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开后宫很难收场》 第1章 第 1 章 胡清雪是青丘狐族一只资质平平的小狐仙,连尾巴尖的毛色都比旁的姐妹黯淡几分,在族中向来是不起眼的存在。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只不起眼的小狐狸,成了整个狐族公认的“异类”。 狐族千年传承,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那颠倒众生的魅惑之术,族中姐妹皆以此为荣,潜心修炼,渴望早日修成绝世容光,引得万仙倾倒。唯独胡清雪,打心眼儿里不屑于此道——靠美色得来的一切,算什么真本事? 就因这份“不合群”,她没少被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指着鼻子骂“冥顽不灵”、“丢尽狐族脸面”。最终,一道冰冷的驱逐令,将她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哼,离开就离开!此处不留狐,自有留狐处!”当时的胡清雪还嘴硬,梗着脖子,大有一副“我胡清雪就算资质再平庸,也能闯出一条自己的路”的架势。 ……事实证明,年少轻狂,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可能真的不是块修行的料,或者说,她命中注定与师父犯冲。 起初,胡清雪还满怀憧憬地拜过几位仙门散修。结果你猜怎么着?每位师父都在她拜师后的第三天,准时、离奇、且毫无征兆地——猝、死、了! 连收个记名弟子都能把师父克死,这记录,放眼三界也是相当“炸裂”。 接连“送走”数位师父后,胡清雪看着人家门上“生人勿近,尤其姓胡的狐狸”的警示牌,终于后知后觉地悟了:她这体质,怕不是自带“一日为师,三日归西”的倒霉debuff? 得了,为了仙界的安宁,她还是放弃寻找师父,自己摸爬滚打,瞎捣鼓吧。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直到那天—— 九重天上那位跺跺脚三界都要抖三抖的大佬要举办比武招亲,胡清雪不过是一时好奇,挤在人群里想凑个热闹,看看传说中的天选之子(媳)长啥样。 谁知,还没等她看清台上的神仙姐姐们有多貌美,就被一个眼疾手快的仙官塞了张报名表,稀里糊涂地按了个手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她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捏着个烫金的号码牌,上面赫然印着——66号,胡清雪。 胡清雪:“???” 老天爷!您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特地把她打包送上断头台吗?!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赶紧跑!这龙潭虎穴,她这小身板进去还不够塞牙缝的! 可脚还没迈开,一只干枯却有力的手就铁钳似的抓住了她的右肩,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丫头,轮到你了,别想临阵脱逃啊!” “婆婆,您认错狐了!”胡清雪垂死挣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叫张三!对,我是张三!66号胡清雪她……她肚子疼去茅房了!” 老太:“……”她无语地伸出另一只手,颤巍巍地、精准无比地指向胡清雪胸前的号码牌。 阳光下,“胡清雪”三个大字熠熠生辉,仿佛在无情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胡清雪内心疯狂咆哮: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完了完了,跑是跑不掉了。要不然……上去直接跪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可不想被那位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大佬一巴掌拍成狐狸饼。 抱着这样“悲壮”的决心,胡清雪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抖得像筛糠,一步三挪地挪上了比武台。冷汗“唰”地一下就浸湿了她的素色裙摆,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周围鼎沸的人声、议论声,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哲学三问。 直到一道如山峦般的阴影笼罩下来,胡清雪才猛地回神,僵硬地抬起头。 逆光中,台上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得如同冰雕雪琢,眉宇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阳刚之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尤其是那双海蓝色的双眸,深邃得像万年寒潭,此刻正毫无温度地扫过她,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他实在太高了,胡清雪这勉强到他腰腹的身高,站在他面前,简直就像一棵营养不良、瑟瑟发抖的……小葱。 男子身着一袭黑金色的暗纹长袍,袍角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随着他轻微的动作,仿佛要破空而出。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用一支造型古朴的金色龙簪固定,更添几分威严。 台下的议论声又清晰起来,窸窸窣窣地飘进胡清雪耳朵: “你说少主最后会选谁啊?” “还用说?肯定是灵犀仙子吧!家世样貌修为,哪样不是顶配?” “就是,其他人怕不是来陪跑的……” 陪跑?她连陪跑的资格都没有啊! 正想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动了。他缓缓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要打了要打了! 胡清雪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完全是下意识地——“啪叽”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大人饶命!求大人放过小女子吧!”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哭腔,语速快得像倒豆子,“我只是个误入此地、啥也不知道的小菜鸟!我真的啥也不会!打架不行,魅惑……哦不,我魅惑也不会!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回家吧!”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的那种。 胡清雪心里咯噔一下:咋回事?是她哭得不够惨,还是求饶的姿势不对? 下一秒,她清晰地听到男人迈开脚步,向她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让她的心脏几乎骤停。她死死地闭着眼,屏住呼吸,等待着预想中的雷霆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几分钟过去了,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咦?没动静? 胡清雪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睫毛微微颤抖着,悄悄掀开一条眼缝。 这一抬头,正好撞进他那双深邃如海的蓝眸里。他正微微俯身,带着一丝……无奈的神情俯视着她。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回……回大人,”胡清雪咽了口唾沫,声音还有些发颤,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我、我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不知怎么就……就被报名了。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说的全是大实话,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隐瞒。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那双海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有光芒闪烁。他眨了眨眼,然后细细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神从最初的困惑,逐渐变得清晰,最后,嘴角竟然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他甚至还带着点……欣慰的意味摸了摸下巴。 “嗯,”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比武场,“你赢了。” 胡清雪:“???” 啊???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赢了?她赢什么了?她连手都没抬一下,就跪了啊! 她的大脑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而台下,更是像炸开了锅! “卧槽?发生什么事了?少主居然认输了?” “有没有搞错?这是哪来的小狐狸?连魅惑术都没用啊!”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返璞归真、最高境界的‘不魅而魅’?连少主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各种猜测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就在胡清雪还处于懵逼状态时,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他轻轻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当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掌心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猛地从心底蔓延开来,像是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触动,伴随着一丝莫名的心酸与悸动。 他的眼神不再冰冷,反而变得异常温和,轻声说道:“初次见面,我叫敖漪。” 我改成第三人称为啥出来的还是第一人称,这BUG有毒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拿她这个“小垃圾”当挡箭牌,应付他那难缠的未婚妻吧?还是说……他眼神真就这么差,放着神界美女不要,偏挑她这平平无奇的狐仙? 一瞬间,小狐仙脑子里警铃大作,各种“霸道龙神强抢民女”、“纯情狐仙误入狼窝”的狗血戏码轮番上演,比凡间话本还刺激。她连连后退,“嗖”地一下躲到旁边的盘龙柱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探头探脑地打量他,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那个……这位上仙,我突然想起来,我家炼丹炉还烧着水呢!再不回去,洞府都要炸了!”她扯了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 谁知那男子竟“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缓步向她逼近。他身形颀长,黑金色衣袍随着步伐微动,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 “这种蹩脚的借口,还不如说你突然顿悟,要回去闭关三百年。”他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嘲弄,“想反悔?可以,一百万灵晶石,买你自由身。本君……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龙。” “灵晶石?”小狐仙眼睛一瞪,差点没背过气去,“上仙您真会开玩笑!我浑身上下加起来,连一百块下品灵石都凑不齐,要不……您还是直接把我噶了吧!痛快点!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那位龙神未婚妻的活靶子,被她挫骨扬灰啊!” 敖漪!神界谁人不知,这位主儿是出了名的冷面煞神,性情乖戾,心狠手辣!听说他当年为了修炼,连亲叔叔的逆鳞都敢拔!跟着他,她恐怕活不过三天,就得被他扒了皮毛炼法宝,抽了仙骨做药引! 许是她警惕过度,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太过明显,敖漪周身那股若有似无的杀气竟收敛了些许。他再次朝她伸出手,动作放缓了些,声音也压得低沉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乖,跟我回家。” “哎哎哎!你别乱喊!谁跟你回家啊!”胡清雪触电般缩回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你老婆!你有未婚妻的!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她一道天雷劈成烤狐狸!” 敖漪闻言,脚步一顿,墨眸深邃,看不出情绪:“正因本君已与她解除婚约,父亲才逼我比武招亲。”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目光坦诚得近乎伤人,“你生得……嗯,足够普通,放在人堆里都找不着,正好适合本君。毕竟,红颜祸水,本君消受不起。”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小刀子,精准地扎在小狐仙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上!她那不争气的眼泪当场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差点就要上演“飞流直下三千尺”。是!她承认!她就是个相貌平平、修为低微的狐仙!可不带这么当面人身攻击的啊!扎心了老铁! 呜呜呜,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当个与世无争的鸵鸟精! 小狐仙生无可恋地抱着冰冷的盘龙柱,死不撒手,活像块贴上去的牛皮糖,浑身都透着一股“你奈我何”的绝望气息,软塌塌的宛如泄了气的皮球。 下一秒,原本还带点“耐心哄诱”模式的敖漪,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方才眼底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周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乌云罩顶也不过如此。 “咳咳,”敖漪清了清嗓子,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本君耐心有限,给你三息时间,走,还是不走?” “走!这就走!上仙您稍等,我系个鞋带!”小狐仙一个激灵,求生欲瞬间拉满,手脚麻利地松开柱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作为一只识时务的狐仙,她向来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修炼哪有保命重要?躺平……嗯,能屈能伸,才是王道! 于是乎,在一众吃瓜群众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小狐仙像个被押赴刑场的囚犯,垂头丧气地跟着敖漪离开了。他的坐骑,竟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黑龙,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龙威赫赫。 她瞅着敖漪,又瞅着黑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同样是龙,他骑龙,她跟在旁边……这不就跟凡间迪士尼乐园里,高飞牵着布鲁托似的吗?就是不知道,她是那个高飞,还是那条狗……呃,那条龙。 “坐稳了。”敖漪淡淡吩咐一声,率先跃上龙背。 小狐仙刚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黑龙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唰”地一下直冲云霄!强劲的气流吹得她头发凌乱,衣袂翻飞。穿过层层云雾,脚下的山川河流迅速缩小,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带着高空的清冽。 “大佬,”小狐仙紧紧抓住敖漪腰间的衣袍,没办法,龙背太滑了。 顶着狂风,她试探性地拔高音量,“您找我……该不会真是为了应付家里催婚,拿我当挡箭牌吧?”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耳边风声呼啸,“呼哧呼哧”地吵得人脑仁疼。敖漪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望着前方。黑金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又有些高深莫测。 小狐仙估摸着是风声太大,他没听见,或者……他根本不屑于回答她这个“工具狐”的问题。识趣的她立刻闭了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管他什么目的呢,只要暂时能保住小命,让她干啥都行……吧? 黑龙速度极快,穿梭于云海之间。不多时,前方云雾渐渐消散,一座巍峨的仙山映入眼帘。山顶上,矗立着一棵遮天蔽日的巨大古木,枝繁叶茂,上面密密麻麻系满了红色的绸带,随风飘扬,煞是壮观。 小狐仙心中一动——这不是传说中的姻缘树吗?听说相爱的男女若能在树上系上同心结,便能得到天地祝福,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即便是转世轮回,只要一方带着信物来到树下,两人身上便会出现相同的印记,指引彼此重逢。 他带她来这儿干嘛?总不能是……真要跟她结个什么“露水姻缘”吧?!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第3章 第 3 章 胡清雪此刻正立于神、仙两界的交界地带。此地的姻缘法则,远非人间俗世可比——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皆属寻常。只因那些前世未能圆满的羁绊,往往会在轮回中再次缠绕,最终织就这复杂的多偶之局。 传说中,若想彻底斩断宿缘,姻缘树上相连的红绳便会自行消弭,从此二人尘缘两清。反之,只要缘分未尽,那抹殷红便会如宿命般,在枝头摇曳不去。 眼前这株姻缘古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似有模糊的画面在灵魂深处躁动。 脑海中,光影渐次清晰。依稀可见一黑金衣男子,执她之手,立于这树下,用低沉而缱绻的嗓音轻唤:“小狐狸……” “小狐狸。” 那声音,竟不似幻觉,清晰地传入耳畔!她心口猛地一窒,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空落。为何……会这般难受? 胡清雪怔怔地望着那粗壮的树干,师父曾说的话语倏然浮现:“众生皆如宇宙蝼蚁,于生死轮回中辗转,一次次遇见,一次次了结,直至寻得命定之人,方能得圆满。” “小狐狸。” 第三次轻唤,伴随着一只带着灼人暖意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肩头。她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邃如蓝宝石的眼眸——是龙神敖漪,他俊美的脸上此刻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你……在叫我?” “小狐狸,”熬过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愠怒,“难道本君在自言自语不成?” 这声“小狐狸”,似有魔力,瞬间拨动了她沉寂已久的心弦。那暖意顺着肩头蔓延,却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悔意,在心底交织翻涌。他那双锐利的蓝眸中,此刻竟盛满了不甘,她能清晰感受到覆在肩头的手正悄然用力,却又克制着,生怕弄疼了她。 “大哥,”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低声问道,“你带我来此作甚?不怕被你未婚妻撞见吗?” 闻言,敖漪脸色更沉,胸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不满地闭了闭眼,猛地抽回手,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 “我不知你究竟在顾虑什么,”胡清雪趁机将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细密的汗珠,“但我与你,终究是不合适的。你身边,该站着一位能与你并肩的女帝。” 微风拂过,姻缘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翠绿的光影在他们之间晃动,一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良久,敖漪眼中的风暴渐渐平息。他将目光投向那株沉默的姻缘树,低声嘟囔,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始终记得你。你若不信,大可摸摸自己的右胸,那里,是否有一抹蓝色的龙形胎记?” “轰——” 一句话,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他怎么会知道?那隐秘的右胸之上,确实有一块蓝色的龙形胎记,从小到大,从未对人言说! 她尚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敖漪已猛地拨开自己的衣襟。欺霜赛雪的肌肤在阳光下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而他的右胸之上,赫然印着一枚栩栩如生的红色狐狸胎记! “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份属于龙神的霸道与笃定,此刻竟染上了几分脆弱和无奈,“我们曾是彼此的恋人。这,是你亲手为我打上的烙印。” “我……”她张口结舌,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蓝色的龙,红色的狐……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未尽的宿缘? 她尚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敖漪已猛地抓住她的右手,不由分说地将其按在他心口那温热的狐狸烙印之上。 “怦怦……怦怦……” 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透过掌心传来,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慌乱不已,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不愿这暧昧的触碰滋生更多误会。 然而敖漪的力道大得惊人,他早已看穿她的闪躲,握得更紧。那双深邃的蓝眸灼灼地锁住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逼得她无处可逃。 掌心下的心跳沉稳而炽热,那份燥热竟奇异地抚平了她慌乱的心绪。一些破碎的画面,温暖的触感,熟悉的低语,似乎正随着这心跳,一点点回归…… 第4章 第 4 章 日光正好,微风不燥,寂静的氛围因身旁之人而悄然悸动。敖漪执起那条象征祈愿的红带,修长的手指沾染着金粉,一笔一划写下她与他的名字。他写得格外认真,仿佛那不是简单的字迹,而是镌刻什么郑重的誓言。写罢,他心满意足地将红带系在枝桠间,又不放心地抻了抻,确认它能抵御山风,才肯作罢。那模样,竟有几分孩子气的执拗。 “回家吧。”他转过身,眉眼间漾着浅浅的笑意,比林间的阳光还要和煦几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宛若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跃至她面前,绅士地伸出手。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柔情,直直望进胡清雪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如此郑重地牵起。心跳瞬间失序,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脸颊不受控制地升温,烫得惊人。她有些不好意思迎上他的目光,只得怯生生地,缓缓抬起手。 指尖甫一触碰到他的掌心,便被他迅速收拢,紧紧包裹住。那掌心温热而有力,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与力量,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局促不安。 这一次,胡清雪没有丝毫犹豫,默许了他的牵引。 敖漪在空中随意一划,面前便凭空出现一个氤氲着七彩流光的光圈。他们相携步入,光芒骤然万丈,下一秒,视野已切换至郁郁葱葱的山林。 耳畔是清脆的鸟鸣,林间不时传来枝叶摩挲的窸窣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 “龙神大哥,咱们回家……为何要步行?”她好奇问道,龙不是会飞吗? 他低笑一声,鼻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离得不远,权当锻炼身体。再说,龙仔也需要休息。” 听着他这明显是借口的说辞,她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小算盘,心底莫名升起一种“羊入虎口”的既视感。但转念一想,从目前的接触来看,他待她确实极好,温柔体贴,全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血无情。难道……她真的是他口中那个“前世情人”? 下意识低头,他们交握的手依旧紧密,他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烧得她脸颊愈发滚烫,如同初春枝头初绽的桃花,带着几分羞涩的嫣红。 正思忖间,敖漪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她思绪纷飞,未曾留意,直直撞了上去,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他的腰间。 “唔!”一声轻呼,脑瓜子嗡嗡作响——他身上的铠甲,实在是太硬了! “抱歉,撞疼你了?”敖漪立刻转过身,语气带着歉意,“前方有片泥泞,本想提醒你。” “没事没事,”胡清雪揉着发疼的额头,傻笑道,“我皮糙肉厚,早就习惯了。”额角传来火辣辣的触感。 敖漪却不由分说地蹲下身,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额头,仔细查看。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对视,他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她的脸蛋“腾”地一下,热度又攀升了几分,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他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愈发手足无措,眼神慌乱地飘向别处的花花草草,不敢与他对视。 就在她窘迫万分之际,敖漪忽然打横将她抱起——竟是标准的公主抱! “呀!”她惊呼一声,双手顿时慌得无处安放,身体僵硬,举止完全失了常。 “我……我自己可以走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然而,他胸膛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那令人安心的温度,却让她紧绷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放松下来,慢慢适应了这个亲昵的姿势。 “无妨,”敖漪低头看她,眸色深沉,“若是弄脏了你的衣物,岂不是我的罪过?姑且这样吧。” 他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撩拨得胡清雪心湖荡漾,痒痒的,甜甜的。这家伙……真是个中高手! “你……你是不是在犯花痴?”