外待着。 他跪在门口求我原谅,求宴青允许他看我一眼。 保镖把他拎走好几次。 “她的痛,你无法替她分担丝毫。是个男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宴青只一句话,他便默默离开,去妇产科照顾孟娜。 孟娜见他后,根本没有给他好脸色。 病房里不是传出踢打声就是摔东西的声音。 保镖受了命令站在门口静默不闻,只要人不离开病房,任他们折腾。 夏阳的伤口原先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被孟娜踢打后伤口崩裂,他流了一身也无动于衷。 孟母孟父来看望孟娜,把俩人被互换的身世告诉她,并告知孟家的决定。 孟家对外公开断绝与她的关系,孟氏宗亲将她除名。 待许诗茵出院,孟家将会认回真千金。 孟娜两眼空洞地坐在病床上,才几天时间,她已经瘦得不成人样。 微有那微微凸起的肚子特别的显眼。 她时不时狂笑,嘴里不停地呢喃: “许诗茵,你做了别人家一辈子的养女,吃穿用度全靠别人施舍。” “哈哈哈,原来我才是。” “不是我,是你!你才是养女,养女!哈哈哈……” 不久之后,我听闻夏氏申请破产, 夏阳变卖了夏家所有,把孟氏的大部分债务偿还。 他本就只是个美术老师,不懂经商之道。 只因父母去世,夏氏重担压在他的肩头上,他才不得不回归家族。 夏氏在几年前就只剩空壳,因有孟氏注资,再有许诗茵带领团队协助经营下,才苟延残喘了两年。 如今,便尘归尘土归土,回归正轨。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夏阳竟把孟娜损害车子名画等巨额财物的证据送进局子。 孟娜身体无碍后被压进了监狱。 她因绑架加故意伤害他人生命、故意毁坏财物数罪并罚,判了十年。 不久后,夏阳也因故意盗取许诗茵的画未遂被拘留了十天。 两人在里边相遇,孟娜浮肿的双眼全是对他的恨。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要掐死你!” 旁人见状连忙将两人分开。 夏阳冷静地看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孟娜,你落到这个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的报应。” “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爱我,你和我一样,更爱身份地位更爱自己。” “你别激动,你怀着身孕,可以有特殊对待。” “夏阳,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遭报应!” 孟娜狂躁地尖叫谩骂,骂着骂着忽然就笑了。 结果笑着笑着,鲜红从她的脚底流出。 夏阳原本为她申请了特殊保护,如今她却因自己滑胎彻底待在里面。 直到今日才知道,宴青的全名叫藤宴青,藤氏集团真正的当家人。 而藤堰,只是藤家的家生子,他的特助。 藤家一切对外事务,全由藤堰在处理。 只有内部重大抉择,藤宴青的名字才会落在文件上。 因此,外人只知藤堰。 我幽幽地盯着之前一直期待遇上的商业大佬藤堰。 人家目不斜视地向宴青躬身汇报: “孟娜的亲生母亲已经带到监狱与她相认。” 我一愣,不禁感叹宴青这一招诛心,够狠。 可我并没有因孟娜的自作孽舒心半分, 也没有因自己变成孟家千金,藤氏当家人的未婚妻而高兴。 我的手拆了绷带,交错的疤痕丑陋难看。 关节受损,不知何时才能拿起画笔。 练字、画画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康复项目。 手虽不再痛,却还不是很灵活。 我时常会因为字写得不好烦躁得扔了毛笔。 “可不可以让他滚。” 夏阳不知什么时候起,在小区里做了保安,日日夜夜在她眼前晃动。 尤其是有几个孩子好似得知他会画画,竟在楼下花园立起了画架。 他只要一路过,就会指点一二。 像极了当年,他教我画画时的样子。 “你心烦,只因为自己的手,并不在于他。” “心定则神安,你若是不想画,我陪你到楼下散步?” 宴青拉过我的手,挤着药膏,轻柔地按摩我的每一根手指。 在他的一推一揉下,我心口的那团火莫名被他逐渐揉散。 得益于他,我的手恢复很快。 他似乎从不介意夏阳蹦跶在眼前,该如何便如何。 对比他的气定神闲,我不及他半分。 “宴青,对不起,因为我,咱们的婚礼延迟了。” “没关系,我等你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他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我笑了,和他说想下楼散步。 秋风萧瑟,泛起丝丝凉意。 宴青回家为我拿外套,夏阳忽然从拐弯处走来。 目光对上那刹那,我俩皆是一愣。 许是如今他变成了保安,有些自卑有些局促不敢上前。 我移开视线,往另一条路走去。 他却跟了过来, 带着小心翼翼,他轻声问我: “茵茵,我们可否说会话?” 我脚步一顿,将手藏进裤袋里,漫不经心地道: “你说。” 夏阳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的爽快。 他神色轻快,酝酿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问: “你的手好些了吗?” “嗯。” “孟娜的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对不起。”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但你却因我而受到伤害。还有以前那样对你,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会赎罪。” 我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 他又急急道:“我在这里默默守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我想照顾你的日常,就像往前十年你照顾我那样。” “茵茵,可以吗?” 