他忽然低下头,俊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带着戏谑的笑意,温热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胡清雪瞬间瞪大眼睛,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你走开啦!”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推开他那张写满得意的俊脸。明知她脸皮薄还故意逗她,这人……真是坏死了! 不对不对,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他几句话就撩拨得方寸大乱,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难道她天生就对这种长得帅又会撩的没有抵抗力? 罢了罢了,认栽。她索性不再挣扎,乖乖地将脑袋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静静地聆听着铠甲之下,那同样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原来,被一个男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怀中,是这般令人安心的感觉。 穿过幽静的山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奢华恢弘、气势磅礴的宫殿赫然伫立在天地之间。殿身仿佛由亿万神兽鳞片铸造而成,蓝白二色交织辉映,在日光下流淌着粼粼波光,宛如凝固的惊涛骇浪。然而,这耀眼的光辉非但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森寒与威严,令人不自觉地屏息凝神。 正当胡清雪为这神迹般的宫殿所震撼时,殿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锦缎侍从服的青年匆忙跑出,见到敖漪,立刻躬身行礼:“恭迎少主,您——”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已触及被敖漪抱在怀中的她,脸上的恭敬笑容骤然僵住,仿佛见了鬼一般。一丝慌乱在他眼底飞快闪过,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神情极不自然地朝敖漪递去一个隐晦的眼色。 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悄悄动了动身子,示意敖漪放她下来。可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淡淡地抬眸,声线低沉而威严:“何事?” 第5章 第 5 章 下一刻,一阵砭骨的寒风自大殿深处席卷而出,裹挟着若有似无的冷香,一道高挑窈窕的倩影,如鬼魅般悄然显现。 那股冷香迅速被另一种馥郁的花香取代,氤氲在空气中,甜得有些发腻。来者是一名看似温婉无害的女子,双手交叠于腹前,唇角噙着标准的浅笑,眼底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暗流。 她身后,成排侍从垂首侍立,神情僵硬如木偶,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一时间,整片空间的温度仿佛都骤降几分,透出三分寒意与压抑。 那女子身着一袭粉紫色流云纹长袍,金线银线交织绣出繁复的花鸟纹样,华丽精致得晃眼,衬得她肌肤莹白胜雪,宛如月殿下凡的仙子,高贵不可方物。 胡清雪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这身相对朴素的打扮,顿觉自己活脱脱就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可怜娃,与这富丽堂皇的大殿和眼前的“仙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背倏地窜起一股凉意,显然是那位“仙子”的目光太过“灼热”。胡清雪急忙推搡着身前的敖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慌乱的抗议:“快放我下来!前面那位……那位姐姐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她可不想刚进门就被当成靶子。 可敖漪却浑若未觉,神色从容不迫,甚至还极为敷衍地用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那女子一眼,那眼神冷冽得像冰,转回头看向胡清雪时,眼底却瞬间融化,漾满了能溺死人的温情。 “怕什么?”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婚约早就作数,你是我的人,大可不必紧张。” 胡清雪却依旧慌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手脚并用地死命拽着他的衣襟,急急反驳:“不行!你快放我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我还要点脸呢!”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他却纹丝不动,反而故意微微倾身,凑近胡清雪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带着几分恶劣的坏笑:“怎么,这就怕了?嗯?” 这亲昵的一幕,无疑是在那位“仙子”本就怒火中烧的心上,又狠狠浇了一勺热油。即便无需回头,胡清雪也能感觉到背后那几乎要将她洞穿的怨毒视线,以及她被气得紧攥双拳、指节泛白、青筋隐现的模样。连她身后的侍从们都吓得频频擦汗,眼神闪烁不定,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根本不敢直视这修罗场。 下一秒,那女子像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敛起了眼底的戾气,转而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豆大的泪珠仿佛下一秒就要滚落,双手委屈地环在胸前,活脱脱一个被横刀夺爱的可怜人儿。 “敖哥哥,”她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带着浓浓的鼻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许久不见……妹妹我好想你啊。这位……她是谁呀?”她刻意将“妹妹”二字咬得极轻,目光却像带着刺,直直射向胡清雪。 话音未落,她便提起裙摆,作势要朝敖漪挪近几步,试图重演往日亲昵的戏码。然而,敖漪却像是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身形微侧,如同鬼魅般精准地从她身侧擦肩而过,连一片衣角的碰触都吝于给予,姿态冷淡得近乎残忍。 “你我婚约已解,形同陌路。”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随即,手臂将胡清雪更紧地揽了揽,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大殿入口,“她是我的女人,我带她进殿,天经地义。” “我的女人”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得那女子脸色瞬间惨白。她眼圈迅速泛红,泪水终于“啪嗒”落下,愈发像一朵狂风中摇摇欲坠、随时要被摧折的弱柳,我见犹怜。她哽咽着,脚步踉跄地想再次追上来,嘴里还念着“敖哥哥”,脚下却“不慎”一滑,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 “呀——!” 她猛地摔倒在地,姿态狼狈,声音却依旧娇滴滴的,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明明只是摔了一跤,却像是受了足以致命的重伤,那委屈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心软。 胡清雪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完了完了,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戏码,男人通常最吃这一套了!她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哪比得上她这般“精湛”的演技? “敖哥哥,我……我摔疼了,好像……好像腿动不了了……”她泪眼婆娑地望向敖漪,伸出纤纤玉手,声音颤抖,“能不能……扶我一下?” 胡清雪正屏息凝神,暗暗揣测敖漪会不会一时心软,上前拉她一把。毕竟是曾经有过婚约的人,面子上多少要顾及些吧? 结果,敖漪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目光甚至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超过半秒,脚步坚定,抱着胡清雪大步流星就往殿内走,仿佛地上摔倒的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绊脚石。 不仅如此,他还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嫌恶地评价:“她啊,就是个傻子,走路不看路的典型。你以后少跟她接触,小心被传染得越来越笨。” 胡清雪整个人都愣住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拜托!哪个正常男人看到昔日未婚妻摔得这么惨,不得赶紧扑上去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他倒好,不仅不扶,还不忘回头补一刀,这冷嘲热讽的功力,简直跟别人完全不是一个物种!太……太解气了! 胡清雪强忍着笑意,又有些不放心地小声提醒:“可是她……毕竟曾是你的未婚妻,你这么对她,万一她跑去跟你家那些长辈告状,说你欺负她怎么办?” 敖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度不屑的嗤笑,语气里的嫌弃简直要溢出来:“罢了,就她那点智商,若真娶了她生了后代,我还怕拉低我们龙族的优良基因。” 这一句话,嫌弃得简直深入骨髓,刻薄又精准! 胡清雪再也忍不住,笑得差点岔气,伏在他怀里浑身轻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也悄然涌上心头——这个男人,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可靠,还要……护短。 然而,就在胡清雪因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心而心头微暖、稍稍放松警惕时,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骤然横亘在宏伟的大殿门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人语气不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声音洪亮地响彻在殿门前: “哟,这不是我们堂堂龙宫少主吗?今日怎地兴致这般好,竟带了个低贱的狐狸精进殿?也不怕污了这圣地,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说我们龙宫伤风败俗?!” 第6章 第 6 章 暗影如墨,一道颀长身影无声踱出,宛若暗夜滋生的修罗。他面上戾气几乎凝成实质,那双斜挑的凤眸里,桀骜与鄙夷交织翻涌,活脱脱一个被宠坏了的顶级纨绔,正用鼻孔瞧着世间万物。 “哎呀呀,”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淬着冰碴子,“真没想到,我们眼高于顶的敖漪少主,竟会看上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啧啧,也不知是被哪来的狐狸精灌了什么**汤,连品味都变得如此清奇。” 胡清雪心头猛地一窒,寒芒自脊椎窜起。来者不善!此人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她就算此刻剖心沥胆解释,怕也只会被他当成驴肝肺,左耳进右耳出,甚至变本加厉地羞辱。 “他是谁?”胡清雪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怕他,是怕这事牵连到敖漪。 “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堂哥罢了。”敖漪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眸光却冷冽如寒冬腊月的冰湖,深不见底。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挑衅者,而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话音未落,身后便飘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嗲音,黏腻得像化不开的蜜糖:“敖哥哥~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呀,等等人家嘛……呜呜,人家的脚好疼好痛啊……” 循声望去,只见敖漪那位娇滴滴的未婚妻正扶着冰冷的墙壁,柳腰款摆,步履“蹒跚”,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此刻更是盈满了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活脱脱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得摇摇欲坠的梨花,我见犹怜,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心生恻隐。 然而,我们的敖漪少主,连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哀婉的哭腔和柔弱的身影只是路边无关紧要的石子。 这副全然漠视的姿态,无疑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那堂哥心中积压的怒火。他本就看敖漪不顺眼,此刻更是妒火中烧,指着敖漪的鼻子便破口大骂:“敖漪!你怎么回事?!你的未婚妻都伤成这样了,你居然不闻不问,反倒抱着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贱人!成何体统?!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我们敖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面对这唾沫横飞的挑衅,敖漪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抱着胡清雪的手臂稳如磐石,步伐丝毫不乱,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精准地回敬过去:“既然堂哥如此‘关心’我这位未婚妻,那她的脚伤,自然就劳烦堂哥你亲自照料了。至于我看上的女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故作柔弱的女子,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她可没蠢到会在平地上摔跤。倒是堂哥你……”他话锋一转,锐利如刀,“怕是平日里去青楼楚馆逛多了,眼神也变得不济,见谁都像是那些逢场作戏的歌姬舞女吧?” 这话,简直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精准无比地戳中了那对男女最痛的软肋! 男子的面色“唰”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再蔓延至整个脸颊,活像煮熟的螃蟹。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吱咯吱”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在敖漪那双冰冷刺骨、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注视下,所有到了嘴边的反驳和怒吼,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憋屈地噎在喉间,化作无声的咆哮。 “哦,对了——”就在那男子气得快要爆炸时,敖漪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神色淡漠得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话锋却比刚才更加凌厉,“忘了提醒堂哥,我挑女人,从不屑于去那种地方。”言下之意,他的未婚妻,在他眼中,恐怕还不如青楼女子。 “敖漪——!你给我等着瞧!!” 男子终于憋出一句怒吼,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久久回荡,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怨毒,活像一只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疯狗,在原地焦躁地抓耳挠腮,最后竟失控地抬起拳头,朝着旁边坚实的墙壁狠狠锤去!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走廊里回荡,砖石碎裂,粉末簌簌落下。 周围的侍从们早已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隐形人,生怕触怒了这位失心疯的主子,被当成出气筒。他们纷纷交换着惊惧的眼神,识趣地、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走廊尽头,恨不得离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而刚才还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未婚妻,此刻也早已卸下了那层楚楚可怜的伪装。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变得阴鸷而怨毒,死死地盯着胡清雪和敖漪离去的方向,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华贵的裙摆上,开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那个女人……她竟然敢那样堂而皇之地靠在敖漪怀里……不可饶恕!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恶毒的诅咒。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同样的阴狠,同样的怨毒,竟在同一刻勾起了一抹心照不宣的冷笑,如同两只达成某种肮脏协议的毒蛇。 “既然如此,”那女子率先开口,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娇媚,却带着一丝阴狠,“我们不如联手。只要能除掉那个狐狸精,敖漪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正合我意!”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到时,定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嘴角狞笑着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缓缓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黑布囊,那布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显得神秘而危险。 “这可不是什么凡物,”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和狠辣,“用了它,保管不止能让那贱人当众出尽洋相,更能让你在敖漪面前,顺理成章地‘更进一步’,让他彻底厌弃那个女人。” 女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宝贝,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那黑布囊,原本阴鸷的眉眼顿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娇声轻笑起来,声音甜得发腻:“哎呀,堂哥,你可真是太懂我的心思了呢。那我就却之不恭,勉为其难地收下咯~” “我们的目标,向来一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我先想办法引开敖漪,你趁机下手,务必一击即中!” “放心吧,”女子抚摸着手中的黑布囊,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这一次,我们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就这样,两个各怀鬼胎、被嫉妒和怨恨冲昏头脑的人,在阴暗的走廊角落达成了肮脏的默契。他们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冷笑,而后,便一前一后,如同两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携手踏进了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殿。 那里,宾客云集,觥筹交错,表面上一派祥和,暗地里却已是暗流涌动,杀机四伏。一场针对胡清雪的阴谋,正悄然拉开序幕。 第7章 第 7 章 檀香混着冷松气息漫进肺腑时,敖漪已将她轻放在寒玉榻边。厚重的乌木门“咔嗒”落锁,兽鳞屏风上流转的银光忽然暗了暗,像被他眼尾那抹笑意淬了冰。 满室器物皆泛着冷冽光泽——鳞甲嵌成的烛台、鲛绡织就的帐幔,连榻边矮几都似玄铁所制。 胡清雪攥着袖角往后缩了缩,刚对上他含笑的蓝眸,便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这、这里就我们两人……” 话未说完,手腕已被他指尖轻轻勾住。微凉的指腹擦过腕间红痕,方才被敖漪抱在怀里时攥出来的,他俯身在她耳边低笑:“方才在我怀里时,可不是这副模样。” 热气扑在耳廓胡清雪她猛地抽回手抱紧自己,后背却撞上了冰冷的屏风。“那是因为……”声音越说越弱,偏要犟着扬起下巴,“谁知道你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敖漪忽然前倾身体,单手撑在她耳侧的屏风上。鳞甲碰撞声细碎响起,他的呼吸近得能数清睫羽上的水光,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嗯?” “耍、耍流氓!”三个字胡清雪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却低低地笑出声,指腹忽然擦过她发烫的脸颊。“若真是流氓,”指尖转而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掌心那枚流转金芒的小球,“怎会拿这个给你?” 金球在他掌心滚了滚,漾开暖光。她这才发现自己想歪了,耳尖“轰”地烧起来,偏要嘴硬:“谁、谁想歪了!是你故意……” “故意什么?”敖漪步步紧逼,直到胡清雪后背完全贴在屏风上,再无退路。 密室般的逼仄感里,他忽然用指背蹭了蹭她发烫的手背,将金球塞进她掌心,“这是‘流霞珠’,丢进浴池能化出七彩水汽。你若不放心,我去沐浴时,你拿着它在门外候着?” 掌心的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窜,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拍。她刚要反驳“谁要候着”,他忽然轻笑一声,指腹划过她泛红的耳垂:“还是说……” “少主!大少爷在外求见,说有要事!” 粗嘎的嗓音混着敲门声骤然炸开时,敖漪周身的笑意瞬间凝住。方才还带着温度的蓝眸倏地冷下来,像淬了冰的刀锋。敖漪猛地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按在身后的兽鳞屏风上—— “咔啦”轻响,屏风后的暗门竟无声滑开。胡清雪被他半抱半拽着躲进去,后背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暗门合上的瞬间,外间传来大门被粗暴推开的声响,伴随着堂哥咋咋呼呼的叫嚷:“敖漪那小子呢?明明听见屋里有动静……” 密室狭窄得只能容下两人,胡清雪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鼻尖抵着他锁骨处的玉佩。他的呼吸滚烫地落在发顶,带着隐忍的怒意,而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开肋骨,连指尖都在发颤。 “……奇了怪了,难不成藏床底了?”堂哥的脚步声在榻边停下,衣料摩擦声近在咫尺。她攥着那枚流霞珠,指节泛白,忽然感觉敖漪按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骂骂咧咧的离去声。胡清雪刚松了口气,脚下却被暗门的凹槽绊了一下—— “唔!” 唇瓣撞上温热柔软的瞬间,她猛地睁大眼睛。 流霞珠“咚”地滚落在地,暖光漫过他骤然放大的蓝眸,也漫过他们交缠的呼吸。密室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他的手还僵在她腰间,而她能清晰地尝到他唇上淡淡的酒渍香。 ——原来初吻的滋味,是这样的。带着檀香、冷松,还有一点点……措手不及的甜。 第8章 第 8 章 暮春的檀香总浸着三分湿意,黏腻得像化不开的愁绪。胡清雪趴在御书房的雕花窗棂上打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禁军甲胄上的铜扣在日头下晃出细碎金光——换岗的第三炷香刚燃到一半,庭院的阴影里,那丛半枯的芭蕉叶后,忽然有团黑影极快地缩了缩,快得像她眼花。 “咚!” 一声轻响,假山后骤然溅起水声,几颗石子砸破镜面似的潭面,惊得锦鲤炸了满池银鳞,转瞬又沉入水底,消失无踪。 胡清雪眯眼想看清是谁在那里,院外却猛地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喷嚏,是黑龙! 紧接着,一股甜腻得发慌的香气卷着风灌了进来,像被揉碎的三月桃花混着陈年蜜酒,熏得人骨头缝里都泛软。 这味道……胡清雪心头一跳,分明是前几日堂哥敖天龙送来的那盒“安神香”同款!当时只觉香气过浓,并未多想,此刻想来,那香的名字……安神? “咕噜噜——”腹中不合时宜地响起怪响,尚未歇止,后背突然撞上一堵滚烫的“墙”。 “别动。”敖漪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尖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水汽。他掌心隔着微凉的云锦衣料按在她后心,指尖却异常冰凉,“这香气是‘醉春风’,有人在御花园埋了妖植。屏住呼吸,别吸进去。” 醉春风?妖植?胡清雪腿一软,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他硬邦邦的肩窝上。领口被挣开些许,胸侧那块与生俱来的龙形胎记,毫无征兆地突然烧了起来,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 “嘶——” 疼得倒抽冷气时,胡清雪撞进一双翻涌着金浪的眸子。 是金眸!敖漪他……胡清雪心头剧震。他平日里那双沉静如深海的蓝眸,此刻竟变成了剔透的金色,如同蕴藏着熔岩的火山,危险而迷人。他身上的玄色朝服湿了大半,深色的水渍蜿蜒而下,不知是潭水还是汗水,汗珠顺着他紧抿的下颌线滚进衣襟—— 他本该在太和殿与百官议事的人,此刻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散发着惊人的热度。可那双金瞳里,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方才在殿外,黑龙闻了这香气突然发狂,险些伤到人。我疑心……是我那位好堂哥,动的手脚。”他刻意加重了“好堂哥”三个字,语气冷冽。 他的呼吸忽然重了些,喷洒在胡清雪的耳廓,带着灼人的热度。那双金瞳在光线下流转,竟隐隐泛着细碎的鳞光。 胡清雪脑中昏沉,下意识地胡乱抓着他的衣袖想要稳住身形,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坚硬的凸起——逆着光,能看见那是泛着蓝紫色泽的细密龙鳞,正顺着他的小臂缓缓往下褪,鳞片边缘还沾着几星晶莹的潭水。 是龙鳞!他竟快要压制不住原形了? “乖,别碰那里。”敖漪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吃痛,指腹却精准无比地按在了她胸侧胎记的边缘。奇异的是,那处火烧火燎的灼痛,竟像被浇了一捧冰水,瞬间淡下去大半,只剩下丝丝缕缕的余温。 “头好晕……”胡清雪把滚烫的脸埋进他颈窝,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带着一丝清凉,让她贪恋地蹭了蹭,“你的龙鳞……好凉,好舒服……” 他闷哼一声,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却没有再阻止她,放任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摸那片微微颤抖、尚未完全褪去的鳞片。 金瞳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火焰,炽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他鼻尖蹭过她额角渗出的薄汗,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却又沙哑得厉害:“前几日是谁,见了我就躲,还跟宫女抱怨说‘敖将军眼神太凶,我怕’?嗯?” “那、那是以前……小孩子家家的话,不作数……”胡清雪晕乎乎地辩解,脸颊烫得惊人,胸侧的胎记在他指尖下,又开始隐隐发烫,比刚才更甚,带着一种奇异的悸动,“现在……现在喜欢你的鳞片……也、也喜欢你……”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轰!”窗外骤然劈下一道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御书房。胡清雪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仰头,唇瓣不偏不倚地擦过他滚烫的下颌,柔软的触感让两人都是一僵。 敖漪发间似乎有幽光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像是……龙角的虚影? 按住她后颈的手骤然收紧,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那双金瞳近得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里面是燎原的野火,烧得她心尖发颤:“知道这胎记是什么吗?” 胡清雪茫然地摇头,意识在香气和他身上传来的热度中渐渐模糊。 他却用拇指轻轻擦过那块滚烫的龙形印记,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声音哑得像淬了火,一字一句烙进她心里:“这是龙族与命定之人的羁绊。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在等你了。” 第9章 第 9 章 惠风和畅,庭院深深。假山上,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地梳理着羽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扑棱棱——” 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骤然划破静谧,惊得鸟雀四散飞逃。两道鬼祟的身影旋风般掠过□□,慌慌张张地躲进了不远处的水榭亭下。 亭柱后,敖天龙背靠着冰凉的石柱,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与猥琐。他献宝似的对身边的未婚妻邀功,还颇为“自豪”地用力擦了擦鼻子,压低声音道:“搞定!那媚药我已悄悄掺进他房里的水壶中,只待我寻个由头把他引过去,嘿嘿,到时候……” 他话未说完,却被身旁的女子不耐烦地打断。未婚妻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婉,声音又尖又利:“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去!在这里罗里吧嗦,要是误了老娘的好事,拔了你的皮!”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敖天龙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涨得通红。他对这未婚妻本就存着几分觊觎和讨好,此刻被当众抢白,虽心有不忿,却也只能讪讪地忍气吞声,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转身,朝着回廊深处走去。 亭下,只留下未婚妻一人。她望着敖天龙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又被浓浓的痴迷与幻想取代,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敖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场景。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敖天龙的心“怦怦”直跳,既紧张又带着一丝龌龊的期待。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敖漪卧房门前,刚想把耳朵贴上去听个究竟,冷不丁一道寒冰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敖天龙,你鬼鬼祟祟地在我弟弟房门前做什么?莫不是皮痒了,想先领教一下我新练的拳法?” 敖天龙猛地回头,只见敖梅不知何时已俏生生立在回廊尽头。她一袭烈焰般的红袍,将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得严严实实,偏偏那张俏脸却冷若冰霜,目光如炬,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周身散发着一股不输男儿的凛冽霸气。 “啊哈哈……梅、梅姐?”敖天龙吓得心头一颤,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缩了几步,眼神闪烁不定,强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讪笑,“我……我这不是看漪弟许久没出来,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嘛!我喊了他半天没应声,还以为他……他在房里睡过头了呢!”他本想说些更不堪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弟是什么人,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清楚。”敖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贼喊捉贼这一套,还是留给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吧。你若真有急事找他,不妨与我谈谈,他的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一样能替他做主。” 敖天龙做贼心虚,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嗓音发虚:“呃……梅姐说笑了,这、这是我们男人间的事,女人家……咳咳,不好插手的。” “噢?”敖梅挑了挑眉,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从红唇逸出。下一刻,她手腕轻扬,腰间长剑“噌”地一声出鞘,剑身在廊下微光映照下,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看来,你是打心底里轻视我这个女人了。既如此,多说无益,不如我们就以剑相见,让你瞧瞧,我这个女人,有没有资格插手你们‘男人间的事’!” 霎时间,整个回廊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墙壁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森然寒意直侵骨髓。 “梅姐姐且慢动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娇柔的女声急促传来。未婚妻急匆匆地赶到,一把挽住敖天龙的手臂,对着敖梅又是屈膝又是赔笑,声音甜得发腻,试图替他解围。 “姐姐有所不知,我们也是为了宗门声誉着想啊!方才听下人说,敖漪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回来,形迹可疑,容貌妖异,指不定是什么狐狸精变的呢!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我们宗门的颜面何存啊?” 敖天龙紧张得连连咽口水,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若非未婚妻及时赶到,他毫不怀疑,自己此刻怕是已经成了敖梅剑下的一缕冤魂,直接被送去地府喝茶了! 敖梅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那长剑的剑锋上,渐渐凝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寒霜,寒气更盛。 未婚妻见她不为所动,心底暗暗焦急,面上却愈发柔媚,继续柔声细语地劝说,甚至还假意叹了口气,泫然欲泣般自语:“唉,我知道姐姐您现在肯定也在气头上,但千万不要迁怒到敖漪身上呀,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故意要败坏门风的……” 她说着,眼角余光偷偷瞄向敖梅,见对方依旧冷若冰霜,心一横,深吸一口气,趁着敖梅注意力似乎被她话语吸引的瞬间,猛地伸手,“砰”地一声推开了敖漪卧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门开的刹那,屋内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敖漪正紧紧拥着一名平平无奇女子,他呼吸粗重急促,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深处似乎有挣扎与怒火。而他怀中的女子,衣衫微乱,露出的雪白颈侧,赫然印着几点暧昧的嫣红吻痕。 敖漪看到突然闯入的几人,尤其是看到敖天龙和未婚妻那两张得意又恶毒的脸,眼中怒意瞬间爆发,眼神森冷如刀,心中更是暗骂不已: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竟让他们奸计得逞,看到这等模样!他强忍着体内翻腾的热浪和那该死的媚药效力,死死克制着自己,绝不能在此时做出玷污胡清雪清白的事情! 门外,敖天龙的未婚妻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精心维持的柔媚表情瞬间扭曲。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换上一副梨花带雨、痛心疾首的模样,挣脱敖天龙的手,踉跄着扑向敖梅,哭哭啼啼地告状: “姐姐!你快看!你快看看啊!这……这狐狸精果然勾引敖哥哥了!都怪我,没能及时阻止……姐姐,你可千万别怪敖哥哥啊,这一切都是那个狐狸精的错!是她勾引敖哥哥的!” 她外表哭得娇弱可怜,内心却早已盘算开了:等会儿一定要想办法让敖梅除掉这个狐狸精,看她还怎么跟自己抢敖漪! 一旁的敖天龙先是震惊,随即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激动不已,他指着屋内衣衫不整的两人,亢奋地嚷道: “梅姐!您看见了吧!我没骗您!他这绝对是被那狐狸精下了媚药了!您快救救漪弟,除掉这个狐狸精啊!” 未婚妻立刻收住哭声,连连附和,声音急切:“对啊对啊,姐姐!您看他们两人神色都如此不自然,气息紊乱,怕不是……怕不是已经……”她故意话说一半,引人遐想。 话音未落,敖梅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冷厉,周身的寒气几乎化为实质,房内的温度骤然再次下坠,连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细小的冰碴。 第10章 第 10 章 意识在混沌边缘沉浮,嘈杂的人声如潮水般涌入耳膜。 敖漪怀中的触感温热而坚实,将胡清雪从迷蒙中唤醒。她甫一睁眼,便撞进敖漪深邃的眼眸,随即,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在了缓步走来的几人身上—— 堂兄敖天龙,敖漪名义上的前未婚妻青丘嫣,以及一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女子。那女子眉眼间透着与敖漪如出一辙的凌厉,尤其那双眼,寒光慑人,仿佛能洞穿人心,想来便是敖漪那位以铁腕着称的姐姐,敖梅。 “现在……是什么情况?”胡清雪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敖漪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伤势和此刻的对峙更添了几分沉冷。他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被抓奸了。” 话音未落,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敖天龙与敖梅几乎同时出手,刀光剑影瞬间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朝着敖漪当头罩下。敖漪反应极快,强撑着伤势纵身迎击,然而每一次闪避都带着明显的滞涩,显然体内的药性与旧伤仍在撕扯,只能勉强格挡,险象环生。 “呜呜……姐姐,敖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你放过他吧!”青丘嫣适时地挤出几滴眼泪,声音却娇滴滴的,像淬了毒的针,刺入耳膜,“真正该死的人,明明是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狐狸精!” 敖天龙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眼中幸灾乐祸的光芒几乎藏不住:“就是!竟敢带个狐媚子回宗门重地,你让宗主的颜面往哪里搁?要保全敖家颜面,就先把这狐狸精拖下去重罚!” 这两人一唱一和,虚伪的嘴脸令人作呕。他们一边与敖漪打得天翻地覆,一边还不忘颠倒黑白,硬生生将昨晚媚药之事掩盖,将脏水尽数泼到胡清雪身上。 胡清雪双腿依旧酸软无力,那是药效未完全散去的后遗症。但此刻,她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当敖天龙的剑锋带着凛冽的风声逼近敖漪受伤的左臂时,她猛地抬手,从袖中掷出一枚早已备好的烟雾球。 嘭——! 白色的烟雾轰然炸开,如同平地升起的蘑菇云,瞬息间便遮天蔽日,将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其中,视线顿时变得模糊不清。 “你没事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别再与他们纠缠。等你状态好些,冷静下来,再解释也不迟。”胡清雪压下心头的慌乱,扶住摇摇欲坠的敖漪,低声急促地催促道。 敖漪微微一怔,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鬓角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强撑对战已耗尽了他大部分力气。然而,他却抬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覆上她的脸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眼神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后怕。 “你没受伤就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却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胡清雪搀扶着他,正欲趁乱先行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未料敖天龙与青丘嫣竟如同疯狗般,无视烟雾的阻碍,循着气息扑杀而来。赤手空拳的她只能不断从袖中摸出各式小巧的暗器,勉强抵挡,拖延时间。 “你们疯了吗?!”她又惊又怒,忍不住低吼,“他现在状态极差,我只是要带他去处理体内残余的药性!” “呵——”青丘嫣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手中长剑在迷蒙的烟雾中反射出森寒的光,她脸上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柔弱,只剩下狰狞与怨毒,“小贱人,横竖你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死在我手里,还能落得个痛快。若是等姐姐亲自动手,那滋味,可比现在痛苦百倍!” 冰冷的剑锋直逼咽喉,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胡清雪被逼得冷汗涔涔,情急之下,只能出言讽刺,试图扰乱对方心神:“他早已与你解除婚约,你还这般死皮赖脸地纠缠不休,不觉得丢人吗?昨晚媚药的事,怕不是你俩联手的手笔吧!” 青丘嫣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瞬间翻脸,尖叫道:“废话少说!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剑光裹挟着凌厉的杀意疾落,眼看就要香消玉殒。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柄更加凛冽的利剑横空而入,精准无比地将青丘嫣的剑锋格挡开。巨大的冲击力让青丘嫣手臂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胡清雪拉进一个冰冷而坚实的怀抱,带着她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致命一击。 “啊——!”敖天龙猝不及防的惨叫声同时响起。原来,他被敖梅突然出手格挡青丘嫣的动作带得一滞,手中长剑失去准头,加上惯性之下,竟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小腿! 混乱之中,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弥漫开来。弥漫的烟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周遭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如坠冰窖。 敖漪强撑着护住她,额间冷汗滚滚而下,呼吸也愈发急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别硬撑!”胡清雪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冷的剑,焦急地低喊,“先停下来,稳住气息要紧!” “姐姐!你看他们!他们竟然还在这里卿卿我我!”青丘嫣顾不得小腿插着剑、痛得龇牙咧嘴的敖天龙,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喊着扑向敖梅,试图寻求庇护。 刹那间,周围的温度再次骤降,连旁边的墙壁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听见青丘嫣变了调的哭喊声。 敖梅静静地看着她,唇角缓缓浮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落下,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格外刺耳。青丘嫣被扇得一个踉跄,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呆滞在原地,眼泪都忘了流。 “姐……姐姐?你……你为什么打我……”她声音颤抖,充满了委屈和不解。 敖梅眼神冰寒刺骨,仿佛刚才动手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她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刚才扇过青丘嫣脸颊的手指,神情间满是毫不掩饰的厌弃。 “演得不错。”敖梅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温度,如同腊月寒风刮过,“可惜,你们当我是白痴吗?”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敖天龙和青丘嫣,一字一句道:“这场蹩脚的闹剧,该结束了。——还不跪下认错?” 清脆的巴掌声在耳畔久久回荡,胡清雪望着被打懵的青丘嫣,心中并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意,反而像被一块巨石压住,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与寒意。 眼前的女子——敖漪的姐姐敖梅,气场凌厉得让胡清雪几乎窒息。 敖梅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仅仅是随手一挥,就能让空气冻结,随口一句话,便足以定人生死。 胡清雪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早已被裹挟进了他们敖氏宗门内部的权力漩涡之中。在这里,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有**裸的立场与利益。 若说敖天龙与青丘嫣是跳梁小丑,用拙劣的手段试图达成目的,那么这位敖梅姐姐,才是真正手握生杀大权、能决定他人命运的幕后玩家。 胡清雪下意识地偷偷攥紧了敖漪冰凉的衣袖,心口不受控制地急剧起伏,掌心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如果敖梅不信敖漪呢?如果她也认定胡清雪是那个勾引敖漪、破坏宗门规矩的祸患呢? 弥漫的烟雾早已散尽,墙壁上凝结的冰霜反射着森冷的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冰狱。胡清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一场凶险万分的权力角逐的棋盘之上。 而她,不过是一枚身份低微、随时可能被牺牲舍弃的棋子。 “敖漪……”胡清雪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几乎是唇齿间溢出般,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寻求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敖漪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他微微侧过头,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依旧急促,但眼神却异常坚毅。他将她护得更紧了些,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可她心里却清楚得很,这场围绕着他们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真正的考验,现在才要开始。 第11章 第 11 章 肃穆的气氛仿佛凝成实质,屋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敖梅负手立于堂中,目光如两道淬了冰的利刃,冷冷俯视着弟弟敖漪怀中紧紧护着的那个狐仙。她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阿弟,阿姐不是不理解你护短的心思。”她的语调森然,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但你要记住,在这弱肉强食的三界,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站在你身边。今日你能护她一时周全,明日呢?你能护得了她一世安稳吗?” 被敖漪紧紧护在怀里的胡清雪,身子微微一颤,显然敖梅的气势让她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但她没有退缩,反而缓缓抬起眼眸,迎上敖梅锐利如刀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虽闪烁着难以掩饰的警惕与不安,脊背却仍固执地挺得笔直,像一株寒风中倔强的翠竹。 敖梅的视线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从平凡无奇的五官,到洗得发白的朴素衣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等模样,实在难以将她与传说中魅惑众生的狐仙联系起来。狐族最为骄傲、也最擅长的魅惑之术,在她身上竟连半点影子都寻不到。与那些敖梅见过的、个个明艳夺目、顾盼生辉的狐仙相比,她简直就像是被遗弃在灰尘里的一颗黯淡石子,毫不起眼。 敖梅心中的轻蔑愈发浓重:就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寡淡的女人,究竟凭什么,能将她一向眼高于顶的弟弟迷得神魂颠倒? “姐,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她!”敖漪猛地将胡清雪往身后一拉,自己则挺身拦在前头,神色冷峻如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然而,胡清雪却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敖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谢谢你……真的。别再为我逞强了,我会好好和姐姐解释清楚的。” 敖漪愣了愣,转头看向她。少女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坦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臂,像是在传递力量,然后缓缓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这份临危不乱的倔强,倒是让敖梅眼神微微一凝,闪过一丝讶异。她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腰间长剑应声脱鞘,“呛啷”一声清越龙吟,凌厉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整个屋子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胡清雪赤手空拳,面对敖梅这等顶尖高手,显然毫无胜算,只能凭借着娇小的身形和灵活的反应,不停地闪避着那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的剑招。 剑风呼啸,割裂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胡清雪很快便被逼到了墙角,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先前敖漪为她压制下去的药性,似乎被这剧烈的运动和紧张的情绪再次催动,她开始呼吸急促,脸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微微发软。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敖梅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眉眼间全是冰冷的嘲讽,“只会一味闪躲,是想让我彻底瞧不起你吗?拿出你狐族的本事来!” 胡清雪咬紧牙关,汗珠沿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也因脱力而微微摇晃,唯有那双清亮的双眼,却依旧倔强无比,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她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更没有开口哀求。 这份沉默的倔强,在敖梅看来,却像是无声的挑衅,反倒让她愈加恼怒。 “啧,真是个跳梁小丑!”敖梅眼神一厉,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怒意,“你和那些妄图攀附敖家的女人一样,都不过是些不堪一击的蝼蚁!” 话音未落,敖梅眼中杀机暴涨,身影骤然动了。剑刃上瞬间凝起厚厚的寒霜,原本银亮的剑身化作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带着扑面而来的凌厉杀意,如同毒蛇出洞,直直刺向胡清雪的心口——这一剑,她竟是动了真格! 电光火石之间,眼见冰剑就要及体,胡清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双手护在了胸前,仿佛要护住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嗡—— 就在冰剑即将刺中她身体的刹那,一阵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猛地从胡清雪护在胸前的双手中轰然迸发!