我在楼上时还在想,若是遇上他,定会很生气。 没想到,听他这番话,我竟如此的平静。 宴青说得对,我的烦恼来自于自己,与他无关。 这么一想,我便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茵茵,我是真心的,你给我一个……” 我打断他:“我现在有亲人,有爱人,不需要男保姆。” 夏阳身体僵直,刚到嘴边的话像被什么堵住,硬生生地被他咽回去。 我神色淡淡,平静地道: “或许你现在付出了行动,可未必是真的爱我。” “以前你收留我,或许是看在我是个好苗子的份上,真心怜惜我可怜我。” “可后来,我在夏家的付出你从来看不见。” “我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觉得理所应当。” “我为夏氏项目劳碌奔波,你也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孟娜,你舍弃自己所好,我理所应当随你撂笔。” “她在夏家受委屈,你们需要给孟家交待,我也理所应当做那个顶包。” “因为你救我在先,我的所做作为都是理所应当。” “但凡我想要一份礼物,我就理所应当的先要付出,有了收获才能得到回报。” “但凡有一点爱,就不会如此。你说,你是爱我的吗?” 我的话落,夏阳嘴角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当现实被字字句句摊开,他忽然间像被泄了气的气球,面色颓然。 周遭死一片的寂静,只余下身后缓缓而来的脚步声。 宴青将衣服披在我身上,淡淡笑道:“夏保安正在工作,我们不该打扰他。” 看着这个处处为我着想的男人,我眉眼含笑:“也是。” “走吧,我想晒晒太阳。” 宴青搂着我并身而去,夏阳回过神来,猛地追上我们。 “茵茵,你说错了,我是真的,我现在是真的想对你好。” “我以前走错了路,用错了方式。” “我现在回头了,我重新拿起了画笔,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他苦苦地哀求我,一如我当初哀求他那般。 我忽然举起双手,将那些交错的疤痕晃在他的眼前, 自嘲地笑了:“你是拿起了画笔,可我……” 夏阳看向我的手,脸色煞白地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些伤痛,会时时刻刻呈现在眼中,一辈子都被看见,再真的心也不能让它了无踪迹。 宴青叹着口气,心疼地将我搂在怀里。 他温暖的臂膀瞬间驱散我心头悄悄弥漫的阴霾。 我没有再看那人一眼,笑了笑,对宴青轻声说: “我们回家吧。” 自那以后,我和宴青出入小区再遇上夏阳,就只有保安与业主的关系。 孟家开宗祠,让我认祖归宗。 孟父孟母为了弥补我,执意要将孟氏集团30%的股份转与我。 至于孟氏管理,我没有插手。 在宴青的提点下,我对自己的公司制度再优化完善。 只要付出努力,都能收获同等的回报。 在宴青每日努力下,我的手越来越灵活。 我已经接受了它的丑陋,在它的帮助下,我的字画终于能让自己满意。 我和宴青的婚礼定在半个月后。 消息一出,业界哗然。 藤氏掌舵者迎娶孟氏千金,两氏集团强强联合,我与宴青的爱情一度传为佳话。 婚礼这天,宴青开着车队来迎亲。 整个小区笼罩在喜庆的氛围当中。 当天夏阳当值,他面无表情地拦在门口,不让迎亲队伍向前半分。 宴青身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新郎礼服坐在后座看向夏阳,笑意从眼底漫开,耀眼夺目。 他好笑开口:“藤堰,迎亲第一关你来。” 藤堰点点头,从副驾下车。 他从兜里抓出一扎红封,依次递给立在门口的每一个人。 在递与夏阳时,不经意地在他手上压了一压。 他那千年冰山脸认不住勾起了唇角:“藤总今日大喜,同喜同贺。” 保安门卫众人纷纷送上祝福。 “恭贺滕总新婚大喜。” “祝藤总与夫人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早生贵子” 手上沉甸甸的红封,烫金的大喜字映射在夏阳脸上,替他染上一抹喜色。 “赏!” 宴青话落,藤堰长臂一挥,红封洒向半空,喜糖金果相随而来如漫天飞花。 炮竹声声,恭贺声欢呼声嘹亮冲天,保安门卫簇拥着新郎伴郎入内。 唯独夏阳似老僧入定般游离天外。 他想要守护我让我幸福,而我的幸福里,早没有了他的痕迹。 藤堰像个赞礼官,高声唱和: “新郎迎亲关关过,夫妻恩爱日日绵。” 我穿着宴青亲自设计的婚纱坐在床上,憋着笑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滑稽又一本正经地念着不知是谁恶作剧塞给他的三从四德: “老婆的指挥要听从,老婆的行程要跟从,老婆的报表要盲从。” “老婆生气要哄得,老婆玩乐要陪得,老婆画画要等得,老婆作品要买得。” 宴青嘴角弯弯,眉眼灼灼,他说: “茵茵,我来娶你了,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轻轻软软,我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 浮浮沉沉飘荡了二十五年的心,终在这一刻落定安家。 一年后,画家言寺的作品展轰动全城。 展厅里悬挂着宴青曾由藤堰之手拍下的作品以及早些年我偷偷画的珍藏, 还有几幅我的系列画:《新生》。 自从我出嫁后,夏阳就不再做保安。 听说他做了自愿者,去了边远山区支教。 画展这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厚实的快递箱, 里边放着一幅幅阳光又温暖的山水画,还有曾被撕毁的《旭日》。 我欣赏过后,把它们转送给了孤儿院。 我挽着宴青的臂弯与他一同欣赏我的一幅幅作品。 轻抚微隆的肚子,目光溢满了柔和与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