那金光温暖而柔和,却又带着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骤然撑开。 “怎么可能——!” 敖梅失声惊呼,她那凝聚了自身大半修为的冰剑,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上了骄阳,发出“滋滋”的声响,寸寸溶解,化为点点水雾,消散在空气中。而她先前布下的漫天冰雪寒气,也在这温暖的金光中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弥漫整个屋子的温润祥和的气息。 敖梅整个人都怔住了,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本应被刺骨寒冷充斥的屋内,此刻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所充盈。她心中那股因愤怒而翻腾的怒意与戾气,竟在这金光的沐浴下,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宁静与平和。 这……这绝不仅仅是单纯的防御法术! 一旁的敖漪同样惊得瞪大眼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因药性而翻腾的燥热与躁动,竟也在这金色光芒的笼罩下,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四肢百骸都感到一阵舒泰。 敖梅缓缓收剑入鞘,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光芒散去后,气息已然十分微弱、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女。此刻的胡清雪,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在敖梅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奇异的光彩。 敖梅沉默片刻,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底再无方才的轻蔑与怒意,反而带着几分深深的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认可。 “原来如此。”敖梅低声喃喃,眸光灼灼地看着胡清雪,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一般。 “拥有如此纯粹治愈之力的疗愈师……怪不得阿弟会看上你,甚至不惜为你对抗整个家族。”她终于明白了,弟弟看中的,从来不是什么皮相,而是这颗在污浊尘世中依旧清澈、并拥有着温暖人心力量的灵魂。 第12章 第 12 章 刺目的金光终于褪去,屋内因灵力激荡而紊乱的温度渐渐平复。 胡清雪脱力般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心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她脑海——若非体内那股陌生力量突然爆发,此刻她早已魂断敖梅剑下。 那一瞬,脑海中仿佛有一株枝繁叶茂、流光溢彩的金色巨树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层温暖的护罩便本能地将她笼罩。即便此刻回想起来,那股力量的突兀与强大,仍让她心有余悸,背后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阿弟,你眼光不错。” 敖梅已收剑而立,清冷的面容上,那双锐利的凤眸中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她伸出手,略带力道地拍了拍敖漪的肩膀,随即,目光如炬,转而牢牢凝视着地上的胡清雪,语气依旧是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天赋是有的,但远远不够强。”她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在父母归来之前,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结果如何,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敖梅微微一顿,剑锋般的目光骤然变得更加凛冽,冷冷地锁住胡清雪,仿佛要将她看穿:“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一个月内脱胎换骨,变得足够强;要么,就从敖漪身边滚蛋,永远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话音落下,一旁的敖漪脸色瞬间一僵,原本因胡清雪平安而稍缓的神情,此刻又蒙上了一层阴霾,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他张了张嘴,显然想为胡清雪辩解几句,却被敖梅毫不留情的厉声打断。 “你舍不得她走,”敖梅斜睨了弟弟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就给我盯紧了她,让她拼命练!别指望我会插手你们这些情情爱爱,除非……再有不长眼的东西找上门来送死。” 随即,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胡清雪,那眼神冰冷刺骨,话语更是淬了毒般又冷又狠:“狐狸精,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迷惑我弟弟,你最好别让他失望。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敖梅也定会亲手打断你的狐狸尾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撂下这句狠话,敖梅转身便欲离去。 沉重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巨石,死死压在胡清雪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猛地抬起头,迎上敖梅决绝的背影,声音因激动和不甘而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 “姐姐!我胡清雪不会逃避!”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我向你保证,一个月后,我一定会变强!” 话音一落,正欲踏出房门的敖梅身形微微一顿,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嘴角似乎极快地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终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身影一闪,便已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剑鞘轻撞的余音。 屋内,顿时只剩下胡清雪、敖漪,以及那对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的青丘嫣跟敖天龙。 青丘嫣先前还对胡清雪趾高气扬,此刻见敖梅离去,似乎想上前对敖漪说些什么,博取同情。然而,她刚欲开口,便被敖漪骤然转来的、饱含怒火与厌恶的眼神狠狠瞪住,一声厉喝如惊雷般炸响:“滚!带着你的人,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现在就送你们上西天!” 青丘嫣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怨毒与恐惧,她怨毒地剜了胡清雪一眼,终究不敢再触敖漪的霉头,强忍着满心的屈辱与不甘,狼狈地转身就走。那名捂着受伤的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堂哥,也连忙一瘸一拐地紧随其后,仓皇逃离了这个让他们颜面尽失的地方。 终于,偌大的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灵力波动,以及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敖漪缓缓转过身,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胡清雪。他眼中的冰冷与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失而复得的温柔。他快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小狐狸……你……你真的决定留下?愿意……成为我的夫人?” 胡清雪被他掌心的温暖包裹着,感受着他指腹传来的微微颤抖,心头一热,方才的恐惧与委屈仿佛都找到了宣泄口。 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小声嘟囔道:“咱们……咱们又没正式定亲,顶多……顶多算……算对象吧……不对不对,连对象都算不上呢,你……你还没跟我表白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却不受控制地飞上两抹红霞。 敖漪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被她这难得的娇憨逗笑了,低沉的笑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泛红的耳廓,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你愿意吗?愿意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胡清雪只觉得脸颊烫得能煮熟鸡蛋,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她强装镇定,努力板起小脸,理直气壮地提出条件:“要我留下也可以!但是,你得负责我的一日三餐和起居,不能随便欺负我,也不能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坏女人勾搭不清!最重要的一点,”她竖起一根手指,眼神认真地看着他,“你必须无条件地信任我,不许怀疑我!” “嗯。”敖漪毫不犹豫地轻轻点头,眉眼间那长久以来的紧绷与忧虑终于彻底松开,漾开一抹温和而宠溺的笑意,“都依你。只要你留下,什么都依你。” 下一刻,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与心神,身体一软,忽然疲倦地靠在了胡清雪的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带着一丝依赖的低声呢喃:“辛苦你了……以后,我们一起努力,让他们都刮目相看,好不好?” “嗯。”胡清雪轻声应和着,抬手轻轻抚摸着他乌黑柔软的长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与坚定。然而,那份深埋心底的忧虑,却并未完全散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轻声追问:“不过……敖漪,你父母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总觉得……就算我一个月后变强了,他们大概……大概也不会轻易同意我们在一起吧。毕竟,我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和家族势力的狐狸……” 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沉重的枷锁。就算拥有了力量,在那些盘根错节、讲究门第出身的古老世家眼中,她胡清雪,依旧是那个无依无靠、可以随意轻视的小狐仙。 敖漪闻言,却猛地抬起头,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深邃而坚定,语气斩钉截铁:“清雪,相信我。我是成年人了,我的人生我自己选择,我的伴侣也由我自己决定。我的父母……他们或许会有他们的考量,但我绝不会被他们左右。只要你不变心,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敖漪,便会永远护着你,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这番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胡清雪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心口猛地一颤,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不安与阴霾。这一刻,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再是漂泊无依的浮萍,而是有了真正值得停靠和守护的意义。 胡清雪缓缓伸出双臂,紧紧回抱住敖漪,将脸颊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 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与挑战,无论未来要面对何等强大的阻力,为了他,也为了自己,她胡清雪,一定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匹配他,强到足以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第13章 第 13 章 春和日丽,暖金色的曦光穿透雕花窗棂,温柔地洒入敖梅那间偌大奢华的卧房。檐角悬挂的风铃随风轻摆,发出细碎清脆的“叮叮”声,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敖梅正临窗而坐,素手执笔,在宣纸上淡然书写,笔尖游走间,墨痕行云流水,自有一番雅致。忽而,一道几不可察的黑影如鬼魅般掠过窗外,悄无声息,未惊起半分波澜。 “大小姐,有何吩咐?”低沉的男声在空旷的室内响起,带着绝对的恭敬。 敖梅缓缓放下狼毫笔,抬眸,饶有兴致地望向那立于阴影之中、一身玄衣、面蒙黑巾的黑衣人。她平日里清冷的眼底,此刻竟难得地漾起几分浅淡的惬意与探究。 “去盯紧新来的那只小狐狸,”敖梅红唇轻启,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顺便查查,最近府里可有什么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蠢蠢欲动。” 黑衣人闻言,眼神微不可察地一沉,随即恭敬地拱手应声:“属下明白。那女子看似温顺无害,实则心思难测,深不可测。属下这就去办。” “切记,”敖梅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加重了几分,“不可打草惊蛇。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黑衣人再次颔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墨色的水滴,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窗外,春风拂面,卷起几缕纷飞的柳絮,带着勃勃生机。金色的光束依旧明媚地映入室内,却似乎无法照亮房间角落里那一片刻意被忽略的狼藉——撕碎的纸张散落一地,破碎的瓷片与倾倒的器物混杂其间,显然不久前经历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发泄。 “气死我了!”尖锐的女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在另一处房间内炸响。青丘嫣怒极失态,猛地将手中的鎏金烛台狠狠摔在地上,滚烫的蜡油四溅,映出她此刻因愤怒而略显狰狞扭曲的面孔。 “敖梅那个贱人!竟然处处护着那个小狐狸精!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狐狸,凭什么跟我青丘一族的九尾天狐相比!”她胸口剧烈起伏,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嫣儿,息怒,息怒。”温和的男声连忙响起,敖天龙快步上前,将一件华贵的神兽皮大氅披在青丘嫣颤抖的肩上,伸手轻轻环住她,柔声安抚道,“不过是输了一次比试,算不得什么。只要我们日日在她面前晃悠,给她添堵,让她不得安生,她自然无法安心修炼。等她心神一乱,根基动摇,届时无需我们动手,她自己就会被族中长辈淘汰出去。” 青丘嫣呼吸依旧急促,眼底的恨意丝毫未消,但听完敖天龙的话,她眼中却渐渐闪过一丝亮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没错!天龙哥,你说得对!我们还可以再散些流言蜚语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用媚术勾引敖漪哥哥的狐狸精!到时候,他们所谓的情分,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正是如此。”敖天龙眼中也闪过一丝阴狠,他搂紧了青丘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们现在的关系本就尚未稳固,我们只需在这烈火上添上一把干柴,看他们如何烧死在流言蜚语之中!” 二人相视一眼,眼底深处涌动着如出一辙的阴毒与算计,仿佛已经看到了胡清雪被众人唾弃、狼狈离去的景象。 —— 庭院内,阳光正好,暖意融融。 胡清雪独自一人盘膝坐在那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下,双目轻阖,正凝神吐纳天地间游离的灵气,试图平复心绪,稳固修为。然而,不知为何,今日她的心神却格外浮动,难以静下来。 恍惚间,脑海里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些朦胧的画面:似乎是在一棵枝缠叶绕的姻缘树下,一对男女相互依偎,衣衫半解,姿态缱绻暧昧,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潮。 可奇怪的是,那对男女的面庞却始终模糊不清,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每当她想要凝神看清那关键的面容时,画面便会如同破碎的镜子般骤然中断,只留下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与空落。 胡清雪秀眉微蹙,心中暗自较劲,集中精神想要再次捕捉那画面,看得更真切一些。 却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两名负责洒扫的女佣刻意压低、却又足以让她听见的窃窃私语。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家少爷,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真的把那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给带回府里了!你说她哪点能与青丘小姐相比啊?” “可不是嘛!青丘一族的九尾天狐,那可是上古神兽血脉,威名赫赫,身份尊贵着呢!我看少爷八成是被那小狐狸精下了什么媚术,才会对她另眼相看,连青丘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了。” 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胡清雪的心头,让她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境再次一沉。 青丘九尾……她自然知晓。那是狐族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无论是魅惑之术还是自身法力,都远非她这只修行尚浅的普通狐妖所能比拟。 换作任何一个旁观者来看,她与青丘嫣相比,的确是毫无优势可言。若是敖漪的父母,恐怕也会疑心自己的儿子是被什么旁门左道的媚术所蛊惑,才会看上她这么一个“小狐狸”吧…… 胡清雪心中掠过一丝苦涩,她缓缓睁开眼,抬眸望向不远处那宏伟却也冰冷的殿宇楼阁,暗自思忖:看来,在这敖府之内,处处受制,流言蜚语更是无孔不入,如此下去,必然会严重困扰我的修行,甚至动摇道心。 她必须离开这里,另寻一处清静之地,或者,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真正机缘,提升实力,才能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立足。 正当胡清雪打定主意,准备起身之际,一阵急促而富有节奏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她循声望去,只见敖漪身着一袭月白锦袍,策马而来,身姿挺拔俊朗。他远远地便看见了树下的她,原本略带风尘的眉眼立时舒展,染上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温柔笑意。 “清雪,你在这里修行?”敖漪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潇洒,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略显凝重的脸上,关切地问道,“看你神色,似乎有些烦恼?” 胡清雪收回思绪,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坦诚道:“这里……有些太吵了,我有些无法静心。我想出去走走,或许能寻个清静些的地方。” 敖漪闻言,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说,他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地伸出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稳稳地带上了自己的马背,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胡清雪猝不及防,跌坐在他温暖厚实的胸膛前,背后紧紧贴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与沉稳的心跳。一股陌生的男子气息萦绕鼻尖,让她心口不由一紧,脸颊也微微发烫。 “既然如此,”敖漪勒紧缰绳,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轻快而宠溺,“那就随我一起吧。正好,我今日要去城外拜访一位二叔的故交,带你出去散散心也好。” 胡清雪微微侧过头,仰起小脸看向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心中的阴霾散去些许,好奇地问道:“哦?是位很厉害的人物吗?” 敖漪目视前方,目光深邃了几分,低声道:“厉害。但他的路数,和我们龙族的刚猛霸道不同。他精于养蛊,控虫之术,独步一方。” 第14章 第 14 章 寂静的山林死寂得令人心悸,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幔,沉沉笼罩着四方天地。胡清雪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襟,总觉得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正从幽暗的树影深处、腐叶之下,幽幽地注视着他们一行,那目光冰冷而黏腻,让她脊背阵阵发凉。 一路上,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马蹄声,再无半点活物的气息。别说走兽奔突,就连寻常山林间最常见的鸟雀啼鸣、虫豸低吟也未曾出现过一丝一毫。这里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生机,他们并非行走在山林,而是踏入了一片早已被遗忘的死亡深渊。 不安的情绪如同藤蔓般在心头滋生缠绕,越收越紧,胡清雪忍不住侧头看向身侧的敖漪,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敖漪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晦暗不明的路径,闻言,他的声音比这林中的空气还要凝重几分:“这是死亡树林。想要见到那位朋友,我们必须穿过这里。” 马蹄踏在厚厚的腐叶与枯枝上,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在这过分的寂静里,清脆得有些刺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紧绷的神经上。阴冷的山风不知从何处钻来,裹挟着浓重的湿腐气息,在头顶的枝桠间呜咽穿行,如同亡魂的哭泣,又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忽然,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密林深处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坐骑似乎比人更早察觉到了危险,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四蹄乱蹬,险些将胡清雪掀下马背。就在此时,前方密林的最深处,一点幽幽的绿光如鬼火般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抓紧我!”敖漪反应极快,低喝一声,同时猛地勒紧缰绳稳住惊马,随即迅速俯身,一把拉住胡清雪的手臂,带着她毫不犹豫地跃身下马,避入了路旁一棵粗壮古树的浓荫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他们藏身的同时,一团黑压压的“云雾”从刚才绿光出现的方向翻涌而来,速度极快,如同潮水般朝着他们刚才停留的位置扑去,那“云雾”翻滚间,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黑点在其中蠕动。 “那不是云,”敖漪将胡清雪牢牢护在怀中,身体紧绷如弓,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急促,“是虫蛊!施蛊之人……就在附近!” 胡清雪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不止,她强迫自己克服恐惧,顺着敖漪的目光定睛望去。只见他们刚才骑乘的那匹马还没来得及完全挣脱缰绳逃走,便被那团“黑云”瞬间吞噬。下一瞬间,马匹发出凄厉至极的悲鸣,身体剧烈地抽搐、翻滚,胡清雪甚至能看到它身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啃噬殆尽,转瞬间,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就只剩下一具森然白骨,散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后背,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是食肉虫蛊,”敖漪的声音冷得像冰,“奇毒无比。” 话音未落,远处的虫群仿佛嗅到了活人的气息,那铺天盖地的虫影调转方向,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再次席卷而来,目标正是他们藏身的这片阴影。 胡清雪惊惶之下,体内的灵力本能地催动,一道柔和的白光自她掌心亮起,迅速扩张,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将她和敖漪笼罩其中。然而,那虫群所过之处,带着一股浓郁的黑气,结界光罩甫一接触到那黑气,便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被染上了不祥的墨色,并迅速浮现出一道道可怖的裂痕。 “糟了!”敖漪脸色一变,立刻将自身精纯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渡入胡清雪体内,试图加固结界。但虫蛊的侵蚀速度远超想象,即使两股力量合力,那黑色的裂痕依旧在不断蔓延,很快,光罩便已被蚕食过半,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结界外,虫群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拍打着摇摇欲坠的光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敖漪忽然眼神一凛,猛地一掌推开了胡清雪,那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的眼神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走!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要回头!我来断后!再拖下去,咱们都活不了!” “我不走!”胡清雪站稳身形,立刻扑了回去,死死抓住敖漪的臂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虽然因恐惧而颤抖,却异常坚定,“没有你的保护,我一个人逃出去也是死!与其那样,我宁愿跟你一起面对!敖漪,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 敖漪浑身一震,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愣在了原地。他眼底闪过剧烈的挣扎与深深的不舍,最终,那份决绝被柔情与痛苦取代。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般的低喃:“你愿与我共死……我竟然觉得……幸福。或许,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你不自私。”胡清雪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温暖而坚实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尽管心中充满了对虫蛊的恐惧,但这一刻,依偎在他怀中,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轰——! 就在这时,身后的结界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崩溃。耀眼的白光瞬间炸裂开来,化作炽烈的能量洪流,夹杂着一股奇异的焦灼气息,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暂时逼退了虫群。 弥漫的烟雾与能量乱流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从密林的尽头显现出来。 那人身着一袭华贵的金色长袍,衣袂飘飘,如瀑般的银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一直垂落至腰际。他的眼上覆着一条白色的眼布,将面容的上半部分完全遮掩,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然而,即便如此,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强大压迫感,却让胡清雪和敖漪都动弹不得,仿佛连空气都被他掌控。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他的出现,那些之前还嚣张无比的食肉虫蛊,竟在瞬间如同冰雪遇骄阳般,纷纷化为齑粉,灰飞烟灭,只在地上留下一片焦黑的灰烬。 胡清雪怔怔地望着那个神秘的身影,心脏骤然不受控制地揪紧,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了许久的模糊影子,正与眼前这个戴着白色眼布的背影缓缓重叠,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茫然。 然而,下一瞬,不等她细想那熟悉感从何而来,那人便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弥漫的烟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间再次恢复了死寂,只留下一地狼藉的余烬,以及胡清雪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莫名的悸动与疑惑。 第15章 第 15 章 天色阴沉得仿佛泼翻了的墨砚,万籁俱寂的树林里,仅剩刺骨的冷风卷着枯叶,在枝头间呼啸穿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胡清雪随着敖漪走了许久,双腿早已酸胀不堪,就在她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前方林隙间忽然闪现出点点微弱的亮光,如同暗夜中的星辰。 敖漪伸手拨开挡路的杂草与低垂的枝桠,一道过于刺眼的白光猛地从前方豁口处涌入,胡清雪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待适应了光线,她才惊觉眼前景象已然天翻地覆——方才的阴沉树林仿佛是一场幻觉,此刻竟是万里晴空,阳光灿烂得晃眼。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静静伫立在前方的山巅之上,飞檐翘角,气势恢宏,那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头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仿佛整座宫殿都是用沉甸甸的黄金熔铸而成,奢华得令人目眩神迷。 宫殿正门前的白玉石阶下,一位身着深色锦袍、须发皆白的老管家,正步履缓慢地从中走出。他看到敖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恭敬,随即微微俯身,拱手行礼。 “恭迎敖少主。”老管家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属下是此处管家,我家少爷尚未归来,一路辛苦,请二位少主、姑娘先移步茶房歇息片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有劳。”敖漪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胡清雪随着老管家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廊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圃,只是时节不对,未见花开。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忽然被窗边一抹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牢牢吸引。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骤然炸开,姻缘树下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现——那个神秘男子,腰间不正是别着一块雕刻着栩栩如生朱雀纹样的玉佩吗? 心口猛地一紧,呼吸都险些停滞——那背影,那感觉,不正是昨夜在断崖下救了她们的那个人?! 胡清雪刚想开口唤住,或是向身旁的敖漪示意,老管家却已端着茶盘,满面笑容地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递到她面前,恰好挡住了她投向窗外的视线。 “姑娘,请用茶。” 她指尖微颤地接过茶盏,再抬眼望向窗外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仿佛方才所见不过是她因过度疲惫而产生的错觉。 胡清雪怔怔地出神,握着温热的茶盏,心中暗暗埋怨:为何每次都是这样,在最关键的时刻,总是差了那么一步? “小狐狸。” “小丫头?” “大美女。” 敖漪的声音在耳边接连响起,一次比一次低沉。见胡清雪始终毫无反应,他忽然俯身,冰凉的手指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幽暗深邃,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不悦:“心不在焉地想什么?我叫你三声都没反应。” 胡清雪心头一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慌乱之下,只能随口找了个借口:“没、没什么……大概是昨夜经历的事情太吓人,还没从死亡阴影里完全走出来,所以有些走神了。” 这话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牵强,敖漪又怎会信? 果然,敖漪眸光一沉,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薄唇紧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神中的探究更深了几分。 胡清雪无奈,知道他定是起了疑心,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疑虑,主动换了个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敖漪,你二叔的这位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是老人,还是年轻人?” 话音一落,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僵硬。敖漪的面色倏地阴沉下来,方才稍稍缓和的神色荡然无存,语调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年轻人,与你我年纪差不多大。”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胡清雪的脸,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对他倒是好奇得紧,我怎么不见你以前对我这般刨根问底过?” 胡清雪被他问得一阵心虚,脸颊微微发烫,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哎呀,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真的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可敖漪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他眸光愈发深沉,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力道之大,捏得胡清雪下颌一阵生疼。他凑近她,一字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记住,胡清雪,你是我的人。你若敢对别人动心,我会……很生气。” 那语气里的占有欲和威胁意味,让胡清雪心头一颤。她知道敖漪的脾气,此刻绝不能硬碰硬。她只能硬着头皮,放软了姿态,小心翼翼地依偎进他怀中,一只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袖,仰起脸,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低声安抚:“我对天发誓,我绝无此意,心里只有你一个。别生气了,好不好?” 感受到怀中温软的身躯和那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敖漪周身紧绷的气息这才缓缓一缓,手臂收拢,将她圈得更紧,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 “哟——” 一声带着戏谑的轻笑突兀地在门口响起,打破了室内刚刚恢复的温馨氛围。 胡清雪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正懒散地靠在门框上。他双眼被一条黑色的缎带蒙住,一头耀眼的银发如月华般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曳。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坏笑,语气轻佻:“小两口正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看样子,我来得不是时候?” 敖漪无奈地松开紧抱着胡清雪的手臂,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抬眼看向门口的男子,冷声挖苦:“凤渊,你每次来,都挑这种‘好时候’。” 被称作凤渊的男子朗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带着几分不羁。他直起身,上前几步,与敖漪抬手击掌:“哈哈,原来是你小子找我。我还当是哪路不开眼的野狗敢闯我这清净地。” 胡清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子,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几乎要蹦出胸腔。那身形,那银发,那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与昨夜那个救命之人何其相似!尤其是那腰间,虽然隔着衣料看不真切,但她强烈地感觉到,那块朱雀玉佩就在那里! 她张口欲问,想要确认他的身份,却被凤渊抢先一步开了口。 “这位小美人,就是你小子的未婚妻?”他明明蒙着眼,却像是能视物一般,精准地偏过头望向胡清雪,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是。”敖漪脸上的笑意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比武招亲选来的。” “你刚才——”胡清雪急了,刚才敖漪明明默认了…… 凤渊却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转而轻捶了一下敖漪的肩头,调侃道:“行啊你小子,眼光不错,拐来的媳妇儿模样周正,看着也乖巧。不过我今日有要紧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你们‘培养感情’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略微正经了些,“改日得空,你我再找地方喝酒,好好叙旧。” 说罢,凤渊身影一晃,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残影,真如他名字一般,仿佛随风而去,瞬间消失在了庭院之中,只留下淡淡的清香。 而胡清雪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又被猛地抛入了冰窖,空落落的,又带着针扎般的刺痛。他走了!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第16章 第 16 章 窗外雨幕如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雕花窗棂上,溅起的水花越过窗沿,濡湿了案头摊开的宣纸。墨迹在湿意中晕染开来,如同宣纸上洇开的一片浓愁,狼藉不堪。 敖梅一袭墨色长袍,负手立于窗前,红色广袖在穿堂风中微摆,目光沉沉地凝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庭院,神色晦暗不明,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阴影之中,一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单膝跪伏在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恭敬与谨慎:“属下已查清那可疑男子的身份。三日前雨夜,救下少爷与胡清雪姑娘的,正是蛊师凤渊。” 敖梅缓缓转过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似笑非笑:“凤渊?他与阿弟本就是旧识兄弟,有何可疑之处?” 黑影微微一顿,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才继续禀报道:“回主子,疑点在于他与胡清雪姑娘的关系。据属下多方打探,传言凤渊曾与一名女子有过短暂的双修之谊。关于那女子的身份,众说纷纭,有人称是他的道侣,也有人说,仅仅是曾并肩作战的同道中人。” 敖梅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宇间染上一层冰霜,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抵着光洁的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低声分析道:“若真如此……那我绝不能让阿弟再与那胡清雪牵扯不清。她极可能也懂得蛊术,表面上装得一副纯良疗愈师的模样,实则心机深沉,绝不简单。”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近几日,你务必盯紧阿弟,先设法阻断他与那胡清雪的见面。” 黑影伏在地上,犹豫片刻,还是低声提醒:“只是……少爷那边似乎已动了雷霆之怒。近来大殿之上流言四起,都在传胡姑娘与凤渊大人关系暧昧不清。听伺候少爷的下人说,少爷已经有三日未曾与胡姑娘说过一句话了。” 敖梅闻言,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与得意,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冷笑:“哦?那便再好不过。借刀杀人,岂不省事?何须我亲自动手?”她挥了挥手,“你继续盯紧便是,若有需要,可酌情出手干预,切莫让他们轻易和解。” “属下遵命。”黑影恭敬应下,身形一晃,便如融入墨色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消失在茫茫雨幕深处。 庭院深深,雨势丝毫未减,哗啦啦的雨声不绝于耳。池塘的水位因连日大雨而高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零落的残花败叶,倒映出岸边女子一张苍白而疲惫的面容——正是胡清雪。 自从那日敖漪那位名叫凤渊的朋友出现,敖漪便对她冷眼相对,态度疏离。加之大殿之上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愈演愈烈,将她与凤渊描绘得不堪入耳,敖漪更是怒气难消,整整三日,不仅不肯见她,更不愿听她半句解释。这偌大的宫殿,空旷得让人心头发慌,胡清雪只能将满腹的委屈与酸楚强压在心底,无处诉说。 修行寸步难行,心境亦是动荡不安,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迷惘过。 他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她连自己的前世究竟是谁都未曾弄清,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那样尊贵的龙族少主身侧?她,是否只会成为他的拖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正当胡清雪沉浸在痛苦的思绪中时,一道清冷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独自一人在此伤春悲秋?” 话音未落,平静的池面忽然荡开一圈圈细密的涟漪,一道颀长的银发男子倒影凭空浮现。胡清雪心头一惊,骤然起身回首,只见一名男子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静立于不远处的柳树下,面容冷峻,眼神暗沉如夜,正是凤渊。 “你明明那日救了我们,”胡清雪看着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压抑的控诉与深深的不解,“为何偏偏不肯承认?” 凤渊并未直接回应她的质问,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语调平淡而冷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眼见未必为实,耳闻未必为真。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于一个答案?” 委屈与愤懑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胡清雪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将唇皮咬破:“可是敖漪生气了!他已经整整三日不理我了!大殿里还有那些荒谬绝伦的流言蜚语,他……他因此越发远离我了!”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凤渊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忽然伸手,索性摘下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了那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庞,眉目冷峻如刀刻:“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与我何干?”他虽蒙眼,却感受到目光锐利如锋,“你要我承认什么?承认救了你们,然后呢?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轰隆——”一道刺目的雷光骤然划破天际,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凤渊立于阴影之中的身影,他仿佛一位冷酷无情的审判者,言辞锋利如刀,字字句句都直刺胡清雪的心脏。 “记住,”凤渊的声音带着彻骨的森冷,“弱者,从来都不配寻求庇护。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方能看见更多真相。你们之间的这场纷争,我不会插手。” 心口像是被巨石狠狠砸中,胡清雪骤然一窒,几乎无法呼吸。无尽的悲哀、汹涌的愤怒、深深的茫然在她胸中交织翻涌,令她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厉声追问:“那我前世,与你到底可有牵连?若真的没有,你为何总是这般刻意逃避?!” 凤渊闻言,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低头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淡漠得近乎绝情:“答案是什么,对你而言无关紧要。路在你脚下,如何抉择,你自便。” 话音落下,凤渊不再停留,转身便要离去,冷冷地从胡清雪身旁擦肩而过,只留下一阵冰冷的风,裹挟着雨水的湿气。心中的不甘与愤怒疯狂叫嚣,胡清雪却只能无力地伸出手,用力捶打身旁冰冷的朱红柱身,以此发泄胸口积压的巨大痛意。 然而,下一瞬,一道饱含着冰冷怒意的熟悉声音,骤然在她背后响起—— “你为何要背着我与凤渊见面?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胡清雪浑身一僵,猛然回首,只见敖漪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的廊下,他面容冷峻,眼神凌厉如冰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濒临爆发的压抑怒意。 话已至此,胡清雪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此刻的神情,充满了怀疑与怒火,根本不会听她任何辩解。 见她沉默不语,敖漪一步步朝她逼近,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几乎要将空气冻结。转瞬间,他便已将胡清雪逼至朱红柱前,再无退路。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强迫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占有欲的眼眸。 “记住,”他咬字森冷,语调中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与强烈的占有欲,“唯有我,才是你的夫君。其余的人,不过是你生命里无关紧要的过客。哪怕……哪怕是你前世的情人——我,也绝不会容你与他有任何藕断丝连!” 话落,他高大的身影彻底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第17章 第 17 章 三天前,自从敖漪带胡清雪去见过凤渊,他便察觉她眉宇间总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往日里一唤便应的人,如今总要连喊数声,她才能从怔忡中回过神来,眼底蒙着层薄雾般的迷茫。她这般心神不宁,偏生那凤渊又寻了借口匆匆离去,行径间透着欲盖弥彰的刻意。将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实在太过可疑。 越想心头越是烦躁,敖漪只觉胸腔里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了上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既然她满心满眼念着的都是凤渊,那便随她去吧!他何苦在此自寻烦恼? 他心烦意乱地拨弄着案上的珍稀药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不料,窗外廊下却传来下人刻意压低的、却又字字清晰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就是那个狐狸精,听说跟金凤凰家族的凤渊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呢!”一个声音带着几分鄙夷和幸灾乐祸。 “什么?她竟敢这般吃里扒外,吊着咱们少爷?这要是换做老爷夫人在府里,她早就被扒皮抽筋,尸骨无存了!”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语气更是狠戾。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那凤渊身边,从前就有女人与他双修过,如今看来,这狐狸精接近咱们少爷,怕是图谋不轨,另有所图啊!” “哼,等着瞧吧,等青丘小姐亲自出手,有她好果子吃的!到时候,看她还怎么恃宠而骄!” 话音戛然而止,仿佛说话人已走远。敖漪掌中的千年人参,竟被他生生捏成了一捧齑粉,参香弥漫,却压不住他心头的暴怒。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一遍遍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万万不能冲动!小狐狸她孤身一人在这龙域,无依无靠,若是连自己也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难她,她岂不更要无所适从,无处可依了? 可那股堵在心口的闷火,却如同燎原的野草,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反而烧得更旺。 “老哥,你这脸色……啧啧,太吓人了,谁惹你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条通体漆黑的小龙,化作手腕粗细的蛇形,慢悠悠地趴在窗棂上,金色的竖瞳好奇地探望着屋内的敖漪。 敖漪撑着额头,指腹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没什么……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情?”黑龙歪了歪脑袋,金色的瞳孔扫了一眼院外,随即用尾巴尖指了指,“可那小狐狸,已经在你门前回廊下站了足足半个时辰了,好几次手都抬起来想敲门,又缩回去了,那模样,可怜兮兮的。” 敖漪指尖猛地一颤,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蛰了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悄然划过眼底。 但仅仅一瞬,他便又无奈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烦躁:“算了,我这几日心绪不宁,怕是没法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有什么事,等过几日再说吧。”他怕自己一开口,便会控制不住地将怒火倾泻在她身上。 —— 滂沱大雨如注,疯狂地砸落下来,将整个龙域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之中。 回廊上,冷风裹挟着雨丝穿堂而过,无情地打湿了胡清雪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却远不及她心中的半分凉。敖漪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理她了。 这三天里,她数次鼓起勇气去找他,他却总是冷着一张脸,沉默地避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难道是……难道是她对凤渊的事情表现得太过上心,所以被他察觉了吗?胡清雪拢了拢被雨水打湿的衣襟,心头涌上一阵委屈。可是,她也是有苦难言啊!凤渊不肯承认,她又能如何?那满腹的委屈与无奈,如同黄连,只能独自往肚子里咽,无处诉说。 就在胡清雪心灰意冷之际,却见敖漪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心中一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顶着风雨追了上去,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卑微:“对不起……敖漪,你能不能……别再生我的气了?” 敖漪的脚步猛地一顿,胡清雪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他却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的手。那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泥泞之中。他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决绝而落寞的背影,在茫茫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胸口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胡清雪的心,也跟着这场冰冷的大雨,彻底湿透,冷得发疼。 “哟,这不是前些日子还在我们龙域最得宠的狐狸精么?怎么,这才几天功夫,就被我们家少爷打入‘冷宫’了?”一个娇嗲却又无比刺耳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针,骤然在雨幕中响起。 胡清雪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去。只见青丘嫣正摇曳着一身华美的罗裙,撑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得意洋洋地在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驻足。她眼神高傲,如同一只斗胜了的孔雀,唇角勾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恶意。 “我劝你呀,还是死了这条攀龙附凤的心吧!”青丘嫣轻笑着,语气轻蔑,“敖漪他可不是那种会无条件护着你的人。你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金枝玉叶的凤凰了?要不要我借你一面镜子,让你好好照照自己现在这副狼狈不堪、惹人厌弃的丑态?” 她见胡清雪只是沉默地站在雨中,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更是兴奋,笑声尖锐得像是要划破雨幕:“呵呵……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狐狸精,也配待在敖漪身边?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彻底抛弃的!依我看,你还不如早早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入土为安,那样还能落得个干净!”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在胡清雪的心上,将她本就脆弱不堪的自尊割得鲜血淋漓。而最让她感到荒唐和绝望的是,青丘嫣口中那些恶毒的话语,却偏偏句句都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敢触碰的不安。 第18章 第 18 章 阴雨连绵,将金凤大殿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水汽之中。浑身湿透的凤渊方从后山密林归来,肩上沉甸甸的竹筐里,盛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带着泥土芬芳的草木。水珠顺着他玄色的斗篷边缘滴落,在光洁的青石板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一抹娇小的身影踩着水花急匆匆迎上来,正是凤渊的妹妹凤灵儿,她满脸焦急,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哥,你不是说要炼情蛊吗?到底好了没有?那买家都快把我的传讯符催炸了!” 凤渊淡声应了一句,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俊却略显淡漠的脸,神情依旧不慌不忙:“好不容易收齐这最后几味主药,炼制此等奇蛊岂能操之过急?稍安勿躁,等会儿就开炉,别催。” “等会儿!等会儿!这都等了几天了!”凤灵儿一边不满地抱怨,一边伸手想去帮他提那看起来就不轻的竹筐。 二人一同进了内殿的炼丹房,空气中弥漫着常年不散的药草气息。凤渊刚放下竹筐,正准备取出工具捣鼓草药,神色却骤然一凝,仿佛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猛地转身,开始在炼丹房内的几个药柜与木箱间翻箱倒柜,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平日里平和的眉目间,竟浮现出少见的冷意与阴霾。 “哥,你在找什么?一脸见鬼的样子。”凤灵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狐疑地盯着他翻找的背影。 凤渊沉默片刻,指尖在一个空了的玉盒上顿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日前雨夜在死亡森林下救人的场景—— 那个被他救下,自称胡清雪的狐仙,还有他匆忙间遗落的……若真是在那时遗落,又被她拾去……想到敖漪这几日在苍龙大殿那边的反常举动,他心中微微一沉,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我的好妹妹啊,”凤渊猛地直起身,语速极快,“你替我去一趟苍龙大殿,就说……”他话未说完,似又觉得不妥,改口道,“你先替我稳住那买家,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凤渊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如烟般骤然散去,只留下一句余音:“看好家!” “哎!哥!”凤灵儿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对着他消失的方向低声骂道:“每次都这样丢下我!老娘又不是你专门收拾烂摊子的仆人!真是气死人了!” —— 乌云压顶,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垂着,将苍龙大殿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霾之中,琉璃瓦在阴沉天光下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佛透着几分与这恢弘殿宇格格不入的孤寂。 自从那日与凤渊在偏殿有过那番隐晦的谈话后,敖漪便像是变了个人,整日紧盯着胡清雪的一举一动,哪怕她只是与殿内的老管家多说了两句寒暄的话,他都会莫名其妙地给她甩脸色,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此刻,敖漪正站在窗边,背对着殿内,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淬了冰般冷冷落在胡清雪的衣襟上,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不悦:“你不该穿这件衣服。” 胡清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橘红色锦鲤纹齐胸襦裙,这是她昨日在库房里找到的,颜色鲜亮,绣工精致,比起她平日里穿的那些素色粗布衣裳,不知体面了多少。 她有些不解地反驳:“这衣服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至少比我平时穿的那些要朴素体面些,也……也好看些。” “这里——”敖漪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指向她颈下的锁骨处,声音冷硬,“你俯身时会走光。” “不会啊,”胡清雪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有些哭笑不得,“我绑得很紧的,这襦裙的带子勒得我上胸都快透不过气了,怎么可能走光。” 然而敖漪面色依旧阴沉得可怕,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命令的口吻带着不容置喙的冷厉:“换。” 胡清雪彻底怔住了,心中的委屈与困惑交织,她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却被他眼中的寒意冻得欲言又止。他却再不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径直转身走向内室的衣柜,翻找出一件样式古板、颜色沉闷的青色齐腰长衣,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怀里,那眼神,像审判般不容置疑。 胡清雪捧着怀里尚带着一丝凉意的衣物,手指微微蜷缩,声音低弱得像蚊子哼:“敖漪,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对我处处苛责?这件衣服……明明我穿的,也不算暴露啊……”她不明白,从前那个虽然冷淡但至少不会无故刁难她的敖漪,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敖漪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压抑了数日的烦躁与占有欲终于在此刻失控,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低吼道:“弯下身,对着镜子看看!” 胡清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心脏猛地一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几乎是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照着他的话,对着不远处梳妆台上的铜镜微微弯下腰。可镜子里映出的景象,除了能看到一小片白皙的颈侧肌肤外,并没有所谓的走光。她满心困惑,抬起头,怯怯地望向面色铁青的敖漪。 “我……我真的没有……”她小声辩解,语气几乎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这件衣服我挺喜欢的,不想换……求求你,别这样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忽然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她腕骨生疼,胡清雪忍不住蹙紧了眉头,眼中泛起水光。 “你是不是想穿着它,去勾引凤渊?”敖漪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危险的低哑与浓浓的猜忌。 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胡清雪感到一阵彻骨的委屈,几乎快要崩溃:“我没有!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勾引任何人!敖漪,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劈——” “誓言?”敖漪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与不信,双臂骤然收紧,将她整个人牢牢困在怀中,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带着令人心悸的危险,“呵……你的话,我凭什么信?”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近她颤抖的耳畔,声音低沉得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若真想洗清嫌隙——那就勾引我试试。做到了,这件事,才算翻篇。” 胡清雪浑身一僵,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怔怔地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冰冷气息与压抑的怒火,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第19章 第 19 章 胡清雪深吸一口气,带着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压不住胸口的窒闷。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尖尖的下颌处凝成水珠,滴落在衣襟上。喉咙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抽痛。 她的双手僵硬地护在胸前,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堡垒,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地响起:“是不是……只要我这样做,你就会高兴了?” 敖漪缓缓俯身,颀长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他的声线比平日里更低哑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仿佛古老的魔咒在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敏感的耳廓:“小狐狸,这得看你的表现。我,可不是轻易就能满足的。”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般轻轻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那音色磁性而克制,像是在悬崖边引诱旅人,既充满致命的诱惑,又暗藏着无尽的危险。 胡清雪从未学过如何勾引男人,此刻更是手足无措。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笨拙地伸向自己的衣襟系带。她只模糊地知道,男人似乎都爱看女人的身体……若这样真的能让他好受一些,能平息他眼中的风暴,她愿意忍着那份深入骨髓的羞耻去尝试。 在他灼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注视下,她的衣衫缓缓滑落,露出光洁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肌肤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她羞惧交加,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胸口,长长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垂下,紧紧覆住眼底的慌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不叫勾引。”敖漪的声音陡然逼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你得——温暖我。” 胡清雪怯生生地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和无措,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我该怎么做?能……能告诉我吗?我真的……不懂。” “那就——”一只冰凉的掌心突然抚上她的脸庞,指腹带着粗糙的薄茧,触感却意外地柔软。指尖缓慢地、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意味滑落,最终停留在她微凉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敖漪的眸色深沉如夜海,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语气却毫无感情,像是在下达命令:“吻我。让我满意了,之前的事,就不追究了。” 胡清雪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硬着头皮,微微仰起脸,飞快地、如同蜻蜓点水般在他冰凉的唇上碰了一下,便迅速想退开。 “不是这样。” 话音未落,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不容她有丝毫退缩。一个霸道而炽烈的吻瞬间落下,带着惩罚般的力道,席卷了她所有的呼吸。 胡清雪试图挣扎,却在他强大的力道下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着这个充满侵略性的吻,脑海中一片空白。 若只是吻,她或许还能勉强忍受。可敖漪的手却逐渐不安分起来,温热的手掌从她纤细的腰侧一路游走上移,最终停留在她右胸那枚小巧的龙形胎记处。 “唔……”胡清雪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僵硬。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被他猛地压倒在身后的床榻上,锦被柔软,却无法缓冲她内心的惊惶。他的语气冷硬而带着一丝偏执的疯狂:“我们是一对的,谁也别想拆散我们。你是我的,从头到尾,都只能是我的!” “不要……敖漪,你这样,我害怕……”胡清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她的恳求如同投入怒海的石子,没有阻止他分毫。他俯身在她纤细的颈侧重重咬下一口,留下清晰的齿痕,气息灼热得烫人。他手上的动作更是急切而粗暴,甚至不顾她的反抗,褪去了她仅存的半身衣物,让她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胡清雪慌乱到了极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涌出,急切地哽咽道:“敖漪……我错了,求你不要这样!若我失去清白,必会被你龙族轻视,我是未嫁的女子……不能如此……求你……”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彻底崩溃时,他的动作却猛然停顿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瞬间浮起痛苦与挣扎的神色,他猛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在忍受着某种撕裂般的煎熬,发出压抑的低喘。 良久,敖漪才颤抖着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从混沌恢复了些许清明。当他看到胡清雪泪流满面、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模样时,像是突然惊醒,慌乱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我做了不该做的事。小狐狸,原谅我……” 他的身体仍在微微发抖,显然内心的挣扎尚未平息。胡清雪察觉到他终于恢复了理智,一直紧绷的心口骤然一松,积攒的恐惧和委屈化作更多的泪水,但她还是轻轻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放得温软:“没关系,我没事。你能清醒过来……就好。” 敖漪低头望着怀中哭得抽噎的小狐狸,眼中满是残留的不安和深深的自责,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可你衣衫……不整,我刚才……我真的没对你……做过什么?” 听到这话,胡清雪原本稍稍平复的心绪瞬间被羞愤取代,脸颊涨得通红。她又气又窘,抬起穿着软鞋的脚,毫不客气地朝他腰间一踹—— “砰”的一声闷响,敖漪毫无防备,竟真的被她踢下了床榻。胡清雪连忙手脚并用地将锦被紧紧裹在身上,像只受惊的刺猬,声音因羞愤而尖锐地炸开:“流氓!不准看!都说了我没事了!” 敖漪摔在地上,却顾不上疼,耳根瞬间红透,连忙狼狈地爬起来,背过身去,急切地道歉:“抱歉!媳妇儿,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我……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胡清雪瞪着他宽阔却略显僵硬的背影,心口却仍旧像揣了只兔子般扑通直跳。刚才他眼底那股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与冷漠,完全不像是他一贯的模样,更像是……被什么外力影响了心智。 她紧紧抱着被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情蛊”。这个念头一出,她的心猛地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若真的是那东西……那敖漪岂不是随时都可能再次失控? “敖漪,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胡清雪小声嘀咕,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担忧。 他似乎没有听清她的话,仍在背对着她,低声向她保证着:“小狐狸,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可胡清雪的不安却越发浓重,指尖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泛白。她心里已经悄悄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找凤渊一趟。 只有弄清楚真相,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能真正救他。 第20章 第 20 章 夜色沉沉如墨,寝殿内唯有一盏孤烛在微风中摇曳,将壁上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胡清雪侧过头,望着身侧榻上的敖漪。他已沉沉睡去,呼吸绵长而均匀,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安静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心中清楚,以敖漪的性子,绝不可能同意她去见凤渊。可若想解开他身上的情蛊,那位行事莫测的金凤族蛊毒高手,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见他依旧毫无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悄声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脚步轻快得像只夜行的猫咪,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她想在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找到一条通往金凤大殿的隐秘路径。 书房内,书架高耸,弥漫着陈旧的书卷气息。胡清雪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一排排书架间翻找着。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冷厉如冰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深更半夜,不眠不休,你在书房鬼鬼祟祟做什么?” 胡清雪的心口骤然一紧,猛地回过头。下一瞬,敖梅已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立在她面前,一袭红衣,目光锋锐如刀,正上下打量着她,充满了质问与怀疑。 敖梅是敖漪的亲姐姐,素来对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心存芥蒂。若是让她知道敖漪中了情蛊,而自己正是那源头,以她对敖漪的疼爱,会不会先把自己打个半死?胡清雪心头一阵犹豫,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一时语塞,敖梅却冷哼一声,语气尖刻:“怎么?无言以对?莫不是背着阿弟,在这书房里藏了什么人不成?” “绝对没有!”胡清雪急忙摊开双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姐姐误会了,我只是见阿漪他近日身体不适,夜不能寐,想着书房里或许有什么医书,能找到些对症之法。” 敖梅的目光落在她紧攥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哦?可你手里握着的,似乎并非医书。” 胡清雪低头一看,心脏猛地一缩——方才情急之下从书架上抽下来的,赫然是一本封面古朴、刻着繁复花纹的《南疆蛊术秘典》!冷汗瞬间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中衣。 “姐姐……”她勉力维持着镇定,试图辩解,“我……我只是察觉他的病症有些蹊跷,不似寻常疾病,才想翻翻这些偏门的书籍,看看有没有线索。” 敖梅眯起凤眸,眼神愈发冷淡,仿佛在俯视一只误入陷阱的困兽,嘴角牵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最好如此。”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有些话,我不妨直说。我从不看好你与阿弟。就算你今日能过得了我这一关,将来也过不了父母和整个龙族的审视。若你肯早早死心离开他,我倒可以给你足够的金银,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不至于流落街头,狼狈不堪。”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捅进胡清雪的心口。她脸色微微发白,却倔强地抬起下巴,声音虽有些颤抖,却带着无比的真心:“我不想跟他分开。我喜欢他的克制,也爱慕他的深情。他与我遇到过的任何人都不同……他尊重我的意愿,珍视我的选择。” 想起方才敖漪明明被情蛊折磨得痛苦不堪,额上青筋暴起,却依然在关键时刻强行克制住自己,没有伤害她分毫,胡清雪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敖梅听后,眼底却只有更深的冷讽与不屑,仿佛在看待一个执迷不悟的天真孩童:“感情?在真正的强者眼里,那不过是最无用的东西,一文不值。阿弟现在或许是一时兴起,对你另眼相看,可等这份新鲜感一过,你最终的下场,只会是被弃之如履。” 胡清雪喉头哽住,许多反驳的话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还未开口,敖梅已漠然转身,广袖一拂,留下一句比利刃更冷冽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与其现在沉溺情网,无法自拔,不如早早抽身离去。免得将来淤泥深陷,最终落得个葬身其中的凄惨下场。” 背影决绝,渐行渐远。书房里只余烛火依旧摇曳,光影不定。 胡清雪独自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千斤巨石重重压住,喘不过气来。 敖梅的话,像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回荡——那是她最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深思的残酷真相。 万一……万一有朝一日,敖漪真的厌弃了她,将她抛弃,她该如何自处? 正在她惶然失神,心绪纷乱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温热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怎么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胡清雪浑身一震,猛地回头,就见敖漪不知何时已立在书房门口的烛影下,墨发微散,眉眼沉静,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敖漪快步走上前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熟悉的、清冽的檀香气息瞬间将她包裹,那份因敖梅的话而起的不安与惶恐,仿佛被这温暖的怀抱渐渐抚平。 胡清雪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壮实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生怕这只是一场梦,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离她远去。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从他怀中抬起头,握住他微凉的手,眼神恳切而坚定,低声请求道:“阿漪,我想帮你解开身上的情蛊。我要去找凤渊……他是金凤族的蛊毒高手,我相信他一定有解药。你们毕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他不会真的袖手旁观的。” 话音未落,敖漪揽着她的手臂骤然一紧,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冷。 他神色陡变,眉宇间涌起惊涛骇浪般的冷意,手指猛地收紧,牢牢钳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捏碎:“为什么偏要找他?”他的目光凌厉如刀,死死锁住她的眼睛,嗓音暗沉得可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恐慌,“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不是的!我没有喜欢他!”胡清雪急忙摇头,急切地想要解释,“我对他只有朋友之谊,绝无半分男女之情!但他有能解蛊的药,所以我才——” 胡清雪的话还没说完,温热的唇便被一只冰凉的掌心狠狠覆住,那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力道,阻止了她未尽的话语。 敖漪俯身靠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语调低语,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若你敢踏出龙宫半步,去找他……我便将你囚在这龙宫,囚禁你一世,让你再也见不到他,也见不到任何除我之外的人。” 烛火猛地一颤,几乎熄灭,跳动的影子在墙壁上疯狂摇晃。胡清雪的心底,却比这冰冷的寝殿更凉,被他这句带着毁灭气息的话语震得一片麻木,如坠冰窟。 第21章 第 21 章 苍龙大殿的玉阶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胡清雪的指尖第三次触到无形的结界。自从那日她提起要去找凤渊求解药,敖漪便在她心口烙下了暗金色的禁印,结界如影随形,将她困在这座琉璃牢笼里。 每当她试图跨出殿门三尺,便会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弹回,裙摆扫过冰凉的地面,惊起细碎的尘埃。 这日清晨,殿外传来甲叶相击的脆响。 胡清雪从妆镜前转身,正看见敖漪身着乌黑鎏金的战甲踏入殿来。玄铁打造的肩甲上盘踞着苍龙浮雕,护心镜反射着晨光,将他蓝色的瞳孔淬得比寒冰更冷。 他平日里松散的青丝此刻束在紫金冠中,下颌线绷成锋利的直线,整个人如出鞘的神兵,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我要去前线指挥,"他停在她面前,玄甲上的寒气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三日后归。"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心口,那里的禁印正微微发烫,"印记在,这殿里没人敢伤你。" 胡清雪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不安。她知道敖漪口中的"欺负"是何含义——那些因她"龙神女人"身份而对她虎视眈眈的龙族长老,此刻正蛰伏在暗处。 她强压下喉咙口的涩意,声音轻得像羽毛:"好......你要小心,早点回来。" 敖漪却盯着她,眉峰微蹙,显然不满她这副疏离模样。 他突然俯身,冰凉的指腹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自己的唇,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孩子气的期待。 胡清雪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正想退开,却被他扣住后颈按了回去。 更深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带着玄甲的冷意和他独有的龙涎香,唇舌交缠间,她几乎要溺毙在这霸道的温柔里。 窒息感攀上喉头时,颈侧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唔!"胡清雪痛得惊呼出声,猛地推开他。 妆镜里映出惊心动魄的一幕:雪白的颈侧赫然印着一圈齿痕,血珠正从咬破的皮肤里沁出来,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敖漪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神情得意得像只偷腥的猫。 "这样才算标记好了。"他轻哼一声,指尖摩挲着那道齿痕,眼底翻涌着占有欲。 "你是属狗的吗?"胡清雪又羞又恼,慌忙拉高衣领遮掩,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每次都咬我脖子!" "雄性本能。"他突然逼近一步,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廓,语调低沉如猎人锁定猎物,"喜欢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留痕。等你嫁给我,全身都会是我的印记。" 胡清雪的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她胡乱地推了他一把,低声嘀咕:"变态......" "哦?"敖漪挑眉,突然俯身咬住她的耳垂,"可你刚刚明明没有反抗,甚至......"他故意停顿,看着她瞬间僵硬的身体,声音染上暧昧的沙哑,"你想更进一步?" "你!"胡清雪又气又急,猛地抬脚踩在他的玄甲上。金属碰撞的闷响中,她红着脸转身就走,"快走吧!别耽误军情!" 敖漪被踩得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却在她转身的瞬间,眸底的厉色化作了无奈的宠溺。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他丢下这句狠话,转身大步离去,玄甲碰撞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殿门合上的刹那,胡清雪的肩膀垮了下来。心湖暂时恢复平静,可那道禁印却像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她自由的可贵。 如何才能解开这该死的印?这个念头如藤蔓般缠绕着她,让她坐立难安。 穿过回廊走向书房时,一阵陌生的环佩叮当声让胡清雪顿住脚步。 窗棂后立着个穿淡黄花裙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梳着双环髻,发间别着赤金流苏。最惹眼的是她腰间那块玉佩——朱雀展翅的纹样,正是凤渊家族的图腾。 胡清雪的心脏骤然缩紧。金凤家族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少女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灵动的杏眼弯成了月牙。 "姐姐你好呀!"她扬手笑道,声音像黄莺出谷,"我来找敖漪公子,请问他在殿中吗?" "他刚刚去前线了,"胡清雪攥紧了袖口,指尖泛白,"三日后才会回来。"她顿了顿,终究忍不住问道:"姑娘是金凤家族的人?" 话音刚落,少女突然气得跳脚,双手揪着自己的发丝原地转圈,清脆的嗓音陡然拔高:"混账哥哥!又害我白跑一趟!" 胡清雪被她这副娇憨模样逗得微怔,心头却灵光一闪。她放轻脚步走近,试探着问:"你......是来帮他解开情蛊的吗?" 少女猛地停住动作,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咦?我哥没跟外人说过这事啊......"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胡清雪的脸,"难道你是他的狐仙夫人?" "还……还没过门。"胡清雪的脸颊发烫,声音低了下去,"只是他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前几日差点......"她难以启齿地别开眼,"我查了龙族典籍,才知道他中了情蛊。" 少女眯起眼睛,绕着她转了两圈,突然咯咯笑起来:"既如此,姐姐愿不愿随我走一趟?"她晃了晃腰间的玉佩,"我来时太急忘了带解药,不过殿中就有现成的。" 胡清雪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愿意!"她脱口而出,随即又像被泼了盆冷水,声音黯淡下去,"可我出不去,他给我下了禁印,会被结界弹回来。" 明明解药近在咫尺,她却像困在玻璃缸里的鱼,看得见自由,却挣不脱束缚。 少女却神秘一笑,从广袖中取出个乌黑的小瓷瓶。拔掉瓶塞的瞬间,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蛊虫爬了出来,通体漆黑,在她白皙的手心里发出微弱的荧光。 "这有何难?"少女晃了晃手心里的蛊虫,眼睛亮晶晶的,"我有无声蛊,能屏蔽结界的感知。择日不如撞日,姐姐,跟我走吧!" 胡清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住手腕疾步向外走去。少女的手心温暖而有力,带着淡淡的花香。 穿过殿门的刹那,胡清雪下意识屏住呼吸——预想中的阻挡没有出现!禁印安静地伏在她心口,那道困了她数日的无形牢笼,竟真的被这小小的蛊虫破开了。 阳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久违的温度。胡清雪望着庭院外蜿蜒的白玉长阶,眼眶突然热了。 终于可以去取解药了。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困住自己。 第22章 第 22 章 不出所料,凤灵儿带着胡清雪一路穿过亭台楼阁,最终停在了气势恢宏的金凤大殿前。殿前广场光洁如镜,朱红廊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凤朝阳图案,无声地彰显着此处的尊贵。 上次那位身着墨色锦袍、面容一丝不苟的管家早已等候在殿门一侧,见她们到来,恭敬地躬身行礼:“小姐,大少爷已在大厅内候着了。” “知道了知道了。”凤灵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愤愤不平,“那家伙就会使唤人!什么事都丢给我,自己倒好,当甩手掌柜,从不自己擦屁股!这笔账我记下了,回头再跟他算!” 胡清雪心中挂念着解药和敖漪的安危,早已是急不可耐,此刻见凤灵儿还有闲心抱怨,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凤小姐,能否请你直接告知我解药在何处?我可以自己去取,不敢再劳烦你。” “哎呀,你急什么呀?”凤灵儿转过身,小手一把拉住胡清雪的手腕,力道竟不小,“跟我来就是了,啰嗦什么。” 凤灵儿根本不给胡清雪任何反驳或询问的机会,拉着她便快步踏入了大殿。 大殿之内,光线豁然开朗。高高的穹顶绘制着繁复的星图,正中悬挂着一盏巨大的鎏金吊灯,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地面铺设着光可鉴人的白玉石砖,倒映着人影。 只见大厅主位一侧,凤渊正懒洋洋地斜倚在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椅上。他身着一袭红白色长袍,银发松松地用一根玉簪束在脑后,面容俊美无俦,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半眯着,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又似藏着无尽的深沉。 而在他身侧的另一张椅子上,则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着朴素的灰色道袍,面容清癯,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却精神矍铄。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而平静,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如山岳般的气息,让人望之便心生敬畏。 “哥,爷爷,人我带来了!”凤灵儿一进大殿,便立刻松开了胡清雪的手,像只快活的小鸟般跑到两人面前,声音清脆地宣布,“我去集市找炼制解药的材料了!” 胡清雪闻言,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什么?炼制解药的材料?不是说解药早就有现成的吗?为何凤灵儿又要特意去集市寻找? 胡清雪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中央那张宽大的紫檀木长桌,桌上空空如也,只摆放着几只素雅的青瓷茶杯和一套精致的茶具,别说成品解药了,就连一片药材的影子都没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凤灵儿,你吵得我头疼,快滚。”凤渊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淡漠,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眉宇间尽是疏离与冷漠。 “爷爷!”凤灵儿被他一句话噎得够呛,当场便跺了跺脚,转而向一旁的老者撒娇告状,声音委屈巴巴的,“您看他!他总是这样对我!就知道欺负我!” 老者却只是慈爱地捻着自己花白的长须,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语气宠溺:“好了,乖灵儿,莫要闹了。回头爷爷替你做主,定要好好说说你哥哥。此刻,正事要紧。” 得到了爷爷的明确撑腰,凤灵儿顿时像是打了胜仗的小公鸡,冲着凤渊得意地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哼哼”两声,便一蹦一跳地小跑着离开了大殿,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胡清雪眨了眨眼,那眼神意味不明。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草木清香,却丝毫未能缓解胡清雪心中的紧张与疑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然后朝着主位上的凤渊和那位神秘老者郑重地欠身行礼:“在下胡清雪,见过两位。此次前来,是为求取解药。不知解药现在何处?还请两位告知。” 老者并未立刻回答她的问题,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落在了胡清雪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如同两道实质的光束,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底发凉,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片刻之后,老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淡然,如同山涧清泉:“不急。姑娘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先坐下喝杯茶吧。”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客座。 胡清雪心中焦急万分,敖漪的性命危在旦夕,哪里有闲情逸致喝茶?但对方毕竟是前辈,且解药还握在他们手中,她不敢得罪,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急躁,依言走到客座旁坐下。 刚一落座,她便忍不住再次催促道:“前辈,实不相瞒,我同伴身中奇毒,情况危急,若解药拖延太久,恐怕……恐怕真的来不及医治了。” 老者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和凤渊,以及胡清雪面前的茶杯中斟满了琥珀色的茶汤。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陶醉的神情,这才悠悠说道:“灵儿已去集市取所需材料,不出意外,两柱香之后,解药便能炼成。” “两柱香……”胡清雪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了冰窖。 果然!凤灵儿骗了她!什么现成的解药,全都是借口!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拖延时间!可他们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引到这里,还要等什么材料炼制解药?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越发感到不安。 一直沉默不语的凤渊却在此时轻轻一笑,那笑容落在胡清雪眼中,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眸色深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挖苦:“既然都已经来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胡姑娘该不会是以为,我们会在这茶里给你下药吧?” 胡清雪心口一阵憋闷,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猛地抬起头,迎上凤渊挑衅的目光,硬生生压住翻涌的情绪,冷声反击道:“凤大少爷还有脸说?若非你当初在客栈之中,明明认出了我,却故作不知,甚至……甚至出手试探,又何至于有今日之事?”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落入陷阱,敖漪又怎会中蛊? 话音未落,一直从容品茶的老者端着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深邃的目光在胡清雪与凤渊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苍老的脸上似乎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眼神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凤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我听不懂胡姑娘在说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管我们要解药,总得付出些代价吧?天下可没有白拿的东西,不是吗?” “代价?”胡清雪气得浑身微微发抖,他们设计陷害在前,如今索要解药还要谈代价?这简直是无耻至极!她张了张嘴,想怒斥他们的卑鄙行径,却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那位一直沉默观察的老者终于再次开口。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茶盏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打破了僵局。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悠远与平静:“姑娘相貌不凡,根骨清奇,确是一块难得的修行璞玉,颇具修行之资。老衲斗胆一问,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胡清雪闻言,不由得一愣,完全没想到老者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这与解药、与代价,又有什么关系? 她下意识地蹙眉回道:“前辈何出此言?修行之事,与心仪之人……又有什么关联?” 老者缓缓捋着自己胸前雪白的长须,眸光愈发幽深,一字一句地说道:“若能寻得良配,进行双修,阴阳调和,道行精进当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若是就此止步,未免可惜。此事,姑娘可愿深思?”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一股无形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胡清雪的心猛地一紧,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趟求药之行,恐怕远比她最初想象的要危险得多!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代价”那么简单! 第23章 第 23 章 “您的意思是,我若想得到解药,就必须双修?” 胡清雪试探性地问道,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节泛白,一股寒意从心底悄然升起,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老者闻言,先是如同打量一件稀世珍宝般,带着几分惋惜与贪婪的目光在凤渊身上逡巡片刻,随即转过头,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落在胡清雪身上,投来更加露骨的“珍惜”之色,仿佛她已是囊中之物。 “姑娘比老夫想象中聪慧得多。”老者抚掌轻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不错,双修的人,正是我孙子——凤渊。” “轰”的一声,胡清雪只觉脑中炸开,心头骤然一紧,瞬间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强迫!她与敖漪早已立下海誓山盟,绝不容许任何形式的越界,此事绝无可能答应!她必须冷静,必须另寻脱身之法! “我不愿意。”胡清雪斩钉截铁地拒绝,眼神坚定,“我跟我的爱人发过誓,此生绝不会与旁人有任何逾矩之举。即便是为了解药,双修也绝无可能!” 话音未落,她毫不犹豫地起身,便想夺门而出。然而,那老者却如同鬼魅般猛地跃身向前,宽大的袍袖一拂,便精准地挡住了她所有去路,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怒色。 “哼,此事可由不得你一个黄毛丫头说了算!”老者冷哼一声,语气狠戾,“为了我孙子,老夫今日说什么也得留下你!” 话音未落,老者毫不留情,扬手便以灵力凝聚成掌,带着破空之声,直向胡清雪胸膛重击而来! 胡清雪虽身负灵力,且恢复力惊人,但老者的实力显然远在她之上,如同鸿沟天堑,根本无法正面匹敌。她只能狼狈地东躲西藏,同时双手快速结印,不断布下层层结界以求自保。 “你的结界固然有些门道,可惜,在我们蛊师眼中,想要击破它,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老者的声音带着轻蔑的回响。 胡清雪心中一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老者已宛如一阵疾风般欺近身前,硕大的拳头裹挟着磅礴的力道,狠狠砸在她最新布下的结界之上。 “咔嚓——”一声脆响,坚固的结界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无数裂痕。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随着裂痕的蔓延,无数细小的、颜色诡异的虫子如同潮水般,沿着缝隙争先恐后地爬进结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直向她周身袭来! 胡清雪心头猛地一沉,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让她几乎窒息。无论正面应战,还是暗中突围,她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她一边苦苦支撑着即将破碎的结界,一边在脑中飞速盘算着任何可能的逃跑路线,然而,念头尚未成型,“轰隆”一声巨响,那最后的屏障已然轰然崩裂! “我承认你有些实力,可惜,你碰上的是我们蛊师。”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胡清雪浑身一僵,心头猛地一紧——完了,她已被彻底包围,再无退路!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凤渊骤然启动了脚下的阵法。 霎时间,地面透出诡异的暗红色光芒,无数粗壮且带着尖刺的藤蔓从法阵中央疯狂地崩射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缠上胡清雪的四肢与身体,将她牢牢捆缚,动弹不得! “凤渊!你这是在耍诈!”胡清雪又惊又怒,厉声质问道,“当初我就不该信你!敖漪那般信任你,视你为友,你怎么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她拼命地挣扎扭动,却绝望地发现,越是动弹,那些藤蔓缠绕得便越发紧致,如同铁索一般勒入皮肉,并且还在不断地吸收着她体内的灵力,让她渐渐感到四肢百骸传来阵阵无力感。 老者看到胡清雪被成功束缚,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骄傲地捋着花白的胡子。 “不错,不错。夜晚,正是双修的好时辰。只要度过今日,新的蛊便可成功诞生。你的灵力精纯,正好可以安抚新生的蛊,当作孕育它的容器,是再好不过了。退一步说,哪怕你中途死了,你的尸身,对蛊而言也同样有效。” 看着老者那副胜券在握、转身离去的背影,胡清雪气得牙关紧咬,银牙几乎要被磨碎。可惜实力悬殊,她只能将满腔的怒火与失望,尽数撒向眼前这个曾经信任过的男人。 “可恶!凤渊,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种卑鄙无耻之人!”胡清雪眼中喷火,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绝不会向你屈服!你要是敢对我乱来,我……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猛地咬破舌尖,逼出一口心头血,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誓死宁可自毁,也绝不屈服于这等屈辱! 然而,让胡清雪感到摸不透的是,在她做出如此激烈举动的此刻,凤渊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悔意。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金色眸子里,此刻竟罕见地掺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楚与挣扎。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凤渊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遮眼的布条,露出了那双宛如深渊般的金色眼眸,只是此刻,那金色不再纯粹,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让人看不真切他真实的情绪。 胡清雪心中警铃大作——这家伙究竟是真心悔意,还是又在演戏博取她的同情?她绝不能轻易相信! 片刻后,凤渊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只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希望你……配合一下,不要挣扎。” 这是胡清雪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带有如此真诚意味的语气,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与疏离。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进一步对她动手。 “配合?凭什么要我配合你双修?”胡清雪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鄙夷与愤怒,“说白了,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个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你愿意相信敖漪,却不肯相信我?”凤渊的声音几近哀伤,那双金色的眸子黯淡了几分,仿佛从云端跌落的王座,尽显落寞与悲哀,“明明……我们彼此认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下一秒,他语气忽然变得虚软,身体微微前倾,凑近胡清雪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这一切……明明是你欠我的……” 第24章 第 24 章 夜凉如水,浸透了刚经历过厮杀的战场。月光惨淡,映照着遍地森森白骨,断裂的兵刃与破碎的甲胄散落其间,尚未散尽的残烟如鬼魅般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焦糊气息。 幸存的士兵们面色凝重,正逐一翻检敌军的尸骸,手中长刀冷光一闪,便会毫不留情地朝着尚有一丝气息的残敌补上致命一刀,确保不留任何隐患。 敖漪抬手,沉重的头盔被卸下,发出“哐当”一声闷响,落在脚边的碎石上。他满头满脸皆是汗水,混杂着尘土与血污,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长长吁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中带着战场的疲惫与杀伐后的微颤。 想到不久便能返回,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他紧蹙的眉头终于不自觉地舒展开来,眼底也难得地染上几分暖意。 然而,这份短暂的松弛尚未持续片刻,心口处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刃狠狠剜过,痛得他呼吸一滞。 敖漪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闭上双眼,凝神内视,试图感知与胡清雪之间那道无形的烙印。 空寂。 一片死寂。 往日里无论多远都能感受到的微弱联系,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丝毫回应。 “不对!”敖漪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迸射。 能如此彻底抹去他与胡清雪之间烙印联系的,普天之下,除了精通诡谲之术的蛊师,绝无可能!一个名字如毒蛇般窜入脑海,敖漪心中猛然一紧:“一定是凤渊!” “喂,老兄,你怎么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身旁传来黑龙低沉而略带狐疑的声音,他刚结束一轮巡查,见敖漪神色异常,不由关切地问道,“不是都打完了吗?大捷啊,该松快松快了。” “没时间解释!”敖漪语速极快,声音因急切而微微沙哑,“随我去一趟金凤大殿!快!我怀疑……小狐狸被他掳走了!” 话音未落,敖漪已焦急万分地翻身跃上黑龙宽阔的脊背,双手紧紧攥住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走!”他低喝一声,语气中的焦灼与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黑龙虽不明就里,但见敖漪如此失态,也知道事态紧急,不再多问,龙尾一摆,双翼展开,裹挟着强劲的气流,直朝金凤大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空中,风声在耳边呼啸,敖漪的心却比这夜风还要冰冷,他紧紧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隐在夜色中的宫殿轮廓,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清雪,你千万别出事!等我,我很快就到!你一定要等我! —— 与此同时,金凤大殿深处。 深夜,一轮诡异的血月挣脱厚重黑云的束缚,缓缓升起,妖异的红光如巨大的纱幔,将整片夜空映照得如同泼洒了鲜血一般,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 胡清雪被束缚在冰冷的祭台中央,动弹不得,当她抬头望见这轮血月时,心头骤然一寒,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吉兆。 祭坛之上,凤灵儿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在血月下显得格外诡异。她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将手中不知名的粉末洋洋洒洒地撒向法阵的各个角落,随后,又费力地端起一盆盆散发着浓郁腥气的血水,毫不犹豫地倾倒入刻画着繁复符文的法阵沟槽中。 空气中,血腥味与某种奇异的甜腻气息交织在一起,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胡清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中更是隐隐生出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是在进行某种祭祀吗?她看着凤灵儿忙碌的身影,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我就是那个即将被献祭的对象? 下一刻,不等她细想,一盆滚烫的血水便带着“哗啦”一声,毫无预兆地猛然泼在了她的身上!灼热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刺鼻的腥甜气味直冲口鼻,胡清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剧烈地干呕起来。 “你……你往我身上泼的什么东西?!”胡清雪又惊又怒,声音因干呕而断断续续,带着哭腔质问道,“你要置我于死地吗!” 凤灵儿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一脸轻松地笑道:“哎呀,别怕别怕,这不是毒药。”她歪着头,语气天真又残忍,“蛊师双修,需要以特殊的血来沐浴净化身体呀。我哥他……不是一会儿就要和你双修了么?这是为你好。”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这骇人听闻的一切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儿戏。随即,她像只轻快的小鸟般蹦蹦跳跳地跑开,只留下一句:“哥,我搞定啦!后面的双修仪式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爷爷那边帮你念咒加固法阵,保证万无一失!” 胡清雪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双修?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凤渊……他竟然想对自己做这种事? —— 浓重的血腥气息在祭台上弥漫,几乎化为实质。凤渊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祭台中央,一步步走向被束缚的胡清雪。他身上同样被那诡异的血水浸透,原本华贵的衣袍此刻已被染成了深沉的暗红色,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地上留下一个无形的血印。 他在胡清雪面前半蹲下身,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那双曾显得冰冷无情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脸颊,指腹带着血的粘稠与微凉。他的语气低沉,却又出奇的平和,仿佛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或许……只有这一次,我们能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一次……怕是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血月之下,他那双标志性的金色瞳眸此刻却泛着一种奇异的黯淡光泽,深邃的眼底深处,仿佛埋藏着一片无边无际的、无法言说的悲哀与绝望。 “真好啊……还能在这一世再见到你。”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浓浓的怅惘,“要是……要是我前世能多一点信任,少一点偏执,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就能真正地续缘了?”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胡清雪倾诉,那份温柔里夹杂着深切到骨髓的悔恨,让胡清雪的心莫名一颤。 就在此时,胡清雪的脑海中,那些原本模糊断裂的画面碎片,忽然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同样是血月悬空,同样是冰冷的祭坛,她与凤渊并肩坐在繁复的法阵中央,也是这样以血沐浴,气息交融,双修相依……那场景与眼前的一切惊人地重叠,恍若一场荒诞而真实的噩梦重现。 心口骤然收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难道……那真的是她与凤渊被遗忘的前世记忆? 如果不是刻骨铭心的恋人,又怎会在如此诡异的血阵中进行双修仪式? 可若真是如此……那敖漪呢?她该如何面对那个为她不顾一切的敖漪? 胡清雪的心中乱成一团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底的天平,分明是更偏向敖漪的。 可为何,在凤渊这充满哀伤与悔恨的目光注视下,她会感到一股难以解释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哀伤与悸动? 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翻腾,最终,胡清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混乱与恐惧,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迎上凤渊那双复杂难辨的金色眼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凤渊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那双黯淡的金眸中似乎有微光闪过,随即,一抹难得的,近乎脆弱的喜悦缓缓在他眼底漾开。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温柔地抚过她沾染了血污的脸庞,仿佛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你终于……愿意正视我,愿意问我了……”他低声呢喃,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与释然,“你看见了什么?清雪,我想听你的答案……”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只可惜……我没法亲眼看见你此刻的神情。不然,我真想将你现在的模样,牢牢刻进心底,永生永世,都不忘却。” 第25章 第 25 章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炸开,仿佛九天惊雷落地,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漫天烟尘,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祭坛。 混乱之中,一道颀长而挺拔的身影于烟尘弥漫处缓缓凝聚,那熟悉的轮廓,纵然在朦胧中也足以让人心头剧震。 待飞扬的尘埃稍稍落定,胡清雪终于看清了来者——不是敖漪又是谁?他双目赤红,怒目圆睁,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威压,显然已是怒火中烧。 “敖漪!”胡清雪几乎喜极而泣,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泪水浸润。可当她激动地想要挣脱周身无形的束缚时,那坚韧的法阵却纹丝不动,一切挣扎皆是徒劳。 不远处,凤渊只是无力地垂下手,昔日俊朗的容颜此刻写满了黯然与灰败,他避开了胡清雪的目光,沉默地移开视线,仿佛有无尽的话语哽在喉头,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无言以对。 “好,很好……”敖漪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带着彻骨的森寒,“凤渊,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偷我的人!今日,我定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一股奇异而浓郁的腥甜味弥漫开来,令人闻之欲呕,又带着一丝不祥的魅惑。 不过片刻,他那双平日里清澈如碧海的眼眸,竟迅速被浓稠的漆黑吞噬,眼尾下方,几枚细密的黑色鳞片悄然浮现,闪烁着妖异的寒光。 “敖漪!你快冷静点!”胡清雪心中警铃大作,急切地嘶声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然而,陷入狂暴边缘的敖漪对此毫无反应,他周身的黑雾愈发翻涌,如同一座吞噬理智的无底深渊,将他彻底笼罩。 心口猛地一紧,胡清雪脑中轰然一声,瞬间明白了——敖漪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敖公子!这是解药!快服下!”凤灵儿脸色煞白地从一旁慌忙赶来,双手颤抖着捧起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盛着救命的药粉,她声音带着哭腔,试图靠近。 然而,此刻的敖漪眼神只剩下彻骨的森寒与不信任,他看也不看那药粉,反手便是一掌狠狠拍出! 狂风呼啸而过,那包凝聚着凤灵儿心血的白色药末,瞬间便被狂暴的气流卷得四散纷飞,消散无踪。 “呵……”他发出一声低沉而冷冽的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同样的骗术,还想再来糊弄我一次吗?这根本不是解药,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掌心骤然凝聚起一团浓郁的黑色能量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射向凤灵儿! 凤灵儿反应迅速,狼狈地一个侧翻滚开,堪堪避过要害,但那能量球却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她身后的祭坛石台上! 轰隆——! 祭坛应声炸裂,碎石横飞,而原本囚困着胡清雪的法阵,也随着祭坛的崩塌而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灵光黯淡,最终彻底消散。 束缚一解,胡清雪几乎是本能地便要直冲敖漪而去。 却在这时,一只冰冷而虚弱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胡清雪愕然回头,只见凤渊不知何时已盘膝坐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唇边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眼神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落寞与无力。 “你过去……只会被他所伤。” 短短几个字,声音沙哑干涩,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胡清雪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可一想到敖漪此刻的状态,想到他们曾经共度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与温暖,胡清雪的心便如刀绞般疼痛。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甩开了凤渊的手,声音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可我不能丢下他。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会粉身碎骨,我也要把他从这深渊里拉回来!” 凤渊怔怔地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眼底的落寞几乎要化为实质,浓得化不开。胡清雪心中也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对凤渊,她并非没有愧疚,只是此情此景,她已无法回头。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离不开敖漪。哪怕相识相处的时日尚短,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上,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安心与……爱。 “敖漪!”胡清雪不再犹豫,奋不顾身地朝着那团黑雾冲了过去。 然而,她才刚靠近,便被敖漪身上散发的狂暴灵力狠狠震飞,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数米,重重跌落在坚硬的石地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骨骼仿佛都要碎裂开来。 即便如此,胡清雪依旧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朝着敖漪扑去。 一次又一次被蛮横地击退,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摔落在地,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鲜血染红了她的唇齿,也浸湿了她的衣衫,触目惊心。 “敖漪!求你,快停下!看看我!我是清雪啊!”她的嘶吼声嘶哑破碎,几乎要撕裂喉咙,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恳求。 又是一次重击袭来,这一次,力道集中在腹部,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胡清雪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不行……她绝不能倒下!就算真的被他打死,她也要把他从这魔怔中唤醒!她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还有好多约定没来得及兑现! 就在胡清雪意识即将涣散之际,脑海深处,一段尘封的记忆画面却骤然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在一个血色的满月之下,她与凤渊曾经……双修。他当时说过的一句冷漠而意味深长的话语,此刻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真爱,可以化解一切蛊毒。” 心脏骤然一颤,胡清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难道……难道只有用她的真心,用那个方法,去吻敖漪,才能破除他身上的魔障,救回他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胡清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从血泊中站起,目光穿透那片翻涌的黑雾,望向里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敖漪!若真爱真的能救你——那今天,就让我来证明给你看!” 她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恐惧与疼痛都抛诸脑后,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片象征着毁灭与疯狂的黑雾,再次扑了过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唇,颤抖而坚定地印在了那双冰冷而陌生的唇上。 第26章 第 26 章 冥冥黑暗之中,敖漪的气息狂暴得几乎要撕裂周遭的空气。胡清雪感受不到他平日里压抑的情绪,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他心底那近乎决绝的执念——他不能再次失去她。 她知晓他前世的悔恨,那蚀骨的痛楚仿佛跨越了轮回,此刻正透过他紧绷的身体传递给她。 这一世,他誓要护她周全,可她偶尔对凤渊流露出的那几分在意,却像针一样,反复刺着他的心口,让他闷痛不已。那个总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另眼相看? 为了避免重蹈前世的覆辙,敖漪一次次违抗着龙族森严的族规与姐姐苦口婆心的劝告。哪怕姐姐语重心长地劝他放弃,说她一介狐妖,绝非他良配,他也始终不为所动,只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在暗中默默守护。 敖漪知道胡清雪并非弱者,她拥有着世间罕见的共情与疗愈天赋。他也明白,只要自己在她身边,他心底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狂涛便能瞬间平息。她的笑容,于他而言,便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足以消融他所有的戾气与冰冷。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凤渊,那个她始终看不透的男人,竟趁敖漪外出寻药的空当,对她施以强迫。 那一刻,敖漪体内沉寂的龙族血脉仿佛被彻底点燃,理智在极致的愤怒与绝望中寸寸崩裂。他浑身燥热难耐,眼前的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无尽的漆黑与死寂,仿佛要将他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黑暗里忽然闪烁起点点微弱的荧光,那是她不顾一切催谷灵力,引动自身灵力所化的希望之光。 敖漪猛地一怔,那光芒中带着他无比熟悉的温暖气息,他几乎是本能地,毫不犹豫地追逐着那道光亮。下一刻,温润而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光芒将他团团包裹。 胡清雪感到怀中的人猛地一颤,骤然惊醒。他那双原本被黑暗浸染的眸子,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她满身伤痕,灵力耗竭,却依旧忍着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吻上了他的唇,试图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回。 敖漪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底同时涌起滔天的震惊与噬骨的心痛。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入怀中,双手因为后怕与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仿佛稍一用力,怀中的珍宝就会碎裂。 天边,那轮不祥的血月渐渐隐没,清冷的银辉重新洒落,夜空却依旧死寂沉沉,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 胡清雪虚弱地靠在他怀里,仰望着他的眼眸,看着那片象征着失控的墨黑,一点点褪去,逐渐转为她所熟悉的、如同深海般澄澈的湛蓝。心头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劫后余生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滚烫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敖漪……欢迎回来……太好了,你没事。”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颤抖,混合着痛楚与庆幸。 她已经分不清此刻汹涌的情绪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还是失而复得的感动,亦或是后怕。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再次被那可怕的黑暗吞噬,再次暴走。 敖漪低下头,沉默不语,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蓝眸中,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自责与痛苦,几乎要将他自己溺毙。 胡清雪见他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她强撑着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线条紧绷的脸颊,努力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和苍白。 “你没事就好。刚才……刚才我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起,我没能拿到压制你血脉暴走的解药……”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歉疚,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其他办法的!所以,你不许自责,一点都不许!” 敖漪看着她明明自己伤得最重,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只能苦涩地牵了牵嘴角,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手,用指腹温柔地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指尖在触碰到她那因刚才的吻而有些红肿、甚至隐隐渗出血丝的唇瓣时,微微一顿。他的目光变得灼热而复杂,片刻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俯身,再次吻了下去。 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他们都尝到了彼此的血,以及那份交织着痛苦、后怕、庆幸与深深依恋的苦涩。 良久,唇分。敖漪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满眼的痛楚与怜惜,语气却异常急切而坚定:“抱歉,是我没用,又让你受委屈了,还……伤了你。”他指的是刚才失控边缘险些伤及她的瞬间。 “但是,我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也等不起了。”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小狐狸,你愿意……随我去姻缘树下吗?我不需要他们龙族的认可,也不需要三界的祝福,我只要你点头。” 胡清雪一愣,眼中充满了狐疑与不解,下意识地问道:“去姻缘树……做什么?”那是上古神树,传说中,有缘之人在树下结契,便能得到天地见证。 “成亲!”敖漪的目光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无法再忍受任何人觊觎你,更无法忍受再一次失去你的风险。我要你名正言顺地属于我。” 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如同一道惊雷,让胡清雪怔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觉得心头怦怦直跳,仿佛要跃出胸腔,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意不自觉地从脸颊蔓延至耳根,让她烫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几不可闻:“那……那就去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老是动不动就生气,尤其……尤其不要因为凤渊的事情……”她说到最后,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撒娇。 敖漪被她这带着条件的应允噎了一下,满心的憋屈与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但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那副小女儿情态,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宠溺的无奈失笑。 他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 夜色温柔,月光如水,他们的影子在不远处那棵象征着永恒爱恋的姻缘树下交叠,缠绵悱恻,连带着周围呼啸的风声,似乎都染上了几分脉脉的温柔。 ——然而,在不为人知的远处黑暗里,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宛如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血色月光虽已隐去,但残留的诡异气息尚未完全消散。 凤渊站在阴影中,神情恍惚地望着姻缘树下那紧紧相拥的两人,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自嘲。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却是充满了讽刺与苦涩的苦笑。 “原来……她终究还是不属于我。” 夜风吹过,卷起了他低喃的声音,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只留下一个落寞而萧索的背影,与那树下的温情脉脉,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